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结束之后,托雷斯和罗杰斯站起身来。这时候,正好有位女性证人在描述自己受到两个女海盗袭击时的种种耸人听闻的细节。她发现了她们的女性身份,还说“从她们高高的乳房就能看出来”,整个法庭顿时哄堂大笑。他们笑啊笑啊,一直到法官敲打木槌,要求肃静为止,那笑声甚至淹没了罗杰斯和托雷斯重重关门的声音。
在此期间,安妮和玛丽却一言不发。怎么回事?舌头被猫叼走了吗?在我的印象中,她们从来都不是沉默寡言的人,可此时的她们却像坟墓一般寂静。证人们添油加醋地说着,可她们却一次都没去纠正那些夸张的说法,当法庭宣判她们有罪时也一言不发。甚至当法官询问她们是否有不执行死刑的理由时,她们也什么都没说。
于是这位法官——他对这两位女士毫无了解,大概以为她们是那种沉默寡言的类型——宣布了判决:绞刑。
这时候——直到这时候——她们才开了口。
“大人,我们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求情。”玛丽·里德打破了先前的沉默。
“什么?”法官脸色发白。
“我们怀孕了。”安妮·伯尼说。
旁听席上一阵骚动。
我很想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否都是白棉布杰克的种。
“你不能吊死怀着孩子的女人,对吧?”安妮抬高嗓门说。
法庭上一片混乱。仿佛猜到了我的想法那样,守卫之一用滑膛枪的枪管碰了碰我的背脊。想都别想。
“肃静!肃静!”法官大喊道,“如果你们的说法是真的,那么处决就将延缓,但只到孩子降生为止。”
“那等你们下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再怀上孩子!”安妮吼道。
那才是我记忆里的安妮,天使般的容貌,说起话来却像是最粗野的那种水手。她让法庭再次陷入骚乱,最后法官涨红着脸,敲了敲木槌,命令守卫将她们带走,审判也在混乱中告一段落。


第五十八章
“爱德华·肯威。还记得你曾威胁要割掉我的嘴唇,再喂给我自己吗?”
劳利亚诺·托雷斯的面孔从牢房门外的昏暗中浮现,又被窗户上的铁栏分成几部分。
“可我没有真的下手。”我提醒他。太久不说话,我的嗓音显得很是沙哑。
“你做得出来。”
的确。
“但我没那么做。”
他笑了。“真是海盗的典型恐吓手段:直截了当,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罗杰斯,你说呢?”
他也在那儿。伍兹·罗杰斯,伟大的海盗猎人,正在我的牢房门外徘徊不去。
“所以你们才断了我的食物和水?”我哑着嗓子说。
“噢,”托雷斯笑出了声,“这只是小意思,手段还有得是呢。我们要知道观象台的位置。我们要知道你对霍尼戈做了什么。来吧,让你看看接下来有什么在等着你。守卫!”
两个人走了过来,正是那两个护送我去法庭的圣殿骑士走狗。托雷斯和罗杰斯离开后,他们给我戴上了手铐和脚镣。接下来,他们拖着我离开牢房,沿着走道,来到监狱的庭院里。我眨着眼睛,看着炽热的阳光,呼吸着几周以来的第一口新鲜空气。紧接着,我惊讶地发现自己走出了监狱的大门。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太阳的光芒太刺眼了。我没法睁开眼睛,就好像眼皮给黏上了一样。
没人回答。我能听见金斯敦的喧嚣声。在我周围,人们过着和平常一样的生活。
