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非池站在人群中听着路人们的愤怒指责声,还有他们给银子时的大方善良,莫名觉得这很可笑,也很可悲。
讨钱的双手伸到鱼非池面前,那是一双脏兮兮的手,手心里全是伤口,新的旧的层层相叠,鱼非池抬头看,是一个年轻的奴隶,他脸上的烙印刺得人眼睛发疼,他眼里的恐惧与害怕也令人揪心。
“求求你了,救救我们吧。”他的声音嘶哑而微弱,眼神回避着鱼非池的眼睛。
鱼非池低头,放了一点碎银子在他手心里,就转身离开了,不再多看一眼。
“石凤岐,你觉得余岸是好人吗?”走出拥护的人群,鱼非池吸了吸气,问着石凤岐。
石凤岐回头看着热闹的人群:“之前不确定,现在可以说了,他绝对不是个东西。”
仅仅是因为余岸拉着这么多奴隶在街上卖惨,把他们的苦难晒出来,不在乎他们面对这些路人的围观与议论时,内心是何感受,是否觉得难堪,是否不情愿,只是让他们把过往的伤口如同他们身上的伤痕一样血淋淋地晒出来,让人同情,让人怜悯,让人捐银,所以说余岸不是个东西吗?
仅仅是因为这些,所以要说余大善人其实不是个好人吗?
不是的,还有别的原因。
鱼非池想起南九,握握手心:“我要去赴宴。”
“我这里有一张今晚余岸答谢宴的帖子,上面写着可携一位家眷前往。”石凤岐笑眼看着她:“家眷,去吗?”
“谁是你家眷?”
“走了,家眷,给你挑身漂亮衣裳去赴宴。”
石凤岐给鱼非池挑衣服永远只会去一个地方,巧衣阁。
那是蜀帝卿白衣的家业,出的衣服都精致好看,飘逸灵动,只是今日他们去这巧衣阁时,神色有些异样。
原本这巧衣阁旁边挂的都是卿字,代表是后蜀皇商卿白衣所有,今日这里挂的是叶字。
远在后蜀的叶藏了不得,已经连卿白衣的生意都接过来了,巧衣阁遍布天下各地,专出贵得令人心间滴血的华衣,多受贵族女子们喜爱,其间利润不知几何。
看来叶藏的生意真的是做得风声水起,他们在这南燕国都能感受到。
鱼非池望着那“叶”字很久,笑了一声:“叶财神。”
可是叶财神的分店却黑得很,一件衣服贵得要命,而且绝无还价的余地,石凤岐一边掏银子一边骂着回去了一定要找叶藏麻烦,竟然这么狠,连他的银子的都敢黑。
掌柜的听到了石凤岐的骂声,笑声道:“石公子莫气,刚刚曲拂公主来咱这店里挑了身衣裳,咱收的价格,是您的三倍呢。”
“那我还得谢你了?”
“可不敢让石公子谢我,叶大当家的有令,凡石公子与鱼姑娘到叶家任何店中挑东西,都以成本价售出。”
“小气死了哦,都不白送,居然还要收我成本价!”石凤岐不满道,又指着店里一排衣服:“把那一排衣服全给我包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携家眷赴宴
鱼非池甚少认真拾掇自己,毕竟长得漂亮的人都这样,仗着自己脸蛋好看,套个麻袋他也是好看的。
当然了,鱼非池只是不肯承认穿漂亮衣服都比较累人而已。
可是今日要去的这答谢宴多是权贵豪门,她总不能再套个麻袋就过去,未免太不尊重人,失了礼仪。
石凤岐携着这位难得郑重打扮一番出门的“家眷”,心中很是欢喜,盼着余岸公子他多办几场这样的宴会,他便好让鱼非池多穿几件漂亮衣裳。
衣裳是好看的,毕竟成本价都让石凤岐骂街,总归是贵得有他的道理,华丽但不沉闷,飘逸但不轻佻,水色的腰带掐着鱼非池盈盈一握的细腰,浅青色的绡纱薄衣行走间尽是灵动的气息。
再看她眉眼中的嚣艳之色一压,好个天成的艳骨美人无风尘。
宴席就办在那角斗场中,鱼非池他们到时,已经来了许多人,鱼非池看到了熟面孔,比如曲拂,比如音弥生,甚至比如…挽澜。
挽澜看着她这身打扮,皱皱眉头:“难看。”
鱼非池难得地与他意见统一:“我也觉得难看。”
“你两都瞎了。”石凤岐在一边插话。
“哼。”挽澜小公子一声轻哼,小大人似的摇头,看着华衣锦服眉目疏朗风流倜傥的石凤岐,沉重地说道,“你更难看。”
“好巧啊,我也是这么觉得。”鱼非池也皱着眉,一本正经地说道,牵上了挽澜的手,又看看挽澜身上合身华丽又不失庄重的浅蓝色锦衣:“我觉得你身上这衣服,也挺难看的。”
“对,也难看!”挽澜点点头。
