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真的怕我爹吧?”悠然闭着眼睛,任由张并温柔地替自己擦干头发。
“春天虫子多,”张并轻笑道“岳父脚背上爬了只毛毛虫,他脸色很是怪异,还咳了一声,我猜他老人家是怕虫子,便拿筷子一用。”
原来岳父这么大的人了,怕毛毛虫。想起孟老爹当时紧张的脸色,明明便是害怕至极,却又强撑着不动,那神情真是有趣!张并嘴角上翘,极是欢悦。
“一只筷子还不够用啊。”悠然在丈夫怀中懒洋洋说道。弄死一只毛毛虫,还用得上一双筷子。
“傻丫头,哪能让人知道岳父怕虫子,当然要装装样子,似是被吓得掉了筷子。”张并邀功道“这样方能保全岳父的面子。”
悠然也不睁眼睛,只夸道“哥哥真好!”
张并伸臂将妻子抱入怀,低低耳语,“哥哥这么好,阿悠怎么谢我?”
“我帮哥哥擦头发!”悠然知道睡不成了,睁开眼睛,在丈夫脸颊上亲了亲,起身趴到丈夫背上替他擦起头发。
“还有呢?”张并舒服的闭上眼睛,却并不满足。手臂反转,抱住背上的妻子。
“擦头发呢,不许动。”悠然娇嗔道。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到了床上,欲求不满,需索无度。
“好啊,”张并轻笑,“你不许我动时,我便不动。”
悠然气得狠狠打他。唉,没用啊,都打不疼他,皮粗肉厚的。
“我说真的,”张并面色温柔,“你许我动,我才动,好不好?”慢慢凑近妻子,深深热吻,一夜缠绵。
过了两日,悠然神色严肃,跟张并商量,让他到隔壁住几日。
“不行!”张并断然拒绝。“夫妻就该睡一起,不能分开。”上个月两人便为这件事情起过争执,以悠然失败而告终。
没有**啊,没有私人空间啊,悠然哀叹。她不死心的跟丈夫讲理,“哥哥,你送我王冠的那个国度,丈夫和妻子是分开居住的,各有各的卧室,可感情依旧很好啊。”
“蛮夷便是蛮夷,”张并变了脸色,“拿蛮夷的王冠玩玩可以,却不可学旁的。”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一个人睡,就几天,”悠然可怜巴巴的央求。不能每天都被抱得紧紧的吧,有时一个人睡是件很享受的事。
“旁的哥哥都依你,这事不成。”张并不容商量,自己气咻咻钻进被子里。
见悠然一个人坐在床上生闷气,又心软了,抱着她心肝宝贝的柔声哄劝,却还是坚持夫妻要睡在一张床上。
他真的好执拗!悠然服气了,认命了。想当初刚穿来时,也挣扎过的,结果不是被黄馨抱在怀里,就是被孟赉抱在怀里,挣扎无效。
认命归认命,却坏坏的故意贴着身子挑逗他,待他有了反应,翻脸,背过身睡觉。
听他下了床,听到哗哗的水声,心虚起来,自己是不是太坏了?
待到他回来,依旧是一脸温柔,悠然叹口气,任由他抱着,再不挣扎。
作者有话要说:“谁能执热,逝不以濯。”出自《诗经?大雅?桑柔》“谁在解救炎热时,不用冷水来冲凉?”
孔子曰:‘仁不可为众也。夫国君好仁,天下无敌。’今也欲无敌于天下而不以仁,是犹执热而不以濯也。
99 听言则对
“怎到的这般晚?”早朝后孟老爹把张并叫到角落里训斥。告了两个月假就不说了,假后第一日上早朝,御史已经整好队了才忙忙的赶过来。
张并低低说了一句话,原本气势汹汹的孟老爹,偃旗息鼓了。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很多朝臣虽面似浑不在意,眼睛根本不往这边看,实际上却把情形弄得一清二楚;不少人心里兴奋起来:这翁婿二人是怎么了。孟赉一向威风得很,今儿怎么落了下风?
