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卦?”杏贞看载淳一眼,闭口不搭话。若是卜卦有用,小时候,爷爷给自己算命,还是一国之母呢!
载淳抿抿嘴唇,接着说,“我担心的是——重华宫。”
杏贞听了,冷眼瞅瞅载淳,“只要皇上好好活着,作为皇上唯一的儿子,你还担心——没长辈替你去扳倒重华宫吗?”
载淳咽咽唾沫,垂头慢慢说:“皇阿玛他——喜欢奕訢,更甚于我。”同样是世孙,当然更喜欢有才的。
杏贞垂眸,握握手中《汉书》,幽幽说道:“是吗?可惜,六爷只比皇上小一岁,更何况,重华宫儿子太少了。年长的失了圣心,年幼的,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大呢!”说着,冷笑两声。
载淳思量一番,“你是说?”
杏贞哂笑摇头,“皇上之所以放皇妃出宫,不就是因为人太多,后‘院’——容易起火吗?大阿哥要小心,只可隔岸观火、煽风点火,绝对不要引火烧身。”
载淳得了主意,暗暗点头,对着杏贞拱手告辞。杏贞在身后叫住他,迎着光,慢慢嘱咐:“大阿哥,记住,我是你的生母。永远都是!”
载淳听了这话,咬咬牙,对着杏贞拱手,扭头走了。
杏贞站起来,望着少年疾步远去,长出口气。抬头望望那一线天空,“皇上,您心里到底属意谁继承皇位呢?”
不说杏贞如何处心积虑揣摩圣意。大阿哥回宫之后,请来大公主聊天。大公主顺带捎来二公主,姊妹三人围坐着火炉吃点心。大公主得了载淳出宫掏腾的小玩意儿,十分喜爱,把玩一番,叫来贴身女官,命她回公主所,取来亲手做的荷包,给载淳做谢礼。
载淳笑着摆手,“姐姐念着弟弟,从小到大,我都得了你多少荷包了?就是巴巴地急着用,也不在这一时。下次你来,捎来就是。”
大公主听了,这才笑着点头。载淳又从多宝盒里取出两块西洋怀表,一块大些镶钻的,送给大公主,小一点儿坠东珠的,挂到二公主脖子上。嘴里说道:“本来年前妹妹生日时,就想送来着。后来琢磨过生日送这些不好。才留到现在。这个小的是我托葆初买的,大的可是葆初自己掏的钱。呃,就当是我送姐姐的吧。”
大公主听了葆初名字,脸皮微微发热,捏捏怀表上金丝镶钻的表盖,捧在手里舍不得松,装作好奇似地问:“这东西,是瓜尔佳公子在欧洲买的?”
载淳点头,“是啊。端方出使英德法,到海军学院去看葆初,葆初特意托他带来的。”说着,看一眼大公主神情,故作感慨似地自言自语,“嗯,听说,再过几个月,曾纪泽丧妻假满,皇阿玛就要派他出使欧洲。真想跟着去看看。只可惜,我要忙户部的事。不像姐姐,还能抽出时间来。”呜呜,闺女长大了,都知道相额驸了。圣祖爷爷不管,只有朕出马啦!
载淳那边自言自语。这边二公主咬着怀表,一心想把东珠啃下来,一把掐上载淳胳膊,“我要去,我要去。我是公主,出使欧洲,呃,皇室,合适、合适!”
大公主听了这话,咯咯笑起来,伸手拉拉妹妹,救下载淳胳膊,点点妹妹小鼻子,“你呀,太小了。你去不合适。”我去还差不多。就是不知道,大清朝有没有公主出使的先例。葆初他——还是少年时模样吗?
载淳揉揉胳膊,微笑着看大公主抿嘴静思,大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满怀欣慰心酸心心不舍。二公主则是百般不忿:“我要去我要去!”不是好哥哥,不是好姐姐,合起火来跟我抢葆初,哼!
当天晚上,梅梅叫两位公主来喝粥。大公主扭扭捏捏,编了一套义正辞严、以国家朝廷皇阿玛利益为上,牺牲小我、促进国际和平为荣,请求以和硕荣安公主身份,随赴欧大使团,出使英德法,拜访欧洲众王室。
梅梅听了这话,吃了一惊。刚要劝她还是别了,这年头又没飞机,坐船出海,多慢多颠簸呀!
哪知,话还未开口,就听二公主依依呀呀地抗议:“要我去,要我去!”
门外,康熙就哈哈大笑着进来,“二妞要去哪儿呀?”
