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顾清沅慢慢开口。
萧广逸看着她。
“我想去看看吴太后,请殿下允许。”她语调轻柔。
萧广逸没细想,他顺口就说:“你想去就去。”
清沅向他行礼,转身就走。
燕王这才回过神来,他刚才竟是着了魔失了魂一样就应允了顾清沅。
他叫住她:“你现在就要去么?”
清沅不明白,她微笑道:“我以为殿下允了。”
燕王道:“皇帝还在这里。”
清沅看了一眼玩得正疯的皇帝,她走过去。到皇帝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皇帝拉着她拽着她,似乎是要她也一起玩,闹了一会儿才放开清沅的手。
清沅从燕王身边经过时候,燕王叫住她:“你是要赶着去告诉吴太后,皇帝现在在我面前很开心?”
清沅并不惊讶,他们都不是傻子。顾太后不在了,她就是吴太后的人。燕王一定要说出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只能说:“吴太后知道圣上开心,一定也会放心。”
燕王冷笑一声:“我看未必。”
清沅垂头从他身边匆匆离开,赶去了两仪宫。
吴太后虽然不像顾太后那样被囚禁在宫中,但她的自由也少了很多。她去哪里都有燕王的眼线盯着,大权都在燕王那边,她也只能打理打理自己宫中,至于大事都不由她说了算。
今日清沅一过去,就见到乔太妃也在。乔太妃见到清沅来,就起身向太后告辞。吴太后精神有些不振,挥挥手让她先回去。
清沅一坐下来,吴太后就迫不及待问皇帝的状况。
如今皇帝不养在吴太后身边,只是每日一早来请个安。因为太早,皇帝年龄又小,一大早都是懵的。头几次皇帝哭着喊着抱着太后就不肯走了,硬生生被宫人拖走了。如此几次,皇帝竟然习惯了,如今早上到了时间就走。
“燕王手段不一般啊…”吴太后叹道,“多少大人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何况一个孩子呢?”
她问清沅,见到皇帝是不是觉得变了。
清沅就斟酌着,把刚才的事情说了。她略去了燕王抛高的事情,这事情说了只会让太后焦虑。她说燕王陪皇帝去花园玩射箭钓鱼,皇帝玩得很开心。
吴太后忽然捂着眼睛哭出了声。
清沅知道吴太后会伤心,但没想到她这样伤心。
她忙扶住吴太后,柔声安慰,幸好吴太后刚刚支开了人,身边只有两个还算嘴严的宫女。
“太后不必太灰心,时日还长…”清沅安慰道。
吴太后抓着她的手,低声说:“我是想到了先皇…”
清沅与吴太后握着的手劲就一泄,但吴太后仍牢牢抓着她的手,喃喃道:“先皇又何尝不想多陪伴贤儿?只是最后两年他病的时候多…”
清沅心中堵得慌,她觉得太后这样太没有耐心。然而她也没有真正做过母亲,不知道亲骨肉被人夺走时候,她会不会也这样焦急。
她慢慢道:“太后,过段时间,皇帝是不是要和燕王一起去肃陵?你看能不能想办法一起去,多找时间与皇帝相处吧。”
吴太后这才渐渐平静下来,点头道:“这也只能如此了。”
她又对清沅道:“幸好这时候还有你在,若没有你在外面看着,我在这宫里更不清楚情况了。”
她冷静了些之后,又问清沅一些京中的事情和清沅的近况。
清沅把她收叶行高女儿为徒的事情说了。
吴太后点头道:“这样也好。叶家从前在母后那时候是不得重用的,如今要起来了。还有乔家…”
她指的正是刚刚出去的乔太妃家。乔家当初是被顾太后扫荡过的,乔太妃父亲下狱而死,乔太妃那时候孤苦无依,差一点就要流落教坊,先皇仁慈,特许她入宫做了女官,后来又承宠为嫔御。但是有顾太后压着,乔家始终没有恢复。
“燕王主政,乔家也平反了,”吴太后淡淡道,“你能笼络住叶家,是一桩好事。”
清沅沉思道:“叶家的心很大。”
吴太后没明白,她看向清沅,清沅在她耳边低声道:“叶家长女生得美貌,我看叶行高的心思,似乎是想让她选燕王妃。”
吴太后一怔:“外面已经在说选燕王妃的话了?先皇这才走不久…”
清沅连忙为燕王辩解了一句:“我没有听到燕王本人有什么动静。只是他身边的亲信还有朝中部分人在传这件事。说今年把人选定下来,明年就可以办大事了。”
吴太后面色苍白。
清沅知道吴太后听到这个当然害怕。皇帝年纪还这么小,离亲政至少还有十年。若燕王今年定下王妃,明年成婚,万一生下儿子。到那时候,燕王难道还想把手中权柄还给皇帝么!