男人也八卦呀。
礼部几个年纪不大不小的、官职也不大不小的人,回到衙门后瞅见上官不在,议论起来。
“我猜,孟大人定是训斥平北侯来晚了!”这句话得到全体在座人士同意。“对,定是这样。”
“那,平北侯说了句什么,竟让孟大人目瞪口呆,哑口无言?”这一点,就耐人寻味了。
“这有何难猜?平北侯老被岳父训斥,恼了呗,顶撞了一句。孟大人丝毫料不到一向恭顺的女婿敢这样,便怔住了。”这是一种说法。
“不会吧?”有人持不同意见,“我瞄了一眼,平北侯很是恭敬,不像是顶撞啊。倒像是认错的样子。可若平北侯认错,孟大人又何必惊愕?所以我猜是平北侯说了件无可奈何之事,孟大人才无话可说。”
众人都觉得这说法有道理。正想再详细探究是什么样的“无可奈何之事”,堂官走了过来,众人忙各做伏案苦苦思索状,做份内之事去了。
礼部左侍郎孟赉大人,一整日都是温和谦恭,与平常无异。只下了衙回到家,直接去了书房,关起门发脾气,摔了书房内所有茶具。
“幸亏我早早的换成了官窑茶壶、茶杯!”季筠暗自吐舌,佩服自己有先见之明。还是阿悠说得对,这阵子书房内不能放名贵易摔之物。
“他这样子,还要多久?”孟正宣满脸的无奈。他如今已经不担心老爹了,反正知道他摔完东西,生完闷气,也就没事了。
“嫂嫂莫担心,过个一年两年的,也就没事了。”想起悠然安慰自己的话,季筠失笑,道“不用多久的,放心。”
到晚饭时候,孟老爹已是神色如常,不只对儿子儿媳很是和气,还抱着小孙女好姐儿喂饭,一脸慈爱。
次日,孟老爹下午按时赴黄馨的约会。黄馨依稀觉着丈夫今日总是心不在焉,便是抱着自己的时候,也仿佛若有所思。
“怎么了?有心事?”黄馨轻抚丈夫的鬓发。
孟老爹微笑道“无事。”却问起,“上回命你跟阿悠说的话,可说过了?”
“没有呢。”黄馨歉意说道,“那天人多事忙的,没顾上说。往后,我,我给忘了。”
孟老爹沉下脸来。见黄馨怯怯的样子,颇为可怜,便没多说什么,只皱眉道“下回见了闺女,莫再忘了。”
黄馨赶忙答应了,孟老爹脸色方慢慢和缓下来。
接下来的很多时日,黄馨却没能见到悠然。自从张并假期满后,一堆一堆的事务要处置,常忙到深夜才能歇息。悠然也跟着忙碌起来,很长时间都没回东四胡同,更没有到郊外游玩。
睡意朦胧中,悠然觉察到丈夫悄悄上了床,不一会儿便响起轻微的鼾声;清晨睡醒,身边的被窝已是凉的,他定是早早的就走了。
上班了,就忙成这样啊,真是辛苦。悠然心疼起丈夫,交待水杉多做几个他爱吃的菜。
即便是休沐日,他也是早出晚归。
“乖,自己去花园走几步,莫懒散不去。”晚饭后,张并要去外书房议事,犹自记得孟老爹的嘱咐,临走前又转身交待妻子。
“难不成又要打仗?”悠然本是发牢骚,随口说说,不想正抬脚要走的张并,却是一楞,“你怎这般聪明?”
见他神色温柔,眼神热烈,满口夸赞自己,悠然红了脸,实话实说,“我哪想到了,不过是随口发发牢骚。你这阵子忙得不像话,我天天都见不到你。”
“随口说说都这般准,我媳妇儿真是天才。”张并搬过悠然的小脸,狠狠亲几口。又安慰道“不是什么硬仗,我一定能打赢,到时天天陪你。”
“打仗最怕轻敌。”悠然听了他这笃定的话,反倒担心。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打仗总是凶险的事。
想到西方那句老话,“弄刀者刀下死,弄剑者剑下亡。”悠然倏地站起来,不安的满屋子转来转去,死在战场上的,有新手,也有老将!
