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回去后,又到钟粹宫去给熹妃请安。母子俩说些话,便回到重华宫。富察小月早就将准备贺寿的礼物摆好,见弘历回来,一一指给他看。
弘历看去,不过是两柄金玉如意、一幅寿星图、一身衣服,几副头面。当即摇头。富察小月为难了,“爷,我打听过了,咱们送的,是几个兄弟里头最好的。您——”皇后不喜奢侈,这个习惯,众所周知。要是弄的太过华丽,只怕反而弄巧成拙。
弘历摇头,“皇母深得圣宠。我等定要选出适宜中宫身份的礼物才行。”想了想,“这些你且放着。这两日,我再想办法吧。”富察小月本想劝他,后来心中一琢磨,弘历此人,眼高于顶,处处以圣祖标榜己身。如果一言不合,反而引他反感,岂不得不偿失?罢了,既然他要奢华,自己虽不愿意随着他,不拦着也就是了。想到这儿,急忙笑着说:“爷说的是。倒是我想岔了。只是,爷忙着恭贺皇额娘,也要注意身体。我吩咐小厨房炖了鸡汤,到晚上就得了。到时候,叫金氏给您端去,可好?”
弘历点头,自去寻找合适的贺礼不提。
转眼就到了五月十二。雍正带着一大家子人搬到圆明园。皇后依旧随皇帝住在九州清宴。小九、小十住在武陵源。弘琴公主住到杏花春馆。出嫁的公主,只有和惠留京,当天就收拾收拾,来给皇后暖寿。雍正留她跟弘琴一起住到杏花春馆。
第二日,便是乌喇那拉氏皇后的寿辰。衲敏对此,实在打不起精神来。从小到大,鉴于经济问题,每年她生日,都是一个鸡蛋就给老妈打发了。看着曲院风荷里,低调而奢华的布置,衲敏那颗脆弱的小心肝都不住抽搐:统治阶级啊,统治阶级,你们就不能把钱省下来捐给希望工程吗?
强忍着心中阶级仇恨,憋出笑来,跟着雍正一起坐到主位上,接受儿女们叩拜。
和惠的礼物昨天就给了,是她亲手做的珍珠霞帔。衲敏看那一层层珍珠,暗道这孩子真实诚,这得多少钱呐!硬是偷偷塞给她一千两一票,嘱咐她跟额驸好好过日子,当长辈的就很高兴了。往后可不能破费了。
弘时、董鄂氏送的是一对玉如意、一套福禄寿松石雕,董鄂氏领着侍妾们做的鞋袜。衲敏瞧瞧,不住感慨:“太过贵重了。把衣服鞋子留下,其它的,还带回去。别因为我过寿,叫你们没钱过日子。”
弘时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说那些东西,都是往日长辈们赏的,没费多少钱。一句话,惹得雍正瞪了弘时好几眼。衲敏听了,笑着收下。
弘历说他送的礼物太大,先请弟弟们呈上。弘昼与弘时送的近似,不过玉如意换成了金如意。弘经、弘纬兄弟俩合力作了一副书画,画的是麻姑拜寿。衲敏笑着都收了。并捂着心肝儿,叫翠鸟一一赏赐。一个个败家子儿,你们送礼还得我自个儿掏腰包还!
弘琴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两个荷包,全用黑底金线绣成,一面是福,一面绣寿。下头坠上水晶花、碧玉蝉,压上金黄丝绦做穗子。蹦到雍正跟皇后跟前,亲自给他们戴上。雍正一看,精致大气,很是喜欢。亲自赏了几块江南新贡的金丝绸缎。
六公主、七公主、十二阿哥还小,他们的礼物,自然有安嫔、谦嫔提前打理。都是些按规制的东西,寓意吉祥,倒也应景。
最后轮到弘历出场。只见一大块淡黄色的布,罩在一人多高的一件物什上。下头,露出朱红色状如殿栏的底座。由四名身强力壮的太监,一起抬进来。
等贺礼安顿好,太监退下,弘历朝上施礼,揭开黄色布纬。顿时,亮光充斥整个曲院风荷正院。
123、黄金佛塔
看到弘历送的寿礼,众人都愣住了。碧荷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拉拉翠鸟袖子,“我没看错吧?这么多——金子?”
