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后也才三十岁,年纪轻轻就做了太后,更伤心的是, 儿子还受制于人, 并不由她操控。
她也很茫然, 问清沅有没有顾太后的消息。清沅道:“娘娘, 顾太后如今被关在寿椿宫,一直没有消息, 也许反而是一件好事。”
怕就怕燕王让太后“暴毙”。
吴太后若有所思点点头。不过她现在更担心小皇帝,她怕燕王彻底夺走年幼的皇帝。这几日燕王一直将皇帝带在身边, 吴太后每次见到皇帝, 燕王也在旁边。小孩子年龄太小, 跟谁长大心就向着谁。
清沅安慰吴太后:“母子天性,是谁也改不了的。皇帝虽然年幼, 但天资聪颖, 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太后的。”
吴太后握了握清沅的手, 对她说:“以后皇帝身边,你要多多教导他。”
清沅给她一个“我明白”的眼神。吴太后的意思并不是要清沅教导皇帝什么知识,而是要叫皇帝不忘记自己的母亲,防备燕王,牢牢记住谁才是他最亲的亲人。
至于燕王,清沅只与他擦肩而过一次。国丧时候,他是最忙的那个人,繁琐奠仪,朝中日常事务,还要牢牢盯着小皇帝。
清沅与一队命妇一起,从他身边走过。她没有仔细看他,匆匆走过只觉得他满面疲倦,似乎又是几夜没睡。
她想起前两天夜里,她哭得太厉害,燕王说“罢了,你今天这样,是做不了正事了。”
她希望燕王把这个“正事”给忘掉,因为不论是什么事,都不会是好事。
命妇哭奠三天,结束之后,清沅身体微恙。也许是因为天气寒冷,她本就容易手脚冰凉,受了凉气之后就有些不适,只能在家休息几日。
她既病了,舅母给她送了些补品来,又送了一盒子清沅上次说的,要各式散剂都要一份。上次白氏送来的散剂大约有二三十种,清沅看了闻了,挑了几种有些像的,但她还是拿不准。
宫中还在服丧,皇帝还没有那么快开始恢复上课。清沅正好用这段休养时间仔细准备为皇帝上课的内容。
这日清沅正在家中休息,就有下人送了信来,说是叶家夫人送来的。
叶家夫人,就是棠婳的母亲。棠婳已经静悄悄走了,京中近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谁还记得叶太妃。清沅在棠婳临走时候,见了她一面,还对她说,她的哥哥和母亲就要回京了,但棠婳还是没等到亲人回京。现在想来,清沅还是心酸。
不过现在清沅冷静想想,更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原来不明白为什么顾太后突然就想到要把棠婳的哥哥调回京中,按顾太后的性子,她绝不会突然善心大发。
顾太后应当也是想做一些缓和些的手段,怀柔一些人,让“燕王之死”的影响减到最小,所以朝中才会有一些这样的安排。
叶棠婳的大哥叶行高,与燕王的关系并不坏,算是两方阵营中间的立场模糊人物。顾太后想拉拢他,不算走错,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叶老夫人给清沅写信,说她与长子叶行高已经到京,想要来诚国公府拜访。清沅看完,立刻写了回信,让下人和礼物一起送去。
次日叶老夫人与叶行高就登门来了,诚国公夫妇款待叙旧。
叶行高是棠婳的大哥,比清沅大六岁,今年三十五六,这些年都在外地都是在辛苦事多的清水衙门,好在他官声不错,如今回京来也算熬出来了。
不过最使清沅惊讶的是叶老夫人还带来了一个年轻姑娘,是叶行高的大女儿,叶小鸾。叶小鸾今年十五岁,正是与棠婳清沅当年入宫做伴读差不多年龄。
吃过饭后,清沅与叶老夫人,叶小鸾一起在茶室煮茶聊天。
清沅总是忍不住去看叶小鸾的脸。
叶老夫人擦了擦眼睛,对清沅伤感道:“像吧,她是最像棠婳的。”
叶小鸾也道:“大家都说我像姑姑,顾夫人,你从前与姑姑最好,你也觉得我像吗?”