大公主急忙扶着梅梅起身行礼,二公主则早就跌跌撞撞扑向康熙大腿,一把搂住,“去欧欧,去欧欧!”
康熙笑着抱起小闺女,叫大公主扶梅梅坐下,一家四口围着火炉说话。“大公主想去欧洲?”
火光映照着大公主青春洋溢的脸庞,抹上几片红云,站起来,对着康熙点头,“是,皇阿玛。女儿想为皇阿玛分忧。更何况,英文老师说过,在欧洲,王室间公主互相拜访,乃是常例。”
“哦?你什么时候有英文老师了?”
梅梅见康熙问,笑着在旁回答:“前年公主生日时,我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说,想增广见闻。我就托曾国藩夫人寻了为英文老师。人称克林顿夫人,她的丈夫是为西医。随夫来华,开设诊所。夫妻俩都是四十来岁年纪,这两年看着,倒还勤劳本分。”
“哦。”康熙点头,“公主乃是皇室国器,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宗室威严。理应多接触外界。否则,出了门,连个钟表都不认识,岂不让人笑话。”
大公主听了这话,脸上红云消散一些,对着康熙福身行礼,“皇阿玛说的是。皇额娘她的德语,说的就十分流利。女儿托皇额娘的福,如今英德法三国语言,都能说一些了,公文也能看懂一二。女儿以为,若天气许可,女儿愿为皇阿玛出使,和睦邻邦。”
康熙听了这话,瞅着梅梅笑了:没想到,皇后还有这些才能。真是意外之喜啊!指着梅梅笑了,“你还说要她增广见闻,瞧瞧,话一说多,可不就露了馅儿?邻邦?儿啊,”转头对着大公主谆谆教诲,“欧洲与我国,陆地隔着中亚,海路隔着太平洋、印度洋。他们可不是邻邦啊!”
大公主哂笑,“是,女儿记下了。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果然是至理名言。”
康熙一怔,点头微笑,“好吧,公主出使,唐朝或许还有先例。待朕命礼部、外交部商议商议。”
大公主听了这话,知道此事可成,松了口气,殷勤上前,给康熙盛粥布菜。一时饭毕,康熙眯眯眼笑问皇后:“既然你会德语。朕手边有几本德语册子,你有空就翻译翻译吧。”
说着,命崔玉贵从养心殿搬来一盒子铜版印刷书籍。梅梅心中不解,带着大公主上前查看。大公主捻起一本,慢慢翻译:“《现象学》,黑格尔著。”扭头问梅梅,“皇额娘,这是——”
梅梅无力回答:“哲学!”人类最高深、历代翻译最害怕,比科学巨著还让人无语凝噎的哲学典籍!
好你个康老头儿,竟然到姑奶奶这儿来抓壮丁!哼!
刚想回敬一番,就觉胸中一股闷气,推开大公主,捂着嘴趴到门边,一阵干呕。
王嫂、李嫂急忙取了痰盂,捶背伺候。书海泉在门外得信儿,飞奔着去太医院请薛辰太医前来诊脉。
康熙则是摸着下巴琢磨:“该不是——朕要添皇子了吧?”
91
破除愚昧
没过几天,中宫有喜的消息就传遍紫禁城内外。承恩公府得了消息,两位夫人带着一帮媳妇递牌子到皇宫去看望梅梅。刘如花更是抱着肚子,送来一包袱的小衣服、小鞋。梅梅挑几样看了,针线果然细密,笑着逗她:“听费扬古说,你可是从小就不动针线的。怎么?到了我们家,居然学这么好了?”
刘如花听了,也不生气,笑眯眯凑过来回答:“是兰贞妹子和穆里婶婶托我送来的。她们刚添了孩子,正坐月子呢,不方便。”
“哦!”原来是璷妃、婉妃呀。梅梅了然,轻声问:“什么时候办满月酒,我也好先预备着。”
“一个二月底生的,一个三月初刚生,半个月后,兰贞妹子家那小子就满月了。里婶婶家的闺女要到四月份。”
梅梅听了点头,叫来王嫂,着她留意,到时候别忘了送礼过去。
承恩公大夫人眼见皇后对亲弟弟媳妇亲热,远胜于对几位嫡兄媳妇,心中虽有不快,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只是拉过来如花,笑着埋怨:“你呀,一年到头也不说在家歇一天,这眼看都要生的人了,还缠着主子娘娘。也不怕你娘和你嫂子们笑话。”说着,对着姜夫人笑笑。
姜夫人虽然也是一品夫人,毕竟乃是妾室扶正,说出去,顶天儿一个二房。见大夫人拿自家媳妇开涮,不好明着顶嘴。转念一想,亲女做了皇后,儿子、媳妇都长脸。堂堂一品夫人,老跟以前一样夹着尾巴做人,心中实在憋屈。于是,故意微微沉了脸,教导媳妇如花:“往后注意些。大额娘平日的敦嘱教导,又忘一边了?再这么不知轻重,就是有你大额娘护着,我也得跟费扬古说道说道。我不敢说你,他还说不得了?”
