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敏接到随猎圣旨。捧着反复看了几遍,不由苦笑:雍正啊,大叔,你就那么怕我跑?还专门说,要带弘琴、弘经、弘纬一起去,叫他们长长见识。这哪里是疼爱儿女,分明是怕我跑了,找几个人来看着我嘛!
除了安排皇后身边几个孩子随驾,雍正想起自己还有六公主、七公主。皇家公主,大多要嫁到蒙古。总不能哥哥弟弟家姑娘都嫁过去了,自己家的反而留着吧?于是,大笔一挥,六公主、七公主以及安嫔随驾。谦嫔听说了,就去求皇后,说弘喜跟六公主、七公主一起玩,听见姐姐们都能去木兰围场,也想去。衲敏想想,也没什么不好的。弘喜虽然身子不好,但谦嫔总归对他十分上心。便跟雍正提了提。多个皇子嫔妃,又没什么大不了。雍正自然也同意了。
于是,留在京中的,就剩下纯贝勒弘历、和贝勒弘昼。至于顺贝勒弘时,人家陪着阿玛、弟弟,自然也在随驾队伍中。
果亲王十七因为又添了个嫡子,求了雍正恩典,留在京中照顾钮钴禄氏。果亲王王妃三年生了两个儿子,心满意足,安心享受丈夫大献殷勤。看着那两个侍妾,心里也不似以前那般难受。
至于傅恒,则是廉亲王亲自去求雍正,说廉大格格要生了,求四哥看在侄女和侄外孙的面子上,叫傅恒留京。廉大格格二十多岁,才得了头个儿子。雍正也不好不给廉亲王面子,只得把傅恒名字从陪驾名单上划掉。如此一来,八八又欠了他四哥一个人情。
等到了八月,衲敏忙着准备秋狝,连自己生日也懒得过。好在中秋节有谦嫔、裕嫔和懋嫔主持,总算没出什么大错。
没想到,到了八月初八这天,完颜氏还是抽空过来,先说了自家又添了个孙女,过俩月等秋狝回来,办百日宴,请主子娘娘务必去赏光。等到弘经、弘纬来给皇后请安。完颜氏这才露处一副恍然神情,“哎呦呦,你看看,家里添了新人,我这一高兴,居然把大事给忘了。”说着,从随身带的荷包里取出两张牛皮纸来,往衲敏跟前一递,嘴里说,“前两日钱掌柜出去办货,得了这么个洋玩意儿。奴才瞧着没什么用,兴许娘娘您这里还能拿来做个鞋样子什么的,干脆,就借花献佛了。”
衲敏奇怪,接过来一看,心里霎时明白,这哪里是完颜氏铺子里钱掌柜弄的,分明是年羹尧闲来无事,自己画的世界地图。也难为他,居然用到了沈括发明的二十四分法。颜色调配也十分匀称。搁在桌子上笑笑,“不过就是副地图,有什么宝贝的?还劳你专门跑来。
弘经好奇,走过去拿起来看看,皱眉问:“皇额娘,这是大清国舆图吗?儿子瞧着,怎么跟在上书房见到的不一样啊?”
衲敏笑着拉儿子坐在身边,指着地图跟他讲,“这不是大清国舆图,而是世界地图。你看,大清国在这儿,看起来,像头熊。东面和南面,是一大片海洋,海洋上,有灿若繁星的海岛;北边是俄罗斯;西边是中亚、西亚各国,以前,丝绸之路,就经过这里。最后,到达欧洲中部、甚至西欧。咱们这边的瓷器呀、丝绸啊,在那里卖的非常好。那边的航海技术,在南宋以后,超过了中原地区。”
弘纬听了,也跟着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才问:“皇额娘,大清国——原来在东边?”
