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掌握川陕不久,就立刻宣调李纲回朝,却也是将了赵构一军,隐隐然将人心拉在自己一边。
只是诏书上说的含糊不清,只是让李纲回朝面圣,对他的任用却是只字未提。待到得长安附近,却也教这一行人踌躇不安。
李纲对自己的名份地位并不在意,当下只向那护送的副将王权吩咐道:“既然圣驾不在,咱们只管进城,不拘寻个地方先住下。”
他看王权只是撮着牙花子,一脸为难,却是突然醒悟,忙道:“你不过是奉韩将军命送我过来,此时你任务已完,一会进了城就可回去了。”
“好,李大人这么说,末将一会护送大人入城,就回去交令了。”
王权面露喜色,将拳一抱,翻身上马,身上的铁甲甲叶哗啦啦一阵乱响。
他们一行两百余人,除了一百多名兵士,便是李纲的家人随眷,乱纷纷穿过城门,却见已经有数十名身着朱紫的官员已经在城内守候。
李纲自车窗看的分明,连忙又喝令停车,自己赶快下车,向着打头的紫袍官员拱手道:“张大人,李某如何敢当?”
他此时不过一介白身,张浚身为签枢密院事,川陕宣抚,位份判若云泥。
其余赵鼎、谢亮、王庶、朱胜非,也是朝廷大员,依次上前向李纲问好。
李纲也知道眼前这些官员都是朝中主战派的代表,所以被赵桓自全国各地下诏召来,虽然这些人多半是他的后辈,他在朝中为官时,他们只是低级官员或在地方任职。但到得此时,他也并不自恃身份,依次与这些人见礼问好,虽然在这里不方便谈论国事,却也从自己的表情态度,向他们表示鼓励和支持。
待看到张所与傅亮时,他的态度却又稍有不同,亲热却又带有一丝惭愧。当年他举荐这两人分别担任河北招抚使和河东经制使,却因为他自己的原故,使得赵构忌惮这两人坐大,为了剪除李纲羽翼,先将这两人先后罢官,甚至河北河东大局糜烂,也是不管。
众人正自寒暄,赵鼎瞅到一个空子,悄声向李纲道:“大人,陛下昨夜已至长安,只是暂未声张。”
李纲吃了一惊,也低声向他道:“这是为何?”
赵鼎微笑摇头,只道:“这等大人见了陛下就知。”
两人话未说完,张浚却凑上前来,笑道:“赵大人也提前向李大人道喜么?”
赵鼎退后两步,笑道:“这样的大好消息,现下还是由张大人来说更好。”
李纲微觉诧异,只道:“什么事如此神秘?”
张浚语气微带醋意,却仍然是一脸笑容,向李纲拱手道:“陛下早有制书,要拜大人为平章军国事!”
有宋一朝,还从未有大臣被赋予平章军国事这样的重任,却也难怪张浚等人的态度,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如此一来,等若李纲的权力远在宰相和枢密使之上,宋朝军政大权,尽托他手。
李纲原本也是欣喜,过不多时,便是醒悟过来,脸上变色道:“此官非人臣所能当,吾将固辞,让陛下收回成命!”
第三卷 经略关陕(25)
他如此一说,众人面面相觑,却也觉得言之有理。宋自开国以来,向来是宰相与枢密相互制衡,还没有哪个大臣同时手握政权和军权。
李纲其人,众人自然相信,所以在皇帝下诏命时,并没有人上书反对。
而李纲自己,却是一语道破其中厉害。
平章军国事,权力当比唐朝宰相,甚至更有过之。若是被野心家获得这个职位,却又有谁来制衡?
看到众人发呆,李纲更是坚定了固辞的决心。当下又与众人寒暄一阵,便有小吏上前,引导着李府家人前去安置。
张浚等人原要去他府中,与他一起商议战守大计,李纲却连连推辞,只道:“诸位有将要位列宰辅的,也有掌枢密的,聚集在我府中商议军事大事,有违制度。还是等见了陛下,当着陛下的面陈说的好。”
他如此小心谨慎,却也是以前吃亏太多,不得不如此行事。
各人知他用意,便只得看他颤微微上了马车,缓缓离去。
赵鼎原为御史中丞,李纲被贬斥后,隐然成为赵构属下文臣的主战派代表。只是赵构重用汪、黄二人,对赵鼎很多排斥,而在扬州败后,此时皇帝已经有命,令他签书枢密院事,待李纲离去后,他便向张浚问道:“陛下回驾长安,不知关防如何料理?你我身为枢密,殿前三衙亲军竟不向我们禀报,这成何体统。”
张浚摊手苦笑,只道:“此是陛下圣意,我有什么办法?”
