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锦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远处的山石。

将近傍晚时分,崔锦方离开了明华山庄。

香宁公主很是热情,极力邀请崔锦下回宫中再次相聚。崔锦心中只觉诧异,后宫中尔虞我诈,难得香宁公主年已二十,心性竟然还如此纯真,且半点架子也没有,倒是难得了。

按理而言,皇贵妃与世长辞时香宁公主才得八岁,整整十二年,在没有生母的陪伴之下,且宫中公主皇子众多,身为父亲的皇帝自然不可能一一照料得来。

这样之下,还如此天真纯良,不是心机太深便是太过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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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悦受约去了王家,与其他贵女分道扬镳。崔锦自是不可能与崔悦一道去王家的。今早崔锦是坐崔家的马车与崔悦一道过来的,如今崔悦上了王珰的马车,崔锦便上了崔家的马车。

驭夫的驭车技术还不及二牛的好。

明华山庄在燕阳郊外,前阵子下了倾盆大雨,路上变得泥泞难行。

马车行走在上头,颠簸得很。

崔锦好几次险些撞到了车顶,不过她身子灵活,尽管路途颠簸,也只是被震了震,发髻乱了些。而月兰却是不成了,经过那条泥泞的路时,她整个人脸色惨白惨白的。

崔锦笑说:“以后你呀,别总待在屋里头,多出来晒晒太阳,练练身子。”

月兰虚弱地说:“是,奴婢听大姑娘的。”

就在此时,马车忽然好一阵剧烈的颠簸,往歪处一斜,车轮陷入了泥泞之中。月兰受不住了,捂住胸口,跳下马车,在一旁大吐特吐。

驭夫战战兢兢地道:“巫女大人,今日的路比往日难走了许多。”

崔锦往回一看,果真是异常崎岖,难怪方才颠簸得如此厉害。她道:“不怪你,赶快抬起车轮。眼下快要下雨了,我们得在完全天黑之前回到城里。”

“是。”

却在此时,有黑影闪现。

崔锦心中一惊,黑影逼近。

“巫女大人,我们殿下有请。”嘴里客气着,行动上却是极其强硬。

崔锦问:“太子殿下?”

“正是。”

崔锦说:“我跟你们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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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崔锦第一回见到了太子,还闻到了浓厚的酒气。

太子与皇子不同,所以崔锦施了一礼。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与此同时,太子也在打量着她,目光比之崔锦,却是有些炙热了。

只听太子说道:“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

崔锦不卑不亢地问道:“不知殿下有何事吩咐?”

太子说道:“过来陪本宫喝喝酒。”说话时,太子仰脖又喝了一杯。崔锦不由皱眉,她早已听闻太子一失意便喜欢喝酒,一喝酒便要胡闹,只是没想到今日胡闹竟然闹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说道:“太子殿下醉了,我乃巫女,并非殿下宫里的宠姬。”

“不都是女人?让你过来就过来。”

崔锦不为所动,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太子一见,倒是更感兴趣了,他仰脖又喝了一杯,笑哈哈地道:“性子如此烈,本宫喜欢。你不过来,本宫过去便是。你即为巫女,便与本宫说说,今后本宫能不能登上皇位。”

他提起酒盅,踉踉跄跄地走到崔锦的身前。

崔锦后退了两步,望向了外头。

“你在找你的暗卫?不必找了,区区几人又岂能挡得住本宫的侍卫?美人儿,来告诉本宫,登上皇位的是不是本宫?若是的话,本宫让你当贵妃。”

崔锦说道:“还请殿下自重。”

此话一落,“砰”的一声响起,酒盅碎了一地。太子的眼睛发红,他怒瞪着崔锦:“自重?你是什么人?敢跟本宫说这样的话?你们个个都看不起我是不是?都说我无能,哈哈,我是嫡长子,就算你无能,只有我才能当皇帝。”

他一步一步逼近。

崔锦无路可逃。

他扑倒在崔锦的身上,崔锦此时方发现女子之力压根儿拼不过男子。即便她懂得射箭,懂得骑马,可是遇上一个本身就有武功底子且喝醉了酒的男人,她丝毫反抗不得。

她第一回感到了恐慌。

她奋力挣扎,然而身上的太子却纹丝不动,浓厚的酒气埋在她的脖颈上,她只觉恶心透顶。她的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过去的学识,过去的窥测天意之能,此刻竟半分也用不上。