“你两病得不轻啊这是。”石凤岐以前不知道挽澜这个熊孩子怎么就跟鱼非池聊得来了,现在可算明白,两人都瞎,两人都有病。
三人正互相嫌弃对方难看,音弥生与曲拂两人走过来,曲拂笑看着鱼非池:“我还以为鱼姑娘今日不会来呢,鱼姑娘今日真好看。”
鱼非池客套地谢过,旁边的小大人一声淡淡的不屑,大概是嫌弃曲拂也眼瞎了。
“挽小公子是自己一人来的吗?你家大人,老将军未来?”曲拂低下腰问挽澜,哄孩子一般地语调。
果不其然得到了挽澜的臭脸:“我就是我家的大人,将军有事,无空来此。”
曲拂想来也是知道这小破孩的臭脾气,倒不生气,只是笑道:“那挽小公子可要玩得开心才好。”
“我不是来玩的。”挽澜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臭脸,不喜曲拂把他当无知小孩儿一般地哄话,松开了鱼非池手,自己走到一边去,稳稳地坐下,看着倒真是一位大人物的模样。
鱼非池觉得,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得一个挽澜有意思。
“我原以为,你不会喜欢来这种场合。”音弥生眉眼中有疲惫神色,想来他是不爱这些地方的。
“我原以为,你也不会喜欢来的。”鱼非池回一句。
“迫不得已罢了。”音弥生苦笑道,“他在长宁,倒是比我更有望,他做储君比我合适。”
“是吗?”鱼非池不反对也不赞同。
“你近来如何?”音弥生问她,仔细想想,他倒的确有些日子没与鱼非池他们见面了,多是在宫中陪燕帝,难怪神色疲惫。
“挺好的。”鱼非池心中微叹,不管他有多反感,多疲惫,这南燕储君之位,他怕是逃不掉了。
谁让他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被石凤岐盯上了?
石凤岐拖着鱼非池离开音弥生:“聊什么呢?家眷过来坐!”
鱼非池叹声气:“你再喊一声家眷,我就只好认你做哥哥了,不然对不起你这份赤诚亲情。”
“好的,师妹。”石凤岐立时改口。
曲拂笑看着鱼非池与石凤岐两人小声斗嘴,笑声对音弥生说道:“音世子觉不觉得,他们二人真是天作之合?”
“那与公主又有何关系呢?”音弥生看来不是很喜欢这位公主殿下,或者说,他谁都不喜欢。
“有啊,这样一对璧人,若是因为我,或者世子殿下的原因,就被人活生生拆开了,岂不是罪过?”曲拂笑道,华衣锦服透着她的高贵典雅,她笑看着音弥生:“世子殿下,是否如我一般,有成人之美的想法呢?”
“我是何想法,与他人又有何干系?与你有何干系?我是何想法,与他们又有何干系?”音弥生面无表情,无争温和,却也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转身入席,不再与曲拂多说什么。
曲拂绕了绕手中的帕子,笑意莫名地看着音弥生,再看看鱼非池与石凤岐,最后目光落在了挽澜的身上,等把人都看尽了,才收了眼神,坐回到她自己的席位上。
待得众人都入席,余岸作为东道主却也不敢坐在正席上,正席上坐着音弥生,他在侧一些的位置站起来,向众人敬酒。
他在这晚宴上好歹脱下了他那身打着补丁的衣服,但换上的这件长袍依然朴素,据他说这是他最拿得出手的衣服了,还请各位贵客莫要笑话他才好。
贵客们怎会笑话他?贵客们只会说他勤俭节约,把一切钱银都用在了解救奴隶之事上,是高尚的操守与品性。
鱼非池的赴宴似乎令余岸受宠若惊一般,极为兴奋地向众人介绍着鱼非池,那等溢美之词,听得鱼非池这个脸皮厚得发指的人都有些脸皮发烧。
但她依然保持着镇定自若淡然出世的微笑,就像个得道高人一般说一句:“都是小事,不值得一提。”
挽澜在不远处借着酒杯挡着脸忍着笑,鱼非池见了,狠狠瞪他一眼。
“鱼姑娘心地仁善,待身边奴隶有如家人,实在令人敬佩,今日能来此,实在是余某之幸!”余岸举杯,对着鱼非池一敬。
鱼非池抬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道:“说到奴隶之事,余公子所为才是真正令人敬佩的,在座各位谁不唤你一声余大善人?”