翠鸟跟着咂舌:“这得够整个村老百姓吃上一百年的!”
高无庸托着拂尘往下看看,再往上看看,不敢说话。雍正面无表情;弘时、弘昼两对夫妇都静默不语;弘经、弘纬兄弟俩互相看看,低头不吭;六公主、七公主拉上小十二弘喜小声嘀咕:“好大块儿的金子啊!”
衲敏坐在上头,仔细看这座鎏金宝塔。宝塔分八层,每层分六面,每面端坐阳刻佛像,四周浮雕飞天神话。塔角依次悬挂宝铃、金玉珍珠。塔顶上,一颗拳头大的红宝石璀璨夺目。还别说,弘历此人,确实见识广泛,也深知他老爹信佛。此举,雍正虽然没说什么,心里未必不喜。
衲敏伸手拢拢袖子,暗自感慨:“现代多少老百姓勒紧裤腰带买房,争取为国家‘鸡的屁’贡献一生。弘历你个败家子弄这么个——好东西!你想羡慕死俺们呀!”
想了想,还是笑着说:“这东西真好!额娘很喜欢。只是,明晃晃的,照着人眼晕。先用布盖起来,送到慈宁宫大佛堂供着吧。往后,每年我过生日,就请出来看看,也是咱们的福气。”没说要,也没说不要。事实上,她是不敢要:生怕半夜想起来了,发癔症搂着不肯撒手。
众人一时没明白过来。
雍正冷哼一声,对着高无庸发火:“没听到你们主子娘娘发话吗?还不快去!”
高无庸急忙躬身答应。领着人重新把宝塔盖上,找车运到皇宫,安放到慈宁宫大佛堂。
这边弘琴乐呵呵地坐在父母中间,一手拉一个,先叫一声娘,再叫一声爹,“皇额娘,皇阿玛,我肚子饿了。咱们吃饭去吧!今天做饭的,可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御厨呢!保证做出来的饭菜,跟打我手里出来的,一个味儿!”
弘时、弘昼两对夫妻还没感觉。其他人听了,恨不得立刻逃出去:天呐!五公主教出来的徒弟,那——做出的菜,能吃吗?
碧荷悄悄朝门口侍立的王五全使个眼色。那边立刻回过来个手势:一切俱备!放心!
在众人战战兢兢之下,宫女们端上来一盘盘香气四溢的美味佳肴。弘琴公主紧挨皇后坐,一面看,一面炫耀:“怎么样?我教的徒弟,不错吧?”
众人齐齐去看王五全:没想到,这人平日里老老实实地,到了关键时刻,还真能派上用场!
王五全暗自得意:不就是哄个小御厨去骗五公主嘛!有什么难的!
等过了皇后生辰,雍正因为国事,不得不结束度假,回到紫禁城。
六月初,天气闷热。雍正素来怕热,在仁和堂里,放了不少冰块。遗憾的是,衲敏素来怕冷,大夏天穿长袖更觉舒服,为了配合雍正,只好每天靠近他,以保暖,恰恰帮助雍正降温。一天入夜,天上乌云滚滚,地上阴风阵阵。雍正从睡梦中醒来,习惯性地伸手一摸,空空如也。雍正连忙抬起身,问:“皇后?”