无论她说些什么,太子的眼里都只有她的身体。

他像是一只饿狼,眼里只剩下肉|欲。

这种无助的感觉很久很久不曾出现过了,如今再次出现时,她浑身冷得直打颤。而就在崔锦心灰意冷之时,东宫外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殿下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都滚开。”

刀剑声登时起此彼伏,不多时,东宫的大门被打开了。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不多时,崔锦只觉身上的太子动作停了下来。

她的意识慢慢恢复。

太子竟是昏了过去。

她见到了阿墨拉走了太子,随后映入她眼底的是谢五郎的脸。

在短短一瞬间,崔锦只觉心里头似乎有什么被触碰了下,寒意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从心尖流到四肢百骸。

他说:“是我来迟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不要害怕,有我在。”

崔锦蓦然想起了那一次,在明州青城时,她被何公掳走了,也是谢五郎着急地赶来,将她救了出来。那时他也是说,“别怕,有我在。”

如今时隔数年,再次听到此话,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轻轻地应了声:“嗯。”

作者有话要说:
谢五郎:赶脚好像攻略成功了呢!撒花撒花~~

第一百零六章

秋风拂过,吹起了一地的落叶。

北门大开,刚刚上完早朝的大臣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宫城。皇帝留了崔锦下来,问了一些有关预兆之事。实际上都是寻常之事,换做任何在朝大臣都能回答出来。

皇帝听后,很是满意,赏了崔锦不少东西。

崔锦跪下谢恩,实则心里头极其明白,皇帝这么做肯定是晓得了那一日的风声,今天所赏赐的东西只是为了补偿她。

崔锦离开了议事殿。

她吩咐了宫人将赏赐之物送去崔府,之后整理了下发髻,便往宫门外踏出。走出北门后,有微风拂来,带了一丝凉意。

崔锦抬眼望了下,宫门前的树叶子已然染黄。

就在此时,树后慢慢地转出一道人影来。他踱步前来,眸色深沉得像是画上的浓墨。他停在崔锦的身前。崔锦笑吟吟地说道:“义兄怎地还没有离开?莫非是专程等阿锦的?”

闵恭说:“是。”

崔锦道:“义兄总算是忙完了,这阵子义兄可跟个大忙人似的,之前连阿锦的邀约都不赴呢。”语气里佯作有几分埋怨,眼里却是笑意满满的。

闵恭听出来了,他轻咳了一声,模样有几分窘迫。

崔锦笑嘻嘻地道:“义兄不必多想,我只是随口一说。我晓得陛下看重义兄,如今正是要打磨义兄之时,义兄忙一些是难免的。”

闵恭看着她。

他忽道:“太子之事,我听说了。”

崔锦说:“此时义兄也无需担心,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五郎来得及时,将我救了出去。”提起谢五郎,崔进不禁想起了那一日。

她惊慌失措的时候,他闯了进来,一如数年前在明州青城时那般。

闵恭说:“你昨天去了谢家府邸。”

崔锦点点头,坦坦荡荡地道:“他救了我,我自是该谢他。”

“仅仅是谢?”

此话一出,崔锦却是有些犹豫了。她抿住了唇瓣,半晌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闵恭登时有些失望,他扯唇说道:“谢五郎诡计多端,城府极深。他向来擅于布局…”

崔锦打断了闵恭的话。

她问:“义兄是在怀疑那一日太子之事是谢五郎所为?”

闵恭说:“是。”

“义兄可有证据?”

闵恭说:“并无。”

崔锦道:“此事,我信他,幕后黑手是何人,我已有眉目。”顿了下,她又道:“义兄对谢家五郎颇有成见,巫族与谢家之势不可小觑,义兄莫要因一时而毁了一世。”

闵恭听了崔锦此话,心中隐隐有几分不悦,尤其是那一句毫不犹豫的“我信他”,让闵恭此刻的心情遍布乌云。

他道:“既然你如此坚决,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我身上还有差事。”

崔锦说:“那阿锦也不叨扰义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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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恭离去后,崔锦仍站在原地。她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

有马车辘辘声响起,不多时,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了崔锦的身前。阿墨的身影闪现,他掀开了车帘,里面的一角露出了一方素白的衣袂。

崔锦无需阿墨的搀扶,整个人便干脆利落地跳上了马车。

谢五郎说:“陛下赏你什么了?”

