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个彪悍的小娘子。自从她回来以后,颜老夫人就被死死压着了。照理说她一个孤零零的小姑娘,独自回到京城之后即使不是低声下气任人揉搓,也应该装乖卖巧保个好名声才对。说到底还是在那苦寒之地养野了性子,根本不晓得自己的婚姻大事还拿捏在自家祖母手里!
京兆尹觉得顾衍让自己听颜舜华指挥不过是玩笑话,无非是行个方便让这小姑娘好好玩耍而已,所以接待颜舜华时非常随性。
颜舜华也很随意,京兆尹让她坐她就坐,让她喝茶吃点心她就喝茶吃点心。等京兆尹沉不住气问她到底要做什么时,她微微地一笑:“不急,我还找了其他人,等他们过来了再一起说。”
京兆尹听着颜舜华不急不缓地说话,一瞬间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个半大小孩,而是一个成年人。他忍不住追问:“颜小娘子还找了谁?”
“我还找了骆先生,户部尚书,”颜舜华一个个地数过去,“工部尚书,兵部尚书,哦,还有礼部尚书。”光靠她当然找不齐那么多人,可是她可以扯虎皮拉大旗啊!顾衍虽然被架空了一段时间,但手里也不是没人的——更何况其中一些人还是骆宜修的学生!
京兆尹听颜舜华把朝中“半壁江山”给数了个遍,大冬天的,额头还是冷汗直冒。他瞧着颜舜华满是稚气的脸庞,感觉自己大半辈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光靠他自己的话,再干个十年八年可以请到这么多人吗?
京兆尹顾不得招待颜舜华了,忙转身叫人去备茶,备好茶。这么多大人物要来,院子里这小小的石桌肯定也不适合,他又叫人把书房收拾出来,桌上清理干净,椅子要备够,吩咐完他还不放心,自个儿跑了进去,亲自监督仆人做准备。等一切准备就绪,他才想起自己把颜舜华晾在一边,连忙急匆匆地往外跑,心里急了,脚步也跟着急,经过门槛时差点被摔了个狗啃泥。
京兆尹眼疾手快地抓住门框,把身体给稳了稳。
好险好险!差点丢了个脸!
京兆尹站稳后抬眼看去,只见颜舜华坐在石桌那里端着杯茶在喝,看向他的眼睛里满含笑意。那笑意莫名地感染了京兆尹,让他的心情也豁然明亮。
满庭院银装素裹,雪白雪白一片,那小娘子一身鲜亮的红衣,竟让冬日惨淡的日光变得灿烂起来。
这样真好。
京兆尹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奇异的感慨。等回过神来,他才上前向颜舜华道歉,说自己一时心急没让人来陪客。
颜舜华笑着说:“没事。骆先生他们应该快到了,我们出去迎接一下吧。”
京兆尹整了整衣冠。
颜舜华提醒:“您帽子有点歪。”
京兆尹立刻手忙脚乱地调整。
颜舜华笑着跟在京兆尹身边。京兆尹姓陆,叫陆文昌,挺正气的名字,人却挺有趣。当初和他们一起南渡,因为心思活泛而得了顾成晁信任。后来朝中分成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主战的一心想要北归,夺回北边的土地;主和的安于享乐,不愿再承受那种朝不保夕的恐惧,根本没有与鞑人对抗的勇气。
谁都没想到脾气像面团一样的陆文昌会是最坚定的主战派,在苦劝顾成晁未果之后竟自请北上。后来陆文昌遇上了东华郡王,便成了东华郡王身边的得力助手。
顾成晁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觉得陆文昌向东华郡王投诚是一种背叛。于是在陆文昌代表东华郡王回京的时候,顾成晁竟让人诬陷陆文昌,把陆文昌打入大牢择日问斩。
当时颜舜华和顾成晁大吵了一架,亲自去大牢放出陆文昌。那时的陆文昌神色颓丧,眼底满是幽寂:“我一直以为我会死在鞑人刀下,没想到差点命丧于自己人手中。”那时的陆文昌对顾成晁、对她、对整个朝廷,恐怕都失望至极了吧?
颜舜华定定地看着陆文昌带着些忐忑的背影,唇边忍不住泛起了笑意。一切都没发生——没有失望,没有绝望,没有看不到尽头的惶然与迷茫,一切都在变好。
这时陆文昌激动的声音打断了颜舜华的思绪:“骆先生!”