赵鼎面带薄怒,道:“陛下所为不合体制,大臣当据理力争,怎么能推诿圣意如此而不管?”
张浚被他抢白,又觉得对方不理解自己韬光养晦,以取得皇帝信任的苦衷,而只知道胡乱指责,当下拂袖怒道:“皇帝反正也回来了,赵公如此强项,今晚便由赵公向陛下陈说好了。”
两人身为大臣,当街如此说话,类似争吵,周围戒备的士兵,俱都围拢上来,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
谢亮等人知道其中关节,这两人在扬州时,就因意见不和,常有争吵。两个都是性格坚毅刚直,极为自信的人物,张浚不肯在朝为相,一意要求离开中央,经略川陕,也有不想和赵鼎在朝中争执的意思。
当下各人上前,将这二人劝开,都道:“体制大事,我等位列大臣,自然要向陛下力争,两位不必如此。”
只是这两人都是固执已见的性子,各人哪里劝的过来,赵鼎只道:“张公既然如此一说,那今晚陛下召见,自然会让张公看我如何行事。”
张浚冷哼一声,也不打话,只向旁人拱一拱手,便自离去。
如此一来,气氛很是尴尬,各人也只得再劝慰赵鼎几句,便各自离去。
赵桓前日就已返回长安,却是不曾进城,只有赵鼎等大臣知道他就停驻在长安城外不远的灞桥左近。因皇帝早有招呼,待李纲到得长安后,与诸臣一起陛见。
灞桥,距长安十余里路。唐时长安城中有人离开都城,便是将人送行至此,当春风扑面,柳絮飘飞之际,折柳赋歌,为好友壮行,极尽风雅。
赵桓在灞桥停留,御营地址原是驿站,他自己住在房舍之内,随行的数千御前亲军,就在驿站四周,扎营护卫。
他原本也是着急回来召见李纲等人,向着这些后世名臣,询问战守大计,询问改良政治,改善经济状况,促进农耕,改革军制的策略。
只是在川陕一行之后,一路上奔波辛苦,也并不能使他完全消弥心中的疑惑。
李纲,赵鼎,甚至张浚,都是史书名臣,想来能力并不会差。可是宋代名臣,又难道少了?为什么真宗年间,丈量东京附近的土地都做不到?
王安石改革,以惨败告终,最后落得个新旧党争,徒然消耗了宋朝国力。
冗员,冗费,冗兵,这三冗带来的沉重负担,到了这个丧乱之际的亡国时候,居然一点改善的迹象也没有。
他阅览过很多当时的财政报告,国家的收入在六千万贯和八千万贯之间徘徊。失去了河东、山东、河北、河南,甚至江南湖南湖北各路,也被金兵数次攻入,很受破坏,财政收入不但没有减低,反而有所增加。
而这些收入,百分之九十用在了官府费用、俸禄支出、军费,用在公共设施的改良,赈济,科教文化医疗等后世需要大力投入的各项领域里的,几乎为零。
自宋真宗以下,宋室就开始积贫积弱,财政几次面临破产的危机。在仁宗庆历年间,国家就腐败到了难以支持的地步。
浪费,贪污,隐田,优厚的官俸,使得宋朝的士大夫享受着前所未有的顶级待遇,而宋朝税收之重,却也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两税制,它的精髓便是量出为入。每年在收取赋税完结后,官府制定出明年所需的花费,然后来制定税额。
宋朝的优礼士大夫政策,使得它可以征税的耕地年年减少,巨额的税收落在了佃户和中小自耕农身上。
宋朝的职业雇佣兵政策,使得它需要负担一百多万职业军人的一切费用,这样庞大的开支,只能用更大力度的压榨来支付。
赵桓在川陕各处所见,便是农民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中小商人被压的接近破产,甚至获得盐茶酒专卖的大商人,也开始叫苦连天。
若不是宋朝的工商农业都比较前代有很大的发展,特别是海外贸易的盛行为它带来巨大的贸易顺差,使得它治下的百姓还能接受这样高额的税收,甚至在巨大的压力下,还能保持着相对稳定的发展。
而到得此时,北方大量的土地被人抢去,南方有很多地方面临灾荒,税赋不减反增,却也难怪史有明书,北宋末南宋初年,农民起义时有发生。
而如此种种情况,相当大的一部份是由于优礼士大夫的政策所造成的。大量的官员人浮于事,却领取着高额的俸禄,赵桓若要改革制度,第一刀便得先向官员下手。
在当前的条件下,他却万万不能如此。
赵构在等他出错,金国虎视眈眈,如果这时候在他手中闹出轩然大波,失去了士大夫的支持,他纵是帝王,又如何来号令天下。
这些天来,他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原本一心要回到长安,开始改革的心,也渐渐冷却下来。前世身为一个奋斗到高层的官员,他知道这个时候,所要开始的第一步,只能是肮脏的权力斗争,只有把绝对权力拿到手,他才能随心所欲的改革。
他端坐帐中,手捧一些奏章,只是看不下去。百般无奈,便拿了几本时人的诗词稿件,轻声来读。
宋时,印刷业极为发达,文人官员将自己的书稿和诗词汇集成册,便立刻发行天下,博取名声。
只是他手中拿的,却是用毛笔抄录而成,显然是近期刚刚写出来,还没有刊印成册。
正看间,窗外薛强小声道:“官家,李纲等人奉命来见,现在传请吗?”
