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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无论哪一个真相,都是她不能承受之重!
已然熟悉的疼痛再度袭来,锦瑟却仿佛已经能习惯一般,迅速将自己蜷缩至角落,痛苦地呕出血来!
“锦瑟!”宋恒蓦然回神,伸手用力掰着她紧握香丸的那只手,不料她竟握得死死,哪怕男女之力悬殊,他亦不能掰开。
“你的药…我不吃。”她蹲在那里,将脸埋在自己臂弯之中,“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我们是没有干系的人…我姐姐早就不再爱你,你不需要为她…而来对我好…不需要!”
宋恒神色微微一僵,心头蓦地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滋味,似乎终于明白了锦瑟在想什么。
“我十二岁那年你就来了青越,如今已经十年了…加上姐姐嫁给苏墨那几年,你已经守了十几年!何必!何必!”她终究忍不住落下泪来,却依旧强忍着咬牙道,“你就是守一辈子…又有什么用!”
宋恒微微仰起头来,看了上方许久,才终于又收回视线,抬手抚上了锦瑟的头:“当初若非我不成熟,锦言便绝不会受后来的苦,更遑论对别人动心?说到底,终究也是我害了她…我曾说过,我心里有一个女子,此生非她不娶。这话会一直作数,直到,我终于可以再见她那日…”
“蠢人!”锦瑟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痴人!愚人!”
宋恒看着她的模样,却微笑起来,趁机掰开了她的手,取出那粒香丸,趁着她大哭之际,塞进了她口中。
虽然只得半年之期,终也能给这她一偿夙愿的契机。
“锦瑟,别哭了。”他抬手抹着她脸上的泪,笑道,“你可知一直以来,我最想听你唤我作什么?今日难得一见,你能否圆了我这心愿?”
“姐夫…”锦瑟哽咽着抱住了他的手臂,泣不成声,“你才本该是我姐夫…”
何妨惜清欢(十九)
小巷外一间小酒楼,苏墨独坐一雅间之中,正低了头细细看手中的折子,忽闻房门被人推开,本以为是海棠,抬头看时,却微微一怔:“淳瑜?丫”
林淳瑜手中还捏着马鞭,见果真是他在此处,便扬起笑来,信步而入。
“凑巧从这里经过,见王爷的马拴在下头,便上来看看,竟真能教我遇上。”他打量了一番屋中的情形,不由得打趣道,“怎么,王爷如今是嫌皇宫和王府不舒服,专程跑来这冷清清的小酒楼处理政事?”
苏墨闻言一笑,放下手中的奏折,松了松腰骨方道:“在这附近办点事,便寻了这里来坐坐罢了。”
“办事?”林淳瑜朝屋中仅有的一扇窗外望了望,不由得叹息道,“如今的形势下,来这么个冷清的鬼地方会有什么事?别说是为了那丫头?”
苏墨低头呷了口已然冷掉的茶,不置可否媲。
林淳瑜重重拍了自己的头一下,几乎咬牙切齿:“那丫头该不会给你下了降头?这世间女子千千万万,我就是不明白,王爷怎么偏偏就对这丫头上了心?”
苏墨微顿,抬眸看他:“那你阅人无数,又为何偏偏对你那胡奴儿情有独钟?”
林淳瑜毫不犹豫地嗤之以鼻:“王爷拿那丫头与胡奴儿比,没的辱没了我的胡奴儿。”
苏墨睨了他一眼,忽而道:“前些日子,我听说了一个很奇特的婚配风俗,说是男女之间,不单只女子需从一而终,男子亦该忠贞,一男一女之间,再不该容下第三人。倘若男子不忠,亦该受到同等处罚。”
林淳瑜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一声:“这样的婚配风俗,我从未听闻。王爷从何而知?”
“是那依族的婚例。”
“简直荒谬。区区蛮夷之族,民俗特例焉能登大雅之堂?”林淳瑜心头似略有不忿,嘲道。
“我初始亦觉荒谬,然而后来细思,却只觉当初订立这一规条的,必定是个智者。”
林淳瑜嗤笑一声:“我说订立这一规条的,必定是个爱拈酸吃醋的小女人才是!王爷若当真奉此规条而行,难免会招人发笑!”
苏墨淡淡看向他:“可我却听说,你林淳瑜如今的行径,几乎与这规条分毫不差?”
