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稍凉爽些时候,他开始把折子带去萧从简那里。
萧从简写书,他就在那里看折子。有时候白天也不收拾走,就放在萧从简那里。
萧从简说过他几次,要他把折子收好带走。
皇帝就说:“我带来, 就是希望你看的。不要说什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话。不要那么虚伪,你知道你的位置和别人不一样。你将来一旦恢复自由身,又是一句话就可以左右时局。”
李谕淡淡道:“难道你要等出去那一天才开始补课么?”
这是他第一次对萧从简说放他出去的话。他退了一步,在这绝路上总要有人先退一步。
但李谕不能确定萧从简有没有看这些折子。因为总是那些折子总是他走时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
重阳登高那一天,皇帝拖着萧从简上了阁楼。宫廷也显出秋色,几处落叶斑斓,宫人正在慢慢扫去。
萧从简在东华宫已经出入许多年,这个角度的情景对他来说也不常见。
“陛下,再过三个月,今年就要过去了。”
他提醒皇帝,事情拖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李谕与他并肩而立,只道:“我知道。”
他看看萧从简,说:“之前我说过这是心魔。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告诉我,心魔怎么破掉?”
萧从简说:“凡事都是一念之差,陛下只要想开了,自然就消除心魔了。”
李谕笑道:“你是在说废话来敷衍我。”
萧从简也微笑不语。
李谕问他:“你有过这种时候么?觉得此生此世非此人不可。”
萧从简避而不谈,只道:“我与亡妻感情甚笃。”
李谕道:“是啊。不管你有意无意,这几年都没有续弦。在京里说起来,就足够情深意切了。毕竟这世上多的是丧妻之后立刻又娶的。”
李谕说:“但深情还不到那个程度。假如有轮回转世,你又遇到亡妻,你仍是权势滔天的丞相,但她已为他人妇了,或者她变成了一个男人。你会夺人妻子吗?会为她断袖吗?”
萧从简本不想和皇帝说这些漫无边际的胡话,但皇帝坚持要听他的答案。
他只好说:“只要她过得安好,我又何必去扰乱她。”
李谕就不说话了。
萧从简看他那难过的样子,开玩笑道:“你这时候不要再编个谎话说自己是窈娘,我是不会信的。”
李谕笑不出来。
李谕静了片刻,又道:“我常常想,若那一晚我真的做到底,得到餍足,是不是现在就能看开了。只要有一次…”
萧从简无奈——皇帝说来说去,还是想要和他睡一次。
这件事情,萧从简一不肯被强迫,二不肯被要挟。而且他不怎么相信皇帝所谓的“只要一次”。这种事情,一旦有了第一次,那就必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数不清次数。多少勾搭成奸都是始于这“只想要一次”上。
他毫不犹豫,再次拒绝了皇帝。
到了十二月末,郑璎生下了一个男婴。因皇帝之前说了话,这孩子的去留由郑璎自己决定,因此郑璎也硬气了些,坚决要留下孩子,孩子跟了外公姓郑。因郑璎怀孕时候心情低落,并不是十分健康,生得小小的。
不过宫中来传话,说冯皇后想见见郑璎,看看孩子。郑璎只好跟着嬷嬷,抱着孩子进了宫。
第77章
郑璎在冯皇后那里坐了一会儿, 冯皇后逗弄了会婴儿,又给了一只赤金长命锁,一个对儿金镯子。