“他们付你们多少钱?”我勉强开口道,“无论多大的数目,只要你们放我走,我就加倍付给你们。”
他们停了下来。
“好心人,好心人,”我喃喃道,“我会让你们发财的。只要把我……”
一只拳头狠狠打中了我的脸,打破了我的嘴唇,让我的鼻子流出血来。我连连咳嗽,又呻吟起来。就在我仰起头的时候,一张脸凑了过来。
“闭。嘴。”
我眨眨眼,努力看清他,努力记住他的长相。
“我会报仇的。”我低声说道。我的嘴角流出了血,但也可能是唾液。“记住我的话,伙计。”
“闭嘴,要不下次我就动刀子了。”
我笑了起来。“你真能胡扯,伙计。你的主子想要我活命。如果你杀了我,就轮到你去蹲牢房了。说不定还会更糟。”
透过痛苦、鲜血和刺眼的阳光,我看到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我们走着瞧吧,”他恶狠狠地说,“我们走着瞧吧。”
我们继续前行,而我吐出几口血沫,努力维持头脑清醒,但始终没能成功。最后我们来到了一段像是阶梯的东西面前。我听到了托雷斯和罗杰斯微弱的话声,随后头顶传来一声“吱呀”,可我抬起下巴,向上看去的时候,才发现这儿是个示众架。走狗之一爬上阶梯,打开了锁,示众架发出一阵生锈金属的摩擦声。我感到炽热的阳光直射着我。我会死在这儿。死在阳光下。
我试图说些什么,解释说我快被烤干了,就要被太阳晒死了,而这么一来——如果我真的死掉——他们就永远没法得知观象台的位置了。只有黑色准男爵知道,想到黑色准男爵掌控着它的全部力量,我就不禁心惊胆战。
他正在使用那股力量,不是吗?所以他才能如此成功。
我没机会说出这句话了,因为他们把我锁在示众架上,将接下来的事交给了太阳,让它把我活活烤死。


第五十九章
日落时分,我的两位朋友才来接我回牢房。我幸存的奖赏是放在牢房地板上的一碗水,除了抹在开裂的嘴唇和阳光晒出的水泡上以外,其余的也只够让我活下去而已。
罗杰斯和托雷斯来了。“它在哪儿?观象台在哪儿?”他们追问我。
我裂开干枯的嘴唇,对他们笑笑,但一言不发。
他在大肆抢劫你们,对不对?我指的是罗伯茨。他在摧毁你们所有的计划。
“你明天还想去那儿吗?”
“当然,”我轻声说道,“当然。我很愿意呼吸新鲜空气。”
不是每天。有些日子,我留在牢房里。有些日子,他们只会把我锁在示众架上几个钟头。
“它在哪儿?观象台在哪儿?”
有些日子,他们会让我一直待到晚上。但太阳下山以后,感觉就没那么糟了。我全身无力地卡在示众架里,全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在发出痛苦的尖叫:干渴和饥饿仍在将我推向死亡,我被晒伤的皮肤也火辣辣地疼。不过还是好很多了。至少太阳已经下山了。
“它在哪儿?观象台在哪儿?”
每过一天,他惹出的麻烦就会更大,不是吗?你们浪费的每一天,都会让黑色准男爵对圣殿骑士的胜算更大。至少这点可以肯定。
“你明天还想去那儿吗?”
“当然。”
我不太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撑过下一天。但不知为什么,我相信他们不会杀我。我相信自己的决心比他们更强。我相信自己内心的强大。
后来的某天,我又佝偻身子,无力地蜷缩在示众架里。夜幕再次降临,我听着守卫们嘲笑我,听他们对白棉布杰克的遭遇幸灾乐祸,又听说查尔斯·维恩被抓住了。
查尔斯·维恩,我心想,查尔斯·维恩……我还记得他。他想杀我。还是说我想杀他?