崔锦一怔,随后笑道:“五郎神机妙算。”

谢五郎道:“毕竟是太子,陛下心中始终会有所偏袒。”

“我明白。”崔锦低声说道:“只是那一日之事,终有一日我会连本带利还给太子。”如今暂且按兵不动,待关键之时方给予致命一击。

她很冷静地道:“其实那一日我只是慌了,后来我想了想,其实也未必有多可怕。最坏的结果我都想好了。”

无非是失了身罢了,且当作被狗咬了一口。

那一日谢五郎若是不来,再给她一会时间,她兴许就能冷静下来。如今仔细一想,那一日她的周围有不少尖锐之物,她虽动弹不得,但她的手努力挣扎下应该可以够到离自己最近的桌案,桌案上有一个薄胎松鹤纹案瓷杯。

谢五郎说道:“不许轻生。”

崔锦笑道:“我如此惜命,又怎会轻生?”

谢五郎说道:“那便好,只要人还在,其余都不是问题。”

他这么想,崔锦心中有些高兴。她问:“你今日怎么没有上朝?是太子那边…”她可没忘记谢五郎为了救他,将太子打晕了。

谢五郎含笑道:“你放心,太子之事,我会解决。”

崔锦担心地道:“太子如此记仇…”

谢五郎说:“记仇又如何?他伤不了我半分半毫。”

崔锦轻笑道:“是呢,若说记仇有谁及得上谢家五郎呢。”她扑哧地笑了几声。

谢五郎面色不改地道:“那是以前。”他又说道:“如今想起,大方如我也只对你一人记仇过。想来那时便觉得你特别,奈何情窦初开不懂情事。”

他说得如此坦荡,倒是让崔锦有些不好意思了。

此时,谢五郎又说道:“除了记仇之外,我也喜欢吃味。方才你与闵恭说了什么?”阿墨说巫女与忠义王在树下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很是愉快。

崔锦哼了声。

“你爱吃味这一点,我又岂会不知。几位同僚给我挑了好看的男子,送到半路就被重新遣回,此事是你做的吧。还有清乐县主一事,那一日明明与我相约了,半途出了变化,肯定也是你所为。”

谢五郎说:“你喜欢皮相好的,这世间又有谁能记得上我?”

崔锦的嘴巴一抖。

“你怎知你皮相是世间最好的?你又看不见。”

谢五郎反问:“你倒说说至今为止有谁皮相比我好?”

崔锦哑口无言。

谢五郎淡淡地说道:“若有的话,我便杀了他。”

崔锦更是哑口无言。

此时谢五郎又说:“清乐县主与长公主两人,你还是少接触为妙,能不接触便不接触。陛下虽是疼爱长公主,任由长公主胡作非为,但是几位皇子都不太待见这位皇姑。陛下在时尚好,若是新帝登基,难免会受到牵连。”

听他提起长公主,崔锦又想起了香宁公主。

她问:“香宁公主似乎很得陛下宠爱?”

谢五郎说道:“你来燕阳时日短,自是不知深宫后院之事。”

崔锦说:“香宁公主的生母早逝,曾经很得皇帝宠爱,死后更加封为皇贵妃。”

谢五郎摇摇头,说道:“原先宫中的妃嫔封号中是没有皇贵妃的,四妃之上便是贵妃,贵妃之上便是皇后。皇贵妃的封号是陛下自己特地想出来的,仅此一个。宫中但凡是唯一的东西便显得珍贵。”

崔锦问:“如此说来,当初香宁公主的生母是极其受宠的。”

谢五郎说:“若皇贵妃不是红颜薄命,如今这皇后的宝座必属她无疑。”

崔锦想起皇帝的性子,感慨道:“皇贵妃定是绝世美人吧,香宁公主长得可像她?”问出此话,崔锦便有些懊恼了。谢五郎目不能视物,又怎知香宁公主像不像皇贵妃?

