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眸色有柔意沁出,他抚上我的耳垂,声音嘶哑地道:“嗯,很好看。”.

宇文墨泽和顾呆子的效率极高,没几日便将所有出海的物什办好了,相关的人和航海的船只也备下了。

三月下旬时,我已是身在碧海之上。

其实有了上回的经历,我对大海还是有些阴影的。不过现在看着蓝天碧海的,心情倒也舒适。我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这日子太过惬意,让我不禁有了睡意。

这阵子我特别嗜睡,明明一个时辰前刚起来的,可如今又有了睡意。我强撑着眼皮子望了眼,不远处的顾呆子和宇文墨泽在跟船长说着话。

我收回目光,唤身边的丫环给我倒杯茶来。

丫环是宇文墨泽新买的,说是出过好几次的海,经验丰富,不过这丫环是个哑巴。丫环久久没有动静,我抬起眼来,又重复了一遍。

丫环的身子抖了下,目光迅速离开我的脸。

顶着人造人的脸皮,我自然也习惯了其他人这样的目光,是以也没有在意。丫环端来茶水时,我刚接过,她的手却是颤抖了下。

茶杯落在船板上,碎了一地。

顾安望过来,神色大变,他大步走过来,竟是骂了丫环几句。我有些惊诧,印象中的顾呆子从来都不骂人。

我拉着顾呆子的手,道:“是我不好,没接稳。人家姑娘家的,你别骂她。”

顾安道:“我怕你受伤了。”

我笑道:“即便是受了伤,虽不能立刻痊愈,但养个几日也是能好的。”

顾安大庭广众下亲了我的脸一口。

“嗯。”

我眨眨眼,顾呆子似乎有些反常?以往他才不会当着宇文墨泽的面前亲我。而宇文墨泽过来时,瞥了我一眼,道:“这丫环手脚笨拙,还是找另外一个过来吧。”

我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但具体是哪儿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

夜晚回房时,我发现今早还在的铜镜不见了。顾呆子说:“今早被丫环打碎了,迟些我去仓库里寻面镜子来。我们早些睡吧。”

不对劲,很不对劲。

想起今天丫环看我的神色,我心想,莫非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我道:“我有些渴,你给我倒杯水。”没有铜镜,我看水中倒影也是一样。

顾呆子给我端来了茶水,我正要接过,他却是喝了口,直接送进我的口里。他道:“晚晚,我想要你。”

我瞪大眼睛。

我现下愈发肯定我的脸上有些什么了!顾呆子又在瞒着我!

我顺从地接受了顾安,与他缠绵一回后,我强撑着眼皮子等他睡下。只不过我最后还是敌不过周公的来袭,沉沉地睡下。

次日醒来时,外边竟已是傍晚时分。

顾安问我:“你饿么?”

我想起昨夜的事,下意思地便伸手去抚摸自己的脸颊。顾安没有阻止我,我摸了摸,仍然光滑得很,跟平常的触感没什么不一样。

我道:“嗯,有些饿。待我换了衣裳再用饭吧。”

我有一面菱花纹小镜,就搁在箱笼的衣裳里头。上回放进袖袋里,后来忘记取出来。顾呆子应该不晓得。

我如愿地在箱笼里摸到了那面小镜。

顾安在食案前布菜,我偷偷地揽镜自照。这一看,我整个人仿若被雷劈。镜中人五官以一种极其怪异的方式扭曲着,仿若黑夜中吃人的怪物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留言里只有一个童鞋猜对了~~~~~

68
咣当一声。

手里的菱花纹小镜掉落在地上。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顾安,过去数月来的事情逐渐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顾呆子答应要去魔门里,宇文墨泽不经意地提起要去寻荒岛上的前辈,直到现在。

我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当初说玄飒后人只能活到二十五岁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真正不能活到二十五岁的人不是玄飒后人,是他们所造的人。

我颤着声问:“不是玄飒后人,是人造人,对不对?”所以属于人造人的各种奇异本事才会在我二十四岁之际,一样一样地消失。

如今我嗜睡,我的脸变得怪物一样,接下来…

又会是什么?