刘如花心知两位婆婆在拿自家斗法,微微一笑,对着大夫人行礼,“媳妇知道了,往后,再也不敢了。”说完,对着姜夫人笑笑,老老实实坐到末位,微笑着低头,抱着肚子,跟儿子说话去了。
梅梅看了这一幕,抿嘴一笑,“皇上常说,承恩公家婆媳如母女,长侧如姐妹。本宫听了,脸上也有光呢!”斗什么斗,一个个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斗了一辈子,就不嫌烦?
承恩公府几位夫人、奶奶听了,全都笑着应下,说一通闲话。
梅梅看看大夫人,再看看姜夫人,笑着说:“小时候常常惹大人们生气。那时候不懂事,后来,有了大公主、大阿哥,又添了二公主,怀上了这个孩子,本宫才能真正体谅,当初额娘、母亲不易。如今,看着你们都健健康康、和和睦睦,就算不能常常在膝下承欢,一个月只能见一两次,我心里,也是高兴的。”说着,捏起帕子,往眼角蘸了蘸。
梅梅如此这般,两位夫人都不好斗嘴。全都陪着掉了两滴泪,手拉手亲亲热热地姐姐妹妹叫了起来。真是的,就是要斗,也是回家关起门来咱姐儿俩斗,没事儿招惹闺女、媳妇做什么?不是上赶着叫主子娘娘为难么!
姜夫人心疼女儿,大夫人何尝不担忧皇后。嫁出去的闺女,就算不是亲生的,她过的好了,也能帮衬娘家不是?
几个儿媳妇见状,赶紧上前打圆场,推如花上前,掳袖子说了好几个笑话,气氛这才重新活跃起来。中午时分,梅梅赐宴永笀宫偏殿。王嫂在前领路,请承恩公府婆媳吃饭。梅梅窝在炕上,啃了半个饽饽,觉得没胃口,扔到一边不理了。
李嫂上前,要捶背捶腿。梅梅摆手,淡淡说道:“你可知道,崇祯皇帝的嫂子,天启皇帝皇后张氏,怀孕时候,就是因为宫人捶背,把孩子捶下来的。”
李嫂听了,登时吓地半死,扑倒在地,哭着回话:“主子娘娘,奴才对主子娘娘忠心耿耿,就是有人拿刀逼奴才,奴才也不会害您和小阿哥呀!”
梅梅抬手,盖着眼睛,遮蔽窗外春日暖阳光线,淡淡摇头,“起来吧。本宫不过是随口说说。顺便,提醒你,这两天,小心宫里宫外风向。我总觉得,这两天,太过平静了。”
李嫂心有余悸,从地上爬起来,暗暗琢磨:主子娘娘怕是给前年怀孕时候,有人下红花一事给吓住了。如今万岁爷康健平安,永笀宫、养心殿守地跟铜墙铁壁似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即便心中不以为然,李嫂还是趁出宫休假之时,随口打听打听。不打听还好,一打听下来,登时吓了一大跳。好容易挨到休假结束,急急忙忙回宫,面见皇后,细细禀明。
梅梅听完,冷冷一笑,“我说呢,怎么这一回没红花没大黄,原来是有人打这个主意。”叹息一番,蒙头睡午觉。
李嫂、王嫂对视一眼,不敢说话,只得站到门外,屏息候着。
过了半个时辰,屋里传出声音。二人急忙入内,就见梅梅坐在床沿,弯腰去够地上绣鞋。见二人进来,点点头,“扶本宫起来换衣服,吩咐下去,备轿,去养心殿。”
养心殿内,康熙正带着奕誴、奕譞,连同费扬古、肃顺商量事情。处理这几个亲眷,还有石达开、钮钴禄穆里这两位皇帝“继任”,呃,呵呵。
费扬古仗着皇帝宠爱,在龙案前走来走去,嘴里嘟囔:“这都什么事儿?不就是皇后生孩子么?居然还到处都风传什么今年是龙年,若生儿子,就是兵荒马乱。真他祖母滴晦气!找事了么这不是!”