衲敏一笑,“你要是想让我国位居地图中央,又有什么难的呢?问题是,图上的,不过是人标示出来的。实际上的强国,既是仅仅占据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还是不容忽视。”譬如,朝鲜、日本。
完颜氏看这俩孩子若有所思,不由感慨:衲敏是个好孩子,脾气好,不骄不躁,不奢不侈,对人和善。又懂得教孩子。只可惜,家在农村,帮不上弟弟忙,工作又没编制。唉!想起来,真不知道当初拦着弟弟,不叫他去找衲敏,是对?是错?
弘经跟弘纬两个脑袋凑到地图上一个劲儿瞅,衲敏笑着取出地图,“罢了,这上头都是西洋文字。你们不懂,回头,我找人翻译好,再给你们送去吧。”
弘经急忙摇头,“皇额娘不用担心,皇阿玛已经给我和弟弟请了西洋先生,讲西洋那边的事。我们不认识,他认识。”弘纬也急忙点头,拿过皇后手中的地图。
衲敏本还想着自己动手翻译,听儿子们这么说,顿时乐了,“好吧!那我就不麻烦了。回头,要跟那位洋先生多聊聊。不是我说,西洋的医术、航海术,还都是不错的。那边火器制造,更是厉害。你们可以多听、多看、多问,甚至趁先生在时,动手自己玩都行。但有一点,不许听那洋人忽悠,信什么基督教。需知,咱们对鬼神之事,要敬而远之。”
弘经、弘纬急忙躬身称是。衲敏笑笑,忍不住伸手摸摸他们光脑门儿,“好了,也请过安了。都回去歇着吧。”
这俩人捧着羊皮地图出了景仁宫,弘纬不解,“哥哥,你说,皇额娘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就知道西洋那边那么多事?”
弘经觉得很正常,“皇额娘没事的时候,经常读书。我听说,那个曾经给妹妹接生的女大夫——金巧儿男人乔家旺,这几年一直走丝绸之路。金巧儿前几年,还托十四婶婶给皇额娘带了不少书呢!好多都是西洋文字。额娘闲来无事,多学学有什么不好?”
弘纬摇头,当然没什么不好。皇后多读书,无论对皇子还是国家,都是好事。只是,皇后她懂的——实在太多了!想了想,皇后平日作为并无不妥,左右对他们兄弟没什么坏处,便慢慢放下了。
完颜氏看着俩孩子出去,笑着看看衲敏。衲敏沉着脸问:“又笑什么?”
完颜氏含笑低头,“奴才在想,要是我家弟弟的孩子,交给您抚养,会教成什么样子。”
衲敏冷笑,“那也得他和年夫人先生出来才行。”
完颜氏气结,只得讪讪告退。
又过了几日,雍正叫来儿子们,吩咐秋狝事宜。顺便问些今日差事、功课之类的话。听弘经、弘纬哥俩说起西洋诸事,雍正颇为好奇。细细问了,点头,“看来,开海禁果然是做对了。如若不然,我泱泱大国,岂不落后于那些番邦!唉,一叶障目,难见泰山。古人诚不欺我!好在,如今还来得及。”
弘经等人没有说话。弘历站出来,朝上拱手,“皇阿玛,儿臣以为,我天朝上国,物产丰富,那英吉利小国,又是女王当权,能有什么厉害之处。他们有的,我国都有。他们没有的,我国还有。对此,皇阿玛不必忧心。若是他们不听话,我朝将士,一旦从天而降,必将大展我朝神威,令其心服口服。举国来朝。”
弘昼听了,低头不敢言语。弘经、弘纬各自闭口。唯独最小的十二阿哥弘喜,从小养在谦嫔身边,不似几个哥哥早就接触俗物,心思最是单纯。听弘历这番话,弘喜不由歪着脑袋问:“四哥,弟弟听说,那英吉利到我大清,光是坐船,顺风顺水,就要走好几个月。你叫天朝神兵去降服,不知道,要准备多少条船,多少粮草哇?”