高无庸赶紧从外头大床上爬起来,躬身回话:“回万岁爷,主子娘娘到慈宁宫大佛堂去了。”
雍正奇怪,皇后虽然也拜佛,可是,并不迷信。这大半夜的,去那里作什么。于是,披衣下床,带着人去慈宁宫。
到了慈宁宫大佛堂,碧荷等人都在外头候着。雍正摆手,叫众人噤声,自己进去,就见皇后独自一人,对着那座黄金宝塔喃喃自语。
不等雍正靠近,衲敏就听见有人进来。扭头一看,果然是雍正。笑着行礼:“皇上,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雍正淡笑:“醒来不见你,还以为——你又拉上小十跑了呢!”说着,上前握住皇后的手。两人手掌相握,雍正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六月天里,手还这么凉?”
衲敏笑着摇头,“没办法,我天天大枣、红豆补,还是气血不足。夜里也不容易入睡。”
雍正嗯了声,看看眼前佛塔,“所以就到这儿来请佛祖保佑早点睡?”
衲敏摇头,“佛祖哪里会理会我这俗人!我是求佛祖,保佑老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雍正听了,再看皇后一眼,轻声道:“求他们,不如求朕!”
衲敏听了,忍不住笑出来,稳稳气息,这才慢慢说:“我刚才是随口说的,您别生气。其实,我是想看看,这几百两黄金打造的宝塔,是否真的如奴才们所说,够一个庄子上的人,几辈子嚼用。”叹口气,“看来,我身为一国之母,还是不够节俭。幸好我急中生智,把这塔运到佛堂供着。否则,如此奢侈,佛祖也要降罪于我了!”
雍正破口大骂:“弘历这个败家子!”
衲敏急忙拦住,“皇上,孩子们都是一片孝心。您若降罪,臣妾心里,也是难过的!横竖,都是我教养之过,臣妾跟您赔不是。您就别生气了,当心气坏身子!”
雍正摇头,“朕不生气。弘历从小到大,路子走的太顺了!他哪里明白老百姓的艰难!唉!”
衲敏听了,心中暗自埋怨:富二代还不都这样!你自己也未必明白多少。不过是为了在兄弟们面前争口气,不得不做个样子罢了!要论起来会享受,谁家园子比得过你家圆明园?
眨眼间过了七月,到了八月初八,就是衲敏自己的生日。往年这个时候,她都能接到完颜氏姐弟送来的礼物。今年反而是弘经、弘纬兄弟俩借她福气,一人得了一把新制的小手枪,各配有二十发子弹。弘琴缠了半天,又从完颜氏那里要了一把过来。只可惜,完颜氏没敢给她子弹。
每年八月初八,皇后就做一桌子菜,叫来孩子们一块儿吃,搞的像过生日似的。对此,雍正早就熟悉。当天中午,雍正忙着听察尔汗禀报蒙古八旗火器配备章程,没时间过来。圣旨倒是下了一筒:封三阿哥弘时为顺贝勒;四阿哥弘历为纯贝勒;五阿哥弘昼为和贝勒;九阿哥弘经为宁贝子;十阿哥弘纬为宝贝子;十二阿哥弘喜为诚贝子。
弘琴听了,等传旨太监一走,一把抓住弘纬,上下一阵打量,嘴里喃喃:“我说,也没听说你爱困呐?怎么就起了个名儿,叫‘抱被子’?”
弘纬听了,难得发了回小孩儿脾气。当天晚上,趁雍正来看皇后的时候,搂住老爹大腿,一个劲儿撒娇,说“抱被子”不好听,非要换个名儿。
第一次看小儿子露出这般模样,雍正心里乐一通,沉下脸来,“胡闹,礼部议定,圣旨已下,岂能说改就改!你好好跟着师傅们学,等什么时候办差立功了,提升郡王的时候,再改吧!”
弘纬无奈,只得作罢。衲敏在一旁冷眼看着,并不觉得“宝”这个封号,有什么不好。要知道,正史上的乾隆,封的可是“和硕宝亲王”哇!
弘纬无奈,只好顶着“抱被子”这个封号,叫弘琴公主笑了几年。直到后来他晋封贝勒,才算不用“抱被子”,而该行,成了“抱被啦”!