“都是诸位抬爱了,余某愧不敢当,愧不敢当。”余岸连连摆手。
“我见余大善人如此热衷于奴隶之事,也想出一份力,想来诸位也知道,我与后蜀国商人叶藏是同门师兄妹,感情颇深,想拿些银子出来资助余大善人不在话下,甚至说服叶藏参与此事,也不是不可能的,不知余大善人意下如何?”鱼非池笑问道。
“当然是最好不过,只我们同心协力,早晚能…”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余大善人几件事。”鱼非池懒得听他废话连篇,直接打断了他。
“鱼姑娘但问无妨。”
“你救出来的奴隶,都是从何处购买?奴隶们又是何去处?你的银子是如何花销的?购买奴隶的价格是多少?这么多年来你所购买的奴隶总数是多少?这么大的事余大善人总不可能一个人亲力亲为,那么帮着余大善人你做这件事的人有哪些?能否请出来与我们聊一聊其间是如何进行的?可有明细流水的记录?既然是余大善人已经还了那些奴隶们自由,为何街头还有奴隶身负重伤赤裸双足地伸手向百姓讨钱?余大善人,我可以拿出银子来行此大善之事,但我总不好做个冤大头,不知银钱去向,您说呢?”
鱼非池笑看着他,但一点温暖的笑意也没有,那笑容反而有点锐利。
余岸看着鱼非池,放下了酒杯,神色依然温和仁慈的样子,但是有些惋惜的模样,他脱下手腕上的佛珠,在掌中转了一圈,叹声道:“鱼姑娘,行善之事不问善果,但凭善心。鱼姑娘若是信不过余某,余某必不会强求。”
“哪里是信不过余大善人,正是因为信任,才来这里与您相商。余大善人你既然想救出更多的奴隶,就需要更多的金钱,叶藏之富,想来不必我做多说您也知道。难道大善人你就因为小女子的几个疑惑,就放弃拯救更多奴隶的机会吗?想来不会,余大善人岂会这等心胸狭隘之辈呢?”
嘿,跟鱼非池干嘴炮,还真没几个人是对手,她平日里只是懒得跟人吵罢了,吵起来能剥掉他三层皮!
余岸看着鱼非池少半晌未说话,手中转佛珠的动作也稍见慢了一些,只是脸上的仁慈神色不减。
场中有些寂静,倒不是没有人替余岸说话,而没什么人敢。
这场中所坐的人都是权贵候门,而大凡权贵候门都是耳目灵聪之辈,便都能知道,鱼非池是谁。
那可是燕帝有意指给音世子作世子妃的人,谁敢轻易顶撞?
更不要提,她似乎还与将军府挽家走得很近。
万万不能提,她还是个无为七子。
要死诶,得罪谁都不好得罪她的!
“其实我也觉得鱼姑娘所问有理,这么多年来,我也算是大主顾了,每年给的银钱也不在少数,但是说真的,倒真未见过几个被解救的奴隶,咱们南燕如此太平安乐之地,本该是那些奴隶最好的归宿,也不见他们来投奔,这也挺让人遗憾的。”
没有想到,打破平静,落井下石,替鱼非池补了一刀在余岸身上的人竟会是十九公主,曲拂。
第二百八十三章 你就当我内心阴暗
曲拂公主她站起来,笑容端庄娴雅,望着余岸,抬手取下了发间的一管玉簪。
这玉簪正是她白天拍下来的那个,她托在掌心中,笑声道:“说真的,这样的玉簪在外面街市上也就卖个二三十两银子,我也是因着余公子想解救奴隶,就高出了数百倍的价格将其拍下,心意无价嘛,那点银子是做好事,便不觉得心疼或者在乎。可是银子花出去,总得知道它花去何处,才会安心,余公子,您说呢?”