张并看着妻子脸色越来越不对,拉她坐到自己腿上,细细讲近来形势,“不过是一个失势藩王,没事。”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终于要动手了?皇帝到底还是不放心啊,不怕落个杀弟之名?呵,定是不会,怕是种种细节都已精心安排好,悠然心头怅惘,闷闷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要小心。”
青川公主府。
“明嬷嬷这是何意?”张意满脸戒备,质问道。
仗着曾服侍过宫中贵人,竟想在这公主府呼风唤雨么?夜半时分,偷偷溜进弟弟房中,意欲何为?若不是自己夜半无眠,心血来潮想看看弟弟,还发现不了这老妪的行径。
张意身边的两名宫女,也用不善的目光打量着明嬷嬷。
明嬷嬷不慌不忙,微微一笑,“请郡主摒退左右,老奴有话说。”
张意如何肯听,只轻蔑说道“嬷嬷快说吧,若我喊叫起来,来了侍卫,怕是嬷嬷要多吃苦。”
张意本是带了贴身宫女的,所以有恃无恐,却不提防明嬷嬷轻轻一纵,竟到了两宫女身边,两掌将宫女拍倒在地。
“好功夫!”张意冷冷道,“一向失敬,不知嬷嬷竟是位高人。”
明嬷嬷目光中流露出赞许,“不愧是贵妃娘娘嫡亲外孙女儿,骤遇变故,竟不动声色。郡主好胆识!老奴佩服!”
张意嘴角浮上一丝冷笑,柔声道“嬷嬷莫吓到我弟弟。”
明嬷嬷笑道“郡主放心,公子已是睡着了。今夜断断不会醒的。”
张意目光凌厉,“你将我弟弟怎样了?”
明嬷嬷轻轻道“老奴说过的话,郡主还是忘记了。深受贵妃娘娘大恩,怎会害她嫡亲外孙。”
张意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明嬷嬷微笑道“我家公主本该是天之骄女,如何能久居人下?先帝本属意吴王殿下继承大宝,我等臣仆,自是该遵从先帝旨意。”
张意疲倦的闭上眼睛,“大势已去,何必再生事。”
“郡主这般说话,”明嬷嬷语生寒意,“令人齿冷。贵妃娘娘惨死小人之手,难道不为她报仇?”
“她,她是自愿…”张意话音未落,便被明嬷嬷厉声打断,“她是被人所杀!凶手便是你那好哥哥!”
是他,是他,怪不得,任自己如何跟爹爹商量,都见不到这异母兄长,原来,外祖母死在他手里。
张意自顾自发怔,耳边只听到明嬷嬷阴森森的声音,“本想进到他府邸,慢慢下手,谁知竟不成。那便怎样,一样放他不过。”
张意落下泪来,颤声道“他不会肯见弟弟的,你莫白费了心机。”这丧心病狂的老妪,定是要借弟弟的身体,来害张并。
明着打不是对手,便要祭出阴狠手段,外祖母这手下,真是毒辣。张意心中惧怕。
“郡主错了,”明嬷嬷笑声磔磔,“他会见公子,也会见你的,一定会。”
张意泪光朦胧中,明嬷嬷的话语一个字也没漏掉,“你舅舅很快会回到京城,好郡主,你便是天朝最尊贵的郡主了。”
不要!不要!张意心中疯狂的摇头,身子却是不由自主的,软软瘫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听言则对,诵言如醉。”出自《诗经?大雅?桑柔》,意思大概其是,如果你说话顺耳呢,我就听听;如果你说话不顺耳呢,我就装醉了。
100为谋为毖