颜舜华抬头望去,只见骆宜修带着几位尚书大人来了,亮亮的日光落在他们身上,给他们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辉芒。颜舜华也跑了上去:“骆先生你们可算来了,我等好久了!”
骆先生在颜舜华脑袋上敲了一下:“就会给我找事,让你等多久都是应该的。”
颜舜华一点都不觉得疼,和骆先生他们一起往里走,在陆文昌的书房里开始商量正事。因为年纪的关系,颜舜华并不直接提出自己的想法,大部分安排都由骆先生来落实。她乖乖在一边给骆先生添茶倒水,偶尔自己喝喝茶吃吃点心,好不逍遥。
骆先生说得口干舌燥,见颜舜华在旁边舒舒服服地吃吃喝喝,脸色白里透红,亮晶晶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顿时拍了她脑袋一下:“你这小丫头,就会支使人。”他摆摆手让其他人别再夸自己博闻多才,“刚才那些东西都是这小姑娘想出来的,你们要夸就夸她吧。”
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不敢置信。
刚才骆先生说的安排里涉及到短期计划和长线计划,短期的就是贯彻“如何趁着过年捞一把凑齐明年军费”的中心思想,长线的则是要落实“牢牢地把财权掌握在朝廷手里”的长久方针!户部尚书刚才听完后眼睛都快笑没了,巴不得马上去把底下的人找齐开始干活,毕竟朝廷的钱袋子是他们管的,钱袋子满了他们说话才有底气!
工部也不遑多让,刚才骆先生给他们一些改良技术和稳妥又完善的生产计划,足以从让工部的收益有飞跃性的增加!
兵部尚书一直很沉默。在这些事上他没法出力,甚至听不太懂,但他的立场一向很明确,始终坚定不移地为北疆和南疆苦苦撑着,和户部尚书吵得脸红脖子青是常有的事。
等骆先生以及迫不及待要回去干活的户部尚书、工部尚书提出要离开,陆文昌立刻诚惶诚恐地起身送他们到门口。兵部尚书落后于他们一段路,花白的鬓发颤了颤,对颜舜华说:“小娃子,我替边关将士们谢你了。”
“边关将士里有我的亲人。”颜舜华说,“应该我谢您才对,若是没有您,北疆诸州恐怕早就落入鞑子手里。”
兵部尚书也不再多言,夸道:“老沈的外孙女果然不一般!本来我还怕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多久了,现在我觉得我还能再撑个十几二十年——到那时候你们这些孩子也长大了,”兵部尚书朗笑起来,“我肯定可以放心地颐养天年!”
颜舜华笑眯眯:“那是当然的。”
颜舜华送兵部尚书到门外,自己也和陆文昌道别,高高兴兴地骑着她那雪白可爱的马儿回家。
陆文昌站在大门前好一会儿,直至颜舜华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回过神来,猛地掐了自己一把。
呲——
感觉疼得自己头皮发麻,陆文昌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怪不得圣上让他们都听她“指挥”。
这小娘子还担心什么婚姻大事被人拿捏啊,担心世上没有赶得上她的好儿郎才对!要是颜老夫人给她找个差点的,不说颜正卿这个正经父亲会发飙,他们也会阻拦!
只恨自己没生个好儿子啊!
颜舜华不知道陆文昌的懊恼,她骑着小白马从人少的街道绕回家,到了门口,珠圆和玉润担忧地迎上来,珠圆是话最多的,一张口就是一连串担心:“听李嬷嬷说今天会下雪,我们正担心着呢。天色都暗了,姑娘你再不回来我们就找过去了。外面风这么大,吹得骨头都快冻着了,骑马多冷啊,下回姑娘坐轿子好不好?”