林淳瑜赫然一怔,张口欲辩,却始终不知该如何开口,末了,终于还是强道:“我不过是一时兴之所至,作不得数!”
苏墨眼中漾起笑意,尚未开口,门口已经传来海棠的笑声:“这话,林公子说与王爷听有什么用,该与你家那胡奴儿说才是呀?公子若觉开不了口,海棠倒也可以代为通传。”
海棠说着便走进屋来,毫不留情地打趣林淳瑜道:“有些话,到底是女子之间更好传达,不是吗?”
林淳瑜微哼了一声,对苏墨道:“这海棠可真是愈发没规矩,王爷该好生调教一番才是。”
苏墨一笑,道:“任她有千般不是万种缺失,偏我愿意容忍,又何必斤斤计较?你说是?”
林淳瑜猛地站起身来,摆了摆手,道:“说不过你们,我走便是。来日再会。”
海棠送他离去,这才又折返,苏墨已经在收拾桌面上的折子,她上前将折子堆砌整齐,这才低声道:“宋恒已经离去了,带来的药,说是可以保半年无虞。”
苏墨神色一凝:“半年。”
海棠微微顿住,看向他:“王爷,这‘红颜’本就为天下奇毒,锦瑟却已经生生熬过这么多年,如今又得了这半年,已是弥足珍贵了。”
“我知道。”苏墨淡淡垂下眼来,却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回到小院,推开院门,一眼看见的却是锦瑟紧抱着廊柱坐在檐下,身上披了男子的大氅,苍白的面容深陷其间,却是眉眼紧闭的模样。
苏墨上前便将她从地上抱起,锦瑟却猛地睁开眼来,一副乍醒的模样,有些茫然地盯着他看了片刻,才逐渐回神:“宋恒呢?”
“嗯?”他眉头微微一挑,“我不曾见过此人。怎的,他来过?”
锦瑟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原本属于宋恒的大氅,又看了看苏墨,终究明白过来,只道:“是了,如今两国交战,他怎么可能会来?一定是我在做梦罢。”
她静静靠在他怀中,心头一片怅惘,直至被苏墨抱回屋中,放到床榻之上,又见他斟了一杯热茶过来,才恍惚记起一些被自己忽略的事。
她没有接那杯茶,而是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
那里,盘踞许久的剧痛,竟然消失了!
她仿佛仍是不敢相信,低头细察许久,却依旧未觉丝毫疼痛,这才终于再次抬眸看向他。
“苏墨?”她迟疑着唤他,苏墨垂下眼来望着她,静待。
果然没有再痛,她却依旧惶恐,仍按着自己的心口,试探一般的开口:“苏墨,我…喜欢你,很早很早便喜欢你,很喜欢你——”
苏墨微微僵住,竟无言。
锦瑟一颗僵凝了多年的心,却终于一点点地狂跳起来!
没有阴霾,没有枷锁,亦没有疼痛。她的一颗心,终于与寻常人无异,也可以在心潮澎湃的时候,肆无忌惮地狂跳!
她蓦地伸出手来,主动抱住了苏墨。
“苏墨。”她终于不再迟疑,只觉二十余年的人生之中,从来没有这样勇敢敞亮,明白确定的时刻,“我爱你。”
*
寒冰乍破,日暖春回的时候,苏墨将小院隔壁的那间房屋一并买了下来,同锦瑟这边的小院打通,以暗门相隔,他时常就在隔壁召见大臣,阅折议事,而一门之隔,锦瑟也自可以做自己的事,不被打扰。
这日,锦瑟独坐于花阴架下晒太阳,正昏昏欲睡之际,忽然听见那边暗门处传来一丝响动。照理这个时辰苏墨断不会得闲过来,锦瑟心头疑惑,支起身子一看,却见竟是溶月站在那道门前!
锦瑟站起身来,溶月便看见了她,缓步走过来。锦瑟略一迟疑,低身见了礼。
溶月忙搀起她,又细细观察了一下她的气色,这才笑道:“这些日子不见,你精神头似是好了许多,当日那场病,可都好了么?”