不一会儿就有东华宫的人过来,说皇帝派他们抱了孩子过去看看。
冯皇后微微一笑道:“去吧。”
本来要招郑璎进宫来看看的就不是她,而是皇帝。只不过皇帝用她的名头把人召来的而已,免得太引人注目。她原来对郑璎没什么想法,毕竟以前她是丞相的儿媳。然而现在萧家都倒霉了, 皇帝竟然还要召郑璎进宫来, 她就觉得有些蹊跷, 可又想不出什么道理来。
郑璎虽然不知道内情,但皇后召她进宫,她已经足够不安了——萧桓被流放,她和萧桓已经和离,照理说完全失去了进宫的资格。
这下皇帝又要把孩子抱去东华宫, 她心中一颤。她有什么能被皇帝图的,但这孩子却不一样。她怕极了, 但脸上还不能露出异常,皇后一说“去吧”, 她就站起来, 行了个礼,跟着东华宫的人走了。
还好东华宫的人也没说她不能去。她从嬷嬷手中抱过孩子,微笑道:“不劳嬷嬷,我来抱吧。”她将孩子抱在怀中,跟着去了东华宫。
宫室里温暖, 但室外正是数九寒天,从皇后宫中走去东华宫还有段距离,东华宫的人竟备了暖轿,请郑璎上轿。郑璎不敢,宫人就道:“陛下说了,冻坏孩子就不好了。”
郑璎只好上了轿子,她心中愈发忐忑。
到了东华宫,皇帝正在和几个孩子一起赏雪,见郑璎来了,就放下小公主,过去接过婴儿。
孩子很乖,这会儿正闭目安睡,皇帝摸摸他的脸,捏捏他的下巴,把他弄醒了,他也不哭不闹。
皇帝又问了郑璎孩子出生时候的时辰,分量。郑璎都一一答了。
皇帝又道:“你在这里坐坐。”
他抱走了孩子,不知道去哪里了。
郑璎无计可施,只能枯坐干等,另一边几个孩子玩耍嬉闹的声音叫她更加难受,不禁掉下泪来。
李谕抱着这小小的孩子,温暖绵软,他轻轻抚了抚孩子的脸,低声说了三遍对不起。他去到偏殿时候,萧从简正站在窗边看雪,见皇帝进来,他关好窗户。
他看清楚了皇帝抱着的是什么。
“这是谁的孩子?”萧从简问。
李谕没有说话,他想萧从简应该已经猜到了。他只将孩子递给萧从简。
萧从简轻轻抱了孩子,坐了下来。
孩子正睁着眼睛看着他,嘴巴咧开。
李谕轻声说:“他笑了。”
萧从简沉声说:“这是萧桓和郑璎的孩子?”
李谕说:“是”
萧从简又问:“郑家对郑璎可好?”
李谕说:“我放了话过去,他们不敢苛待郑璎和孩子。”
萧从简便不再说话。
他专心致志地看着孩子。
李谕低声向他道:“你骂我吧。”
萧从简的目光仍没有从孩子身生挪走,他只说:“我想起了霈霈和萧桓出生的那一天,产婆把孩子抱给我的时候。”
李谕坚持说:“你该骂我。”
萧从简这才抬起头,向皇帝道:“陛下,会因为这个孩子就改变计划吗?”
李谕无言以对。萧从简收了讽刺之色,只淡淡道:“从小就受一番磨砺,说不定以后将来会比他父亲有出息。”
萧从简甚至说起一些被抄家被流放的家族,那些家族的孩子的命运。
李谕不知道萧从简内心里是不是已经把他恨透了。若萧从简恨他,他情愿萧从简发泄出来,也好过这样的虚与委蛇。
萧从简又看了一眼孩子,就将他还给皇帝:“陛下这样抱走孩子,他母亲该着急了。”
小公主正趴在郑璎膝上,好奇地摸摸她的脸,问她为什么哭了。郑璎只能擦了眼泪,正要说话,就见皇帝回来了。
郑璎立刻迎上去,抱过孩子立刻扒着脸看了看,是自己孩子没错,又见孩子仍是安安稳稳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小公主已经在一边拉着皇帝的衣服告状了:“姐姐刚才哭了!父皇你给她赏赐!”
宫人们都被小公主逗笑了。李谕也微笑了,他向郑璎问道:“若萧桓回来了,你想和他破镜重圆么?”
