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弘琴这番折腾,到了宜家居时,已经是晚饭时分,正是客流多的时候。宜家居上下两层,连同后院雅间,都挤挤嚷嚷。小二跑堂,或端茶递水,或上菜奉羹,或迎来送往,穿梭不绝。
守门的小二胳膊上搭个抹布,干干净净,新的一般。见雍正几人前来,急忙上前招呼,“哟,这位爷好,太太好!小姐好!您几位是来吃饭的吧?还真是来对了,咱们这儿的饭菜,最有味道了!来来来,里边儿请,这雅间没了,但咱二楼还有个靠窗的位置,再好不过了!您往里边儿请!”说着,就让着雍正几人往里走。
雍正皱眉,高无庸急忙上前交涉:“没有雅间了?这怎么行?咱们这儿,还有女眷呢!您劳累,给寻寻?”
那小二连忙赔笑,瞅着高无庸身上衣服虽好,但神情谦卑,在那三位面前,连个腰都不敢抬,便笑着说,“哟,管家大人,您说说,咱要是有雅间儿,还不早就将老爷太太迎进去了?这会儿,实在是没有了。你也看见了,咱们这儿,生意实在红火!这又是饭点儿!再说,二楼的位置,真不错。一面吃饭,还能一面看楼下街景!”看看高无庸还是不同意,只得陪着小心问:“要不,您几位再等等?有一间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等等看?”
高无庸为难了,要是他出去吃饭,等就等吧。可是,如今这几位,只有别人等他们的份儿,哪有他们等别人的时候。还要再说,就听一楼后门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嘎嘎笑着跑过来,轻轻巧巧地就绕过碧荷,蹦到皇后跟前,一把拉住皇后的手,“姨姨,你也来吃饭啊?”
明处暗处侍卫都惊了。碧荷佐领的身手,虽然不是极为顶尖,但在粘杆处中,也算是一等一的。怎么如今连个小丫头都拦不住?碧荷忍下四处射来的探究性目光,转身拉开小娃娃,问:“孔大姑娘,您怎么在这儿啊?”
孔郭郭笑的灿烂明媚,头顶上羊角小辫一颤一颤的,小辫上扎的金丝银蝴蝶也跟着一扇一扇,活似真的,晃的弘琴俩眼一眨一眨的。孔郭郭见碧荷问,急忙笑着说:“碧荷姐姐呀,我跟我娘,我姥爷和叔叔婶婶来吃饭。我娘叫我在门口等爹爹。你和姨姨也来京城了吗?宝宝来了没有啊?”说着,就抬头问衲敏。
衲敏一笑,四处看看,没见到孔兰珍的影子,便对雍正说:“这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姑娘,叫孔郭郭。来,郭郭,这是宝宝爹爹,叫大爷吧。”
孔郭郭一听是宝宝爹爹,急忙乖乖站好,一本正经地作揖行礼,口里道:“沈大爷好!我叫孔郭郭,叫我郭郭吧。”
雍正点头,这个名字,碧荷早就在密折里写的一清二楚。只是,她们怎么来了京城呢?要是认出皇后,再传出什么不好的——想到这里,雍正朝暗处做个手势。立刻,就有便衣暗卫沿着孔郭郭来路往后院儿去了。
孔郭郭犹不知危险迫近,依旧笑着去拉衲敏的手,“姨姨,我娘就在后面,我带你去吧?”
弘琴一见,急忙跳出来,“不去不去,我要吃饭!”开玩笑,老四都动杀意了,赶紧溜为妙。弘琴抬头朝雍正建议:“爹爹,我们再去一家吃吧!”我晕血!