“阿悠,没有回来过。”黄馨有些惴惴不安的说道,“要不,我上侯府去看看她?”一个多月没见着闺女了,也实在想得慌。这孩子也真是的,只让人送钱送物回来,说忙,竟是一个多月不见人影。
孟老爹亲亲怀中人,柔声道“不必。又不是什么急事。”
“可是,我想闺女了。”黄馨轻声说道。她从未和悠然分开这么久,很是不适应。
孟老爹微微一笑,“才一个多月没见闺女,便想得受不了了?几个月不见我,你可是一切如常,毫无异状。”外放前外放后,都有几个月见不着一面的日子。
“我想的,很想很想。”黄馨抱住丈夫脖子,低声倾诉,“我常常夜里睡不着觉,整夜整夜看着阿悠的小脸想你,那又怎样呢,我没办法,我是个妾,”她的声音苦涩起来,“你是别人的丈夫,不是我的。”
孟老爹本是满腹酸楚柔情,听到最后一句话却皱起眉头,轻斥道“胡说!什么叫我是别人的丈夫,不是你的?”在他的观念中,钟氏也好,丁姨娘杜姨娘也好,黄馨也好,都是他的女人,他是这四个女人的丈夫。
说完,却见黄馨眼都吓白了,大大的杏眼中流露出害怕,形状可怜,心软了,抱着她亲吻安慰,“乖宝贝,不怕,万事都有我。”
黄馨柔顺的回应着,“是,我不怕,有老爷呢。”
二人温存腻味一会儿后,静静抱在一起。黄馨忽轻轻笑了出来,“老爷是怎么了,好好的跟咱们闺女吃醋。”
美女就是美女,黄馨这一笑,像一朵鲜花慢慢绽放,明媚喜人,孟老爹看得入迷,也笑了起来,凑近她白玉般面庞魅惑耳语,“可不是么,自从有了悠儿,你便不把我放在心上了;老爷我便是跟闺女吃醋了,你待怎样?”
灼热男子气息袭来,黄馨一阵意乱情迷,喃喃道“我哪有不把老爷放在心上?我日日夜夜想着老爷,老爷…”
当天晚上孟正宇很觉奇怪,怎么姨娘脸这么红,时不时做梦般微笑,这上娘娘寺进次香,就这样了?“姨娘您没事吧?”他关切的询问,黄馨一脸温柔笑容,“宇哥儿放心,没事,没事。”
过了一会儿又有件奇怪的事,老爹巴巴的一个人过来了,也不带小厮仆从,淡淡道“小宇跟爹去书房。”
考较一番小儿子的功课,孟老爹很是欣慰,微笑夸奖,“小宇比前些时日长进不少。”
孟正宇被亲爹夸得脸通红。心潮澎湃下,热情邀请道“一起吃饭吧。”
父子二人在书房时,黄馨便在厨房忙碌,这时也兴滴滴过来,“我做了鸡汤,老爷喝一碗?”
孟老爹咳了几声,到底不忍心拒绝,捏着鼻子喝了几口,便说道“今日想喝鱼汤,命余婆子做个鲜鱼汤吧。”
黄馨忙不迭的答应,命人去传了话,又悄悄的抱怨道“您上回说不想喝鱼汤,想喝鸡汤;这回我特特的给您现煮的鸡汤,您又想喝鱼汤了!”
看着小儿子面不改色喝着黄馨煮的鸡汤,孟老爹心中佩服,强笑道“今儿偏就想喝鱼汤,真是不巧,不巧。”
黄馨笑咪咪,“老爷想喝什么,咱们便做什么。不费事。”孟正宇也是一本正经,“正是,爹到了儿子这儿,千万别客气。”
孟正宇从小到大极少叫“爹”,孟老爹听得眼泪差点流出来。却见孟正宇客气完,便回头跟黄馨说,“姨娘,我还要再喝一碗。”
黄馨笑咪咪帮孟正宇盛了鸡汤,孟正宇一脸享受的喝着。
小宇别是托生错了吧,本该是黄馨的儿子?这才是一对真母子?孟老爹看在眼里,奇在心中,胡乱想着。
也不对啊,阿悠倒是黄馨亲生的,她可是一口都不肯喝,只要黄馨进厨房,她必定躲远远的,坚决不招呼。
想起阿悠,耳边仿佛又听到张并那低低的一声,“悠然不许我起”,孟老爹沉下脸来,这臭小子!