吴太后咬着牙问清沅:“那依你之见,这叶小鸾是选上好,还是选不上好?你能控制住她吗?她又不同我们这情谊,她一个从外地来的小丫头,若是选上了燕王妃,怕只会对燕王言听计从,哪怕你是她的老师,她不会放在眼里的。”
清沅淡淡道:“当然是让她先选上,再让她选不上。耽搁个燕王两年时间也是好的。这事情只能拖着。”
她想燕王最好不要生出篡夺的心思。否则这就是国运由盛转衰的由头。
吴太后想想清沅的话,深以为然,又嘱咐清沅几句,才放清沅去了。
清沅回到诚国公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暖暖的春风一吹,清沅只觉得心中平静许多。
她在两仪宫的时候,被吴太后紧紧抓着手,让她不由想起顾太后临终时候的样子。听吴太后提起萧重均,清沅心中又是惶然。她疑心吴太后是不是也是知道的,这宫中的女子和京中许多贵妇,都默默爱慕先帝。
其实不用提先帝,清沅一样会尽心尽力辅佐吴太后和皇帝。
先帝走后,清沅很清楚了,她放不下的,不过是少年时候的自己。那时候她无忧无虑,充满希望。燕王说她是为自己哭,说的并没有错。
至于京中那些听着说着先帝,一直爱慕他的贵妇,大多因为是深闺之中,难以事事如意,因此爱慕一个缥缈的神像,寻一些小乐趣罢了。
清沅踏着春日温暖的晚风回到府上,她刚想去沐浴更衣,宫中就来了人,说是燕王送了东西来。
这次是用小匣子装的,小巧玲珑。
清沅犹豫了一下,打开匣子,里面盛的是一小盒膏药,用来祛疤痕的。
她呆了一下,就叫眠竹拿去扔掉。
眠竹不敢多问,她虽然只是一个侍女,却比诚国公更清楚夫人的日常起居,也知道夫人手腕上的伤。燕王送来的这膏药,正好可以涂那伤。
眠竹转身故意慢慢走,刚走了两步,就听清沅道:“眠竹!”
她忙转身,清沅冷静道:“扔得干净些,别让乱七八糟的人捡了去。”
眠竹只能应是。
清沅洗澡时候脱掉了那只又宽又厚的镯子,她泡在水中,轻轻用右手抚着左手手腕上的疤,一点一点摸着。她闭上眼睛,又想起白天时候燕王握住她的手腕,他盯着那伤疤,问:“谁伤的你。”眉心有一道竖纹,好像真为她心痛。
她轻轻笑了。她的手指慢慢向下,在水下慢慢探索享受。原来她还能做这样荒诞的梦。原来女人和男人没什么不同,即便讨厌一个男人,也不会讨厌他的英俊。
第232章 外传第十章
清沅既然收下了叶小鸾这个学生, 就不马虎对待。她因为比叶小鸾繁忙得多,所以都是她得了空, 就派人去通知小鸾来。
叶小鸾开始还有些散漫, 她以为这只是装点门面的东西,既然她已经名声大噪,不需要在这上面那么费力。头两次作业都做得马马虎虎。
清沅严厉说了她两次, 若她不用心刻苦, 就让她父亲领她回去。
叶小鸾这才算是领教了京中名门贵妇的厉害, 再不敢敷衍自己的老师。
她在清沅面前也谨慎了些, 不敢随便乱问话了。只是年轻人总是好奇, 她有些话是憋不住的, 转弯抹角都要问。
这日清沅讲完了一幅帖子, 中间喝茶休息的时候, 叶小鸾就把玩着身上佩戴的新玉佩,那是一支玉笛形状的玉佩, 洁白可爱。清沅看了一眼, 就道:“这形状倒少见,别致。”
叶小鸾一听, 就高兴道:“是吧!我特意画了图纸,要匠人做的。”
她又问:“我也给老师做一个吧!”
清沅道:“不必了。”
叶小鸾还是问:“那老师喜欢什么乐器?”