肃顺听了,在旁纠正,“不是因为龙年,而是戊辰年。就连钦天监都说,‘戊’字从戈,有“武器”、“武备”或“扩张”的意思。又是龙年,龙暗指皇家。偏偏今年皇家只有皇后怀孕,就有传言,说皇后生女平安,若是生子,则兵戈不断、江山涂炭。”
费扬古听了,“切”一声,骂了一句娘,抬头看看康熙,看他神色冷冷的不说话,忍耐闭口不吭,躲到石达开身后腹诽万恶的封建社会去了。
石达开与穆里互相看一眼。都觉得这传言有意针对中宫。分明是想借用流言,在这孩子还没出生之前,就剥夺了他对皇位的继承权。想到这里,石达开不由叹息:“皇帝老儿家的事儿,还真多!”
穆里则是担忧,钮钴禄一族,因家族显赫而出皇后,并非因皇后而家族显赫。只不过,虽然不指靠着皇后发达,主子娘娘毕竟是钮钴禄家的护法神。若非皇后从中周旋,婉妃也不能那么轻易改嫁。若中宫出事,势必会牵连钮钴禄一族。唉!
奕誴、奕譞则是头疼,到底是谁在背后出了这么个阴损的招?老六?不会吧,他向来不喜欢用阴谋。那是——载淳?奕誴看奕譞一眼,就是除了中宫嫡子,大侄子早就没了继承权,这不为人作嫁吗?
奕譞趁皇帝不备,小心摇头回应,心中琢磨:莫不是——坐山观虎斗?没了中宫嫡子挡道,再借机促使帝储失和。最后渔翁得利的,最有可能,就是大阿哥载淳啦!更何况,就算此事不成,于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长大后,去做忠顺亲王!
梅梅坐轿子来到养心门外,轿子刚停,就听大公主在外脆声行礼,“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王嫂打开轿帘,梅梅抬头一看,大公主居然换上了全副和硕公主朝服,一板一眼,举止沉静。饶是年幼,也颇有公主威仪。
急忙抬手,笑着说:“我儿免礼。扶我来。”
大公主听了,急忙起身,扶梅梅出轿子。梅梅扶着大公主的手,一面向养心殿走,一面问:“可是有什么大事?怎么穿了大衣服来养心殿?”
大公主脸上微红,“儿臣前些日子,提起想出使欧洲。皇阿玛说,要礼部、外交部商议商议。儿臣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商议结果如何。”
梅梅点头,拍拍大公主的手,笑着点头,“是该趁着年轻出去走走。等过两年,出嫁后,有了娃,怕就没空了。”
大公主脸色更加红了,对着梅梅娇嗔:“皇额娘——”
梅梅也不逗她,借势挽着大公主,母女二人一同来到养心殿前。守门太监老早就看见,入内通报之后,崔玉贵托着佛尘亲自来迎。行礼之后,梅梅笑说:“有劳崔公公了。殿内可有大臣?若有大臣,本宫与大公主等候便是。”
崔玉贵躬身笑答:“回主子娘娘话,除了石将军以外,都是宗亲国戚。万岁爷吩咐,请主子娘娘与二公主直接进来就是。”
梅梅笑了,对身后王嫂点头,挽着二公主,扶着李嫂的手率先入内。王嫂略落后一步,与崔玉贵并肩跟随。顺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子递过去。
养心殿大总管哪里会稀罕这点儿银子。只是,皇后赏赐,那可就不光是银子本身价值,还代表了皇后看重。崔玉贵乐呵呵收了,揣在怀里,几步上前,给皇后与大公主带路。
三月中旬,天气已经有了春日暖意。康熙坐在大殿东侧,撤掉取暖屏风。龙案之下,奕誴等人分列两旁。梅梅带大公主入内,各自行礼问安。一番寒暄之后,康熙指指手边交椅,淡淡说道:“皇后坐吧。”
梅梅笑着谢坐,带着大公主走过去,小心坐下。大公主扶梅梅坐下,亲自捧壶,为康熙续茶。
康熙看大公主如此乖巧懂事,心中不愉也就去了七分,和蔼地问:“儿啊,大妆来养心殿,可有什么事吗?”
大公主扫一眼殿内众位叔叔舅舅大臣们,想了想,回到梅梅身后,慢慢回答:“儿臣,儿臣是陪皇额娘来的。”说着,拿手轻轻推推梅梅后背。
对大公主这般女儿心态,康熙如何不知。只是,如今没心情陪她玩笑,直接问梅梅:“皇后何来?”
梅梅起身,正色道:“臣妾为开启民智、消除蒙昧而来!”