我恐慌得语无伦次。

顾呆子抱住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脊,“晚晚不怕,前辈会有办法的。”

没有否认,那么…是我猜对了。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为何上天要如此待我?难得阿爹活了过来,隆亲王的事解决了,宇文墨泽也与我们交好了,我和顾呆子都准备收养一个聪明伶俐乖巧的娃娃了,可现在上天却告诉我,我快要死了。

我想推开他,可顾呆子将我抱得紧紧的。

“不要紧的,我们会有办法。”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晚晚莫怕,我在。”

他的声音抚平了我的情绪,我吸了吸鼻子,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道:“接下来我会变成怎么样?”

想起方才在镜中见到的怪物,我颤抖着道:“我…”

话音全部没入顾呆子的唇里。

他的吻极是温柔,眼睛也不曾闭上,我清晰地从他的眼眸里倒映出我丑陋的模样。一吻毕,他箍紧我的腰肢,逼迫着我仰首看他。

他说:“无论晚晚变成何种模样,都是我的娘子。我会始终如一地待她,爱她。”

他又说:“我们之前约定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对你不离不弃,天塌下来了,我也会替你挡着。所以,晚晚莫怕,你的呆子永远都在。”

一直惶恐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我靠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嗯”了声。

此生我何其幸运,能遇到顾安.

我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走几步便会四肢无力,气喘吁吁的。一天里,我甚至能睡上八个时辰。顾呆子每日都会陪着我,我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的脸。

一日,我睡得晕晕乎乎的。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顾呆子和宇文墨泽的谈话声。

“若是救不了,你打算如何办?”是宇文墨泽的声音,“跟她一起死?”

顾呆子说:“晚晚一直都觉得自己有愧于飞花山庄,她不能继承飞花拳法,是她心里头的遗憾。晚晚还有爹娘,她不能尽孝,我便代替她。待所有事终了时,我再去陪她。”

我听得心中撼动,刚想睁眼时,忽有道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兴奋的声音传来。

“门主,到了!我们到了。”.

在顾呆子的搀扶下,我再次来到了这个荒岛上,很顺利地见到了前辈。几年下来,前辈还是那般模样,见到我们时,他怒气冲冲。

“大胆狂徒,谁允许你们闯入老夫的地盘?”

我的大半身子都靠在了顾呆子身上,方才走了好一段路,如今似乎有些眩晕了。我努力地抬起头来,道:“前辈,是我,顾晚晚,你还…”

话音未落,前辈的脸色顿变。

我还未反应过来,他已是到了我的面前,他嘴里蹦出三字。

“人造人。”

我丑成这副模样,他都能认出来,看来是找对人了。我虚弱地应道:“是。”此时,宇文墨泽向前迈了一步,“你是我爹的什么人?”

前辈的目光落在宇文墨泽身上,不过片刻,他便已是认了出来。

“玄飒后人。”

宇文墨泽道:“你认识我?”

顾呆子说:“不如进屋说吧,晚晚快撑不住了。”

顾呆子抱着我进了屋里,我坐在靠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顾呆子给我倒了杯温水,小口小口地喂着我。前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有生以来能亲眼见到人造人,也算不枉此生了。当年…”

前辈将过往之事缓缓道来。我撑着眼皮子认真细听,幸好前辈说话简洁,三言两语便说得一清二楚。

玄氏一族在二十多年前仍有数百人,可奇怪的却是有祖传的造人秘笈,却是无人能**成功。后来有一日族长知晓一事,在遥远的海上,有着玄氏一族的本家,如今在中原上的玄氏一族不过是个小小的旁支,于是乎族长便起了归宗之意,率领众多族人出海。

在那时,玄氏一族的族规是不能与外人通婚。而玄飒爱上中原的姑娘,并与其成亲,因此触怒了整个家族。家族搬迁,玄飒自是被遗弃。可谁也不曾料到会遇上百年难遇的风暴,数百人葬身鱼腹,除了玄览。

玄览正是如今存活下来的前辈。

玄览叹了声,“我努力了二十年,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可终究也只**至第七层。曾有一次阴差阳错下,造出了数只猴子,可是至今扔不知道那时到底是如何造出来的。”他望望我,又看看宇文墨泽,“她是玄飒造出来的吧?看来玄飒成功了,若是族长泉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

宇文墨泽轻描淡写地道:“方法很简单,以物换物。”

玄览愣然,半晌满脸唏嘘之色。

我也是此时方是明白为何当初在隆亲王府里,宇文墨泽说玄飒秘笈要**第九层的关键在于我了。

若想有新的人造人,必须牺牲掉旧的。若是没有旧的,只能牺牲自己。也就是说,当年玄飒是以命换命,是以才会有我的存在。怪不得回来之后,宇文墨泽再也没碰过他的鼎炉。

玄览望着我,道:“你快到二十五了吧,我之前的那几只猴子也和你一样,不到半年便陆续离去。”我听得心里头一紧。

顾呆子握住我的手,道:“我要救她。”

宇文墨泽也问:“前辈有什么方法?”