赵桓精神一振,笑道:“朕亲自去迎。”
说罢,穿上鞋子,自己手中持烛,待房中近侍打开房门,便一脚踏出。
他房内生着火炉,不觉寒冷,待刚一出门,只觉得寒气刺骨,不觉将身体缩上一缩。
只见房外人影中,走出一个衣着青袍的老者,向着他跪下叩首,连声道:“臣怎当起陛下如此厚待,竟开门相迎。”
赵桓心知这便是李纲,连忙将手中腊烛交给旁人,自己伸手将他扶起,笑道:“一别数年,朕出来迎一下,又能如何。”
李纲在赵桓手中数度沉浮,东京被围时,曾经朝夕相处,却是从未见过皇帝如此亲近,连气质神情,也是大有改变。
他一边又连声逊谢,一边只是想道:“人都说陛下不同以前,怎么竟好象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第三卷 经略关陕(26)
赵桓一直牵着他手,将他引到自己座前。
他自己先行坐下,然后看向李纲诸人,笑道:“都坐下说话吧。”
说话间,薛强等人已经搬着椅子进来,一一摆放停当。
李纲等人谢过,一个个坐定。李纲虽然年过七十,精力眼神仍是很好,在烛火下打量了赵桓几眼,便道:“陛下清减了许多,虽然国事操劳,也需保重身体。“
其实赵桓虽较以前偏瘦,最近大半年来,每天坚持锻炼,身体比之以前已经好过太多,只是这老臣劝谏,赵桓知他好意,含笑答道:“李卿所言极是,朕知道了。”
说罢,却又问了几句李纲的生活起居,劝他好生注意身体。
见李纲对答从容,不以皇帝现在的态度为特别的荣宠,而在言谈间提起当年靖康事时,也并不露出不满的表情。提到当前的局势时,虽然寥寥数语,往往切中其际,极陈利害,鞭辟入里。
赵桓心中暗自赞叹,后世高官大员他也见过不少,只有当着这李纲,才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古大臣之风!
稍谈一会,他便向李纲道:“李卿为海内人望,当日若听卿言,断然没有北狩的事。朕每常想起,很是后悔。”
李纲眉头微皱,欠身答道:“陛下蒙尘,是臣等无能。如今陛下既然回驾,臣以为,往事不提也罢。”
他提起这个话头,原是向他公开致歉,李纲将话头轻轻一卸,也是表示自己不想计较。
赵桓微微一笑,心中很是赞赏对方这样的态度。因又道:“朕此时已知前事之非,欲令李卿为平章军国事,抗金大事,尽托于卿。”
李纲急忙起身,拱手道:“陛下,臣绝不敢当此重任。”
赵桓皱眉道:“卿担当不得,这天下还有谁能担当?”
李纲从容道:“依臣愚见,陛下欲与金人相抗,不过省冗费,实权责,练精兵九字便可。我大宋国力远在女真之上,只要陛下宵衣旰食,励精图治,选贤任能,据川陕望河东河北,徐徐图之便可。臣,不过寻常老臣,怎敢平章军国大事。若陛下一意如此,臣只好请辞还乡,绝不敢在朝中逗留半日。”
他如此坚决,却也在赵桓料中。当下笑道:“李卿不必推辞,朕意已决。当此非常之事,行非常之事。以李卿人望,以示朕决意抗战之决心。自李卿后,不再除授大臣为平章军国事,诏命言明朕意,后人不得效法,也便是了。”
李纲还要再说,赵桓含笑问道:“李卿可认为朕是庸懦之主么?”