清沅淡淡道:“我喜欢琵琶。”
琵琶是顾太后最喜欢的乐器。每次饮宴, 必要听琵琶。宫中乐师,琵琶最多。清沅不知不觉间, 受她影响颇大。
叶小鸾道:“我小时候学过琵琶, 现在改学笛子了。”
清沅想到了燕王的那支笛子, 他吹得很好。如今京中笛子突然抢手,清沅知道的几位名家,都是学生陡然比往年多了许多。
不用问,都是因为燕王。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今的“上”不再是先帝,而是燕王了。燕王从前在宫中时候默默无闻,也没人知道他偏好什么。在边关十几年,燕王一直忙于边疆事务。除此之外,世人听到最多的几桩轶事,就是燕王如何深爱燕王妃,还有就是与太后的矛盾。至于燕王本人的爱好,所知并不多。
所以当大家知道燕王喜听笛子,自己也吹笛子之后,京中立刻刮起一阵风似的,笛子都卖脱销了。
叶小鸾若有志做燕王妃,当然也要学笛子。
清沅心想,她要是燕王,再喜欢笛子,也受不了人人都在他面前显摆。
不过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叶小鸾又问清沅当年做伴读的情形。她只有借着问问自己姑姑,才能顺便听些燕王和燕王妃的事情。
清沅不想多说棠婳,叶小鸾并不是真想听棠婳的事。
她说起了玉苓。
说玉苓那时候刚从霖州老家来京不久,就被选中入宫做伴读。说玉苓是如何楚楚可怜,安静温顺。
叶小鸾听得入神。清沅却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又想起来顾太后临死时候说玉苓是燕王害死的。燕王如何杀死玉苓的,顾太后没有细说。
顾太后说,这一点其实也是她的推测。因为玉苓怀孕之后精神还很好,一直在给娘家写信。那时候燕王忙于边关,很少回去陪伴玉苓。直到玉苓临产前两个月,燕王才突然回去。玉苓给她母亲最后一封信中写的就是“明日燕王回府”,然而自从这封信之后,玉苓就再没有音讯从宁州传出,直到她突然难产而亡。
玉苓的母亲在玉苓死后,曾特求进宫,向顾太后哭诉过。因为玉苓的母亲和兄弟远赴宁州,想帮着处理玉苓的后事。没想到等他们赶到宁州,燕王早就将玉苓匆匆下葬。玉苓许多东西不知道是被偷了还是丢了,还有玉苓的信件只找到一小部分。而燕王压根没有在府上招待他们,就让人把他们打发走了。
玉苓母亲气得回来就求见顾太后,要彻查玉苓的死因。顾太后曾动过这心思,但是萧重均说此事乃天家丑事,不愿意张扬,就将此事按了下去。
玉苓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就这么在宁州没了。之后再过几年,什么证据都找不到了。燕王又没有再娶,天下竟夸起他痴情。
这些事情,清沅都是第一次从顾太后那里听说。她不可能开口告诉叶小鸾。她对顾太后的话想信又不敢全信,然而燕王这段时日的残酷,她都看在眼里。
“老师…”叶小鸾见清沅陷入沉思,小心道,“后来燕王妃嫁去宁州,老师还和她通信过吗?”
清沅点点头:“有过,但是后来我这边也有许多波折。就不怎么写信了。”
她看着叶小鸾还没有一丝阴霾的面孔,突然有些想知道叶小鸾眼中的燕王是什么样的。
她试探着说:“有许多事情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口口相传,多有谬误。传言是最不可信的。”
叶小鸾似懂非懂,但她还是点头道:“老师,我明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非亲眼所见,我不会轻易动摇。”
清沅轻叹一声。年轻人总是以为自己什么都明白。
“不说了,都是旧事,没意思。”
她给叶小鸾继续上课。
隔日清沅进宫去见皇帝,正好燕王也在。今日却又是另一番场景。
皇帝正站在燕王面前,两眼泪汪汪的。燕王一脸凶神恶煞,不知道训了皇帝什么。皇帝哭得眼红红的,动都不敢动。旁边也没有宫人敢上去去护住皇帝,安慰皇帝。
清沅一来,燕王就转身对皇帝冷冷道:“顾先生来了,你去上课罢。不许胡闹。”
清沅来不及行礼,忙拿帕子给皇帝擦脸。皇帝哭得一抽一抽的,他拿眼睛瞟燕王,见燕王还站在那里,他就不敢往清沅怀里扑,只是用手悄悄拽住清沅的衣袖。
清沅让宫人端水来,给皇帝盥洗。她自走到一边去与燕王说话。
她直接问燕王是怎么了,为何要这样对皇帝。
燕王冷笑道:“你何不问问你自己。”
清沅无端被指责,也是委屈,她道:“我今日刚刚来,就见到如此。”
燕王指着身边的内侍总管郑十九,道:“你来告诉她。”
郑十九上来给清沅行了礼,把事情来龙去脉简单说了。原来是皇帝课上调皮了些,正好燕王过来看他上课,被燕王看见了皇帝在满屋子乱跑,燕王要郑十九把皇帝抱住坐下。
皇帝踢了郑十九,还嚷着自己是皇帝,想砍谁脑袋就砍谁脑袋。
清沅一听这话就一阵发懵:“这话怎么…”
燕王厌恶地看了她一眼,道:“这话是你这个老师教得好啊!”