雍正在上头冷眼看着,其他几个兄弟听了,想笑不敢,只得憋着。过了一会儿,才听雍正哈哈大笑,叫弘喜到身边,摸摸他头,柔声说:“你还小,不知道。要真去英吉利,那坐的船,是不能用‘条’来算的。要用‘艘’,那船啊,长要有几十丈,宽,也要有十几丈,船舱里,可以容纳数百人。船楼上,也能住数百人。船甲板上,要装有火炮。”
弘喜摇头,“皇阿玛,那,要多少人摇船才行啊?”
雍正听了,不由一怔,想起年羹尧递过来的折子,以及理藩院翻译好的西洋实录。暗暗叹气,“那不用人摇,有锅炉。”算了,什么是锅炉,雍正大叔自己也说不明白。索性,叫来弘经、弘纬的洋先生威尔逊,带着图纸,以及前几日弘经、弘纬俩人捣鼓出来的锅炉模型,详细讲解。
或许,是心思单纯的人,更适合搞那些需要投入全部身心的事物。没一会儿,其他几个哥哥还没闹明白这整齐如何推动活塞;活塞又如何推动齿轮,弘喜就能熟练地将模型拆了装,装了拆了。
威尔逊为人憨直,一见这位小阿哥如此聪明,急忙向雍正表示,愿意收他为徒,还特意申明:只要大清陛下同意,可以不要学费!
弘经听了,跟弘纬互相看看,不由摇头。要知道,当初年羹尧为了说服威尔逊来皇宫教学,可是费了不少事哇!连耶稣基督、众生平等都用上了,还许诺一个月二十两黄金酬劳。如今——不得不说,这就是缘分呐!
小儿子一鸣惊人,雍正脸上有光,可想起当初威尔逊那副桀骜模样,雍正故意为难,“哎呀,这个,朕还要看弘喜的意思啊。毕竟,皇子的功课,也是很多的!”
“皇阿玛,”弘喜急忙跪下磕头,“儿子谢皇阿玛恩典。儿子想跟威尔逊先生学。”说着,就对着威尔逊行拜师礼。威尔逊哪里讲究什么拜师礼仪,急忙拉住弘喜,“好好,老师就先教你西洋文字,再给你讲牛顿、伽利略。”也不管大清皇帝在一旁,拉住新学生,滔滔不绝。
弘经、弘纬无奈,只得双双求情,说威尔逊先生是个痴人,求雍正不要降罪。
对此,雍正早有耳闻,不过冷哼一声,随他们去了。回过头来,再看弘历、弘昼。弘昼看弘喜沉醉于那些奇妙物事中不能自拔,不由羡慕。弘历则是多了一丝不屑。虽然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被雍正看出来了。雍正叹口气,吩咐下来:“弘历,这次秋狝,叫你十三叔留京监国,你随驾吧。”
弘历听了,躬身应是。弘昼没反应,横竖与他无关。弘经本还有些担忧,但弘纬冲他使个眼色,也就自然而然地跟着哥哥们一起跪安了。
等到了仁和堂,与皇后、弘琴说了。衲敏没说话,反正,过了雍正九年,她就完全采取“不为而治”策略。至于弘琴,则双手叉腰、破口大骂:“弘历这小子灌了什么汤,居然也跟到木兰去!哼,气死我了!”
弘经转头问弘纬,“你怎么看?”
弘纬苦笑,“监国之任,才是真正的看重。随身带着,既是宠爱,又是监视。弘历他,跟着去木兰围场,未必,不是好事。”
弘琴气地直甩鞭子,“哼,怪不得,废太子监了二十年国。最后,居然到哪儿都带着——原来,哼!”
鞭子飞舞,衲敏吓得眼皮直跳,半天才训斥:“你以为,明仁宗监国二十年,过的好啊?太子不都那样?你又不是太子,急什么急。给我坐下!”
弘琴啪地把鞭子往地上一扔,人跳到外头寻晦气去了。弘经怕妹妹出事,急忙对衲敏说一声,随后跟上。弘纬拾起地上鞭子,叹口气,拿出身边手帕擦拭干净了,交给谨言,叫她好好收着。
衲敏叹气,“这孩子,真是给我惯坏了!”