玄览抿唇,“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他一顿,转身拿了张羊皮地图回来,“这是当年家族留下来的地图,我也曾试着找过玄氏本家,最后也找到了,只不过却进不去。守岛的人告诉我,能者进之。”

“能者进之?”宇文墨泽蹙起眉头。

玄览颔首,“只有造出人造人的玄氏族人方能进入,我可以带你们去。只不过能不能进去,就是你们的事情。本家已有数百年的历史,也许会有方法。”.

守岛之人一眼就看出了我是人造人。

他问:“谁是造人者?”

“我。”

宇文墨泽和顾呆子不约而同地道。他们俩都易了容,不是完全地改变,而是使其样貌看起来老了十数年。

这是我们前来时所想的办法,我是人造人,只要年龄对上了,不会有人看得出我是谁造出来的,而玄氏族人的特征,宇文墨泽有,顾呆子恰巧也有。

宇文墨泽淡道:“我们一起造的。”

他们一人搀扶着我的一边,顾安道:“我们皆是玄氏族人,此番前来,望能认祖归宗。”

审视的目光在我们三人脸上一一划过,良久,他侧身。

“进去吧。”

我暗暗地松了口气,看来是混淆过去了。

这个岛屿很大,方才下船时有烟雾笼罩未曾看清,如今确确实实站在上面,只觉打得离奇。有个人领着我们三人进去。

一路上,有不少人侧目过来。令人惊悚的是,我竟是见到好几个情况与我一模一样的人造人,其相貌皆是格外诡异,且有病态之色。

我哆嗦了下。

领路人停住脚步,“三位请稍等,我需要进去禀告族长。”待领路人进去后,屋外就剩下我们三人,方才见到的不少人都围了过来。

“是新的玄氏族人?喂,你是哪一条旁支的?”目光瞅了我一眼,仿佛已是习以为常,他轻描淡写地道:“你这个人造人快不行了,炼化新的人造人,二十四岁是最佳的时期。若是迟了,炼出来的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宇文墨泽扯了下唇,并未多有言语。那人见状,却也识趣,没有再多说什么。过了会,领路人出来了,只道:“族长要见你们三人。”——

作者有话要说:TVT原以为能一章写完的,没想到剧情比我想象中的多…

所以,我尽量明晚结局…

69

出乎意料的是,族长看起来相当的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可却有一双鹰隼般的锐眼。

他凝睇了我一会,遗憾地道:“可惜了,如此完美的人造人已是濒临死亡的边缘。”他对宇文墨泽道:“如今是炼化的好时期,以她的资质,待新人出炉时,必然能成为我们一族的骄傲。”

宇文墨泽问:“人造人在二十五岁时一定会死?”

族长颔首,“这世间并无尽善尽美之事。我们一族这几百年来尝试了各种方法,可始终都无法打破人造人的命运。”

我听得心如死灰。

顾呆子问:“真的没有其他方法吗?”

族长斩钉截铁地道:“没有。”他沉吟片刻,又道:“你们不辞千里寻来也算是对玄氏忠心耿耿,等会我会让人安排好你们的住处,你们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吧。至于这个人造人,”眼前倏然一阵眩晕,似有重影在晃动,我只听得他的语气凉薄而平淡,“既然旧了,那干脆换个新的。”.

我睁开眼时,已是身处在一个院落里。顾呆子陪在我身边,我从榻上坐起,只觉脑袋晕晕乎乎的,我揉揉太阳穴,问道:“呆子,这里是?”

顾呆子扶着我,“族长给我们安排的院落,你方才晕倒了。”

想起族长的话,我勉强地笑了下。

顾呆子轻声道:“晚晚莫怕,世事无绝对。”

半晌,我的声音气若游丝,“呆子,我的眼前还有好多影子,晃得我头疼。”顾呆子紧抓住我的手,“闭上眼好好歇着。”

蓦地,一道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

“她快瞎了。”

我努力撑起眼皮,不远处站了个人,可眼前重影太多,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他只道:“再过一个月,就会轮到耳朵,接着是嘴巴,最后是记忆,当她刚好二十五岁时,她会化为一撮黄土。”

顾呆子挡在我身前,“你是谁?”