他如此一说,不但李纲坐不住,张浚等人亦都站起,齐声道:“臣等不敢。”
赵桓又道:“朕非暗弱之主,李卿纵是平章军国事,朕亦不怕,只要申明朕意,后世不得再设,众卿又何惧之有?”
话说到这里,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做答是好。
李纲不想成为类似权臣的存在,而赵桓衡量当前的大局和人心的向背,却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推到前台,成为靶子。
皇帝决心一定,李纲也没有话说,他一面为皇帝如此决心抗战而欣喜,一面却也隐隐不安,觉得这其中还有深意,只是一时想它不到。
当下却只得低头俯首,跪伏于地,向赵桓叩谢道:“臣惶恐,只恐有负圣心。”
看着他满头白发,颤巍巍跪伏于自己身前,赵桓竟是生出一丝不忍,他站起身来,亲手将李纲扶起,笑道:“朕绝不疑李卿,李卿也不必自疑。”
这样皇帝与臣子交心的话,极是难得。李纲站起身来,眼光却正好与赵桓的双眼相对,只觉波光晶莹,温暖和熙,与自己映象中那一双充满了惶恐,冷漠、惊疑,自大,阴狠的眼神,绝然不同。
他心中感动,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喉头哽梗,几欲落泪。
看着他的神情,赵桓微觉得意。这个宦海老臣,城府深沉崖岸高峻,自己却终于打开他的心防,此后使此人全心效力,当不是难事。
他笑吟吟回到座中,一时心情大好,正高兴间,却见赵鼎上前几句,拱手道:“陛下。”
“赵卿何事?”
“臣蒙陛下任重,委以枢密重任,陛下返回长安,三衙亲军如何驻防,统兵将军既不来臣处备报,也不招呼,甚至臣听人说,日后三衙亲军不归枢官统管。臣以为,陛下此事处置失当。”
以文臣枢密统管军队,这是当年太祖定下的规矩,赵鼎与张浚怄气,语气极为不敬,若是皇帝反驳,他便立刻以祖制来说话,若是皇帝仍然不依,便决意辞职。
他这边心情紧张,场中的气氛一时也极为凝重,赵桓却是微微一笑,答道:“朕道何事。赵卿身为枢密,禁军也好,三衙亲军也好,自然全是赵卿统管。先前不和赵卿知会,不过是朕要隐瞒行踪,不想过早被人知道,方才如此。”
赵鼎面露得意,稍稍回头斜视一眼张浚,却见对方气的面色铁青,心中更加高兴。
当下又向赵桓道:“既然如此,臣自然不负陛下所托。”
赵桓笑道:“这是自然,赵卿为朕之股肱,朕信而不疑。”
见赵鼎就要退下,赵桓反倒将他叫住,拿起适才放在几案上的纸稿,向他笑道:“卿等来前,朕却正在看赵卿的新词,朕很喜欢。”
说罢,又拿眼去看了那词稿几眼,脸上笑容却是慢慢收了,轻声吟道:“香冷金炉,梦回鸳帐馀香嫩。更无人问,一枕江南恨。消瘦休文,顿觉春衫褪。清明近,杏花吹尽,薄暮东风紧。”
赵鼎面色微窘,这首小词格调不高,原是伤怀感时之作,士大夫之间传诵吟哦就罢了,居然还有好事者递到皇帝眼前,着实让他觉得有失大臣体统。
却见赵桓脸色凝重,叹息道:“朕知道,这词作于扬州事变之后,当是赵卿伤感国事,激愤之作。”
“啊?”