“算好了罢…”锦瑟勾起一丝笑意,“多谢王妃挂心。”
两人一并坐下,溶月才又道:“自那日王爷带你离府,便再没了消息,王爷偶尔回府片刻,我也都没来得及见上他一面。今日还是从几位大人处听说王爷改了议事地点到此处。你也知如今的情形,前线朝中都是一片焦头烂额,我只怕他辛苦,又总忽略自己,故而前来探望。”她朝那边看了看,无奈笑道:“哪只那边一议事便是几个时辰,我也唯有胡乱走走,正疑惑没见着你呢,便发现了那道门。”
锦瑟笑笑,没有说什么,溶月却又道:“不知王爷近日,食宿可都还安然?”
锦瑟这才答道:“我会做的菜式不多,每顿只简简单单两三样,他倒是每次都会吃完。晚上,许是因为累的缘故,常常一挨枕头便睡着了,倒也睡得沉,只是睡得时间不太够。”
溶月闻言,低不可闻地一叹。
锦瑟听在耳中,却又笑起来:“这是你第二次向我打听他夜间睡得好不好。”
溶月脸色微微僵了僵,片刻之后又笑了起来:“我怕他休息得不好。”
锦瑟却摇了摇头,看向她:“你是怕,我会怀了他的孩子。”
溶月呼吸一窒:“锦瑟?”
“你是他的正妃,却始终没能孕育一男半女,吃醋介怀,担心我会有身孕,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锦瑟朝她笑笑,“我也不怕告诉你,他不想要孩子这件事,并未因我而例外。况且,即便他存了那心思,我也不能如他所愿了。”
溶月眉心微微一蹙:“这是何意?”
“因为我命不久矣。”锦瑟呼出一口气来,目光却是清澈明亮,“如今只剩五个月的时间了。”
溶月霎时大惊:“是因为先前那场病?王爷知道与否?”
锦瑟坦然点头:“你还记得我姐姐怎么没的么?我与姐姐,殊途同归。”
何妨惜清欢(二十)
溶月心绪蓦地翻腾起来,一时之间,竟也不知究竟该是喜是悲。
她从来宽容大度,但却是建立在苏墨多年不变的生活习性之下。这些年,他在外头虽多有荒唐胡闹的事传出,但终究只有对她才是最好。如今,这份多年相安无事的平静,却被锦瑟打破了。
终究是女人,还是深爱着他的女人,焉能在他这一连串的转变之后,还能无动于衷?因此对锦瑟,也不由自主地有了心结。可是如今却乍闻锦瑟命不久矣,溶月心头实在有些惶惶,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丫。
锦瑟缓缓靠回躺椅上,微微偏了头看着她:“所以你放心,我走之后,你们的日子该怎样还是会怎样。他终究不会是我的。媲”
是这样么?溶月一怔之后,思绪却乱了,仿佛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她没了之后,苏墨和自己生活的样子。
“其实…”溶月沉吟片刻,终于道,“我很羡慕你。”
锦瑟看着她,微笑静待。
溶月却又沉默半晌,方道:“他可以待千千万万女子温柔,却惟独对你包容。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偏偏就因着这一再的包容,如今他眼里竟只看得见你。你也没什么好,不过就是仗着有一个死去的姐姐,才让他格外瞩目。这是多难得的福气啊,世间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
闻言,锦瑟似是怔了片刻,随即才又淡笑起来:“是么?若我说这样的福气我一点都不想要,王妃心里是不是会怪我不识好歹?”
溶月这才回过神自己说错了话:“我并不是说你姐姐的死——”
话刚出口,锦瑟已经摆了摆手:“你的意思我都懂,只是如今对我来说,别人怎么想,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今日对你说三个字,往后,你可就再也听不到了。”
她微微躬身过去,握了溶月的手,郑重道:“对不住。”
夜里苏墨归来很迟,锦瑟房中仍点着烛火,人却已经睡着了。
苏墨刚走到床边,锦瑟却就睁开眼来,有些混沌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才逐渐清冽起来:“这才散?”
苏墨应了一声,在床边坐下,褪下鞋子。
锦瑟起身来,跪坐在他身后,伸手为他按了按肩膀:“我今晚熬了小米粥,可香了,你要不要用点?”
苏墨反手握住她,笑了一声道:“不吃了,有点累。”
锦瑟也不问他前方战事究竟如何,只是顺从地往里面挪了挪,将方才躺的地方腾给他。
苏墨伸手进被窝里一探便笑了,俯身看向她:“又给我暖床?”