那人道:“我叫玄奇,很多年以前我也有过一个人造人,她唤作阿桃,是我们家族里最美的姑娘。”

玄奇是个怪人。

他搁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就离开了。

顾呆子一直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想来方才玄奇的那番话对他的打击甚于我。我故作轻松地道:“呆子,若是我成了黄土,你记得把我带回飞花山庄。”

顾呆子道:“你不会成为黄土。”

我笑嘻嘻地说道:“那我会成为黑土么?”

“…也不会。”

咳,其实我就是想说说笑而已。我安慰他,道:“呆子,也许方才是那人骗我,我不会死的…”

宇文墨泽走了进来,“什么死不死的?”

幸亏宇文墨泽仍是穿着红衣,即便重影叠叠,我也能看得清他的身影。他道:“说什么胡话,我说了你不会死就不会死。”

宇文墨泽走到我床榻前,他对顾呆子说道:“我发现一件很古怪的事,这里的人很忌讳提起人造人要如何续命,我问了好些人,皆是讳莫如深的模样。”

顾呆子道:“这里边应该是有什么蹊跷,之前族长说时表情分明是有些闪烁。”

我听着他们说话,不过一会便觉得有些困了。

我想要强撑着,可最后仍是合上了眼皮子,沉沉地睡下.

再次醒来时,我眼前再无重影,可是却黑得不见五指。我心中一惊,忐忑地道:“呆子,天黑了么?”

回我的却不顾安,而是之前那个唤作玄奇的。

“他出去给你倒水了。”一顿,他又道:“看来你现在是看不见了。”

周围一片黑暗,可奇怪的是我却没有任何恐惧。我原以为我会害怕的,可真正来临时,我的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应了声“嗯”。

他忽然低笑了声,“你现在的反应与阿桃好像,我当时以为胆小如她会哭得不能自已,可她没有。”

兴许是看不见的缘故,我对玄奇的情绪感受得特别清楚。

我道:“你喜欢她?”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就这么沉默着。他离开不久后,我听得有脚步声响起,我笑着道:“呆子,你回来了。”

好一阵的沉默。

我反应过来,“是哥哥?”

宇文墨泽应了声,他在我床榻边坐下,“看不见了?”

我点了下头。

他不吭声了好一会,我只好开口道:“方才那个叫做玄奇的人有些不对劲,哥哥或许可以从他身上下手,他以前也有个人造人,叫做阿桃。听他的语气,似乎感情挺深的。阿桃死时,玄奇定也是做过不少挣扎。”

顾呆子回来后我也同他说了这事,他道:“我和门主去试探试探。”

看不见的日子也不难过,我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左右都是黑暗的日子。不知是第几回睁眼时,我觉得有些渴,开口唤了声“呆子”,没人应我。

我又唤了声“哥哥”,也无人应我。

我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只好自己摸索着下榻。可惜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如今的我就如同废人一般,下个榻,也能摔个四脚朝天。我艰辛地爬了起来。

果真这世间还是公平的。

给予了你多少,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之前刀枪不入,如今摔了下,疼得险些要了我的命。

几经折腾,我方是摸到了茶盅。

可此时我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在我叹了声时,我听到有呼吸声在我附近,是宇文墨泽的声音,“给你。”

我想接过,可是我使不上力气。

“我来。”是顾呆子的声音。他的手扶上我的肩膀,略微冰凉的茶杯触上我的唇角,我抿了好几口温水。

顾呆子抱着我回了床榻。

我挤出笑容,问道:“有结果了么?玄奇怎么说?”

没有人回答我。

我正想说“没结果也没关系”时,宇文墨泽轻笑了一声,“玄奇是有办法。”

“什么办法?”

顾呆子的身子僵了下,但也仅仅是瞬间。

宇文墨泽道:“是要付出些东西,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我松了口气,心情前所未有地轻松和愉悦,“那就好。”我又道:“咦?既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为何玄氏族人都要讳莫如深?”

宇文墨泽说:“他们没见识,在岛上居住了数百年,不曾出去见识过,便以为子阿玛拉草是样世间独一无二的宝物。”

“子阿玛拉草?”