碧荷在一旁笑着给皇后揉肩膀,“公主长大了,总归是要有些脾气的。您呐,就别担心了。前几年您不还说,闺女,就得泼辣着养吗?”
谨言接过鞭子,不小心瞄到十阿哥手中帕子,嘴角一撇:哇,好肥的鸭子!
128、初见
弘琴发疯似的在皇宫里到处乱跑,到哪儿哪儿惊起一阵鸡飞狗跳。呃,虽然皇宫里没多少鸡和狗!
弘经一路沿着人声鼎沸处寻来,到了毓庆宫外,鸟雀叽喳,花草自赏,不见人影。叫身边人四处去寻,自己迈步进了这座几乎被荒废的宫殿群。循着记忆,到了后殿一处小小花圃旁,弯着腰往里瞅,“妹妹,快出来,我找到你了!”
冬青树下,那团委委屈屈、抽抽噎噎的身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哥哥,哥哥——”
弘经苦笑着抱住扑上来女孩儿。弘琴不分皂白,就将鼻涕眼泪往哥哥身上抹。弘经一边掏出帕子给她擦泪,一边哄劝:“你呀!真是从小叫父母给惯坏了!你说,这弘历的事,哪里能比得上当初太子二伯。怎么就你非要硬生生地往二伯身上扯?别的不说,难道你不知道弟弟最不喜欢提二伯吗?”
“他爱提不提,跟我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他,如今的毓庆宫会这么荒凉吗?
弘经叹气,“妹妹,无论如何,他都是与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能从一个母亲肚子里出来,是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
弘琴急忙抬头,“哥,你抢吧,这辈子,绝不能叫弘纬那小子得了那把椅子!”
弘经听了,不由笑出来,“我们俩,谁坐不一样?何必非要争呀抢的?更何况,你不顾弘纬,也要顾及额娘才是。她嘴里虽然不说,可是,我们都能看出来,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为那而争斗。”
弘琴撇嘴,“她眼里,谁都是好人!”
“总比谁都是坏人强吧!你呀!看看,马上都十二岁的大姑娘了,还这个样子。叫阿玛、额娘跟我,如何舍得把你嫁出去呀?”不等弘琴回话,弘经立刻思量着说,“要不,叫那察尔汗多等几年?还是,干脆,趁这次木兰秋狝,把他给‘办’了?”
弘琴骨碌碌转着眼珠,思量着如何“办”察尔汗,嘴里阴森森地低语:“我看可以!”
兄妹俩抵住脑袋一番商量,等到弘纬找来的时候,俩人已经把大致方针计划好了。弘纬看这俩孩子一个个摩拳擦掌、期待待宰羔羊的模样,不由扶额,又有谁要倒霉了?
仁和堂里,衲敏拿着那块手帕嗤嗤发笑。雍正进门,就见皇后一副傻样。按住衲敏胳膊,免了她行礼,就问:“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衲敏摇头,“没什么。就是见了俩胖鸭子。”碧荷也在一旁跟着笑。
雍正不解,低头看皇后手边帕子,立刻跟着笑起来。拿起帕子,问:“又是弘琴那孩子绣的?还真比上次那块肥了不少。”
衲敏抿嘴微笑不说话。碧荷在一旁笑着解释,“万岁爷,这块可真不是公主绣的。这啊,是当年,主子娘娘领着宝贝子与奴婢们‘巡山’的时候,碰见一位山大王,人家呀,送给宝贝子的‘定情物’呢!”
雍正心里好笑,脸却一沉,“放肆!太不像话了!主子的事,也是你能说的!早知道,应该把你跟翠鸟一起嫁出去。也找李卫那样的混混!”不等碧荷跪下请罪,雍正就冷着脸吩咐,“还不把当年宝贝子奇遇一一说来,怎么,非得主子问不成?”
