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嫌弃地退回了队伍。陆秦就这么被推进去了,不过刚刚他为了怕人听见,声音特别小,所以盛明煦和亚宁都没听见他说什么,这会儿外面就他们三个了,盛明煦不好开口,亚宁就问了,“吴叔叔,他刚刚说什么了?神秘兮兮的。”
吴若飞自己都笑了,哭笑不得地说,“遗言。”
盛明煦吓了一跳,然后吴若飞显然是外人不怕事情大,要看笑话的意思,这边不方便说话,他就把手机拿了出来,打了一行字上去,“他说他要是手术失败了,让你再找一个,不过不准带给他看。”
高芳芳忍不住噗嗤就笑了。
盛明煦:……
不过玩笑归玩笑,这毕竟是换肝的大手术,时间并不短。期间吴若飞有公司的事儿要处理,就先走了一步,剩下盛明煦和亚宁等着。
结果不多会儿,居然来了个半生不熟的人,陆楠。
盛明煦其实是不认识他的。
陆楠当时在影视城找高芳芳的时候,并不在盛明煦的剧组,后来在北京数次见面,盛明煦也没不在场。所以他瞧见个长相跟陆秦有点相似的男孩子过来,还在想是谁呢。还是高芳芳反应快,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怒斥道,“陆楠,你来这里干什么?”
陆楠也没想到,高芳芳会在这里,他吓了一跳。
不过定神一想,才想起来陆秦和高伟都不在,浑身上下的肌肉才松了下来。他做出一副很应该的样子说,“你说我干什么,我三哥做手术那么大的事儿,我来看看不正常吗?你吼什么吼?”
高芳芳对他是有仇的,她妈到了现在,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就是凭借着陆秦的钱吊着命,何况这小子明明判了,还保外就医出来了,她如何不恨。
一听这个,高芳芳直接急了,“你这个坏蛋,你从小就跟陆秦哥不对付,你还诬陷过他,你能来看他?你不安好心吧。”高芳芳这点倒是了解,连忙跟亚宁说,“他肯定没想好事儿呢,不能让他留在这里!”
陆楠什么人,这三人都知道,何况高芳芳说的也对,平日里他不来,这时候过来干什么,如果做完手术,陆秦可是最虚弱的时候。陆家门里的人,怎么能掉以轻心呢。
亚宁当即站了起来,直接朝着陆楠走了过去。
亚宁虽然不是肌肉男,可陆楠更不是,两个人对抗很简单,亚宁直接就把他撵走了,陆楠显然不甘心,嘴巴里说着我找我哥,你凭什么不让的话。亚宁也干脆,直接把病房那边的保镖叫来了,他不走没办法,但是两个大汉死死地盯着陆楠,将他隔离在安全范围之内。
陆楠闹腾了一会儿,八成发现没用了,就不吭声了,在那边一副可怜人的样。不知道做的什么打算。
过了一会儿,作为供体,陆秦就先被推了出来。这时候谁也顾不上了,三个人都围了上去,后面的陆楠也开始叫唤,“三哥,三哥,我来看你了。”
陆秦意识还算清楚,没时间搭理陆楠,左右看了看,最终目光定在了盛明煦脸上,吐了口气来了句,“还好活着啊。”
盛明煦哭笑不得,回复他,“嗯,活着呢。等会儿你得给我解释解释你的遗言。”
陆秦一听,虽然脑袋转不过弯来,可本能还在,干脆闭眼装睡了。
盛明煦瞧着秒睡的陆秦:……
第173章
陆秦足足又睡了许久才再次醒来, 结果一睁眼就瞧见了高芳芳在他床边坐着,他瞧了瞧外面的天, 已经黑了,大概是挺晚了,这丫头困到了极点,正用手支棱着脑袋, 迷糊着。这样显然是不舒服的, 脑袋一点一点的, 然后大概是感觉到了陆秦的视线,一个激灵, 这丫头就睁开眼坐直了,跟陆秦来了个对视。
这丫头当即就绽开了笑容, 冲着陆秦说,“陆大哥, 你可醒了。也太能睡了吧, 这都已经半夜了。你伤口应该麻药过了, 怎么样, 疼的厉害吗?”
陆秦自己感觉了一下, 疼但是是忍耐范围内, 就说,“没事,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啊。”
一听这个,这丫头就说,“我就知道你得关心这个, 刚刚煦哥也看着你呢,可是阿姨那边刚刚醒了,所以煦哥先过去了,让我瞧着你,他一会儿就过来。”
陆秦还真没想到,老太太居然比他醒的还早,“老太太手术怎么样?”