颜舜华笑吟吟地听着,接过玉润递来的手炉。她身体好,血气足,吃得饱睡得香,冬天也不怕冷,不过关心谁都不嫌少,每天听珠圆这么念叨着,感觉这美好到不真实的日子一下子变得真切起来。
*
与此同时,顾成晁又把仆人送来的晚饭摔到地上,瓷碗哐当一声砸在冷硬的地面——
四分五裂。
顾成晁怒喝:“滚——你们都给我滚!”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咳咳
摸摸还在看文的大家,我不会坑的_(:з」∠)_

第56章

《宠冠六宫》/春溪笛晓
第五十六章
幽禁废太子的地方是南郊别庄,位置冷清,守卫森严。顾成晁所住的地方并不幽暗,即使是冬日里头采光也不错,开窗远眺,可以见到远处的江面。
顾成晁把饭菜砸了,便没有人再来送饭,屋里静得可怕,让顾成晁心里止不住地惶恐。
在别庄的另一处,少年斜靠在座椅里饮茶,听着小内侍颤抖着回话。这少年正是比颜舜华早一些入京的傅昆。他入京后太子就被废了,魏公道那阉竖自然也已经靠不住。机缘巧合之下,傅昆入了掌印太监李顺安的眼,便得了这份重要差事:管着幽禁废太子的庄园。
傅昆说:“既然不吃,那就不送了罢。人呢,总要失去了才知道珍贵。饿他三天,任他是王爷还是太子,照样会哭着讨吃的。”
傅昆带笑的语气让小内侍抖得更厉害。傅昆没有为难小阉人的喜好,摆摆手让对方退下,手里把玩着一颗圆润的夜明珠。管着废太子是有点晦气,不过能搭上李顺安倒是意外之喜。那魏公明平时那么牛气,太子一倒还不是像狗一样拜服在李顺安脚下。这就是选错效忠对象的后果!
傅昆估算着时间,饿了顾成晁几天,亲自端着稀粥咸菜到顾成晁那边去。一开门,傅昆就瞧见那位龙子龙孙颓丧地坐在那,怔怔地看着远处的江面。这位废太子年纪还很小,饿得没力气,已经老实了。
傅昆说:“听说殿下已经几顿饭没吃,肯定饿得很,吃点东西吧。”他语气温煦,叫人很难拒绝。
顾成晁警惕地看着傅昆:“你是谁?”
傅昆说:“我是进京来投靠魏公明魏先生的,与魏先生是同乡。”他满眼痛惜,“殿下您不吃不喝会饿坏身体的,怎么对得起魏先生在外面忍辱负重与李顺安那阉竖周旋?”
顾成晁想到手腕通天的魏公明,两眼一亮,小心地问:“魏公明真的在为我想办法?”
“当然。”傅昆含笑说,“您吃一点吧。因为您已经很久没进食,所以小人带来的都是些清淡的吃食,您先吃着垫垫肚子。”
顾成晁从出生以来就没饿过肚子,这会儿闻到稀粥的香气,肚子顿时不安份地咕噜噜叫了起来。他面上维持着平日里的孤傲,动作却一点都不慢,大口大口地喝起稀粥来。等空乏已久的肠胃慢慢被填满,顾成晁才停了下来,表示自己吃饱了。他朝静立一旁的傅昆说道:“你给我说说外面的情况。”
傅昆挑了些事情告诉顾成晁,态度十分殷勤。
太子被废,李顺安并没有和朝臣一样着急地想把宗室召进京,更不打算从诸王世子里挑一位新储君。若是顾衍身体撑不住了,李顺安应该会想办法把顾成晁弄出去。
毕竟宗室之中要找出像顾成晁这么好控制的也不容易。
傅昆不介意悄悄截个胡,先和顾成晁打好关系。傅昆态度越发和善,脸上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恭顺地解答着顾成晁的种种疑问。
*
傅昆这边进展顺利,骆先生那边却遇到一点麻烦。六部之中藏着不少掌印太监李顺安的耳目,秉笔太监魏公明如今也向李顺安投诚了,因此兵部、户部、工部的联合动作很快被李顺安知晓。李顺安拿到三部的章程之中眼尖地看出其中的可图之利,便打算横插一脚。
即使顾衍明旨不允,李顺安也并没有收手,气得顾衍在年前大病一场。
李顺安来探视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陛下身子不好,该好好休养。”
于是太医那边也不知给顾衍开了什么药,顾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天里头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
颜舜华入宫两次都没有见到人,第三次她要硬闯,正巧碰上了过来“问安”的李顺安。
李顺安一身红色宽袍,头上戴着官帽,除了下颌无须之外,看起来就像个位高权重的年长权臣。与面容慈蔼的魏公明不同,李顺安鹰目勾鼻,目光深邃,他缓步走来,冷峻的面庞上没有一丝笑意。
“小娘子,”李顺安在颜舜华面前停住脚步,注视着颜舜华满含稚气的脸,“这里可不是你玩耍的地方。”
颜舜华没怎么见过李顺安,小的时候她被人护得很好,长大以后李顺安已经死了。李顺安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权倾朝野,一人之言可以左右整个朝局,他贪慕钱财,几乎抓住一切敛财机会。可是在举朝南渡之日,李顺安却选择留下。后来顾成晁选的史官在提及李顺安时都一致缄默。
大约是不知该如何评价。
颜舜华是从其他人的态度猜出李顺安身份的。她微微一顿,软声喊道:“李先生。”
李顺安似乎被颜舜华的称呼取悦了。他仔细打量着颜舜华,从颜舜华毫不畏怯的态度里瞧出了几分熟悉感。李顺安静了一下,缓声问道:“沈其安是你什么人?”