碧荷一笑,急忙将当年孔郭郭的事说了。惹来雍正一阵大笑,“那个郭敬安,每回见驾,都一副棺材脸,嚷嚷着什么要开关呐,要造船呐,还要买火炮呀!没想到,那样的家伙,居然还能生出这么个彪悍的闺女!本来,朕还想着过两年,就把他和张潜闻从南边儿调回来。如今啊,还是在泉州那块儿带着吧。省的他那个不着调的闺女见了朕的儿子,又闹出什么笑话!”
衲敏笑笑,心想,人家汉家女娃,哪里会惹你那儿子!听雍正提起翠鸟,便问:“翠鸟怎么了?自从去年她嫁人,因在皇太后孝期,我也不好问。”
碧荷笑着施礼,“主子娘娘只管问奴婢就是。翠鸟自从嫁了李卫,日子过的可滋润呢!李大人前边几个孩子都敬重她。如今,她自己也怀上了。爷几个天天围着她一个人转呢!”
衲敏点头,“那就好。”指着碧荷,“你也别急,等忙完这阵,我也给你挑个好女婿。保管不必翠鸟家的差!”
碧荷脸一红,捏着衣角低声埋怨:“主子娘娘——”
衲敏笑笑,“好了,叫谨言伺候,绣你的嫁衣去吧!”
碧荷更加站不住,对着雍正一福身,跳出门外。新任仁和堂女官——西林觉罗谨言望着碧荷飞奔而出的身影,淡淡一笑,低头立在门边,静候召唤。
在弘琴兄妹天天盼、日日盼的期盼中,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去。秋狝按时到来,雍正领着大小老婆、大小儿子、大小女儿、大小臣子,呼啦一声似的,全部涌到木兰围场。
衲敏禁不住宝贝苦苦哀求,亲自动手,画了几页图纸,叫画眉给她做了几套骑装。另外,吩咐内务府赶制的小皮靴也及时做出来。换上简洁大气的骑马装,这位清唱入关以来,第一位出生在北京城的固伦公主,一路之上,跨马扬鞭,紧随皇后銮驾。看的众八旗子弟心神荡漾,有的甚至做梦都偷偷流口水。知情者,则是暗地里把那个“不识抬举”的察尔汗骂了个狗血淋头。要是当初我第一个见到公主——嘿嘿!
这些个子弟的父兄及时在一旁泼冷水,“那察尔汗台吉求亲之时,你还没断奶呢!”
呃,好吧!人家确实来的早了些!
赶到木兰围场,弘琴先帮着安顿好皇后。看差不多了,收拾好腰上皮鞭,领着几个内务府专门为她挑选的宫女,潜到雍正帐外,隔着一辆马车,仔细打量前来陛见的蒙古臣工。
宫女悄悄拉拉五公主,“主子,咱们偷偷在这儿,叫人家知道了,再安个‘帐殿夜警’的罪名,可是不妙哇?”
弘琴一口唾沫啐过去,“呸,什么‘帐殿夜警’,你懂个屁!这青天白日的,是夜里吗?再说,我是太子吗?就算他们想安罪名,也得有那本事!”
弘琴刚要详细讲解什么叫“帐殿夜警”,就听负责警戒的那名宫女轻轻打个手势,“来了!”
几个人连忙噤声,一起窝在马车后头藏好。马车一丈开外,两名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暗低语:“五公主干嘛呢?这青天白日的,就不怕叫人看见笑话?”
“管她呢!反正人家已经有察尔汗台吉了,不怕没人娶!”
这边,弘琴领着几个小姑娘对着进出雍正帐内的蒙古王公评头论足,重点关注四十以上、五十以下,身穿台吉服饰的男子。一个小宫女忍不住问:“公主,奴才听宁贝子说,您小的时候,就见过察尔汗台吉的。怎么,您自己不认识吗?”还把我们拉来凑热闹!