然后是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搏斗,有人倒在地上,发出模糊的呻吟。随后传来一个声音。
“早上好,肯威船长。我有份礼物要送给你。”
我非常、非常缓慢地睁开双眼。在我脚下的地面上,在暗淡的余晖中,躺着两具尸体。我的朋友们,那两个圣殿骑士的走狗,他们的喉咙都被人割开,伤口仿佛两张微笑着的、血淋淋的嘴。
蹲伏在他们身边,在他们的束腰外衣里摸索着示众架钥匙的,是那位刺客安·塔拜。
我还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他了。毕竟,刺客安·塔拜并不是爱德华·肯威的热情支持者。在我看来,他割开我的喉咙和救我离开的可能性一样大。
幸运的是,他选择了救我离开。
但——“别误解我的目的。”他说着,爬上阶梯,找到了能够开锁的那把钥匙,还好心地接住了无力地瘫倒下去的我。他手里拿着个鼓鼓囊囊的皮革水袋,把袋口举到我的嘴边。我大口喝着,解脱和感激的泪水流下我的脸颊。
“我是为安妮和玛丽而来的,”他说着,扶着我走下阶梯,“我并不欠你人情。但如果你愿意帮助我,我就答应带你安全离开。”
我躺倒在地上,而安·塔拜等着我恢复力气,又把皮革水袋递给了我。
“我需要武器。”几分钟以后,我说。
他笑了笑,递给我一把袖剑。对他这样的刺客来说,把袖剑给我这样的外人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就在我蹲起身子,将袖剑系在手臂上的时候,我意识到他对我很重视。这个念头让我有了力气。
我站起身,弹出剑刃,挥舞了几下,然后收了回去。是时候了——是时候去把安妮和玛丽救出来了。


第六十章
安·塔拜说他要去分散守卫的注意力。在此期间,由我去寻找那两个女人。很好。我知道她们被关在哪儿,不久后,趁着他引发的第一次爆炸造成的混乱,我溜进监狱,朝她们的牢房走去。
随着我逐渐接近,尖叫声传入我的耳中,还有我绝对不会认错的安妮·伯尼的声音。
“看在上帝的分上,帮帮她。去找人帮忙。玛丽病了。拜托,谁来帮帮她。”
作为回应,我听到了看守试图让她闭嘴的声音:他们用枪托重重地敲打她牢房的门。
安妮非但没有闭嘴,反而朝他们尖叫起来。
“她病了!拜托,她病了!”安妮尖声道,“她快死了!”
“她是个快死的海盗,这就是你们的区别。”守卫之一说。
我开始奔跑,心脏狂跳,我的身侧又痛了起来,但我没去理会。我绕过转角,一手按着冰凉的石墙,在平复呼吸的同时弹出了袖剑。
安·塔拜制造的爆炸和安妮的尖叫早已让守卫们心慌意乱。头一个守卫转过身,举起了枪,但我的袖剑自下而上,刺进了他的肋骨之间,随后抓住他的后脑勺,剑刃也同时刺进了他的心脏。他的同伴听到尸体撞上石墙的声音,转过身来,瞪大了双眼。他伸手去拿他的手枪,但我在他握住枪柄之前就冲到了他前面,我大喊一声,袖剑向下刺去,深深埋进了他的身体。
愚蠢之举。我的身体并不允许我做出这么激烈的动作。
我立刻感觉到了身侧的灼痛。感觉就像伤口烧了起来,火势更向着我的全身蔓延。那个守卫挣扎起来,带着刺进他身体的袖剑和我一起倒在地上,我摔得很重,但及时抽出了剑刃,然后就地一滚,准备迎上最后一个守卫的攻击……
感谢上帝。安·塔拜出现在我的右侧,他也弹出了袖剑。片刻之后,最后一名守卫便倒地死去。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我们将目光转向牢房——转向尖叫声的来源。
那是两件并排的牢房。安妮站了起来,绝望的面孔贴在铁栅之间。
“玛丽,”她语带恳求,“去照顾玛丽。”
我立刻照做了。我从守卫之一的腰带上取下钥匙,打开了玛丽的牢门。在牢房里,她正以双手充当枕头,睡在低矮肮脏的小床上。她的胸口微弱地起伏,却睁着双眼,空洞地注视着墙壁。
“玛丽,”我朝她弯下腰去,轻声说道,“是我,爱德华。”
她发出刺耳的呼吸声。她的目光停留在远处,眨着眼睛,双眼却没有焦点。她穿着裙子,但牢房里很冷,也没有可以遮住身体的毛毯。没有水来滋润她开裂的嘴唇。她的额头满是汗珠,触手滚烫。
“孩子在哪儿?”我问她。
“被他们带走了。”另一边的安妮说。那些杂种。我攥紧了拳头。