弘时、弘昼先后在府里接了这道旨意,明白上头一次把活着的儿子全都封了。领着全家老小,欢天喜地摆了香案,接下圣旨。又是请传旨太监喝茶,又是塞红包。乐的传旨太监满面红光,对二人说了“抱被子”之类的笑话,这才喜巅巅地离去。
至于弘历所居重华宫内,传旨太监宣读完毕,不见四爷脸上有多少喜色,心中奇怪,也不敢问。只得将圣旨交到弘历手中,领着小太监们回去。富察小月急忙给身边小太监使个眼色,眼盯着那传旨太监接了银票,这才放下心来。
等院子里就剩自己人,富察小月才缓声对弘历赔罪:“爷,都是妾身治家无方。金氏跟您这么多年,好容易有了个孩子,这还不知道呢,就没了!真真是叫人心疼!”
弘历心中恼怒,嘴上也不能不给嫡福晋面子,淡淡回应:“罢了,瓜尔佳氏与高氏她俩知道了,也都说心疼呢!难得你们一心为爷着想,爷应该给你面子。前两天你不说想叫她俩出来吗?待会儿,就叫她们来你屋里伺候吧!往后,带着她们多走走,好好孝敬长辈们。你是嫡福晋,这些事做的向来很好!这次,自然也不会叫爷失望!”
富察小月低头答应,脸上看不出喜怒。
接下来几个月,宫人们常见四福晋领着纯贝勒屋里的一帮侍妾,在仁和堂、钟萃宫等处走动。衲敏依旧平常对待。只是谦嫔她们,看了不少笑话。常常趁着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当着熹妃的面,拿出来说嘴。衲敏睁只眼闭只眼,权当看戏。裕嫔偶尔劝劝,收效甚微,只得作罢。
雍正十年,就这么过去了。那座黄金宝塔依旧静静地存放于慈宁宫。衲敏偶尔想起来了,就去瞻仰瞻仰。
到了雍正十一年春,一场春雨过后,不知哪个负责洒扫的宫女一不小心,擦拭塔身灰尘时,蹭掉了宝塔上一块金皮。露出了里面铅疙瘩做的模子。
宫女趴在仁和堂,心灰意冷,等待杖毙的处置。衲敏询问过雍正后,查了查这个宫女入宫记录,发现她已经二十七岁了,自入宫后,一直在慈宁宫大佛堂当差,老老实实、规规矩矩。除了前几年伺候淑慎公主,并未出大佛堂一步。便下了中宫册表,将其放出宫外,自行婚配。又偷偷叫翠鸟给她送了一百两碎银子,权当是赏她“辛苦”。
等这事了结,衲敏顺手翻翻其他宫人记录,不由叹气:这皇宫里的超龄剩女,可真多呀!
124、移宫
孝恭仁太后孝期,不能选秀,不代表不能放宫女出宫。
衲敏叫掌印女官、代诏女官把年满二十五,或者在宫内以及圆明园伺候超过七年的宫女名册整理出一份来。又找来敬事房总管苏培盛,叫他将雍正这些年宠幸过、还没有名分的宫女名册报上来。苏培盛晕晕乎乎地出了仁和堂,心想,皇后该不是想下黑手吧?也不对呀,她宠冠六宫,没必要跟那些个宫女计较呀。
想不通,苏培盛也不想了。找人悄悄将这个消息递给雍正,自己领着人翻册子,查记录。到了下午,那些跟雍正过过夜却没名分的宫女名册,就到了衲敏手里。
衲敏看着这几张薄薄的纸,盯了半天,没说一句话。苏培盛跪在皇后座前,心中暗道:“果然,皇后是找茬来了!看来,人日子过顺了,总是要犯糊涂的!哎!”
半日过后,才听皇后声音不咸不淡地从头顶下飘下来。“辛苦了,跪安吧!”