郑璎抱着孩子的手就紧了紧,她说:“大约我和他是没这个缘分了。”
只要郑璎说愿意,他就可以把萧桓召回来。事情总要一步步做,一步步铺垫。
然而郑璎说不愿意,他只能作罢。
他赏赐了些孩子的东西,让人送郑璎出宫。他又和孩子们玩了一会儿,然后单独问了阿九的功课,之后又见了几个人,处理了些事务。到晚间才去萧从简那里。
萧从简这时候应该正忙着他的书稿——他初稿已经写成了,正在修改。然而今天他却像是在对着稿子发呆,那样子并不像是不知道如何落笔。
李谕一进来就道:“郑璎已经走了,她不愿意和萧桓复合。这个孩子只能郑家来养了。”
萧从简只是反复舔笔,并不说话。李谕拿起剪子剪了烛花,道:“…不过我听说郑家有打算让郑璎再嫁。郑璎性格容貌都讨喜,家中父兄也都努力上进,并不愁二嫁之事——本来嘛,你给萧桓选中的妻子和外家都不会差。”
他非要把萧从简的火气给撩得爆出来。
萧从简仍是端坐在那里,然而李谕能看出来他的背已经绷紧了。那是萧从简在生气。
他继续说:“说起来,其实徐阳王之前就和朕提过,有想聘郑璎为王妃的心思——原来郑璎还没和萧桓成亲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郑家那时候选了萧桓,是觉得萧桓在仕途上有前途。徐阳王嘛,你也该知道,无甚抱负,就想做个闲散王爷,人是憨直了些,但生得体面,也算得是美男子了。郑璎绝对拿得住他。要这事情真成了,郑璎把孩子带过去,他也无所谓。那这孩子就要既不姓郑,也不姓萧,而是姓李了…”
萧从简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努力轻轻搁下笔,站起来,准备离开。
他仍是不骂皇帝。
李谕实在无法,几步冲上前拽住他,猛然吻上去。
萧从简一张口想骂,李谕的舌头就滑了进去。
两人唇舌交缠,只是萧从简全是抵抗,李谕结束这个吻,萧从简立刻骂了出来:“你疯了!”
李谕仍是抱住他,他们身后就是墙壁。室内温暖,这一番挣扎,两人都有些喘。
“我是疯了,”李谕在萧从简耳边说,“所以要说这些疯话给你听——你从来没和人这样接吻过吧?有谁这样吻过你?没有吧?”
萧从简不屑一顾。
李谕又道:“有时候我十分好奇,你在床上真的十分满足过吗?”
第78章
萧从简一肚子腹诽, 对皇帝无话可说。
什么叫有没有人这样吻过他?有没有满足过?他只觉得刚才皇帝像在啃他的脸。
他对皇帝很失望。这段时日他以为皇帝的态度有所松动,不再整日吵着要和他睡觉。没想到没有几日又是这样故态复萌,简直鬼打墙一样。
两人又是一阵推搡。皇帝啃完他的嘴和脸,又将他抵在墙上啃他的脖子。
萧从简正为孙子的事情在气头上,只觉得心脏都比平时跳得快。以他对郑家和郑璎的了解,恐怕真会选择再嫁徐阳王。
皇帝仍坚持不懈地吻着萧从简的颈项。他使出浑身解数,一寸一寸舔舐吮吸, 用牙尖轻轻摩擦萧从简的喉结, 舌尖扫过萧从简右耳下面的时候, 萧从简忽然一颤。
萧从简这一颤,两人都是一呆。一怔之后李谕立刻狂喜,在萧从简耳边低低问:“舒服吗?是不是舒服?”
萧从简也是没想到,他自己从前都不知道这里竟是这样的。他几乎要恼羞成怒,勉强克制住自己, 沉默不言。但皇帝竟像中邪了一样,力气巨大无比, 将他紧紧压在墙上,又盯着他耳朵下面又舔又吻。
萧从简无比烦闷, 终于忍不住怒道:“你这样和一条疯狗有什么区别!”
李谕一顿, 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萧从简立刻摆脱了他,整理好衣服,去房间另一头坐下,生气起了闷气。
李谕垂着头坐在榻边,他只觉得急切地需要一支烟, 或者一杯酒,只要是有毒的东西都好。
片刻之后他忽然笑了起来。
“这是我自找的,”李谕说,“我想睡什么样的人睡不到?被骂疯狗,是我自找的。”
萧从简坐在那里生闷气,他生的不是皇帝的气——皇帝的种种行为他要气还气不过来。他生的是自己的气,刚才竟一时动摇,失了冷静。一失去冷静,就会露出破绽。
李谕果然盯住了他的破绽。
就听李谕又道:“…可是好笑啊,真好笑。你啊你,都知道你渊博睿智,治国之事,没一样不精通。可你连自己身体那里敏感都不知道。你不觉得可惜么?”