“现在说挺好的。”高芳芳就说,“说做的很成功。不过你也知道的,换肝后二十四小时最危险,然后换肝后的一星期也是危险期,煦哥挺紧张的。你别怪他没在这儿守着你醒过来。”
陆秦一听就笑了,只是不敢大笑,怕牵扯到伤口,冲着高芳芳说,“我怎么能怪他?小丫头片子想太多!我饿了,能吃饭吗?”
“能能能!”高芳芳连忙将保温壶拿了过来说,“煦哥说应该他亲手给你做的,可是你妈两边都有危险,他哪里舍得离开啊,只能点的外卖,你现在不能大鱼大肉,都是粥。你先吃点吧。”
陆秦是个刚成年的大小伙子,平日里早饭吃油条都是论斤的,何况这是一整天都没吃饭,前胸贴后背了,粥也认了,立刻应了。高芳芳还想一勺一勺喂他,他试了试右手能活动,就说,“别啦,怪麻烦的,放过来,我自己来吧。”
高芳芳一瞧他那脸色苍白的样儿就不干,“别逞强了,你这样还能自己吃啊。”
陆秦就说,“反正比你喂我强,一个大男人的吃饭一勺一勺的,不够倒腾的。”
高芳芳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见一个声音说,“芳芳,我来吧。”
高芳芳猛然回头,就乐了,“煦哥,你来的正好,快点管管他吧,瞧把他能的。”
盛明煦说,“我来他不敢,你帮我看着我妈去吧,已经睡着了。”
高芳芳大概是知道做电灯泡不好受,一听就应了,不过丫头够古灵精怪的,还知道向着陆秦,低头拿包的时候小声说了句,“小心点。”转头就跑了。
陆秦开始有点蒙,随后就反应过来了,大概是那段让盛明煦再找个人的话,这是得罪人了。他其实也知道,这么说盛明煦肯定要生气的,可问题是,万一呢。万一真有事,他不留下一句话,盛明煦那种死脑筋,孤独一个人一辈子怎么办啊,他怎么舍得呢?
所以,此时的陆秦虽然面上害怕,其实觉得自己做的对,应对的时候就有点嬉皮笑脸,叫了声,“煦哥,你要喂我啊。”
盛明煦撇他一眼,没吭声,起身去把门反锁了,然后才大步走了回来。盛明煦今天穿的挺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这么走过来,人美腿长,帅的不得了,陆秦的眼睛都看直了。等着盛明煦一坐下,就嬉皮笑脸的说,“你这样勾搭我,我可不想吃稀饭,想吃你了。”
盛明煦将保温桶拿了过来,熟练的挖了一勺子,直接毫不留情地塞进了他嘴里。陆秦差点被噎住,只是没等撒娇抗议,就听见盛明煦说,“你就只剩下稀饭吃了,我呀,你不是让我再找一个了吗?跟你没关系了。”
陆秦:……报应来得太快,就像是龙卷风……
他赶忙把粥咽下去,然后试图跟盛明煦解释,“我那不是为你好吗?”然后就被一口粥又给塞进来了,彻底说不出话来了。盛明煦显然不愿意让他说什么,一口一口的,都不给他空闲时间,自己冷笑一声,倒是开始数落他,“为我好?你多大义啊,给我妈捐肝,进手术台还惦记着出事了别让我孤单一辈子,你怎么这么伟大啊,你伟大的让人恨知道吗?你把我当什么了?”
盛明煦不是感情外露的人,也不是柔弱的人,更不是碎嘴的人,可这次真的是太气了。当然了,气归气,可手上的动作不慢,准头也好,陆秦虽然吃得快,可倒是挺舒服的。陆秦知道他难受,也不开口反驳,任由他说着,自己只是专心看着他。
盛明煦喂了一会儿,看他不说话,就瞪他,“看什么看?”
陆秦这才有说话的机会,“看你好看啊,刚才关了门走过来,长得好看腿特别长,你知道吗?我那时候特幸福,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盛明煦塞给他一口,反问他,“幸运什么?”