弘琴眼一瞪,“老实看着!”等那小宫女乖乖听话,弘琴这才叹气,几年前净顾着吃了,还真忘了打量那个察尔汗长的是圆是扁了!
等了半天,几个小宫女不禁奇怪,“主子,没有合适的呀?倒是刚才进去的那个,我觉得挺好的!”像个男人!
弘琴气极,一巴掌招呼过去,“刚才那个是科尔沁亲王!眼珠子长肚脐上了?”
这几人正在说话,就听头顶一个无奈声音响起,“妹妹,你——”
弘琴腾地抬头,冷不防瞅见自家哥哥立在跟前,身后站着几位蒙古勇士,其中一个,正是台吉服饰。弘琴仔细瞟了两眼,心里暗暗琢磨:这个察尔汗,怎么这么会保养?看起来居然跟三十多似的?
弘经一看她眼神,就知道误会了,只得叫宫女扶五公主起来,对她介绍:“这位就是察尔汗多尔济台吉——的表弟,弘吉拉氏巴特。元朝出皇后最多的那个家族,就是他的先祖。”
“哦。”弘琴一听,不是察尔汗,也没兴趣了,点个头便罢。巴特则恭敬施礼,“奴才巴特,见过五公主。”
身边宫女立刻上前,“公主有命,巴特台吉免礼。”
弘琴朝弘经眨巴眨巴眼,弘经笑着扭头,问巴特:“不知道察尔汗台吉何时到哇?”
巴特微笑着躬身回话,“回宁贝子,察尔汗台吉目前正在科尔沁草原南边,不日即到。表兄特遣巴特前来,拜见皇帝陛下,陈明一切。不能尽快赶来,还请皇帝陛下赎罪。”说着,朝弘琴公主笑笑。
弘琴暗骂:最好永远都别来,在草原上喂狼得了!回敬那巴特一个白眼,领着人,气呼呼地往皇后帐而去。弘经笑着对巴特拱手,“请吧!皇阿玛正在帐殿。我等先去觐见。”
巴特笑着让弘经先行,望着五公主气呼呼的背影,嘿嘿一笑:表哥,这位嫂子,可是不好对付哦!
弘琴领着人回来,不等人掀帐帘,拿手一挑,摔着帘子进到帐内。见了皇后,也不施礼,哼哼地往皇后旁边地毯上一坐,捏着皮鞭生闷气。
衲敏晕车,睡了一觉,刚缓过神来,就见自家闺女这般模样,不由失笑。挥手叫碧荷、谨言等下去,坐到闺女身边,搂着柔声问:“怎么了?谁得罪咱们的固伦公主了?跟额娘说说,额娘给你出气!”
弘琴公主本来气哼哼地,给皇后这么一搂,登时什么气都没了。软软地靠到娘亲怀里,闷闷地回话:“皇额娘,孩儿不想嫁给察尔汗!”
“哦?”衲敏笑了,“那,我们的固伦公主是看上哪个了?说出来,额娘给你做主!”
“没有,女儿就是不想嫁给察尔汗!”我谁都不想嫁!
衲敏无语,半晌方说:“不想嫁就不嫁吧。反正,强扭的瓜不甜,就是硬逼着你嫁过去,也是一对儿怨偶。更何况,那个察尔汗,今年也四十一了。年纪,是太大了。”
弘琴哪里想过会这么容易,急忙直起身来,扭头问:“皇额娘,您说的可是真话?”
衲敏微笑,“我何时胡诌了?你不喜欢,不嫁就是。婚嫁本是喜事,非要弄的郎无情妾无意、悲悲切切的,我还嫌晦气呢!”
弘琴听了,想了想,颓然垂头,“哪儿就跟您说的那么容易。如今,蒙古,尤其是外蒙,跟俄罗斯勾勾搭搭。正是需要公主抚蒙的时候,三个姐姐都嫁了。总不能就留我一个。就是您同意,皇阿玛也不会同意的。就是皇阿玛同意,弘纬——他也不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