清沅又仔细看了一遍叶小鸾,对她道:“是太像你姑姑了。”
她没有说出来,面孔是有几分像的,但她觉得棠婳更美。而且叶小鸾有些跳脱,棠婳很娴雅。
叶老夫人与清沅又说些从前两家的旧事,叶小鸾虽然在一旁听着,但她并不觉得有趣。
直到说起了当年在宫中伴读的事情,清沅说起了棠婳,玉苓。叶小鸾的神色终于渐渐好奇,她忍不住问:“顾夫人,你说的这几个人,除了我姑姑之外,是不是还有一位是燕王妃?”
清沅点点头,微笑道:“玉苓,我的堂妹,她是已故的燕王妃。”
叶小鸾好奇道:“她什么样子,难道比姑姑,比顾夫人您还要美么?要不然燕王怎么会求娶她呢?”
她年纪小,说话也胆大,自己还不觉得,以为装得很好不经意随口一问,其实旁人都看透她的心思了。
清沅还是微笑,叶老夫人面上有些挂不住,叱了一句:“小鸾!”
清沅拦住叶老夫人,不让大家难堪,她只娓娓道:“那个时候能选进宫中去的,自然都不差。再者钟情一个人,未必都因为皮相。我想燕王也不该是那样肤浅之人。”
叶小鸾点点头,顾夫人说话舒服,她听了很信服。
等叶家人离开,清沅又出了一会儿神,年轻人一出现就提醒她时间竟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只是这伤感没有持续太久,又过两日,宫中就送了东西来,是用漆盒装的一盒子燕窝。
清沅生病,吴太后叫御医来看过。但今日送燕窝的并不是吴太后,而是燕王。
一盒子燕窝并不算什么,诚国公府每日都炖燕窝。能送东西来,就是有心慰问。
赵逊酸溜溜道:“我原来以为燕王会对顾家如何。没想到他对顾家还是客气的,对你也算优待了。既允许你做皇帝的老师,一点小病还送了燕窝来。”
清沅说:“你以为这是好事么…”这时候吃他一盒子燕窝,欠的还不知道是什么。话未出口,就觉得有歧义。
她只谨慎道:“燕王为人狡诈,这里面恐怕有鬼。”
虽然这燕窝她不会吃,但东西已经送来了,宫人也来了两次,这是明显催她不要借着“养病”躲在家里,快点进宫。
次日清沅进宫,她想先去见见吴太后,宫人语气虽然客气,但直接道:“夫人,摄政王在等你。”
燕王暂时还住在天极宫,但等到三月时候就会住到王府去——他将京中的旧忠王府翻新重建了一番,以后作为摄政王府。
不过天极宫依然会为摄政王留着地方。
清沅到的时候,燕王正在看折子,见到清沅来了,他就放下手上的事情,请她坐下说话。
清沅看到燕王的案头正放着一只漆盒。黑漆螺钿纹,盒盖边缘描金。正与送去给她装燕窝的盒子一模一样。
燕王似乎注意到清沅的目光,就问道:“夫人病已经好了吧?”
清沅回答:“谢殿下慰问。”
燕王微笑,他的声音越发温和:“那盒燕窝…”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清沅心中突然烦躁不安起来,她更不喜欢自己变得忸怩。燕王不语,她就主动问道:“不知殿下召我进宫是有何事?”
燕王像回过神来一样,道:“我想让你去见见顾太后。”
清沅猜也是大致如此。顾太后说只会把许婕妤之死的真相告诉清沅一个人。清沅总不去见顾太后,顾太后怎么告诉?
清沅这段时间一直想着,在知道这个秘密之后,怎么将这个秘密转变为一个护身符。
这一日终于要来了,她只觉得肩上一重。
清沅起身,准备由宫人陪着去寿椿宫。
燕王又道:“另外,我有一件东西,要你带给顾太后。”
清沅看着他,燕王伸手,推了推案头上那个漆盒,那个与送给清沅的一模一样的漆盒。
但清沅确定,给顾太后的那只里,装的绝不会是燕窝。
清沅在心中自嘲,她刚刚看到这盒子的时候,竟然有一丝窃喜。有什么可窃喜的呢?燕王这一招分明狠毒。
“里面是什么?”她嗓子发紧。
燕王示意她自己打开看看。
清沅的手指微微发颤,她揭开盒盖,只见里面是一只酒壶和一只杯子。
她盯着那酒壶,慢慢道:“殿下要我送去给顾太后?这就是…先皇驾崩那天晚上,你要我做的正事?”