“幸运你是我的啊,你说咱俩差着十二岁呢,两家还有那么深的渊源,哪一条咱们都凑不到一起来,不过,你就是我的了。嘿嘿,”他忍不住笑起来,结果呛到了,还咳嗽了几声,盛明煦连忙给他拍拍背。陆秦就干脆将盛明煦的手抓住了,他其实现在身上没多大力气,手上也没有,可他略微用力,盛明煦还是跟着趴了过来,两个人几乎就面对面了。
相互直接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陆秦和盛明煦都彼此感觉得到双方都呼吸,甚至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接吻。
是陆秦先说的话,“门关好了吗?”
盛明煦没吭声,而是低下了头,狠狠地吻住了陆秦,陆秦在短暂的惊讶后,就狂喜了起来,他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揽住了盛明煦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外面,被高芳芳赶出来看门的亚宁,羡慕地往里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有这么虐狗的吗?太没人性了。”
……
手术做的很顺利,陆秦年轻身体好,除了虚弱点一点事儿都没有,更可喜的是,老太太那边的排异反应也不大,第一周过去后,医生就宣布肝脏在老太太体内已经成活,以后需要的,只是恢复和保养而已。
这期间,因为陆秦是瞒着老爷子的,吴若飞给老爷子的解释是,陆秦去外地出差了,有个分公司要建立,他让陆秦去学习学习,平日里陆秦也是一天一个电话,因为吴若飞的帮忙,所以倒是没出什么漏洞,老爷子显然不知道。
当然,老爷子不知道,其他陆家人其实是知道的。首当其冲便是陆远衡,若是以前,他肯定会找点事的,可问题是,这次脑出血带给他的伤害绝对不小——他左腿完全没知觉了,日后只能靠着轮椅度日。也许是身体的伤害让他突然想通了,人生在世活着才最重要,也许是其他原因,他深思熟虑后,让陆元去告诉了老爷子,他接受老爷子的方案。
也就是说,自此以后,陆远衡就是个有钱人,但却与陆氏财团完全没了关系。这件事尘埃已定,而且股权还在转让过程中,他自然不会找事儿为难陆秦。
唯有不服气的,则是陆明和陆楠。陆明是个聪明人,他一直未出面,倒是陆楠最近总是往医院跑,尤其是陆秦手术刚刚结束那几天,他几乎赖在医院里。若不是盛明煦让人防范着他,他有种要扑在陆秦身上的感觉。他说是给陆秦道歉,原先是他不对,希望陆秦能够大度原谅他。可盛明煦又不是傻子,他总感觉陆楠不对,但却抓不住把柄,只能隔离他。
七天到了,陆秦其实就可以拆线了,这也就代表着陆秦终于能下地活动了。这家伙今年才十八岁,精力旺盛的恨不得天天不睡觉,窝在床上这七天他自己难受,也挺折腾别人的。如今拆了线没事了,他直接否定了高芳芳再躺会儿的建议,下床愣是让人心惊胆颤的蹦了两下,然后在高芳芳你小心点的叮嘱声中,慢慢地磨蹭出了病房。用陆秦的话说,他的目标是楼下花园。
结果,好容易走到了电梯,等着电梯一打开,里外双方的人都愣了。
电梯里盛明煦推着老太太,刚刚进行完一次检查,要回病房。电梯外,陆秦神采奕奕的穿着病号服站着,高芳芳跟在旁边。
老太太那双眼睛,就像是最犀利的刀,一眼扫过,陆秦都忍不住打了个颤。
好在陆秦胆大,他还想圆过去,“啊,老太太您也在这边住院啊,都没碰见您,真巧?!”
老太太看他一眼,就看向了后面的高芳芳,“这丫头刚从我那里出来,她没告诉你啊。”
高芳芳胆小,这会儿恨不得钻地洞里,陆秦都不用看她,就知道暴露了,他笑了笑想掩饰,“老太太,我……”
结果老太太压根没听,反而扭头问盛明煦,“你别告诉妈,是这小子捐的肝?”
第174章
任谁也没想到, 老太太这么敏感,只是见了人, 就立刻猜到了真相。
因为事发突然,也没想过该如何解释,陆秦和盛明煦都有短暂的停顿,就这点时间, 老太太的脑子转的特别快, 紧接着说, “别告诉我他自己有病需要到了住院的地步,这家伙才十八岁, 身体这么不好吗?”