清沅沉默不语。现在皇帝身边的人,只有她一个是吴太后的人。所以皇帝有什么问题,燕王都推到她头上。这“想砍谁脑袋就砍谁脑袋”的话,燕王立刻想到吴太后并不奇怪,只是他不好直接骂吴太后,所以只能怪清沅。
清沅知道,在宫中走动,这种气就要忍得,受得。若这一点气都受不了,那她是没法坚持下去的。
她思索片刻,就不卑不亢道:“请殿下容我辩白,我在皇帝身边,只教他写字,帝王经纬,都由其他大师来教。我敢指天发誓,从未教过皇帝这样狂妄之言。”
燕王道:“你也许没有明说过,直接教过。可你敢说没有这样想过,没有这样暗示过?”
清沅先还有些气急,这下真要被他气笑。
“殿下这是诛心之论。”
她说完行个礼转身就走,燕王叫住她:“你到哪里去!”
清沅淡淡道:“皇帝这样,还要歇一歇才能上课。我先出去喘口气。”
燕王竟然与她一同出去,在廊下看新开的海棠。
东风摇动海棠新枝,阳光一晃,花瓣颜色格外娇妍。两人并肩,都看得入了神。
清沅慢慢想,他们这算什么?说是亦敌亦友,他们现在只有前半部分的敌,友已经是十五年前的旧事。
“殿下又何必对圣上发那么大火…”清沅终于开口,她声音还有些冷淡,但是平和多了。
燕王看了她一眼。
他说:“你以为我是在教训皇帝,打狗也要看主人么?”
清沅摇头,道:“在这宫中的老人都不容易,我没有那么想过。”郑十九在宫中时候就一直跟着燕王,能一直留在燕王身边,想必是十分贴心的心腹了。
“那是什么?”燕王问。
清沅看向他,说:“皇帝还小。哪怕身边全是宫人围着,也不是血肉至亲。如今宫中皇帝的血亲长辈,只有两位。吴太后…殿下不让陛下常常见到。殿下又太过严厉。皇帝还能依靠谁呢?”
燕王打量她,有些怀疑道:“你在劝谏我?”