锦瑟别开脸:“没有,我只是不小心睡到外头去了。”
苏墨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中,一同分享她用自己身子温暖出的一方天地,一手抚上她的发:“这两日可是闷坏了?明日唤人陪你出去走走?”
锦瑟仰起脸来看了他一眼:“人这一生,要多难得才能过上这般安定祥和的日子?怎么会闷呢?我巴不得,能老死在这里呢。”
苏墨心头一凉,正要说什么,锦瑟却突然察觉自己失言一般,蓦地伸出手来捂住了他的眼睛:“不与你说了,我要先睡了。”说完便缩回手,往他怀中使劲埋了埋,闭目沉睡而去。
苏墨却久久沉默,手反反复复抚弄她的发,终究无言。
待察觉他的呼吸平稳之后,原本已先睡去的锦瑟却又睁开了眼睛,静静枕在他臂中,目光却尽数落于他脸上。
与他之间,相识太早,相知太晚,相守又这样短。这个人,她还没来得及纵情恣意爱一场,就要分离。
所以,她宁可趁现在,在每个安宁的夜里,好好地将他的模样看个够,寥慰心头之憾。
他白日里诸事繁忙,夜里也最多只有两三个时辰能睡,因此总是睡得很熟,她每天晚上偷看他,他从来不知道。
想着他睡得正熟,锦瑟胆子大了些,微微从他怀中支起身子,伸出手来,指尖跳跃着触碰他的眉、眼、鼻、口,最后,小心翼翼地将手心贴在了他的脸上。
其实两个人已经这样,男女之间所有的亲密都已经不再陌生,可她毒发前后心态的巨大的落差,却让从前那些似是而非的“亲密”骤然化作前尘。终究是时日太短,这样巨大的变化之中,她连过渡适应的时机都寻不到,以致于如今反倒不惯那样的亲密,是以这些日子以来,苏墨并没有真正碰过她。
因此,此时此刻,能将掌心贴合在他脸上,她心头竟然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仿佛还是当年懵懂混沌的小女娃,小小的年纪,尚不知情为何物,却偏偏会为了这个人多看了自己一眼,欢喜雀跃到失眠。
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有些发傻地看了他许久,直到自己手开始变凉才回过神,刚要抽回手,一只大掌却悄无声息地盖住了她的手背。
锦瑟一呆,下意识便要逃开装睡,苏墨却悄无声息地翻转了二人的位置,覆身于她之上,这才低下头来,沉声道:“你夜夜不睡,都是这样打发的么?”
锦瑟既羞且恼,忍不住便红了脸,小女儿情态毕露。
苏墨一时便失了神,待回过神来,已经俯身吻住了她。
他褪掉身上衣衫的时候,锦瑟眸光流转间,一眼便看见了他腹部的刀疤,身子陡然一僵,抬起身子,微凉的指尖便抚上了那五年前留下的印记。
这是她第一次注意到这个疤痕,抚上去,连指尖都是发颤的。
苏墨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放到自己唇上,眸色深深。
锦瑟与他相视片刻,忽然就俯下身,吻上了那个印记。
她只觉得后怕。这个印记,当初几乎要了他的命!这世上,差一点便没有了苏墨这个人!
苏墨心潮暗涌,却只是缓缓抚上她的后脑,顿了片刻,竟低笑起来:“那时我常想,这丫头虽然狠心,到底也没有狠到极致。”
锦瑟缓缓直起身子,静静看着他。
苏墨带着她的手抚上自己心口:“若真想一丝余地不留,直接往这里刺一刀便是了。对罢?”
锦瑟不知为何又红了脸,看了他半晌,仿佛才鼓足勇气将下巴一扬:“想要不留余地,也不是只有那一条路!”
话音刚落,她已用力勾过苏墨的脖颈,主动咬上了他的唇的同时,另一手伸到背后,缓缓解开了贴身小衣的束带。
初春的夜仍微凉,苏墨身上却烫得有些骇人,锦瑟原本还有些怕,此时却已全然没了顾忌,将自己紧紧贴在他身上,只盼着他能将自己融化了。两个人若能融于一处,便是传说中的天长地久了?