谢五郎说:“阿墨。”

外头的阿墨低声回道:“香宁公主像陛下多一些,反倒是十二皇子像皇贵妃娘娘。不过若巫女大人想知皇贵妃娘娘长何等模样,只需看如今后宫中的新宠。近几年来,陛下的新宠一个赛一个与皇贵妃娘娘相似。”

崔锦恍然。

“倒是没想到陛下也是个痴情种。”难怪当初见到她时不为所动,原来皇帝不仅仅喜欢美人,而且还喜欢跟皇贵妃相像的女人。

马车停了下来。

阿墨说:“启禀郎主,已经到了崔府。”

崔锦准备下车,谢五郎说:“我明日再在北门外接你。”

崔锦说:“好。”微微一顿,似是想起什么,她又说道:“有关明华山庄一事,我自己处理,你莫要插手。”

谢五郎笑了声。

“好,我不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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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锦没有直接回云起苑。

她在琉璃亭子里坐了下来,月兰奉上了热茶,她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月兰好奇地问:“大姑娘,你是在等人么?”

崔锦淡淡地说道:“该来的人总会来。”

月兰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不过片刻,有一抹窈窕身影匆匆前来。月兰定睛一看,竟是崔悦。崔悦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她一踏上琉璃亭子,整个人便跪了下来。

月兰惊了下。

崔锦一点儿也不诧异,她慢慢地说道:“姐姐为何跪我?”

崔悦说道:“我…我并不知情,那一日王珰只说要约你前去,我当真不知太子殿下也在明华山庄。后来的事情我亦不知情,若是我知道王珰打这样的主意,那一日无论她如何说我都不会答应,更不会离开你。你我同为崔家女,你若被…被…”她咽了口唾沫,说道:“到时候于我们崔府有害而无一利。”

此番话的理由,崔锦是明白的,她也相信崔悦不会愚蠢糊涂到这个地步。

上一次无非是被王珰利用了。

她说道:“姐姐起来吧,入秋了,天冷,跪久了生寒气。”

崔悦忐忑地道:“妹妹不生气了?”

崔锦道:“自是生气的,我这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你是我们崔家的嫡长女,我也是个护短的,自然不会与你生气。”

崔悦听明白了崔锦的言下之意。

她问:“妹妹请说,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义不容辞。”王珰从小就与她相争,她喜欢什么,她便喜欢什么。她心中早已有不悦,姐妹情分说到底是也是互相利用。此回王珰既然利用了她,也别怪她心狠手辣。

崔锦说:“你且附耳过来。”

说着,她低声说了数句。

崔悦眼睛微亮,道:“我明白了。”

崔锦颔首。

半月之后,偌大的燕阳城中有一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那眼光高于顶的王家六姑娘,在一个良辰吉日坐上了一顶轿子送去了东宫,成了太子的良娣。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更新啦~~作者菌在努力收尾中~~~

第一百零七章

对于王珰成为良娣一事,阿宇颇是不解。

成为太子良娣,于燕阳城众多贵女而言,是件大喜事。而王珰试图算计自家大姑娘,险些毁了大姑娘的清白,如此阴险之举,可大姑娘却白送了她一件大好事。

崔锦说道:“成为良娣,有人喜之,有人悲之。王珰自视甚高,又乃王家嫡女,即便是良娣,可始终是妾,且她一心爱慕谢家五郎,如今却沦为他人妾侍,想必一辈子都会意难平。”

阿宇动动唇,又道:“到时候太子登基了,她便是后宫妃嫔,有王家作为娘家,贵妃之位也是指日可待。到时候…到时候…”他咽了口唾沫,说道:“她若要为难大姑娘…”

阿宇始终想不通,就算让王珰意难平了,到时候太子登基后,对于自家而言无疑是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崔锦摇摇头,语重心长地对阿宇说道:“太子有两个弟兄,皆受皇帝宠爱。”

她点到即止。

阿宇恍然大悟,说道:“小人明白了,还是大姑娘看得长远。”大姑娘如此一说,想必已经窥得天意,将来能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的人,估摸不太可能是太子了。

不过阿宇还有一事不明。

他问道:“小人冒昧问一句,如今大姑娘与谢家五郎…”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扑朔迷离,既不像以前在洛丰那般,也不像陌路之人,似乎从太子那一次的事情后,大姑娘与谢家五郎之间变得有些不一样。

他轻咳一声。

“大姑娘可是要嫁给谢家五郎?”