陆秦哪里能承认自己身体不好啊,这就算把所有的解释都堵住了。
盛明煦叹口气说, “妈,别在这里说了, 人家还等着用电梯呢, 回病房说吧。”
这里的确不方便, 老太太就没吭声, 算是默认了。盛明煦推着老太太就一路去了病房, 顺便还给陆秦了个眼色, 让他别跟上来。陆秦有点担心,怕老太太又给盛明煦气受,想要跟上去,让高芳芳给拦住了。
这丫头倒是挺有精明的,直接说, “老太太本就看你不顺眼,你还往上凑,老太太不更生气了啊。你不能去。”
陆秦也急,“我不去我没事,你知道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对付煦哥的,她说话特别难扎心,他……”陆秦是不愿意说长辈不是的,可问题是,老太太的做法的确让人难以理解,他想着盛明煦那两腿上的淤青就心疼,只是这话不好跟高芳芳说,只能含糊了一句,“煦哥怎么办?”
这丫头就说,“找救兵啊。刘妈行不行?”
刘妈今天回家替老太太拿换洗衣服去了。陆秦一听就摇头,“刘妈哪里行,老太太可不给她面子。”他也着急,“老太太一辈子不跟人打交道,这么多年也没个能说话的人,这会儿找谁去啊。”
这丫头又说,“老板怎么样?老太太挺喜欢老板的。”
陆秦顿时摇了摇头,说了句“景军不成,老太太那是跟他客气,不是跟他热络”。说完他就干脆坐不住了,说道,“没有合适的人,我先去看看吧,别闹腾起来。”说着,他就又出了病房门。
老太太的病房就在他隔壁不远,两步就到了,陆秦也没敢推门而入,而是站在外面听了听动静,结果静悄悄的,跟没人一样。高芳芳跟在后面忍不住地说,“没声呢。”她年轻没经历过,想的少,当即就说,“说不定没什么事,你是救她又不是害她,没人会不懂这个道理吧。”她看了一眼陆秦的伤口处,“这可是真的捐了。”
陆秦摇摇手,他心里越发感觉不好,有声音发出来还好,他怕老太太又来跪下那一招,就小声指挥她,“你去把护士叫来,有事随时进去。”
他外面准备的好,里面的确是哑然无声。老太太进门就一句话,“关门。”
盛明煦就把门反锁了,然后推着老太太往里走,等着将她移到了床上,老太太话未说,他就自觉地扑腾跪下了。这一跪,这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于盛明煦来说,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让老太太息怒的办法,毕竟,这么多年了,他做错了事,挨罚不就是下跪吗?要跪在他养父面前,来忏悔自己的错误。所以,这个动作他做的太流利了,即便他十天前膝盖上的淤青还没消散。
却不想,他以为会迎来狂风暴雨,毕竟此举虽然是为了老太太的身体着想,可也有着自己的太多私心——他真的离不开放不下陆秦,可老太太这边却是顽固无比,用这样的法子,他心疼却也无奈,这是他们唯一能想到的让老太太怜悯一些的法子了。
但显然,这都是徒劳无功的。老太太看样子并不高兴,他甚至怀疑,老太太会跟他说,宁愿去死,也不愿接受仇人的肝脏。
他低着头,等着老太太的狂风暴雨,却不想,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老太太是愕然的。她的确是怒是气,是认为这两个人完全不听她的话,是要用这个办法胁迫她答应,她在电梯口猜到的那一刻的确是怒气冲天,如果不是在公众场合,她就要发出来了。可当盛明煦这扑腾一跪,她就愣了。
她没让他跪下啊,她还没说什么呢。
她没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用的陆秦的肝脏,如果你告诉我,我宁愿去死也不做。她没说你们这是居心不良,你们这是故意胁迫我,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爸爸吗?我宁愿去死也不会对不起你爸爸的。
这些她都没来得及说呢,盛明煦就在她眼前扑腾一声,毫不犹豫地跪下了。
老太太就突然想起了件事,很早很早以前的旧事,那时候她大儿子还活着呢,她有一天送孩子去单位的托儿所,路上就瞧见旁边的平房屋门口,跪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泼妇,站在门口在那儿掐着腰骂,“我告诉你,你干的你得认,你弟弟干的,你也得认,这家里但凡丢了点东西,坏了点东西,都是你的错。有本事,你别在这儿待啊,你走啊,谁欢迎你啊。”
那孩子就那么木木的跪在那里,一句话不吭,就跟傻子一样。