“我们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安妮说着,突然痛哭起来。
老天啊。真是时候。
好吧,该走了。
我尽可能轻柔地扶着玛丽坐起,然后架着她的胳膊站了起来。我自己的伤口隐隐作痛,但玛丽开始失声痛哭,我只能想象她所遭受的种种痛苦。在分娩之后,她需要休息。她的身体需要时间来复元。
“靠在我身上,玛丽,”我对她说,“来吧。”
某处传来守卫的叫喊声,而且越来越近。安·塔拜的干扰手段起了作用,它给了我们必要的时间,但此时,敌人已经恢复了镇定。
“搜索每间牢房!”我听到有人在说。我们开始沿着走廊蹒跚地走向庭院,安·塔拜和安妮走在前头。
玛丽的身体很重,我又因为在示众架上受的折磨而虚弱无力,还有我身侧的伤——基督啊,好痛——伤口肯定开裂了,因为痛楚变得更加强烈,而我感到温热的血液正流向裤子的束腰带。
“拜托,帮帮我,玛丽。”我向她乞求,但她的身体却松弛下去,仿佛失去了斗志——她烧得太厉害了。
“停下。拜托。”她开口道。她的呼吸变得更加混乱。她的脑袋左右晃动。她的膝盖似乎失去了力气,跪坐在走廊的石板地面上。前方的安·塔拜正在帮助安妮,后者用双手捂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他们催促我继续前进,因为有更多的叫喊声从我们身后传来,更多的守卫正在赶来。
“这儿是空的!”有人喊道。这么说他们已经发现了逃狱的人是谁。我听到了更多飞奔的脚步声。
安·塔拜和安妮站在通向庭院的门口。黑暗的方形庭院在月光下蒙上了一层灰色,夜晚的空气也涌进了走廊。
守卫追赶在后。在我们前方,安·塔拜和安妮已经穿过了庭院,来到了监狱的正门处。刺客出其不意地攻击了一名守卫,让他顺着墙壁缓缓地倒下,然后死去。安妮尖叫起来,他们匆忙穿过监狱的边门,来到被安·塔拜的爆炸火光映照成橙黄的夜色之下。
玛丽走不动了,一步也走不动了。我龇牙咧嘴地弯下腰,扶起她来,感受着身侧再次传来的剧痛,就好像我的旧伤口无法承受这多余的重量。
“玛丽……”
我没法再带她前进,只能把她放平在庭院的石板上。四面八方传来靴子踩踏地面的声音,以及守卫们的叫喊。
好吧,我心想,让他们来吧。我会站在这里,和他们厮杀。反正死在哪儿也一样是死。
她抬头看我,双眼有了焦点,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痛楚很快让她的身体抽搐起来。
“别为我而死,”她勉力开口,“去吧。”
“不。”我说。
她说得对。
我放下了她,努力让她在石头上躺得舒服些。我开口的时候,感觉话语格外滞涩。“见鬼。你本该比我活得长的。”
她露出鬼魅般的微笑。“我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你呢?”
她的身影化作了千百个,就像我正透过钻石去看她一样。我拭去眼里的泪水。
“如果你跟我走的话,我会的。”我劝说道。
她一言不发。
不,拜托。别走。你别走。
“玛丽……?”
她努力想对我说些什么。我把耳朵贴到她的唇边。
“我会与你同在,肯威。”她轻声说道。她最后的呼吸温暖了我的耳朵。“我会的。”
她死了。
我站起身。我低头看着玛丽·里德,知道自己以后会有时间去悼念她,悼念这样一个了不起的人,或许是我所知的人里最了不起的。但此时此刻,我只能想到那些英格兰守卫夺走了这个好女人的孩子,又让她带着伤痛和高烧待在牢房里。甚至没有御寒的毛毯,没有润口的水。
我听到第一个守卫在我身后冲进了庭院。在逃脱之前,我还来得及小小地复仇一番。
我弹出袖剑,向他冲去……


第六十一章
这么说吧:我后来喝了不少的酒。借着酒劲,我看到了一些人,一些属于过去的人:卡罗琳,伍兹·罗杰斯,巴塞洛缪·罗伯茨。
还有鬼魂:白棉布杰克,查尔斯·维恩,本杰明·霍尼戈,爱德华·萨奇。
以及玛丽·里德。
终于,在这场久到让我忘记了时间的放纵之后,我的救星阿德瓦勒来了。他在金斯敦的海滩上出现在我面前,我起初还以为他只是另一个鬼魂,是我看到的幻觉。我以为它是来嘲笑我的。是来提醒我过去的种种失败的。
“肯威船长,你看起来就像一碗葡萄干布丁。”
一定是幻觉。是鬼魂。是我可怜的、宿醉的大脑对我的恶作剧。噢,既然说到这个了,我的酒瓶去哪儿了?