颜舜华乖乖回答:“姥爷。”
“原来是沈其安的外孙女,那就怪不得了。”李顺安说,“陛下病了,不能见外人,你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颜舜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李顺安让人把颜舜华领到偏殿,喝了口茶,才淡淡地问:“不都说你是最机灵的吗?怎么见着我就不敢说话了?”
“他们说你很可怕,要我离你远一点。”颜舜华一开口就让周围伺候的内侍倒吸一口冷气,低着头不敢看向她和李顺安。
李顺安不怒反笑:“是吗?他们还说我什么?”
颜舜华隐约猜出自家姥爷应该与李顺安有些交情,胆子顿时大了起来,仗着童言无忌把自己听说过的关于李顺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李顺安放下茶杯,没有生气,只斜眼看着颜舜华:“既然我这么可怕,你还敢和我说这么多?”
“真见着了,好像又没那么可怕。”颜舜华说。对李顺安这种眼睛毒辣的人来说,藏着掖着是没用的,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话说开。
李顺安仿佛又被颜舜华取悦了:“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颜舜华担忧地问:“李先生,您觉得皇帝伯伯什么时候会好?”
李顺安眼睛一眯:“皇帝伯伯?”
颜舜华点头:“皇帝伯伯让我这么喊的。”
李顺安话锋一转:“据说他还想让你当他女儿,你为什么不愿意?”
颜舜华还是那个答案:“因为我已经有阿爹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你皇帝伯伯?”李顺安一笑,“他什么时候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皇帝伯伯答应让人陪我玩!”颜舜华理直气壮,“皇帝伯伯病倒以后他们就不陪我玩了,我要找皇帝伯伯告状!”
李顺安抬眼看向颜舜华。
六部的人透露了一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东西,比如那非常方便“捞钱”的计划是眼前这小姑娘捣腾出来的。若说是出自沈其安之手他可能还会信,可若是出自颜舜华之手,他是一点都不相信。再机灵的小孩,也不可能想出那么周全的章程。
沈家人还是这么喜欢藏头露尾!
大概是北地真的撑不下去了,所以才借这小姑娘的手想弄点钱和兵甲。
不管怎么样,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能有这样的胆识总归还算不错。李顺安又喝了一杯茶,说道:“你皇帝伯伯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这样吧,我可以让人陪你玩。”
颜舜华讶异。
“兵部、户部、工部,这三个你已经找过了,”李顺安说,“还有刑部、礼部、吏部闲着,你若是能给他们找点事做,我就可以让他们都陪你玩。怎么样?”
颜舜华一口答应:“好!”
李顺安站了起来,旁边的内侍给他披上披风。见李顺安在往外走,颜舜华忙跑了过去:“我可以去看看皇帝伯伯吗?”
李顺安注视着颜舜华恳切的神色,沉默片刻,才说:“明日再进宫来。”
颜舜华乖乖地走了。
第二天颜舜华一到宫里,又被领去找李顺安。颜舜华早预料到李顺安会找自己,一见面就把昨晚写好的计划交给李顺安。左右他们的动作都是瞒不过李顺安耳目的,还不如直接给李顺安看——本来她就准备先透露一部分计划,再慢慢把更多人拉过来拴在一起!
利益一向是最好的诚意。
李顺安平和地坐在棋桌前,没急着翻看颜舜华递来的东西,反而示意颜舜华陪自己下棋。
琴棋书画颜舜华都会一点,但也仅止于会一点,要说特别厉害那肯定是假的,还不如让她上马弯弓!
一局终了,李顺安算是摸清了颜舜华的水平,摆摆手让颜舜华去见顾衍。
此时顾衍已然转醒。顾衍身边还是有几个心腹之人,他一醒来就听说颜舜华来找过几次,昨天被李顺安撞上了,叫过去说了许久的话。
顾衍正担心着,就听到外面有人通报:“颜家小娘子来了!”
顾衍忙让人去把颜舜华接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竟如此勤快!
不可思议!