萧从简这会儿已经神色平静了些,面上的潮红退了。
“陛下与那么多人花了那么多时间在床笫之事上,自然是对房中术了如指掌。”
李谕又被扎了一刀。萧从简并不相信他。
他走到萧从简身边,从他背后抱住他,低声说:“我只想让你体验…那种极乐…”
萧从简叹了一口气,说:“陛下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已经说很多次了,陛下哪怕流放我,都好过将我囚在东华宫。”
李谕默不作声,又吻了吻他的脸,才放开萧从简。
到了过年时候,真正是几家欢乐几家愁。郑璎那天在宫中回来之后想想,觉得自己当时害怕得有点没道理——皇帝要真想除掉这个孩子,也不用抱到宫中去亲自动手。但天心难测,眼前平安难保将来如何。
徐阳王那边又殷切追求。她思来想去,徐阳王胸无大志也是件好事,他已经是个王爷了,还要什么上进?只要不浪荡挥霍就好。有她来持家,不会把家业败了的。再者孩子有王府庇护,想来比一直在郑家要好许多。
于是正月里两家就订了婚。郑府上下喜气洋洋,都说姑娘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先嫁国公府,和离之后又嫁王府。
萧皇后在宫中知道了这事情,没法责怪郑璎。徐阳王是个好归宿,郑璎没必要再等萧桓了。
除夕前,萧皇后又求见了一次皇帝。
李谕见了她,萧皇后带了一只匣子来。
李谕见她消瘦了些,知道她心中煎熬,但也无法,只温言安慰了几句。萧皇后对皇帝淡淡的,只说快过年了,不知道她父亲被关押在何处,担心他过不好年,托皇帝将这匣子东西带给他。
李谕只是踌躇,并未立刻答应。萧皇后就道:“朝中无人知道父亲被关在哪里,但陛下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父亲应该仍在京中或京郊。若押送去外地,这一路上不可能没有消息漏出来。”
她猜得不错,若顺着这个思路猜下去,恐怕就要离真相不远了。李谕怕与她说多了被她看出端倪,这才道:“皇后孝心,朕自然成全。”立刻起身命人送客。
萧霈霈确实是想借着送东西的名头和皇帝聊聊,打探下萧从简的下落。然而皇帝十分谨慎,她只能确定了一点——父亲确实是仍在京中。
她也派人给萧桓送了东西。
萧桓在北疆,正在忙着修城墙。北疆如今战事平定,只是几座大城都需要重修,许多田地等着开垦,被流放去的人大多都耗在这些劳役上。萧桓因是萧从简的儿子,不至于做苦力,他又有些才华,日子还过得去,只是与京中的精致细腻不能比。
他到了北疆之后没几个月,人就糙了一圈。在当地吃面食的多,每日有面饼,有肉吃,有酒喝,就算得上是奢侈的生活了。萧桓在军中呆过,又是个男人,很快就习惯了这种日子。翡翠却很不惯,不时落泪,到了北疆之后不久,就掉了一个孩子,还不足两个月。
快过年时候,霈霈送东西来的人到了。她给萧桓送了一千两银子,萧桓并不缺钱,只是在北疆,有时候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京城的东西。
然后还有许多吃食,宫中的零食分成一包一包,包了许多,送去给萧桓解解馋,做人情。
其他还有衣服布料,日常用品,都是京中上好的东西。萧桓留着自用也好,拿去送人也好,都是好的。
来人还带来了郑璎会带着孩子另嫁的消息。萧桓呆了半晌,才道了一个字:“好。”
三个月前他才知道郑璎有了孩子的事情,这会儿听了新消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除夕之夜,萧桓和翡翠坐在炕边,桌上是仍是往常的菜饭,只添了几碟宫中的果子肉脯。窗外是噼啪作响的炮竹声,两人默默吃饭,一句话都没有。
宫中这一年除夕,烟火比往年都漂亮。宫人们看着烟火都笑声不停。
皇帝在东华宫中,往年都是几个孩子陪他守岁。今年他几次想悄悄离开,都被小公主缠住了。
“父皇不要走!”小公主一开了口,两个大些的男孩也这么说。
李谕心里惦念着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萧从简,但孩子们他也不能丢下。只好哄了半天,等几个孩子都昏昏欲睡了,他才终于有机会去萧从简那边。
但萧从简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到来和陪伴。
他悄悄走过去时候,就见萧从简正坐在廊下独酌,猫被烟火声吓坏了,蜷在他怀中。烟火一炸响,猫就嘶叫,萧从简就慢慢为它顺毛。
这一刻萧从简看起来是那么平静,那么温柔。李谕知道,只要他一走过去,他们一开口就只有伤心难过。
他没有走过去和萧从简说话,只是拿了一本书,坐在榻边慢慢翻看,他看一行字,就看一眼萧从简,就这样从去年看到今年。
第79章 番外 生日意外
皇帝的寿辰是在正月二十四。本来这一天, 应该是萧从简领着百官向皇帝贺寿。
但因为去年的变故,今年的万寿节,领着百官向皇帝贺寿的是赵歆成。
李谕生日前一天晚上,还是在东华宫偏殿萧从简那里睡的。
他当然还不至于厚颜无耻到向萧从简要今年的寿礼,萧从简也假装忘记了皇帝的寿辰。
但宫中前一日晚间就放了烟火,想要假装忘记也很难。
睡觉时候,李谕要躺在萧从简身边——床很大, 两个人躺绰绰有余。萧从简没有吭声, 皇帝就躺了下来。
“明天是朕的生辰…白天朕会尽量抽时间过来, 晚上酒宴朕就露个面,然后就到你这里来。”皇帝温柔道。
萧从简觉得这话听得实在不顺耳。这话皇帝应该说给皇后听,说给宠妃听,而不是说给他听。
李谕仍温柔絮语:“明天,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你听了一定高兴。我想在我的生日,看你高兴的样子…”
萧从简心中有了个数, 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情,他说:“陛下今天不能说么?”