燕王的声音仍很平静,他说:“我可以让另一个人去送。但这是你最后一次去见顾太后,并且与她说话的机会。如果你不去,那我所做的唯一一个让步就此一笔勾销。”
他指的是清沅陪伴太子的事情。
那样清沅的下场可想而知。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护身。
清沅心中一阵悲凉。
她早就无父无母,没有自己的孩子,与赵逊早就同床异梦。要是死了,也算干净。可就是这样她还是舍不得这红尘。
清沅起头,她面色苍白,道:“我去。”
宫人陪着她,甚至燕王也同行。一行人一起去了寿椿宫。
寿椿宫中人已经裁减得只剩原来的五分之一,只维持必要的生活。因此宫殿中格外安静。
清沅见到了顾太后。
短短一个多月,顾太后瘦了许多,她虽然还算平静。看到清沅和燕王一起来的,她大致明白今日会有什么事情。
“我要与清沅单独说话。”顾太后提了最后一个要求。
顾太后领着清沅,不要任何宫人跟着,两个单独走去了花园中的湖边。在早春二月,湖边还十分寒冷。但这里开阔,四面都可以看见。她们两人说话谁也没法偷听。
顾太后挽着清沅的手,听她说这段时间的事情,一直说到今天。
顾太后道:“是燕王逼你来的?”
清沅低声道:“是的。”
顾太后道:“你做得很对。”
清沅没想到顾太后会这样镇定。虽然她对顾太后也有许多不赞同的地方,但是顾太后身上有些东西,她也忍不住佩服。
“燕王想知道许婕妤是怎么死的,这是他最想知道的。”清沅说。
顾太后问:“若我告诉你了,你能坚持多久告诉他?”
清沅说:“最好的情况,当然是到皇帝亲政时候。”
顾太后摇摇头:“我觉得他没有那样的耐心,也没有那样的身体。我与他见了两次,他应当活不到皇帝亲政。”
清沅想了想,她在顾太后耳边说了几句。顾太后微笑起来,说:“这就对了。你要用这个拿住他,不能让他拷问你。”
顾太后看着清沅的面孔,忽然长叹一口气,说:“清沅,你没有嫁给重均,我一直觉得可惜。但现在想来,也许你嫁给重均,才是可惜了。”
清沅道:“太后这时候还说这个做什么呢?”
顾太后道:“你很像我。”
清沅沉默不语。顾太后笑道:“你不信吗?我们恐怕比你想的还要像。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清沅,你以后一定要小心。顾家再没有人能保护你了。”
清沅终于哽咽。
她说:“燕王对顾家仇恨太多了…我一直以为他至少对玉苓还有几分缅怀…”
顾太后淡淡道:“这是你不明白。他怎么会缅怀玉苓呢,玉苓就是他害死的。”
清沅第一次听说这话,她心中一阵惊涛巨浪:“为何!玉苓那时候才十九岁啊!”