然后她听见旁边的人说,“继子就不是孩子啊,这女人心太狠。这孩子怎么还不跑啊。”可也有人说,“跑什么啊,从小就打骂到大,习惯了。”
她那时候还想,这女人太恶,那孩子太可怜,有一次她从食堂打了饭,还给过那孩子一个馒头。可后来,她家明诚摔死了,她就再没有心情管这些。
这些年,她也不曾想起过这件事,毕竟是太小太久远的故事了,而且又是不认识的人家。可瞧着盛明煦跪在那里低着头的样子,那孩子的样子就那么冲入了脑海。她与那女人何其相似呢,她看着盛明煦,是不是真不是自己的,就不疼呢。
盛明煦八成听她没声,就先认错了,“妈,这事儿我没告诉你,我错了。您别生气,身体要紧,有什么不高兴的,等着身体好了以后再说吧。你怎么处理我都成。”
老太太还是半天没吭气,盛明煦总觉得不对,终究抬起了头,然后就看见老太太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那种目光,跟平日里一点也不一样,好像要透过他的皮和肉,看清楚他的骨头是什么样。
盛明煦只觉得老太太奇怪,怕她有事——这肝病不就是跟气大有关系嘛?盛明煦就又问了句,“妈,您先好好休息吧。”
老太太这时候才真的开口了,她问了句,“明煦,你那天跟记者说,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儿,是被我们捡了回来,比当演员要幸福,比当影帝要幸福。是真的吗?”
盛明煦怎么会想到,老太太居然听见了这个,可他这话是发自肺腑的,自然也不怕问,就很利落的回答,“千真万确,没有你们,就没有我。”
谁料老太太又问了一句,“那你后悔过吗?”
这问题好奇怪,盛明煦一听就心里一扑腾,总觉得要出点什么事,他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瞧着倒还好,只是脸上看不出喜怒,不知道她心里如何想的。大概是他迟缓了一下,老太太又问了他一句,“你后悔过吗?”
“妈,”盛明煦老老实实的交代,“你们捡我回家,你们养我长大,给我家,供我吃穿上学,教我知识,我为什么要后悔?我不后悔。”
老太太看着盛明煦,只见他目光清澈,没有任何含糊的地方,她就又问了句,“那是十岁之前,十岁之后呢?也不后悔吗?别人那时候都无忧无虑呢,你却那么累,心存怨恨吧。”
盛明煦没想到老太太会问到这个,老太太在他眼里,在他十岁之后,就是个泥菩萨了。她连自身都顾不了,何曾理会过他?这么多年,只有盛明煦去照顾她,她何曾问过一句盛明煦的事儿——没问过他吃,没问过他穿,没问过他缺钱吗?没问过他缺爱吗?
如今,老太太在该发大火的时候,突然问了他那么一句,盛明煦却没有任何欣喜的感受——如果是在以前,他会高兴的,可是在此时此刻,他总觉的这是要出事啊。老太太总不该气的想不开了吧。
可又不能不回答,盛明煦只能说,“妈,我不后悔。十岁前你们照顾我,十岁后我照顾你,不是应该应分的吗?你们照顾我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被冻的都没知觉了,需要抱在怀里才活了过来。又因为这个从小身体不好,发烧感冒肺炎都是常事,你们耗费了多大的精力才把我养到了十岁健健康康的样子。”
他看老太太眼中有回忆神色,接着说,“妈,每个人的缘分都不一样,有的人天生有父母扶持的命,三四十岁还有亲爹亲妈照顾呢。大部分人呢,都是到了二十来岁就离开父母打拼了。难不成后者就要羡慕前者,觉得自己的父母不到位吗?这是不对的。那么,咱们家就是在我十岁的时候出了大事,客观条件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心存怨恨呢。”
他瞧着老太太脸上有动容神色,忍不住跪着向前一些,抓住了老太太的手说,“妈,您别总将我当捡来的,我其实是拿自己当亲生的。”
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老太太冰凉的手,老太太目光就向下看去,正好和他目光相对,也瞧见了他眼中的焦急。她叹了口气说,“你是好孩子,原先是我过分了。”
盛明煦只觉得二十年的乌云终于拨开了一条细缝,露出了一点阳光,只是他脸上的笑容还未打开,就听见老太太说,“我想过了,是我错了,这些年慢待你了,我总觉得我是个良善人,可是我对你不良善,让你受委屈了。我和你爸爸照顾你十年,你照顾了我们二十年,这段缘分也就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