清沅与他明明是两个阵营,竟然在劝谏他。燕王这下觉得好笑了。
他们两个人对视着忽然都笑起来。清沅还是第一次看到燕王这样的笑,他一笑,眉间的紧张忧郁全没了。
但他很快收敛了笑容。清沅也扭头看向别处。
清沅清清嗓子,又道:“殿下过几日要陪皇帝去肃陵,我有一事想求殿下。”
燕王道:“你说。”
清沅趁机就把吴皇后想陪皇帝一起去肃陵的事情说了,她还是要找机会尽量让吴皇后多和皇帝相处。
燕王道:“吴太后之前那边派人和我说过…”
清沅以为他要拒绝,没想到燕王竟然道:“吴太后可以去。”
她微笑着谢过燕王,准备回去给皇帝上课,燕王又道:“你也可以去。”
清沅回头,一阵春风吹过,轻盈的梨花花瓣从他肩上掠过。她低声说:“我知道了。”
肃陵之行是为了一系列仪式,从此先帝就要长眠于此了。
仪式之后,一行人在行宫小歇半日,也可当做踏青。
清沅一直陪伴吴太后。皇帝经过仪式也累坏了,这会儿一回到吴太后面前,就躺下午睡休息了。
吴太后一直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儿子的小脸。清沅知道他们母子相处的时间少,吴太后想必有许多话想单独与皇帝说。她低声向吴太后告退。
行宫附近安静平坦,是骑马的好地方。清沅这段时日太忙,都没有时间踏青出游,难得有这机会,就约了几个女官,借了几匹马来,大家一起骑马玩一玩。
她也趁此机会,与吴太后身边的新女官熟络起来,必要时候与她们说话也方便。这些燕王安排在吴太后身边的女官,不少都是燕王旧部家族的女眷,有些还是宁州出身,做事都很豪爽。这些家族都是燕王死忠,因此清沅平时能与她们一起玩的机会少。
清沅今日也算精心准备了。这时候还不适合穿红,她披了一件淡青色斗篷,斗篷下面穿的是前几年做的骑装,还有七八成新,这套没什么大花纹,只是在腰间和袖口绣了些梅花,是她从前在娘家时候常穿的款式,后来在国公府也叫裁缝照着做了几套这样的,但到底太简单了些,少女时候穿还可以,国公夫人要穿更华贵繁复的款式。
但是今日不是炫耀的时候,在这些新女官面前,还是朴素些好。
宁州人向来看不惯京中奢侈的风格。
清沅与几个女官一边骑马一边说笑,正在草地上跑着,就见燕王迎面而来。
他太显眼,清沅想看不出来都不行。何况那些女官已经纷纷笑了起来。大家下马行礼。
燕王到近前也翻身下马。
他的目光第一个就看到清沅,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面色忽然又沉下来,道:“顾夫人,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清沅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触怒了他,只能跟在他身后。
萧广逸却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只不过是被清沅身上的梅花骑装勾起了回忆罢了,他又能怎么说。
但清沅这一身衣服太眼熟,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出了什么错。
当年他初遇玉苓时候,玉苓就是穿着这样一身梅花骑装。
他最爱的就是梅花,见玉苓慢慢骑在马上,还有点胆怯的样子,他又觉得可怜可爱,忍不住问她:“你也喜欢梅花么?”
玉苓点点头。
这就是一段孽缘的开始。
清沅跟在燕王身后,他们已经走了很远的一段路。他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清沅终于忍不住叫道:“殿下!”
萧广逸转身看她,有些怅然道:“顾夫人…”
清沅随手折了一段野草,说:“殿下说有事想问我。”
萧广逸终于道:“你还记得当初你们伴读一进宫,那年春天,众人一起踏青的事么?”
清沅想了想,道:“大概记得。”
她数了数:“那时候,安平公主,先帝,怀恩县主都在。还有我们几个伴读。”
她笑了笑,说:“当然,燕王殿下也在。”
她陷入回忆:“那时候大家刚入宫,许多规矩还不懂。第一次出游,我和棠婳到大半夜才睡着…还有玉苓,她还找我借了一套骑装…她入宫匆忙,连骑装都忘了带,跑来找我借了一套。”
她笑起来:“那时候大家手忙脚乱真有趣。”
青天白日,燕王脸色煞白,他好像见了鬼一样看着顾清沅。
第233章 外传第十一章
清沅本来正想找个由头说说玉苓,没想到萧广逸会主动问起当年。
她当然要好好回忆一番。
她说了许多玉苓的事情, 其实是为了试探萧广逸。她想哪怕燕王再冷血, 提起玉苓也不该无动于衷。若玉苓的死真和他有关…
但她有些失望。不知不觉间,就变成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了。燕王到后面几乎一言不发, 他只是面色苍白,似乎还有些苦闷。
清沅说不准这是什么, 也许是心虚, 也许根本是漠不关心。她读不懂燕王的神色, 她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清沅不喜欢一个人喋喋不休, 她停下回忆, 也停下了脚步。燕王又默默向前走了几步才回过神来。
他侧过身来看向她。
清沅柔声问:“殿下可有哪里不适?”
燕王没有回答,只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了。清沅又问:“恕我愚钝, 殿下提起当年伴读时候,是想问什么?”
燕王缓了缓,才道:“我想起安平了。她最近给你写信了么?”
清沅摇头。她想起安平临走时, 两个人的分别谈不上依依不舍。安平对燕王失望,对周围人, 甚至对她自己何尝不失望。所以安平几乎不与京中故人写信往来,清沅完全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