雍正刚要点头,就听一个女人大笑,紧接着,一年轻妇人从后院走出来,远远地对着衲敏就说:“我说呢,叫郭郭去看看她爹来了没,怎么这么大会儿都不回转。感情,是碰见熟人了!她大姨也来吃饭呀?”说着,笑着瞅了眼雍正,抿嘴笑着不说话。
碧荷见高无庸后退一步,护在雍正身边,其他侍卫也都渐渐聚拢过来,怕引起这位怀疑,急忙笑着上前,代皇后回话:“见过夫人。我家夫人跟老爷、小姐出来吃饭,可是来的不巧,没有地方了。这不,小姐正说要走呢!”别人不知道,碧荷可是清楚:这位孔夫人,看似穿的干干净净的,一副大家太太模样。其实,要真论功夫闹起来,碧荷也未必能制住她。
孔兰珍拍手,“那有什么?咱家也是刚等到雅间,这一家人吃也是吃,两家人吃也是吃。你们也别走了,干脆,咱一块儿吃的了。在外头吃饭,不就图个热闹嘛!”说着,伸手就拉碧荷,回身看着雍正对衲敏说:“快来呀!咱们姐妹好长时间没一块儿说说话了。我刚来北京,什么都不熟,还得你多指点指点呢!”不由分说,拽着碧荷就往里跑。
孔郭郭也学着母亲样子,拉上弘琴,一面跑一面喊:“娘,等等我!”一面转身叮嘱伙计,“等会儿我爹来了,叫他到后头去找我!”
跑堂小二站在一旁,急忙笑着答应,“好咧,孔大姑娘,您就放心吧!”又转身朝雍正等人赔笑,“没想到,太太在这儿碰上亲戚了。几位且到后院雅间稍等,小的这就给您几位送茶过去!”说着,朝厨房高声喊:“后院雅间听雨轩添三个茶杯,一壶好茶!”
“得咧!”厨房应声,这边跑堂小二便躬身,笑着请雍正几人入内。
雍正暗中四处瞅瞅,见不远处一个长袍男子暗暗点头,这才对皇后说:“既是夫人好友,不如一起吃饭吧。”
衲敏看看雍正,想了想,“还是我去把宝贝叫出来吧。又不是很饿,回家也是一样的。”开什么玩笑,孔兰珍看雍正大叔那几眼,分明是打算找事。这要真一个桌子吃饭,以她的脾气,不当场开骂才怪!要真那样,就雍正那小心眼儿,不出动血滴子那就怪了!
雍正看一眼皇后,问:“你怕什么?”
衲敏四下瞅瞅,酒楼里,正是吃饭时候,人来人往,难免碰上熟悉之人,大厅门口,着实不宜久站。当下顾不上许多,伸手抓住雍正胳膊,“还是叫我去吧。我跟她好歹认识一场,不会为难我的。”
雍正看看皇后一双手都抓着自己,眼中担忧之色,掩饰不住,心情噗的变好了。当即一笑,“无妨,吃个饭罢了。”说着,反手握住皇后胳膊,大步往后院走。
明地里暗地里的众随从一并跟上,高无庸急忙塞给跑堂小二一块儿银子,“好茶好菜挑好的上!”
跑堂小二急忙答应,挥着抹布给几位引路,“后院雅间听雨轩好茶好酒好菜好招待咧!”
厨房连声答应,不一会儿,就有小二托着托盘往里送菜。
直到这一行人进去,二楼楼梯口才冒出两颗头来。其中一个,六十开外,白须飘飘,头顶光光,没有半根毛。只见他抬头对身边人说:“察尔汗台吉,那个小一点儿的小女孩儿就是固伦公主。”
另外一位,蒙古装束,笑着对这位拱手:“多想慧远大师相告!”
那位慧远大师嘿嘿一笑,起身唱佛,“阿弥陀佛,你的老师雪凝和尚乃是贫僧大师兄,你也算我佛门俗家弟子。这么个小忙,不算什么。”一面说,一面摸着自己僧袍,声音不大不小地感慨,“哎呀,终日诚心礼佛,连衣服破了个洞,都不知道哇!”