余岸似乎没有料到曲拂会突然发难一般,那总是仁慈温和的神色便有些崩裂,再与他身后静静坐着不多话的音弥生一对比…
嗯,还是音弥生比较顺眼。
鱼非池和善万分地看着余岸,诚意拳拳地说:“余大善人,我们都知道你为了奴隶之事上下奔波,不辞辛苦,但是既然这个事大家都有意想帮衬一把,余大善人你便不要再谦虚了,再说了,大家一起帮忙,大善人你也可以轻松一些不是?”
余岸手中的佛珠停下不再转动,带回了手腕之上,笑看着鱼非池与曲拂,如同松口气一般地叹息一声:“也是,公主与鱼姑娘所言皆有道理,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我一人保管这些银子,说实话,还真有些累。若是有人帮着打理,我也能分出更多的精力去帮助奴隶们,那今日,我便将这些帐册拿出来,大家一起过目,以后,也由大家一起来记帐。”
倒是料不到,他还真有准备帐册。
他看了看场上诸人,对他们说道:“不知这帐册交由谁最为合适呢?总要有一个精通此事的人来查看,方显合适。”
“李大人乃是户部侍郎,本就主管银钱之事,更是朝中命官,此事交给他,怕是最合适不过。”有人说。
“依我看,工部王大人也是很合适的,毕竟工部乃是花销最大的地方,用银子用得多,也懂得看帐。”有人说。
“不错不错,这两位大人都很合适,照我说,张大人也可以…”
“刘大人也行…”

鱼非池微微笑着,笑容亲切动人,让人如沐春风一般。
余岸挺厉害的啊,这是要集体施压,换个法子警告鱼非池这地方,他余岸,不是鱼非池动得了的了?得罪余岸就是得罪南燕半个朝堂了?
这一手,挺高明的啊。
“我倒觉得,挽澜公子,很是适合。”见大家讨论得这么热烈,鱼非池也积极地参与进来。
余岸失笑一声:“挽公子尚还年幼,鱼姑娘怕是说笑了。”
“那个,挽澜啊,他看不起你。”鱼非池向来不爱惹事,更向来不怕惹事,半个朝堂是吧?她搬出一个就顶你们所有人!
一个打十个,你以为只是传说啊?
将军府威名,顶这南燕半边天,怕你半个朝堂?!
挽澜小公子显然有点蒙,虽然他总是老气横秋的样子,但毕竟只是个小孩子,没太明白鱼非池这一手是准备拖他下水。
不过他看着朝中众人对鱼非池是有些奇怪的敌意,又想起他家老将军交代的话,更想起这鱼非池虽然长得丑了点,但是总比这场上其他人好看,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地原谅她以前的过错,勉为其难地同情一下她。
所以挽澜小公子冷冷看了一眼余岸:“你是信不过我?”
小公子蛮有威势,又因为他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臭脸不喜笑,所以冷冷地一说话,还真能唬住几个人。
余岸连忙道:“余某不敢,只是此事辛苦,实不敢劳累挽小公子。”
“哼,将帐册拿到我府上,我自有办法处理。”挽澜再冷冷一声哼,又看向鱼非池,发号施令:“你来帮我。”
鱼非池其实蛮想过去提起他打屁股的,小破孩儿哪里学来的这臭架子,端得可气人了,但是碍着眼下这状况,鱼非池决定做能屈能伸的大英雄,果断地说:“民女的荣幸,多谢小公子抬爱。”
“嗯。”挽澜板着脸,从鼻腔里不轻不重地发出一个单音节,藏在桌下的小短腿却忍不住抖起来,透着压抑不住的得瑟。
“不知挽公子是否还需要人手?我也可以…”曲拂笑着说。
“不需要。”挽澜这个小屁孩,真的很难讨人喜欢的。
余岸这会儿,有点没回过神来,怎么三言两语地这帐册就要送到挽澜那里去了?怎么还有鱼非池过去帮手了?