什么样的人才能对十九岁的妻子下毒手。
顾太后道:“这又是一桩孽缘了。玉苓虽然嫁给了他,其实心中一直忘不掉重均。”
清沅忽然想起燕王那句“京中有几个命妇,不钟情圣上?”“这事情不用我说,她们的丈夫都知道。”
“就为这个…”清沅喃喃道。
顾太后道:“他发现了玉苓的那一点心思,又怀疑我杀了许婕妤,对顾家女已经深恨。玉苓是做了我的替死鬼…”
她嘲笑道:“你看看他如今的作为,要你这样一个无辜的人来给我赐毒酒,哪还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顾太后叹道:“论狠毒,我哪及他一半。”
她们说了整整半个时辰。
有宫人走过来,顾太后立刻停住说话。
宫人走到清沅面前,恭敬道:“燕王说,夫人该给太后敬酒了。”
清沅道:“我知道了。”
宫人将盒子捧来放在石桌上就退了下去。清沅拿起酒杯,斟满一杯,她举着酒杯稳稳当当一滴不洒,奉给顾太后。
顾太后盯着那酒看了一会儿,一饮而尽。
她连饮三杯。
然后倒了下去。
清沅扑上去抱住她。顾太后的面色极其痛苦,她蜷着身子,紧紧抓着清沅的手。
“清…清沅…”顾太后断断续续道,“记着…不要…”
清沅只觉得手都要被顾太后掰断了,她不知道自己是疼的还是紧张,已经泣不成声,她说:“我知道…我知道…”
顾太后坚持说了下去:“不要…让男人瞧不起…”
清沅浑身一震。顾太后最后道:“你…比他强…活着…熬过他…辅佐…皇帝…”
清沅的眼泪止住了,她的声音不再支离破碎,她说:“我会的。”
顾太后咽了气。
清沅抱着她的身体,过了片刻,有宫人来扶起她。
她忽然轻松多了,有什么束缚从她身体里解除了。
她回过头,看到燕王正在看着她。
她慢慢走过去,说:“殿下要我做的事,我做到了。”
燕王仔细看着她,他以为她会指责他残忍,她会哭泣,她要做一些又美又矫情的姿态。
但她什么也没有。
她好像也喝了一杯毒酒一样,只是那毒渗透的不是她的血肉,是她的神魂。
她眼中甚至有一丝妩媚的笑意,她说:“还望殿下不要食言。”
燕王说:“顾夫人,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她给我的东西还给她罢了。”
他竟然向她解释。
清沅仔细听着,但燕王怀疑她根本没有听进去。
她说:“殿下不必向我解释什么。”
她施施然离去了。
第229章 外传第七章
之后整整一个月, 清沅都没有入宫。顾太后死后, 燕王又将顾太后的两个侄子下狱, 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有关顾太后之死, 宫中发的消息很简单,说大行皇帝驾崩,顾太后伤心而亡。不仅如此, 宫中为顾太后准备的治丧也很简单, 甚至没有要百官去哭灵。本朝太后从来没有这样的, 显而易见顾太后这是罪妇待遇,但如今是燕王摄政,朝中只有寥寥几声议论, 就被燕王用“顾太后素来简朴, 留下遗命不许铺张”压了下去。
反正人已经败了, 死了, 燕王说什么都可以。
只有清沅知道,顾太后最后说了什么。
那一天从宫中回来之后, 清沅烧了一夜,一夜未眠, 她体内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在撕扯, 让她无法安宁。顾太后不是因她而死的,但她做了行刑人。
是她为顾太后斟满毒酒, 还眼睁睁看着她挣扎而亡。燕王让她做了刽子手。
直到凌晨时候, 清沅的高热才渐渐退了下去, 她平静了许多。只是顾太后临死时候的一字一句都已经烙在了她的心中。她很明白顾太后这个人,真假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有利她才是最重要的。
清沅把顾太后说的每一句话翻来覆去想,她明白了一件事情,她其实无需分辨顾太后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需要答案的是燕王,不是她。她需要的不是答案,是武器。
她在退烧之后又恢复了平静甚至冷静,她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将这些武器打磨锐利。早晚它们会派上用途。
宫中需要时间从这两场大事中休息恢复,清沅也需要时间。这一个月她一次也没有入宫,只是不时给吴太后写信问安。虽然她知道两仪宫的信件很可能都要被燕王查阅,她也还是照写不误。
三月初,诚国公府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安平公主来与清沅道别。
清沅已经知道了,燕王在宁州的时候就一直与安平公主联系,并且不是普通联系,是要安平为他刺探顾太后这边的消息,而安平一向爱与顾太后对着干。
如今燕王胜了,安平却要走了。
她说她想出京去看看。
清沅与安平公主相对而坐,两个人都是百般滋味。清沅不再是十五岁入宫伴读的少女,安平公主当然也不再是需要人陪伴的小女孩。
清沅问:“公主,你后悔么?”
顾太后遇上燕王,注定是这样的结局。但若没有安平暗中帮助,燕王也许不会那么顺利。
清沅并不是指责安平什么,她是真的好奇。
安平道:“你以为我出走京城是因为后悔么?不是的…之前我做了什么,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清沅看着她,安平道:“我走,是因为我失望。我原以为四哥和旁人不同。但倒头来,他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独揽大权,排除异己,大概人到了那个位置,都会这么做吧…他已经不再需要我的帮助了,我也看够了这一套了。一遍又一遍,看多了烦。”
清沅觉得这位公主实在任性到可爱,同时羡慕她可以这样任性。
安平的地位在这里,她这样随意议论燕王,然后一走了之,燕王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清沅又觉无聊,便柔声道:“那就祝公主一路平安,尽情尽兴。”
安平伸手握住她的手,问:“母后最后说了什么?”