察尔汗微微一笑,朝慧远诚恳说道:“明日,弟子便请母亲到贵寺捐香油钱。虽然不多,权当是弟子母子一片向佛之心。还望师叔万勿推辞才是。”
慧远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那边厢,弘琴公主一手杏仁酥,一手碧螺春,身后站着碧荷,殷勤伺候,又吃又喝,不亦乐乎!衲敏一进门,就听她对着孔兰珍母女大侃特侃,不由皱眉,拉开雍正的手,抢先一步进门,对弘琴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还不先谢谢孔家姨姨和小姐姐。”转身见孔老汉领着郭敬石与王氏亦坐在桌旁,急忙招呼,“孔大叔好,郭二哥、王婶婶也在呀?”
孔老汉呵呵一笑,“刚才兰珍带着女娃过来,我还说谁家闺女,一身贵气?感情,是沈夫人家的姑娘啊!”
雍正背着手进门,听孔老汉只顾说话,也不站起,心中不悦,冷哼一声。孔老汉年纪大了,耳朵却很灵,一听这人如此无礼,一张核桃脸吧唧一声沉下来,拿着筷子指着雍正,“你这年轻人怎么回事?我闺女好心好意请你们来吃饭。进了门,不说打招呼,也该点点头,意思意思。难不成,我六七十岁的老汉,还当不起你一个谢字?真没礼貌!”
他这么一说,孔兰珍也怒了,“就是,爹,您别跟他计较。这种人,连沈家姐姐这么好的女人都能气走,还能多有礼貌!白白的坏了咱们心情!”
孔兰珍说着,心里气就上来,冲着衲敏跟连珠炮似的,一连串话齐齐往外嘣:“沈姐姐,不是我说你,就这么个男人,什么好东西?二三十年的夫妻情分,说不要就不要了,你还跟着他做什么!天底下,随便个地方,不能养活咱们?你要实在无处可去,棋盘山还差你这碗饭吗?人活一辈子,要的就是顺心如意。跟着这样一个陈世美、朱买臣、西门大官人,就算吃的好,穿的好,整日悲悲切切、委委屈屈,又有什么意思?”我们哪里还敢把自家闺女嫁过去?赶紧带着我那“女婿”跟他和离吧!
衲敏、碧荷一脸无助,这孔家父女的饭,果然不好吃。高无庸跟着雍正身后,看皇后跟碧荷都“气”的说不出话来,雍正一双手握的,都能把石头捏碎。心想,这会儿,可是该我表忠心啦!咳嗽一声,就要站出来干架。哪知身后一人大喊:“岳父老泰山!”
孔郭郭嘎嘎笑着,从椅子上蹦下来,一面跟弘琴说:“我爹来了!”一面晃着头上羊角辫子跑出去,冲那男人怀里一跳,搂住男人脖子撒娇:“爹爹爹爹,我请了沈姨姨跟咱们一块儿吃饭,还有个小妹妹。你说,好不好啊?”
那男人一张脸苦的都能挤出水来,抱着女儿,眼瞅后院人来人往,急中生智,趁带路伙计还在外头站着,等往里端菜,赶忙撩袍跪倒,大声参拜:“臣——郭敬安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叩见皇后娘娘千岁,请固伦公主殿下安!”
那伙计一听,吓的手里托盘咣当一声摔到地上,跟着趴到地上一个劲儿磕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万岁爷,皇后娘娘,请万岁爷皇后娘娘饶命啊!”孔老汉还在疑惑,孔兰珍早一把抓住爹爹,跪到地上,头也不抬。我的妈呀,太有震撼力了!原来,皇后也会跑路啊!郭老二也学着嫂子的样子,扶着大腹便便的王氏跪在孔老汉身边,山呼万岁。
他们这么一叫,早惊动了后院各处雅间吃饭的人。忙着跪倒参拜的,忙着请罪的,黑压压挤了一院子。一干侍卫随从也不得不站出来维持秩序,生怕屋里三位有丝毫损失。
掌柜的得了信儿,也着急忙慌地找亲信去给自家九爷报信,战战兢兢地跑到后院,跪到墙角,“奴才九贝勒门下包衣陈年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奴才给主子娘娘请安,主子娘娘吉祥!给固伦公主请安,公主吉祥!”