此话一出,屋里几个大男人全都暗叹:“嗬,好大的口气!
92
百年树人
养心殿内一阵静谧。奕誴带着奕譞暗暗嘀咕:皇嫂子今日好威武哇!
费扬古看一眼石达开,暗暗使眼色:我姐姐要闹脾气了,闪远点儿!
肃顺则是暗暗担心,梅儿,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唯独康熙高高坐在龙椅上,大殿内,铜炉焚香,烟雾缭绕。康熙的神色,愈发看不清楚。
这等气氛下,饶是石达开这样经历生死,战场厮杀过来的将军,也不免有些担忧。看看皇后,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万一皇上难为皇后娘娘,一定要设法为皇后求情才是。不管怎么说,自己一家三口能平安团聚,皇后可是在背后出了不少力。
众人等了半晌,才听康熙沉稳说道:“皇后有什么事,不妨细说。”
梅梅欠身,“皇上日理万机,臣妾不便打扰,这就开门见山了。如有失礼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转身对着奕譞说:“醇亲王掌管礼部,分管教化百姓之责。敢问,老百姓中,是识文断字之人,更懂得遵纪守法,还是文盲更易教导?“
奕譞拱手,“回主子娘娘,自然是识文断字之人。朝廷选拔官员,全要求文章通顺、知礼守法,有些部门,对算术、地理、水经、天文要求,甚至比国学要求更高。若是挑个文盲,可就是祸害百姓了。”
梅梅点头,接着问:“既然百姓文化越高,越好。不知礼部如何培养提升老百姓,尤其是幼童国学、算术等能力呢?”
奕譞斜眼,瞥一眼费扬古,暗道:啥意思?礼部有学政监管,每年不都要选拔人才?除咸阳宫官学,不还有京师大学、青岛海军大学给国家培养人才?你一个皇后,没事回家生孩子呗,操这闲心干啥?
当然,嘴里只能回答:“各地每年都有科举考试,朝廷每年春国考。借以督促百姓向学。”
梅梅冷笑,“督促向学。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自然不用发愁。若是家中贫困,一个个的,可不是要睁眼瞎了?醇亲王啊,你可知道,就连京师大学首任校长曾国藩曾公,还曾因家境贫困,几度失学。若是当时曾家老爷子没有粜米卖粮,全家饿着肚子也要让孙子上学。醇亲王啊,曾公如今,怕就不能站在朝堂之上,敢问,国家可要损失多少?”
奕譞低头,“臣惭愧。”全国各地,上不起学的多了去了。
梅梅摇头,“醇亲王莫要如此。莫说泱泱大国,就是寸土之邦,也不能保证每个百姓衣食无忧,毕竟富不过三代,谁能保证没个灾啊难的?然而,若是能广设官学,普招儿童,教导知识。朝廷不也能从中选拔出许多有用人才?即使,很多孩子只能从六岁学到十五岁,至少,学校教育,能补充家庭教育不足。孩子们长大之后,识文断字、遵纪守法,又何愁律法不通、教化不广?所谓民智未开,则以教育开之。教育体系中,大学固然重要,基础教育,更能惠及百姓民生。若国家能负担学生基础教育学费,何愁不能顺天牧民、人才济济?百姓之所以听信流言,不就是不懂得科学?若孩子们,都懂得最基本的科学道理,流言必不攻自破。民间朝堂,更不会出现污言秽语,借鬼神之说害人。国家风气,为之肃清。垂拱而治,则不远矣。”
说完,扭头看大公主一眼,轻轻拍拍大公主的手,笑着对康熙欠身,“臣妾刚才说的,乃是幼童以及少年教育,从六周岁到十五周岁,历时十年。臣妾斗胆,想请皇上批准,在北京建女子大学,专门教导十六岁到二十二岁的女孩子们。”大公主低头,在梅梅身后听了,心中诧异:皇额娘此举,怎么觉着是在给我出使欧洲铺路呢?
康熙看梅梅一眼,“女子大学?”
梅梅笑着点头,“正是。所谓妻贤夫祸少、母慈子孝顺。女子教育,尤其是德育,关乎家国安宁,不可放松。臣妾想,就算在民间普及基础教育,刚开始,老百姓也未必肯送女孩子们就学。然而,那些女孩子们,长大后,都是要嫁人为妻、生子为母。为人妻人母者,若是不知世事变迁,又如何相夫教子?建女子大学,一来,培养女孩子们律法伦理、管家针黹,二来,借机敦促万民,女孩子同样要好好教导,不可疏忽。只是,京畿重地,建大学,还要万岁爷首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