清沅不动声色:“公主都不知道顾太后最后说了什么,我又从何得知。”
安平道:“我听说那天你入宫了。就在同一天,而且你是顾家硕果仅存的一个,燕王还允你近皇帝的身。要说这事情不是母后的手笔,我是不信的。”
清沅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她现在谁都不能轻易相信了,或者说,她还有一点惩罚安平公主的意思。
“我已经说了,我对此事一无所知,公主又何必再问。”
安平脸上慢慢显出失望的神色。这京中,越往高处走,能交心的人越少。最终在他们这一层的人,只剩下交换和利用,除此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她又怎么能不走?
临走时候,安平对清沅叹道:“你还记得你们刚入宫伴读的时候么?”
清沅微笑道:“公主,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怎么会忘呢?”
她说得又怅然又温柔。
安平道:“我也一直记得…清沅,其实我从前真的很喜欢四哥…他到如今这样,也是迫不得已。”
清沅送安平上马车,她说:“谁又不是呢?”
安平看着她说:“你不明白,他是个可怜人。”
清沅沉默不语。
并不只是安平公主一个人意识到诚国公府顾夫人的特别。原来顾太后还没死的时候,清沅被允许出入宫中,做书法老师,就曾有一些人反对,说将来皇帝不应该与女流学字。但燕王说“书圣的老师也是一个女人”,竟是坚持用了顾夫人。
当时还有人以为燕王这是在对顾太后示好。
没想到先帝驾崩不久,顾太后也迅速殒命。到了这时候,谁也不会认为燕王是想对顾家示好了。
顾清沅在这乱局中,不仅能全身而退,还权势更盛一层,简直成了京中的不解之谜。
京中开始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些人竟联想到顾夫人那出众的容貌上,只不过这些闲言碎语相信的人并不多,因为太过离奇。
在清沅休养的这一个月,宫中隔三差五就送赏赐来。大家都看在眼里,于是这段时日,不少人都找上门来,想拜顾夫人为师学字。
清沅现在只在家指点指点几个庶子庶女,其他求上门来的学生一概拒绝。她不想让人乱攀关系。
在家修身养性一个多月,清沅终于把身体和精神都调理到最好。现在每一次入宫,和冲锋陷阵没有区别,不养精蓄锐怎么行。
三月初三,清沅入宫第一次为小皇帝上课。
皇帝才五岁,正是小孩长身体和开蒙的时候,已经认了两三百个字。之前还是太子的时候,每日都是玩的时间多,只有小半天时间读书认字。如今做了皇帝了,燕王说皇帝不可一味贪玩,一定要认真学习,因此将皇帝的课表排得满满当当。
清沅是教书法的,每隔两日给皇帝上一次课。今日她的时间排在讲史的老师后面,她一来,就见皇帝无精打采坐在宽大的桌边,腿悬在椅边一晃一晃。
清沅微笑起来,给皇帝行了礼。
皇帝慢吞吞起身,回了师徒礼,嫩声嫩气道:“顾先生好。”
清沅不知道有没有人教过皇帝,如果没有,那她只同他说过一次他就记住了,真是聪明。
先皇和顾太后刚走不久,宫中还一片萧条,没有人敢办宴席肆意玩乐。皇帝又每天课业繁重,这个年龄能坐得住就很不容易了,脸上难免不高兴,也提不起精神。
清沅今天第一次上课,也不要皇帝立刻练字,只说些有关书法的趣事,又将宫人准备的各种文房用具拿给皇帝看,一件一件细细讲解,哪里出产的最好,好在哪里,然后要皇帝挑一套自己最喜欢的用具。
皇帝刚刚听课听得要瞌睡,这会儿清沅一来,说的事情都比刚刚的白胡子老师有意思多了。他不用坐在桌边,跟着清沅在书房里,品鉴各种物品,一会儿在纸上试试笔,一会儿玩玩笔洗,一会儿看看砚台上的花纹,他玩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