此时,众目睽睽,雍正就是有杀人灭口的心思,也不能轻举妄动。盯着郭敬安后脑勺看一通,正好撞上孔郭郭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那么安安静静跪着,抬头往上看。孔郭郭初生牛犊不怕虎,见雍正看她,还露出两颗大门牙,冲上头呵呵一笑。
这个样子,跟固伦公主撒娇之时,极为神似。衲敏冷眼旁观,见雍正火气稍降,走过来轻轻拉拉他的袖子,柔声劝道:“皇上,出来一天了,咱们该回去了吧?您看,公主都吃的差不多了呢!”
雍正听言,再看弘琴,一个人悠悠闲闲的,便看戏便吃饭,一通吃下来,抚着肚子,靠在椅背上,嚷着吃撑了,一个劲儿地叫碧荷给揉揉呢!
再看人家郭敬安家闺女,稳稳当当跪在父亲身边,乖乖巧巧。雍正不禁暗自叹息:看来,是朕太过骄纵女儿了,看郭爱卿,多会教孩子。大叔呀!不是郭敬安会教孩子,实在是面对爹爹跟面对“公爹”,那能一样嘛!
衲敏见雍正还不说话,急的又拉拉雍正袖子,带着娇嗔小声埋怨:“皇上——”你要吓死这些人啊!
雍正瞅瞅皇后,暗暗挑眉,对着郭敬安问:“礼部前几日说,你上了折子,请封你的夫人孔氏为诰命?”
郭敬安背后冷汗直流,“回万岁爷,正是。”
雍正沉声问皇后:“外命妇,乃是皇后之责。你的意思呢?”
衲敏不解,带着些犹豫说:“孔氏乃是郭大人之妻,按律理应随夫诰封。”
雍正冷笑,“既然如此,就着礼部办理吧!记住,诰命夫人,食朝廷俸禄,也是要为百姓做出表率的!随时随地,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可做出有损妇德之行!”说完,叫过女儿,挽住皇后,看也不看郭敬安夫妇,拂袖而去。
直到最后一个侍卫撤出宜家居,众人才从地上爬起来。事不关己的,老早回家跟亲戚朋友琢磨,这位来九爷地盘,莫不是——又要有什么变故了?
猜出实情的郭敬安则是不顾两腿酸疼,跌跌撞撞跑到孔兰珍身边,问:“夫人,你跟岳父,没事吧?”
孔兰珍刚想张口,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地方,急忙握着嘴,摇摇头,凑近郭敬安悄悄问:“那个——真是皇后?”
郭敬安无语,“你觉得呢?”
孔老汉则是哈哈大笑,“天再高,总要有彩云相伴哇!”
孔郭郭立在门口,瞅瞅沈家姨姨离开的大门,奶声奶气地叹气,“哎!看来,我跟宝宝,终究是无缘啊!”
郭敬安、孔兰珍听了,面面相觑,不知所言。俩人还未开口,就听那边王氏捂着肚子哎哟,“嫂子,我,我八成是要生了。”
一时间,宜家居后院里,又是一番忙乱。
109、风云渐起
雍正坐在车里,脸色依旧是出宫时的样子。弘琴公主吃饱喝足,趴在母亲怀里,枕着衲敏胳膊呼呼大睡。衲敏瞧碧荷与高无庸都在车厢口守着,想了想,开口:“皇上,孔氏她,您要是觉得她不能胜任二品诰命,不封就是了。别为这事,心中不快。”
雍正笑问:“怎么,她不是皇后好友吗?”