赵鼎的眼睁的老大,心中诧异莫名,不知道皇帝怎么把一首春花雪月,伤时感怀的婉约词,理解的如此偏差。
他正自惊异,赵桓也不理他,只又道:“更无人问,一枕江南恨。只此两句,扬州之变凄惨情形仿佛历历在目,朕心也觉侧然。”
除了赵鼎之外,旁人哪里知道他做词时的心境。
他自己不便解释,旁人自然对皇帝的分析大加赞同。各人议论纷纷,提起扬州变化时,金兵万余人在长江边上大杀特杀,尸体横列整个江岸,江水为之血红一片。
而积累的大量物资,甚至留存下来的宫室仪仗,典籍物品,粮食甲仗,也是损失一空。
各人不便公然指责赵构,话里话外,仍然是将矛头指向于他。
赵鼎心中觉得冤枉,只是眼前话头说开,他此时纵是有天大胆子,也是不敢否认了,看着唾沫横飞的同僚,心中只是哭笑不得。
张浚适才失了面子,哪肯跟着皇帝赞赏赵鼎的诗词,只一直拿眼去看赵鼎,见他神色有异,他也是聪明绝顶人物,一瞬间已知赵鼎被皇帝阴了一道,心中畅快之极,忍不住面露微笑。
赵桓知道此事已经定局,当下概然道:“朕意已决,除了赵卿的词,当派翰林四处搜寻,凡有提及讽刺时事的,不论写的如何,一律刊印成册,四处颁发。”
说罢,将几案上的一个小册子拿起,命人递给诸人观阅,笑道:“这是最近朕身边近侍搜罗来的,朕看,虽然格调平仄未必多好,只要有益于民心大局,便可多多刊印发行。”
李纲接过一看,翻了几页,只见开头的几十首词,全是赞颂富平之战大捷,皇帝亲征威武,不乏过度溢美之词,而且显然不是精心雕凿,很多都是平平之作。
只是他与赵桓心思相同,觉得只要能鼓励人心,就算是意境稍差,却也不必强求。
皇帝与李纲都赞同此事,其余各人虽觉得不妥,却是一时想不出来哪里不妥,也只得罢了。
见各人都无意见,赵桓很是兴头,当下又道:“除了诗词,朕也有明文诏书,一同刊印,还需多编话本小说,甚至以白话配画,于坊间田头,四处发行。总之朕要天下人都知道,朕决心已下,绝不允许胡尘南下,辱我华夏!”
由李纲带头,房中各人心思各异,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起躬身行礼,用整齐划一的声音向皇帝道:“陛下圣明。”
第三卷 经略关陕(27)
此事议定,赵桓却又突向赵鼎问道:“听说赵卿在来长安前,还曾遇着一件大事?”
赵鼎微一愕然,然后方才醒悟,向着赵桓答道:“陛下说的可是刘韩相争的事?”
赵桓点头道:“不错,就是此事。朕听说一些,不过其中细节,还要赵卿讲说。”
这件事已经随着赵鼎西来而传遍天下,皇帝知道也不足为奇。只是当着这十余名朝廷亲贵大臣,被皇帝问到这样的光彩事,赵鼎心中委实高兴。
他兴奋的脸上发光,声音也稍稍提高,向着赵桓道:“这件事先是因着刘光世的部将王德擅杀韩部士兵,韩世忠闻信大怒,派兵占了建康府府衙。臣听闻此事,立刻奏报了建炎天子,先逮王德,然后下诏斥责韩世忠,再将王德交有司治罪,明正典刑。如此一来,诸将震动,全军悚然,不敢再多生事端。此事解决之后,臣便接到了陛下召见的诏书,建炎天子也无甚话说,臣便立刻上路,赶来长安。”
“哦,原来如此。”
赵桓的神色并没有赵鼎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只是淡然答应一声,然后眉毛紧锁,不再做声。
赵鼎神情尴尬,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郁然不乐。
其实赵桓倒没有他想的那么小气,只是自己突然想起一事,一时走神,忘了还在与人说话。
他年轻时看过不少笔记野史,记得赵构是因为扬州事变时匆忙出逃,又匹马过江,冒了风寒,从此阳痿。
而在逃到临安后,因为部下对他很是失望,竟是发生了一场军事政变,后来还是在韩世忠和刘光世等人的相助下,出动大军,剿平了叛平。
这一场叛变事件过后,赵构对武将再也不敢放纵,宁愿放弃北方,也不敢让武将做大,这一次兵变也是极重要的原因。
赵桓隐约记得此事,却只是想不起来细节,何时爆发,会发展到如何的程度,他心里殊无成算。
他也感觉到,自他到来后,这个世界的历史发展轨迹,未必会照着以前的方式来进行,很多地方都会改变。
比如眼前的这些大臣,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站在此地。
他低头想了半天,只是不得要领,也只得暂且放下。
座椅旁的炉火噼啪做响,火星四射,薛强急忙上前,一面加上几块木炭,一面轻轻咳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