李谕笑了笑:“也许你听了也只会当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我还是想留到明天。在特别的日子, 做特别的事情,这才有仪式感,对不对?”
萧从简淡淡道:“那我等着陛下的好消息。”
两人无话。李谕渐渐沉入梦乡。
第二天凌晨时候,李谕还没完全醒来,就觉得有一双手正温柔地抚摸着他。从触感上说, 那是一双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他在梦中能得到萧从简这样的抚摸,也算是个生日美梦了。
“朴之…”他喃喃道。
“你在叫谁?”一个陌生的低沉男声问。
李谕一下子睁开眼睛,他不是在做梦,是真的有一个不是萧从简的男人躺在他身边!手正放在他的胯上,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李谕一个翻身坐起,飞起一脚就将那个男人踹到地上。
“放肆!”
男人趴在地上呼痛,又骂:“你又发什么神经!”
李谕忽然又觉得男人有些面熟,他试着叫出男人的名字:“令狐己?”
令狐己只穿这一条内裤站了起来:“是我,你男人!你做梦的时候念的是哪个野男人!”
李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呆滞的目光慢慢扫过整个房间——整个房间除了床是一张中式红木床,其他全是现代设备,几乎一整面墙大的电视,无扇叶风扇,墙面上装饰着现代画。
他看向窗外,他认出来,这是他自己的房子。他穿越之前的房子。
他突然脸色煞白,大叫一声。
令狐己吓了一跳,冲过去抱住他:“怎么了?”
李谕是想起了萧从简。若他穿了过来,那现在萧从简那边他是死了?他若死了,别人看见东华宫偏殿的萧从简会怎么想!若是那边的皇帝死了还好,更怕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过去了…
他抓住令狐己,逼问他:“你是我男人?”
令狐己有点懵,李谕满脸凶狠,是真杀气。
“嗯…”他弱弱地说,“你是我男人。宝贝,你这是怎么了…”
李谕一瞬间想扶额。
令狐己他其实早就认识,毕竟不认识令狐己的人应该没几个。但两人从前几乎没说过话。他又怎么会和令狐己在一起?
“我什么时候和你在一起的?”他冷静了些。
令狐己说:“说三年可以,说两年可以,说是去年也可以?取决于你想过哪个纪念日。”
李谕没功夫和他闲扯,放开他,去床头拿了手机。
他翻着通讯薄,立刻找到了自己的经纪人和以前的助理。
半个小时之后,李谕已经基本确定了。这几年他是和汝阳王互相穿了。现在他穿了回来,那在萧从简那边的大概就是汝阳王了。
如果是汝阳王,那萧从简出来之后能轻易控制住朝局。怕就怕汝阳王那个夯子做事不过脑子,害了萧从简!他把萧从简藏在东华宫谁也不知道,汝阳王若真把萧从简杀死在那里…
李谕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恨自己。他今日本来是打算告诉萧从简,他已经决定要一步步放他恢复自由了。
他只想吐,捂住了脸。
令狐己和经纪人,助理,就这么站在门边看着李谕。
“他一早上起来就这样?”经纪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