衲敏看见雍正笑,心里一阵发怵,只得点头,“好友是好友,公事是公事。”不让你把火发出来,就是封了诰命夫人,迟早也得遭殃。
雍正听了,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是朕当初没有顾及你,才引出这么些事来。孔氏说的对,朕——就算是朕做错了吧!”
衲敏抱女儿的胳膊一沉,弘琴不满地嘀咕两声,翻个身,又呼呼沉睡。也不知怎么了,衲敏就觉得心里一阵酸疼,眼睛模糊,越眨越看不清东西。忍了半日,两行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雍正一直留意皇后。此刻见皇后满腹委屈,还要顾及帝后颜面,不敢大声痛哭,只能强忍着低声呜咽。叹口气,摆摆手,叫碧荷与高无庸到车辕处坐着,候着车内没人了,这才伸胳膊揽住皇后,将她连同闺女一起抱到怀里,轻声说:“皇后,是朕错了。你原谅朕,别跟朕生气了,好吗?”
衲敏哭的心痛,忍不住钻到雍正怀里,闷头大哭,这才觉得畅快些。雍正一面扶着皇后,给她拍背,怕她憋着气,一面还要小心闺女醒来,一路上,忙里忙外,很是辛苦。也多亏是固伦公主,饶是这么折腾,愣是睡的昏天黑地、稳稳当当。
碧荷跟高无庸对视一眼,一致逼视车夫,暗暗吓唬:“今天的事要是有一个字泄露出去,小心你一家老小的性命!”
这边帝后班底忙着保密工作,那边九贝勒府可是又摆上筛子。
老九抱着自家金算盘一个劲儿拨棱,“八哥,你说,老四闲着没事儿不去批折子,到宜家居干嘛?去吃饭?那也不该吃个饭,连茶也不喝一口就走啊?”
老八摇头不答暗自琢磨。老十则乐呵呵地说:“九哥,你管他呢!反正啊,他去不去,是他的事。咱开门做生意,还不是讲个财源广进嘛!你可不知道,刚我来的时候,特意到宜家居门口逛了一圈,嗬,那个叫人山人海哟!都想到皇上万岁坐的那间雅间去逛逛,粘粘龙气!我估摸着,最近半个月,咱那儿的生意,都得座无虚席!”
老九笑着点头,“那是!”
这俩人还在畅想要不要借着皇帝的名义,再加个雅间,或是另开个院子,好再接再厉。反正皇帝四哥都送上门来给做免费的广告了,大好机会,不用是傻子!
老八冷不丁地张口:“你们说,这次,会不会跟立储有关?”
老九、老十一致问:“不会吧?”
老八分析,“无论如何,我是和硕亲王,怎么说咱们在朝里朝外也是有些人脉的。他会不会是——借这个机会,试探咱们的意思?”
老九把玩着桌上的翡翠筛子,“那哥哥们看,老四中意的阿哥,是哪个呢?”
老八依旧深沉思索,老十想了一会儿,拍手笑道:“我知道!”
老八、老九大奇,“你知道?谁?”
老十嘿嘿一笑,“不管是谁,反正,不是弘昼!”
“嗨!”
皇宫阿哥所,裕嫔坐在主座上,左手边坐着弘昼媳妇。弘昼则一脸傻笑站在婆媳中间。裕嫔瞅瞅儿子啥样,不由对着儿媳笑说:“弘昼从小就爱调皮捣蛋,我又不常在他身边,管不了他。这下好了,要当爹了,也该收收心,好好想着给你们皇阿玛办差,当个大人了。你呀,要多劝劝他。他要不听,只管找我!”
弘昼媳妇低头一笑,“额娘,媳妇自然是听额娘的。可是,在媳妇看来,五爷很好,媳妇——实在不知道该劝哪儿呀!”
弘昼也在一旁赔笑,“是啊是啊,额娘,儿子很好,额娘您要有空,多看着点儿您孙子吧!就不要管儿子了吧?”