直到他朝我伸出手,而我也伸出手去,以为他的手指会化作轻烟消失无踪,可我错了。他的手硬得就像木头,也像木头那样可靠,而且实实在在。
我坐起身来。“老天啊,我都宿醉十来天了……”
阿德拉着我起身。“站起来。”
我站在那儿,揉搓着我可怜的、隐隐抽痛的脑袋。“是你让我陷入了困境,阿德瓦勒。你把我抛弃在那儿,现在我看到你,本该觉得生气才对,”我看着他,“但基本上,我真他妈高兴。”
“我也一样,兄弟,而且还有件事会让你高兴:你的寒鸦号仍然完好无损。”
他扶着我的肩膀,指向海洋,也许是酒让我变得多愁善感了,但再看到寒鸦号,我不由得双眼含泪。水手们站在舷缘,爬在索具上,从船尾炮口里探出头来,每个人都看着海滩这边,看着我和阿德瓦勒站着的地方。他们来了,我这么想着,有滴泪水流下我的脸颊,而我用袍子的衣袖拭去——这是安·塔拜分别时送我的礼物,虽然我从那以后做的事没怎么给他们增光。
“我们要出海了吗?”我问他。可阿德瓦勒已经转过身,朝着内陆的方向走去。
“你要走了?”我在他身后喊道。
“是啊,爱德华。我在别处还有使命未尽。”
“可是……”
“等你的心灵和头脑都做好准备,就去找刺客组织吧。我想到那时,你应该就能理解他们了。”
于是我听取了他的建议。我让寒鸦号去了图卢姆,回到我最初和安·塔拜见面的地方。到了那儿以后,我把船员们留在寒鸦号上,自己去寻找安·塔拜,看到的却是袭击之后的惨状,我走进冒出浓烟、尚未彻底熄灭的刺客村庄,发现阿德瓦勒也在那儿。也就是说,这儿就是他的使命所在。
“基督啊,阿德瓦勒,这儿究竟出了什么事?”
“因为你,爱德华。你在六年前造成的破坏并没有消除。”
我发起抖来。这就是原因。我卖给圣殿骑士团的那些地图至今仍在影响刺客组织的安危。
我看着他。
“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是吗?所以你才会到这儿来?”
“爱德华,我很难和只重视私利和个人荣誉的人并肩战斗。我只是觉得刺客组织——以及他们的信条——更值得尊敬而已。”
这就是原因。玛丽·里德和安·塔拜的那些话没能打动我,可阿德瓦勒却一直在细心聆听。我真希望自己也能和他一样。
“我这么做是否很不公平?”他问我。
我摇摇头。“好些年来,我一直在四处闯荡,拿走我想要的任何东西,却毫不在意自己伤害了谁。看看现在的我……有了财富和名声,却半点也不比离家时更明智。当我转过身,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只发现我爱过的所有人都离开了我。”
有个声音响了起来。是安·塔拜。“还有时间补救,肯威船长。”
我看着他。“玛丽……她死前要我去做些好事,去解决我留下的烂摊子。你能帮助我吗?”
安·塔拜点点头。他和阿德瓦勒转过身,走进了村子。
“玛丽很欣赏你,爱德华,”安·塔拜告诉我,“她觉得你很有潜力,希望你在某天能和我们并肩战斗。”他顿了顿,又说:“你是如何看待我们的信条的?”
我们都清楚,换作六年前——基督啊,甚至是一年前——我肯定会对他们的信条嗤之以鼻,并称其为愚蠢。但现在,我的答案不同了。
“很难说。因为如果万事皆虚,那又为什么要去相信?如果万事皆允……那又为什么不去追求所有的欲望?”
“是啊,为什么呢?”安·塔拜露出神秘的笑容。
我的思绪开始在脑海里碰撞:我的大脑为新的可能性而欢唱。
“也许这个概念只是智慧的雏形,而非其最终的模样。”
“和我多年前遇见的那个爱德华相比,你真是迈进了一大步,”安·塔拜满意地点着头说,“爱德华,这儿欢迎你。”
谢过他之后,我又问:“安妮的孩子怎样了?”
他摇摇头,垂下目光,这个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很坚强,但她并不是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