“嗯,在魔门里时,你也见过,就是林子后面的那堆药草。只要有这个药草,你便可以续命。”

顾呆子说:“…就像是我们之前上沧澜山取犀兰草一样。”

“那我何时能续命?”

宇文墨泽道:“要准备一些东西,大概还有一个月。”.

续命的那一日,我的身子已是差到了极点。我看不见,耳边一直有嗡鸣声响起。顾安和我说话,每回都是说上十来遍我才能听清。

顾呆子将我交到宇文墨泽的手上。

宇文墨泽牵住了我的手,他走得很慢,我晓得他在迁就我。他在我耳边道:“…”

我问:“什么?”

他也很有耐性地重复了许多遍,“等会你会有些疼,要是忍不住的话,就咬住刚刚准备好的手帕。”

我点头。

宇文墨泽停下脚步,我只觉有周围似有热浪袭来。我问:“到了?”

“…嗯。”

接下来周围一片静默,我只觉一波又一波的热浪袭来,渐渐的,我浑身都是大汗,骨头似乎在咯吱咯吱地响着,疼得我冷汗热汗直流。

我死死地咬住手帕。

这仿若是一场无比煎熬的战争,我知道我必须要赢。为了活下去,一点疼不算得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忽有道冰凉隔着帕子贴上我的唇。

我知是宇文墨泽的。

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嘴唇动了动,我知道他在说话,可我听不见。就在此时,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袭来,我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我醒来时,眼前不再黑暗,周围也是我熟悉的布置,是我在飞花山庄的闺房。

我愣了愣。

小香惊喜的声音传来,“姑爷姑爷,大小姐醒过来了!”不过眨眼间,顾呆子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我们…回来了?”

顾呆子笑道:“嗯,我们回来了。”

“给我镜子。”顾呆子把镜子递给我,我揽镜一瞧,喜悦浮上眉眼间,是我最初的样貌。我摸摸我的胸腔,“我…这是活过来了么?”

顾安道:“嗯。”

我顿时有些不敢置信,过去那大半年我像是活在地狱里一样,可如今我竟然获得新生了。我喜极而泣。

倏然,我想起了宇文墨泽,遂问:“哥哥呢?”

顾安抿了下唇角,道:“他留在那里了。”

我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不由瞪大了双眼,“哥哥留在那个人造人的岛屿上了?”

顾安说:“是,本来我们是要一起离开的,可离开时族长万般挽留,并答应他传授玄氏一族的内门秘笈。”

“所以哥哥就留下来了?”

“…是。”

这倒是有些像宇文墨泽的性子,不过想想,那个岛上都是玄氏族人,也算是他的亲人了。只可惜我不能亲口跟他道谢了。

也罢,以后总有相见的机会了。或许哪一天他耐不住岛上的寂寞就跑回中原了。

想起之前我昏迷时听到顾呆子所说的话,我板着脸道:“那时你真打算在我死后你就回来替我尽孝?把我想做的事情做了再去陪我?”

顾呆子轻咳一声,“那时你是醒着的?”

我道:“反正我是听到了。”我凑前去,咬了下他的唇,“呆子,若是真有那一日,我不需要你这么做。”

他道:“不管如何,如今我们都在,不是么?”

“嗯。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做许多事。”我悄悄地握住他的五指,他与我的视线碰触,十指渐渐相交。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结局啦,撒花啦~~~

明天还有一个番外上来。

TVT这一章超级苦逼有木有,晚晚又聋又瞎,偏偏还是第一人称…泪奔。

明天上第三人称的视角番外…

 

 

番外

在宇文墨泽二十五岁之前,他一直都不知挫败感为何物。他是一门之主,武功高强到了一定的巅峰之境,便是皇家也要对他畏惧三分,直到他知道顾安背叛了他。

宇文墨泽是个重情之人,在他心目中,顾安是属下,可亦是兄弟。

只是当所有证据指明,顾安是隆亲王的细作时,宇文墨泽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他在想,为何顾安要背叛他?