裕嫔笑着白弘昼一眼,算了,反正,也不指望他继承大统,什么都要比人强有什么用?没的叫人猜忌!想到这儿,心思就全放到儿媳身上,狠狠地嘱咐一通怀孕时各种注意事项。说了半日,才想起来这喜事还没跟雍正、太后、皇后禀报,急忙又叫来小太监一一报信。又拉着儿媳说了一大堆的话,直到弘昼杀鸡抹脖子地冲她使眼色,差点开口赶人了,这才乐呵呵地扶着小宫女回自己宫去。
雍正刚回宫,在养心殿还没坐稳,就得了这么个喜讯,心中十分高兴。三个成年儿子里,弘昼最不稳重,对皇位也最没心思。然而,这样的儿子,也最没有威胁感。况且,五儿媳出身平民、心性单纯,不像富察氏小月和高氏,成天把弘历后院搞的乌烟瘴气。这个媳妇,好相处,也叫人打心眼儿里喜欢。想到这儿,雍正便下旨,按例赏了弘昼和弘昼媳妇。又想到弘昼今年也有十九岁了,是时候出宫建府了,便叫来十四,嘱咐他领着工部给弘昼挑个好地方,依弘时先例,按贝勒制式便可。
十四一听,明白弘昼要出宫了。出来就封贝勒,看来还不错。弘昼给十四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便笑着答应下来。临跪安时,多了句嘴:“哥,弘昼是弟弟都出去了,弘历呢?要不要给他也先预备着?”
雍正听了,深深看了弟弟一眼,摆摆手:“回去忙吧!弘昼的院子,挑的离弘时远些!”
十四听了,不敢多问,躬身退出。
衲敏得到弘昼媳妇怀孕的喜讯时,正领着三个公主在慈宁宫陪太后说话。乌雅氏太后一听又要添重孙了,很是高兴,连忙叫人赏了。又说弘昼媳妇身子弱,如今有了身孕,平日来请安不必拘时。衲敏自然也跟着赏赐,虽然心疼那些东西,但脸上也只能高兴。至于请安,太后都不拘时了,她自然跟风,叫弘昼家的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不想来,叫人来说一声就行。
乌雅氏太后年纪大了,最喜欢什么人什么事都顺着她。听皇后凡事都随着自己,跟是高兴。又说了弘时家有了俩儿子,弘历家有一个,如今弘昼也要有儿子了,掰着指头数数膝下的孙子、重孙。看时候不早,高高兴兴地叫皇后回去歇着,自己扶着小宫女躺到床上做美梦去了。
衲敏笑着躬身告退,领着三位公主出慈宁宫。慈宁门外,安嫔已经翘首以待了。六公主、七公主见了母亲,急忙上前。弘琴公主也施礼拜见。安嫔来不及免三位公主安,先给皇后见礼。衲敏笑着叫她起来,问:“等多长时间了,也不说进来坐。深秋时分,外头多凉啊!”
安嫔急忙回答:“臣妾刚来,时间不长。时候有些晚了,怕耽误太后休息,这才没有通报。”
衲敏点头,“也是。时候不早了,你也赶快回去休息吧。刚才,本宫看着,六公主都有些困了呢!”
六公主急忙澄清:“不是的,皇额娘。刚才趁着大伙不备,偷偷打哈欠的是妹妹,不是我!”
七公主在一旁嘟嘴,“替我背回黑锅都不行啊!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
五公主嘎嘎大笑,“就比你大一刻,还老拿姐姐妹妹来说事!羞羞!”
两位公主一致对外,“要你管!”
安嫔急忙呵斥:“不许对姐姐无礼!”
弘琴公主不以为意,“没事儿!我不跟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衲敏淡笑,“安嫔不必着慌。小孩子斗气是常有的事。再说,公主们感情好,相互之间,才会这么说的。倒是本宫,到现在,都分不清六公主、七公主,真是叫人惭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