崔锦笑道:“我们如今的状况,我很是满意。成亲之事,也无需操之过急。合则来不合则散。”

阿宇说:“大姑娘心胸如此开阔,小人佩服。”他是真心佩服大姑娘的,明明是女子身,可是却敢于打破世俗,如今连感情之事都如此豁达。他想起大郎之前在燕阳时评价大姑娘的话,大郎当时说,他这位阿妹,从小聪慧,可一碰感情之事便拖泥带水的,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如今大郎若是见到大姑娘这般摸样,定会欣慰。

两年的边关生活让大姑娘变得不一样了,就连遇上感情之事也不再拖泥带水。

她有自己的想法,还敢于实行,在这个时代里脱颖而出,如同黑夜中绽开的鲜花,那般特别,那般惹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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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王府。

小厮奉上了热茶。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闵恭一眼,忐忑地道:“王爷,喝杯热茶解酒吧。酒喝多了伤身呀。您…您…”他的目光落在满桌的酒盅上,心里极其担忧。

今日乃休沐日,王爷从昨夜开始就一直在喝酒,酒盅上了一壶又一壶,一踏进厅堂,满堂酒味,刺鼻之极。

闵恭打了酒嗝。

他说道:“不必,再拿一盅酒来。圣上之前赐了一壶花雕,藏在酒窖中,你且去拿来。”

小厮还想多说什么,闵恭直接睨他,粗着声音说道:“拿酒来。”

小厮登时噤声,连忙退下。

厅堂里很快便只剩下闵恭一人,他手执酒杯,此时已是微醺。他微眯着眼,酒杯在指间摇晃,眼神有些迷离,似是沉思,又似是在回忆什么。

仿佛想到了什么,闵恭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小厮进来了。

闵恭扫了他一眼,皱眉道:“酒呢?”

小厮结结巴巴地道:“回…回王爷的话,外边…”

不等小厮说完,闵恭便打断道:“我说了,今日谁也不见。你们没听懂我的吩咐是不是?无论谁来都赶他离开。”

小厮鼓起勇气说道:“可…可是外边的是巫女大人。”

闵恭愣住了。

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三分醉意全消。

“让她进来吧。”

说此话时,他是面无表情的。

小厮是知道的,忠义王府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们家的王爷倾心于巫女崔锦,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且近来整个燕阳城的人都知道谢家五郎与巫女大人举止亲密,两人之间不像是同僚,更像是…一对夫妻。古语有云夫唱妇随,到了巫子与巫女身上,则不仅仅是夫唱妇随,还有妇唱夫随。

小厮担忧地看了闵恭一眼,方应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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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崔锦施施然而来。

一进屋,她便闻到了一股浓厚的酒味。她的眉头登时轻蹙。闵恭眼角的余光扫来,淡淡地说道:“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崔锦说道:“酒多伤身。”

闵恭不以为意,说道:“怎么过来了?”

崔锦径自在闵恭的左侧方坐下,她说道:“今日有事与义兄说。”

闵恭挑眉道:“莫非无事你便不过来了?”他瞥她一眼,又道:“是了,你如今与谢家五郎和好了,心思都在情郎身上了,哪里还有时间来我这儿?”

此话一出,闵恭自个儿都听出了幽怨之意。

他眉头皱道:“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言下之意,大有你有话就快说。

崔锦说道:“义兄最近与九皇子走得近了。”

闵恭说道:“谢恒那厮与你说的?”

崔锦没有回答,她低声说道:“义兄尚未在朝中站稳跟脚,切莫自断前路。你晓得的,陛下能任由你胡作非为,在燕阳城肆无忌惮,其一便是你乃新贵,从未与任何一派的皇子有所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