他还想说什么,又听到他身后的世子殿下音弥生淡淡道:“此事便这般定下,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这才是真正的玉人风范,真正的无争平和,万事难动他心境,虽然没啥感情,跟个石头木块似的,但至少没那么多坏心思。
当他与余岸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两人身上的气质对比越发明显。
平日里余岸看着或许高洁仁慈,但跟正牌的玉人站在一起,就显然掉了一个档次。
不过余岸的确是好涵养,对着音弥生弯腰拱手:“恭送世子殿下。”
待得音弥生走后,余岸苦笑一声地看着鱼非池:“鱼姑娘想看一看帐册直说便是,何需弄得如此麻烦,我又岂会藏着掖着不让你看?这些年所有的帐目往来我都有记录,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么多贵人信任我,我越要谨慎仔细,万万不可有何纰漏。稍后我便差让将帐册送到将军府,请挽公子与鱼姑娘过目,也当是帮我看看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坏帐烂帐,我一个人啊,还真看不过来。”
这话说得,怎么听怎么别扭,到处都是陷阱和坑,鱼非池怎么回答怎么不对。
反正都不对了,鱼非池也就直接了当地说:“余大善人放心,我一定仔细对帐,也让大家知道,这么多年来大善人你的不容易,虽说浮名无几分斤两,但是大善人你做了这么多伟大的事,岂可埋没你的功劳?若是如此,那以后,谁还会去做好事呢?”
“鱼姑娘言重,喝酒吧,今日不醉不归。”余岸笑声道,十分温和的样子。
鱼非池与他笑着扶盏喝一杯,然后坐下灌了几口茶水,跟他费了半天劲,说了一堆废话,真把她说累着了。
一直坐在旁边安静看戏坚决不吭声的石凤岐,默默给她添了一杯茶:“这帐册怕是查不出什么来了。”
“当然查不出了,没想到他还挺有心机,假帐都早早准备好了。”鱼非池喝着茶,低声嘟哝。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他把钱都吞了?”石凤岐有些好奇道。
“干这种事的人,十个里有九个九是把钱吞进自己钱袋的,这是经验。”鱼非池拍着石凤岐的肩:“你还年轻,你不懂。”
“你老,你七老八十!”石凤岐呛她一声。
“你说你这后生,前辈给你传授人生经验你还不好生学习便罢,居然还敢顶嘴!”鱼非池咂巴嘴,“更何况你也不看出来这余岸有问题了吗?”
“我那是通过今日街上的奴隶看出的问题,不像你,一开始就把这余岸当恶人看待。”石凤岐不满道,“一开始他也没什么问题啊。”
“我都说了是人生经验,这样吧,你就当我内心阴暗,见不得人好。”鱼非池不跟他争论,后生毕竟年轻,不像她看遍过人世百态,人性这东西,学问大了,善恶只在一线间。
鱼非池问他,“街上奴隶什么问题,说说看。”
“你考我?”石凤岐往后偏偏身子看着她。
“对啊,有问题?”
“没问题。”石凤岐哪儿敢有问题啊,他说,“奴隶身上的伤口很多是新伤,不管从任何地方把奴隶运过来,哪怕是邻近的后蜀,都要好些天的时间,这些时间足以让那些伤口愈合一些了,不可能是那么新的伤口,还在流血。所以这余岸应该是故意不给他们治伤,甚至故意让伤口恶化,再让他们以如此悲惨的姿态呈现在众人面前,好博取同情。”
石凤岐一边说一边倒酒,转着酒杯他继续道:“存了这种心的人,不管他的目的是好是坏,都不能算是个好人。”
鱼非池听着点点头:“说得有理。”
“怎么,你还有别的看法?”石凤岐一听她这语气明显带几分其他意思,便问道。
“一些猜测罢了,未经证实不好说。”鱼非池笑着与他碰了下杯,喝了口酒之后她又说,“最好不是真的,否则我扒了他的皮。”
石凤岐不知道鱼非池的猜测是什么,但是他也有别的收获,他拉拉鱼非池的衣角:“刚才那几个大人啊…”
“哪几个?”
“就是喊着要帮余岸看帐册,准备欺负你被你将军的那几个。”
“怎么了?”
“嘿嘿…”
“嘿什么嘿?”
“他们自己跳出来,可就不要怪我手狠了。”石凤岐贼兮兮地笑道,“当年是我把音弥生推上的储君之位,我就有义务帮他坐稳的嘛,就像帮卿白衣一样。”
这人,大概是彻底忘记了曾答应过音弥生,到了南燕就帮他把储君之位拿掉的事了。
也是不要脸到极致了。
鱼非池简直看不下去,摇摇头喝酒:“记得找几个人来帮我看帐,就算是假帐,我也要给他看出个花儿来!”
第二百八十四章 所谓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