宇文墨泽想了一夜。

他一夜无眠,第二天从房里出来时,他的表情一如往常的平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之下是怒海滔天。他决定要报复,他要让顾安生不如死。

他布开了棋局,顾安是他的棋子,顾晚晚亦是。

第一步,借顾安之手杀掉顾晚晚的父亲,截了他们两人的后路。

第二步,折磨顾晚晚,让顾安生不如死。

第一步很完美,第二步却是出了些问题。在武林大会上,是宇文墨泽第一次见到顾晚晚。那时,他并不觉得顾晚晚有何特别之处,其貌不扬,性子也不好。

他甚至还在心里嘲笑了顾安一番——没眼光。

可是当他第二次见到顾晚晚时,他发现这姑娘其实挺有趣的。让他想改变自己的计划,是那一夜。他修炼玄飒秘笈,未料却是出了差错。

他和顾晚晚两人都不能动弹。

宇文墨泽是知道的,那一夜,顾晚晚比他先能动弹,他从地上的倒影很清楚地看到她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迈进。那时的她,完全是有能力将他杀害。

可是她没有,这让宇文墨泽的心情变得很微妙。这样的心情持续了好些日子后,宇文墨泽对顾晚晚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

他…似乎有些喜欢这个姑娘了。

转眼一想,宇文墨泽又觉得如果顾晚晚能够喜欢上自己,于顾安而言,无疑是最大的伤害。只不过同时的,宇文墨泽又觉得自己如此做的话,等同于背叛自己的妹妹。

这天下间,只有他妹妹才配当他心尖上的人。

宇文墨泽相当矛盾,连带着对顾晚晚也是时好时坏,他想宠这个姑娘,可是又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妹妹。直到他发现真相的那一日,宇文墨泽从顾安身上尝到了第二次的挫败感。

顾晚晚就是他的妹妹,他等了二十多年的妹妹。

那一瞬间,宇文墨泽简直是对顾安恨得入骨。

然而第三次的挫败感,仍是顾安带来的。他与云裳一道算计他,夺走了他的妹妹。他被禁锢在隆亲王府里的那段日子,他发现他对顾安除了恨之外,还有不甘心。

明明在魔门时,他对他这么好,可最后他却背叛了他,甚至还算计他。明明他对顾晚晚这么好,这辈子他从未如此将一个人放在心尖上去疼爱,明明她才是自己的亲人,可最后她也要逃离。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上辈子作孽了,不然这辈子怎么会在他们两个人手里挫败成此般模样。

时间一久,宇文墨泽止不住地想念自己的妹妹。他想只要晚晚肯主动认错,他就从此既往不咎,连带着顾安的背叛和算计。

只可惜见到晚晚时,她一声不吭的,看起来并没有认错的心思。

他盯着她。

最后宇文墨泽投降了,她是妹妹,妹妹可以做错事,当哥哥的要大量,要毫无条件地去包容她。可是即便如此,她仍然不领情。

他前所未有地感到无奈和挫败。

他忍不住问道:“他到底哪里好?”

她说:“他为了我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他沉默了。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晚晚从来都没有对他真心过,就连那一声“哥哥”都不是出自真心的。他见过她和顾安相处的模样,很俏皮,她会故意欺负他,然后软软地哄着他,眉眼间满当当的都是笑意。

他问自己,到底能不能为了她连性命也不要?

他想了很久,答案是不能。他才不要让这世间唯二可以让自己产生挫败感的人双宿双栖,他无论如何也要从中作梗,让他们此生不得安宁。

只是…

他没有料到晚晚会死,她明明是刀枪不入的人造人,可如今竟然在一点一点地流失着生命。

玄奇说:“想要为人造人续命的方法并非没有,世间一直都很公平,要救她,你能拿自己的命来抵。”

顾安没有任何犹豫就说:“如何抵?”

玄奇瞥顾安一眼,“你身上没有玄氏的血液,能救她的人只有…”他指着宇文墨泽,“你一个人。”

宇文墨泽没有吭声。

他在挣扎。

他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拒绝的,可是他心底在煎熬。直到看见顾晚晚从榻上摔下来,身子瘦弱得像是一张薄纸,仿佛只要轻轻一撕,就能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她连茶盅也提不起,那一瞬间,仿佛有火星在宇文墨泽心里炸开,火速燎原。

他开口说出了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话。

“玄奇是有办法…”

“是要付出些东西,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顾安震惊地看着他。

他对他摇摇头。

顾晚晚露出一个轻松愉悦的笑容,方才还是无神的双眼刹那间充满了神采,宇文墨泽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其实也没有那么亏。

半夜,他把顾安叫了出来。

他说:“不要告诉她,就说我留了下来。”

“谢…”