苏培盛一瘸一拐地出了仁和堂,迎面碰上宁贝子、宝贝子。弘经眼尖,喊住苏培盛,问:“你来这里,可是皇额娘有什么吩咐?”
苏培盛原本不肯说,耐不住两位皇子威压。转念一想,皇后吩咐这事,并未避人。便一五一十说明白。弘经心觉奇怪,放苏培盛离开,转头问弟弟。弘纬也不甚明白,便说,见了额娘一问,就清楚了。
俩人到仁和堂的时候,正值衲敏领着人出门。弘经、弘纬赶忙施礼,问:“皇额娘要出去?”
衲敏冷笑,“去慈宁宫看看诸位太贵妃、太妃、太嫔和晓太贵人。”
二人不敢阻拦,又觉得今天皇后实在有事,便以孝道为名,陪着去慈宁宫。半路上,又遇到弘琴,母子四人全部朝慈宁宫赶。
见了惠太贵妃及诸位太妃、太嫔,衲敏便出门,到一座偏殿里,去看晓太贵人。这位太贵人,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岁,正是青春时节,偏偏如同枯木死灰似的,了无生趣。
衲敏问了她日常生活,又问些闲事。晓太贵人都一一作答,规矩守礼。衲敏叹口气,说:“我听惠太贵妃说,你的家人,这几年过的还好。上个月,你娘还来看过你,是吗?”
晓太贵人听说家人,脸上这才有丝生气,对着衲敏点头,“回主子娘娘的话,正是。奴才谢主子娘娘关心。”
衲敏点头,“如此甚好。你也能安心,给圣祖烧香念佛了。”说着,站起身来,拍拍晓太贵人的手,“好好歇着吧。闲来无事,到仁和堂去找我说话。”
晓太贵人急忙谢恩。衲敏也不理论,领着孩子们径直出了慈宁宫。也不坐辇,一路疾行,到了慈宁花园,这才停下,缓了口气,拉过两个儿子看了一通。直把两人看的心里发毛,这才沉声叮嘱:“记住,以后,不要像汉武帝那般,后院如云。少碰一个女人,就是多积一分阴德。否则,等你们死了,那些年轻女子为你们守寡,长年累月所积聚的哀怨,就能叫你们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弘经听了,乖乖点头,“额娘放心,儿子只娶一个嫡福晋。”
弘纬看看哥哥,回想方才额娘说的话,顿时觉得后背阴森森的,似乎有只毛茸茸的爪子在那里挠啊挠!扭头一看,弘琴抓着一只小狗,捏着一条狗腿,正站在他背后捣鬼。
弘纬长出口气,仔细一看,“哎,这不是皇阿玛的来福吗?怎么,你又给它做衣服了?”
弘琴摇头,指指身后。母子三个抬头一看,雍正皇帝正带着高无庸等人,站在花园口呢!
经过一个下午调试,衲敏心情已经恢复平和。无论如何,雍正对她很好,真的很好。她是大龄剩女,不是妙龄少女。十分清楚: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要求一个身处高位的男人除了自己以外,谁都没碰过,实施难度系数太大。想通了这点,衲敏便领着孩子们给雍正行礼。
雍正本来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要跟皇后解释,眼见皇后礼仪如常,却提不起一个字来。只得上前扶起皇后,叫起三个孩子,一家人一起逛花园。
弘经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玩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拉着弟弟妹妹一起去放风筝。衲敏陪着雍正坐在亭子里,一边喝茶,一边看孩子们在花园玩乐。
春日暖阳逐渐西沉,东南风刮起,乍暖还寒。衲敏双手拢在袖子里,小心搓搓。雍正见了,问:“冷吗?”
衲敏笑着摇头,“有些凉罢了。皇上要是觉得冷,咱们就回去吧。”
雍正摇头,“再坐会儿吧。”看看亭子西边,一棵银杏树正在抽芽,淡淡的,绿绿的,嫩嫩的,带着些春意。雍正笑笑,说:“朕还记得,那一年,也是在这棵银杏树下,你我还逮住一对野鸳鸯呢!”