翌日清晨,两人双双睡过了头。锦瑟睁开眼只见满室阳光,而苏墨竟还睡着,察觉着她有动静,揽着她翻了个身,嘟哝了一句什么,便又睡过去了。
他甚少这样任性。在锦瑟记忆中,每每她醒来睁开眼睛,他要么便是在更衣,要么便已经悄无声息地出了门。然而想着他往日的辛劳,她便再不敢乱动,唯恐惊动了他,连这一刻的安眠也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锦瑟僵直的身子都几乎酸掉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声音分明是清醒的:“这么一动不动,你不嫌难受?”
原来他早就醒了,只在那里装睡折磨她?锦瑟一恼,拿手肘击了他一下。
身后却蓦地传来他一声低低的痛呼,锦瑟只以为真的打痛他了,忙转过身来:“痛?”
“痛。”他慢悠悠地吐出这个字之后,语调却倏尔变得暧昧起来,“昨夜你不留余地得狠了些,我哪里都痛!”
锦瑟昨夜一时动情说出那句话,哪晓得他此刻却用来戏弄自己,不由得大窘,道:“你这人没面皮,痛死也罢了!”
苏墨却又低笑起来:“那你在不留余地之后,还有什么招数?”
锦瑟被他戏得无地自容,恼火地伸出手来掐住他的脖子:“你还不去会你那群老头子,老赖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昨日将那群老头子使得尽了些,便准了他们今日的假。”苏墨望着她笑道,“有些事情,终究还需张弛有度。”
锦瑟咬咬牙,终于完败,翻身下床。
何妨惜清欢(二十一)
锦瑟在这段时间里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度过白日,这一日难得苏墨抽出时间陪她,她反倒有些无所适从了。平日里或看书,或发呆,或小憩,今日却总觉得做什么都不合适。
苏墨原本坐在躺椅上看书,余光却只见她在屋中茫然无措地徘徊,心头不觉好笑,朝她伸出手:“过来。丫”
锦瑟慢腾腾地踱过去,在他身侧的位置坐下,他目光却又移回了书上。锦瑟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伸出手来抱住他的腰,靠进了他怀中。
苏墨这才搁下书,伸手顺了顺她的发:“乏了?”
锦瑟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往日里也不觉得无聊,偏今日你在,就无聊透顶了。”
苏墨笑道:“可我就是这样一个无趣之人,如今你便嫌弃,往后可如何是好?媲”
往后?锦瑟心神微微一荡,却只是将他抱得更紧:“我只嫌弃岁月无趣,你这个人,便是再无趣,我也不嫌弃的。”
岁月若是无趣,那便是早些于这场无趣之中消融,也不是什么憾事?
苏墨神色微微黯淡下来,伸手抚上她的头。
其实他们之间,当真是隔了太多太多,首当其冲的,便是岁月二字。
他长她十岁,在他已经筹划着娶妻立室时,她还不过是个无知孩童;他年岁渐稳,她方出落成亭亭少女;她抱着年少时的执念仰视他多年,当他蓦然回首时,她却已经固执而残忍地封存了那段记忆;如今,他的感情在数年的岁月中一点点沉淀,她幡然觉醒,却依旧是五年前爱恋的模样。
无论在哪段时日,他们之间,总有长长的岁月作梗。
是以,他们其实并不是那么合适。
若往后的岁月还很长久,他们大概会摩擦不断,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进行无休无止的争执,甚至彼此都会感到疲倦,进而厌倦。
而如今,岁月却短到令人彷徨,短到让他们无暇顾及彼此之间的不合适。
苏墨心中沉晦,前所未有的希望岁月恒久,哪怕往后的日子,与她之间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他也愿倾尽己力,一辈子让她护她,只求她此生平安和顺,再不经磨难。
低头在她发心轻轻一吻,他收拾心事,道:“同你出去走走罢。”
锦瑟抬眼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当初在南山脚下那个小镇上,虽然只待了短短数日,然而他不喜市井热闹,锦瑟却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苏墨见她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柳湖东岸的桃花应该开了,就当是踏青也好。”
锦瑟闻言,这才欢喜起来,起身回到房中换衫。
刚刚挑了一件春日薄衫披上身,却忽然听到前方传来院门响动的声音。自回到这个小院以来,锦瑟鲜少闻人踏足,找苏墨的人会自然乖觉的到旁边的院子,断不会惊破这边的平静。
她心头疑惑,便已经听闻厅中传来“噗通”一声重响,似是有人重重跪到地上,紧接着传来一男人带哭腔的声音:“求摄政王恕罪,奴才护主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