他打断他的话,“不存在谢谢的问题,我这样做,只是因为我想她活下去,我盼了她二十多年,最后被你捷足先登,这是我的疏忽。我曾经很想将你扔在魔门里的地牢折磨,可现在不能了,我不在的话,这世间能保护她的人,也就剩下你一个。”

他哼了声,“记住,不要告诉她。至于你,你就好好地感激我一辈子吧。”

一个月后,在高温的练功房中,他将自己的生命献给了她。

热浪一波又一波地袭来,他知道她疼,可他更疼。浑身像是被撕裂一般,疼得他浑身都是汗水。

玄奇说:“续命是一个艰难的仪式,你会在高温之下慢慢地消失,这过程极其痛苦,只要你坚持住了,她便能获得新生。”

他清楚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在恢复正常,眼睛,鼻子,嘴巴,变成第一回在武林大会的擂台上所见到的顾晚晚。

他在想,如果那时没有威胁顾安就好了。

他知道她喜欢好人。

如果那时他和善些,也许她对他的第一印象也不会那么坏了。那么他可以告诉她,其实顾安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好,他们两个都是五十步笑百步。她应该考虑下他的。

他贴上她的唇。

“顾晚晚,为了你我也一样可以连性命都不要。”

他说得很轻很轻。

他也知道她听不到,这辈子再也无法知道。

.

五年后。飞花山庄。

顾安相当头疼,自己的儿子总和自己抢晚晚。本来五年前时,晚晚怀孕了,整个飞花山庄都喜出望外,顾安自然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每一夜看着晚晚渐渐隆起的小腹都情不自禁地扬起唇角。

可是十个月后,孩子出生了。

顾安小心翼翼地抱着皱巴巴的婴孩,心里满足得不可言喻。不过到后来就出现问题了,这孩子特别黏晚晚。

当然孩子黏自己的阿娘很正常,可这孩子刚睁眼就非得要晚晚抱着才不哭。且怪异的是,这孩子早慧得可怕。

一旦见到他和晚晚两人独处,定会在中间插一脚,又哭又闹的,整得全家人都拿他没办法。

不过飞花庄主相当高兴。

这孩子的骨骼惊奇,是个学武的料子。虽然庄主年老,不适宜再动武,但几年前他将飞花拳法传授给了顾安。

顾安怕晚晚担心,也将魔功废了,重新再来。

打从顾泽出生后,顾安已有大半年没有碰过晚晚。不是他不想碰,而是顾泽那小子实在狡猾,一到夜晚没有晚晚在身边必会哭得整个飞花山庄都知道。

顾安也试过在顾泽熟睡后,偷偷地爬到晚晚身上,可是亲了还没一会,顾泽就哇哇大哭。晚晚只好推开他。

顾安瞅着顾泽。

顾泽睁着一双圆碌碌的黑眼睛,不知是不是顾安的错觉,他总觉得他在幸灾乐祸。

顾泽四岁时,已是耍得一手好拳,嘴巴也格外甜,常常哄得晚晚笑不拢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一口。而对着顾安,则是气死人不偿命。

顾安有时会看着顾泽的那一双丹凤眼出神。

晚晚问:“呆子,你在想什么?”

顾安笑道:“没有什么。”

晚晚也笑道:“前几日我收到文瑾弟弟的来信,说是想让我们带阿泽去京城里给他瞧瞧。”微微一顿,她略微担忧地道:“若是那年的事,他们知道是我们做的,那该如何是好?”

顾安道:“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拍拍她的手,只道:“况且若是当初没有我们铲除了隆亲王和汾亲王,如今这皇帝也轮不到他来当,即便是他察觉到了什么,他也不会追究。”

顾晚晚瞧了他一眼,心里一动。

“呆子,趁今日泽儿和阿娘外出了,不若我们…”

顾安眼里有笑意,他声音嘶哑地道:“…好。”

床帘拉下,两人水到渠成,正当进入最佳时期,房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娘,娘,泽儿有东西要送你。”

顾安道:“嘘,装作我们不在。”

“爹!不要装不在!”

顾晚晚无奈。

顾安气得咬牙切齿。

门一开,顾泽撒着萝卜腿蹦跶到顾晚晚的怀里,“娘,泽儿给你买了冰糖葫芦。”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爹爹不要伤心,等娘吃剩了就给你。”

…这小子是来讨债的吧?

不过瞧着晚晚眉笑颜开的,顾安又觉得是不是讨债都罢。

如今的现状,很好。

他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