第57章

《宠冠六宫》/春溪笛晓
第五十七章
颜舜华跑进顾衍寝殿,一股淡淡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让颜舜华感到不太适应。她跑到顾衍身边,看着面色透着异样苍白的顾衍,关心地问:“您好些了吗?”
顾衍对上颜舜华关切的双眼,心中一暖。可想到颜舜华碰上了李顺安,顾衍的脸色又凝重起来:“我没事。晚晚,李顺安和你说了什么?”
“李先生说他让人陪我玩。”颜舜华回答。她把和李顺安的对话都告诉顾衍,见顾衍的神色越来越沉凝,颜舜华停下来问,“这样不对吗?”
顾衍说:“你不害怕?”对于李顺安,他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即便知道魏公明也不怀好意,他依然想扶持魏公明与李顺安对抗。可惜魏公明等不了,早早站到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那边。若不是颜舜华来了京城,他恐怕已经放弃与李顺安对抗。
颜舜华说:“虽然他长得很凶,但是没有骂我!”
顾衍紧皱着眉。
颜舜华没再和顾衍说起李顺安,而是和顾衍提起外面的事。
马上是除夕夜了,各家都热热闹闹的,窦家小郎君居然偷偷跑去喝花酒,被窦国公提着剑追了一路,许多世家都在背后嘲笑窦家。
薛家则不同,薛家一到过年门槛就被人踏破了,有想给薛靖安说亲,也有想给薛璇玑定亲的,弄得薛璇玑经常躲到她这边来。
林灵妙也是,不喜欢热闹,到她这里来图个清静。
有时薛靖安过来找妹妹,便和她们一起玩牌。薛靖安别的厉害,玩牌却很差劲,每次都输给她们许多钱。
顾衍本来还为李顺安忧心着,听颜舜华说起年前的趣事,心情竟也慢慢放松下来,不一会儿就有了倦意,倚着枕头睡着了。
颜舜华拜托旁边的内侍扶顾衍睡下,叮嘱他们好好照看顾衍。
颜舜华提着裙子蹑手蹑足地出了门,却迎面撞上背着手在外头看雪的李顺安。
颜舜华在里面说了什么话,立刻就有人传给李顺安,是以李顺安清清楚楚地知道颜舜华与顾衍说的每一句话。
李顺安转头注视着颜舜华,想从年纪极小的小娘子到底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
若是真那么天真,为什么说起正事时头头是道,比朝中百官还要聪慧多智?
若是假的天真,哄起人来却又那么诚挚可爱。
李顺安背着手,不苟言笑的脸庞依然没有笑意:“见完了?”
颜舜华乖乖点头。
李顺安没再说什么,示意颜舜华自己离开。直至颜舜华走远,李顺安才眯起眼,吩咐几个内侍去颜舜华宅院那边伺候,有什么情况及时回来说一声。
颜舜华回到家,才发现林灵妙和薛璇玑已经在了,珠圆、玉润正在一旁伺候。
见颜舜华回来,两个小丫头高高兴兴地跑上来:“姑娘可算回来了,薛姑娘和林姑娘在等姑娘呢!”
颜舜华陪着坐下,薛璇玑笑着说:“我和妙妙不用去学坊了,想着过来找你,没想到你倒是忙,影儿都瞧不见。”
林灵妙也在一边笑。
颜舜华说:“当然,我可忙了!”
薛璇玑说:“这几天京城热闹得很,各地的商家都涌进来了,城外八十四桥都挤满了吆喝着的商贩。你去看过没?”
颜舜华说:“还没呢。”她先被骆先生逮去抓壮丁,又忙着布置年前年后的“捞钱大计”,哪有时间出去玩耍。
“那正好,”薛璇玑说,“我与哥哥约好了,等会儿他过来带我们去城外走走。”
这时有人来通报:“姑娘,表少爷回来了。”
颜舜华两眼一亮:“那正好叫上云初哥哥!”
薛璇玑和林灵妙都同意。女孩子出门到底不太方便,多一个人陪护总是好的。颜舜华便去把沈云初拉了过来。
薛璇玑和林灵妙落落大方地与沈云初问了好,便齐齐去颜舜华院落那边找帷帽。要到人多的地方去,被人认出来到底不太好,带着帷帽好一些。
颜舜华本想说自己没这种东西,结果玉润翻出了各种花样的帷帽,含笑说:“姑娘不爱用,都是新的。”别家姑娘该准备的东西她们都会准备,只是她们姑娘不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