衲敏想了想,笑着回话:“您还记得?都好几年过去了。那俩人的孩子估计都会跑了呢!”
雍正笑着更正,“岂止会跑。李卫今天回京叙职,跟朕打哈哈时,不小心说漏了嘴。说那石榴的大儿子,都上学了呢!”
衲敏笑着没说话,能促成一个幸福的家,也是件叫人高兴的事。想了下,便对雍正说了想放那些到年纪,或是在宫里呆够七年的宫女回家。又提了提那几个受过宠的宫女名分之事。
雍正见皇后神情如常,不便多说,答应下来,“你看着办吧。宫女出宫,是裕嫔和谦嫔在管。至于宫女晋位,朕记得,都是钟萃宫熹妃的人。跟她们说一声,叫她们安排就是。你只要揽个总,别太劳累了。”
衲敏点头,记在心里。回去后,叫来裕嫔、谦嫔,跟她们细细说了,俩人即刻回去按名单放人,然后,通知内务府补上来新的。碧荷等人年纪也到了。只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接替人选。衲敏便留给碧荷、翠鸟半年时间,叫她们暗中留意,等到年底,新人都上手了,再放她们出去。
忙完了宫女出宫,就是给那几位名分的事。衲敏仔细查了这几人在宫里的纪录。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这五个人里,除了一个本就是熹妃身边的宫人,其他四个,都曾经在年妃以前住的永寿宫里伺候。受到雍正宠幸,也是那个时候。后来,年妃移居养性殿,熹妃掌宫,才将这四人挪到钟萃宫偏殿。
衲敏不由叹息,年妃与熹妃之争,只怕,又要开始了。
坐在仁和堂想了想,衲敏看外面天色尚可,只是春日多风,吹的院子里都是土。便吩咐碧荷:“到养性殿去看看年妃吧。”
碧荷领着人出去安排暖轿。衲敏也不带别人,就领着碧荷、桃红,带上王五全等人。到了养性殿,弘经正坐在年妃日常坐的炕上吃果子,听见皇后来了,急忙敛衽站起,恭敬施礼。年妃看看儿子,款款站起,对着皇后万福。
衲敏扶着碧荷进来,笑着叫年妃不必多礼。一扭头看见弘经,笑着说:“小宝也在呀!刚才我来时候,碰见你的奶嬷嬷,还说你这几天不好好吃饭。原来,是留着肚子,来你母妃这里吃独食了?”
弘经顿时觉得脸上发烧,张嘴就要解释。衲敏一摆手,拉着儿子坐下,对年妃说:“你也坐吧,我有事跟你商量。”
年妃看看弘经,笑着说:“是。”等坐下了,又说,“臣妾还给五公主、十阿哥做了些点心,正好叫九阿哥一块儿捎回去吧!”弘经听了,急忙站起来要走。
衲敏摆摆手,“你们别忙。这话不是我说的难听,哪有不叫亲生母子见面的。就是小宝小时候,我也没避讳过。更何况,如今,十一岁的孩子,已经懂得是非曲直。难不成,他认了你,就不顾我这么些年的养育恩了?早我就说过,小宝跟你,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听说过争男人的,还没听说过争儿子的呢!我这回来,不是逮你们私下见面,是真有事跟你说。横竖这种事小宝长大也得知道,今天就索性跟着听听,长长见识。”
这母子俩这才重新落座,屋里只留贴身宫人伺候,听衲敏说话。
“我还记得,雍正二年还是三年,你住在永寿宫的时候,身边有几个宫女,得了万岁爷宠幸。后来,因为你移宫,那几个人都给挪到钟粹宫熹妃身边。还有印象吗?”
年妃点头,“是有这么回事?主子娘娘,可是有什么不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