哼,媳妇儿娶到家了,神气了?敢这般肆无忌惮的炫耀!你小子等着。
孟老爹清清楚楚的记得,黄馨生阿悠之前,和生阿悠之后,的确是大不相同。生阿悠之前,她心里眼里只有丈夫,凡事只想着丈夫;生阿悠之后,她心里眼里先有闺女,再有丈夫;凡有什么好的,定是先想着闺女。
“等阿悠生了孩子,你小子立码靠边儿站!到时看她还宝不宝贝你!”孟老爹恨恨的想着,恨恨的啃着一只鸡腿。
“你爹怎么了?”黄馨用眼神询问孟正宇,他怎么,跟那只鸡腿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孟正宇看了眼老爹,不懂,却也不大关心,谁知他怎么了,莫名其妙跑了来,考了自己一通,吃个饭还这么怪异。
“姨娘,我也要吃鸡腿。”孟正宇撒着娇。黄馨温柔笑道“有呢,给小宇留着呢。”一只鸡两只鸡腿,正好爷儿俩一人一只。
不管什么好东西,姨娘都会给我留!孟正宇乐呵呵啃起鸡腿,又快活又满足。
晚饭后,放了小桌子在天井处,三人坐着喝茶,间或闲闲说话。不再别扭的小儿子,温柔似水的心爱女人,孟老爹心中平和很多,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没多久,钟氏派人来请,“天色不早了,请老爷回府。”孟老爹沉下脸来。这些时日公务繁忙,好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偏有人来扫兴。
“二伯慢走。”孟正宇当着孟府来人,恭敬一揖,要送老爹走。
听孟赉重重“哼”了一声,黄馨知他此时定不肯走,不愿惹到钟氏,忙打起圆场,“宇哥儿才说要请教老爷文章呢,老爷难得来一回,竟是略指点指点哥儿课业才好。只一盏茶功夫便可,可使得?”
“有何不可?”孟老爹冷冷说道。
来人也是个有眼色的。看情形不对,忙陪笑道“老爷要指点哥儿功课,这可是正经事。小的这便回去禀报太太,太太素日疼爱哥儿,也只有为哥儿高兴的。”说完便小心翼翼倒退几步,方转身出了院子,回了孟府。
“小宇到书房用功去。”孟老爹一句话,支走不情不愿的小儿子,只余自己和黄馨。
“老爷快回去吧。”黄馨悄悄催促。
孟老爹斜了她一眼,气哼哼问道“我今日是为何来得?”
黄馨想到白天的缠绵,脸红心跳,娇羞的低下头,不说话;连她的脖颈,都这样动人!孟老爹看的眼热,伸出手臂,命令道“过来!”
黄馨颤抖着慢慢靠近,凄然道“只怕一旦抱住了,我便再也不想放开。”
如果从来没有,也就没有了;偏偏又有;让人如何放手。
“那便不放开。”孟老爹抱住黄馨,叹道“阿馨,我快五十的人了,孟家男人一向短命,我不知还能活几年…”曾祖父,祖父,父亲,从没哪一个能活过六十。
黄馨捂住他的嘴,拼命摇头,“不会,不会,你一定很长寿很长寿。”眼泪掉了下来。
当年自己两眼一抹黑的被送到孟家,好茶好饭养了几日,便被送到孟赉床上。他才进房时神色很是不耐烦,自己吓得缩在床角,他看向自己的眼光先是冷淡,继而惊艳,“天上的月亮,也不及你美丽。”
一开始真是很美很好,老爷和太太都待自己和气,太太还许自己怀了孩子。
这好日子,过到孟正宇出生。自从宇哥儿出生被过继到三房,大事一定,太太便变了脸孔,但凡老爷来歇一晚,次日不是打,便是罚。
他第一次看到自己身上的伤,愤怒得脸变了形,“以为她心地善良,谁知竟这样狠毒!”
听他和自己商量如何对付太太,自己吓哭了,他苦笑,“阿馨,若你有些心计,咱们还可长相厮守;你这样,我该怎么才能护住你。”
以后他便是几个月不来一回,太太对自己和颜悦色了,下人也待自己极尊重,自己再笨也知道,他是没旁的办法了,只能这么护着。
还有谁能对自己这么好?除了他,只有他。
“你不能有事,你要活一百岁。”黄馨哭得稀里哗啦。
“还赶我走么?”孟老爹含笑问。
黄馨不说话,只抱着丈夫不放。
“替我跟二伯母告个罪:二伯要指点我功课,今晚便在此处歇下了。”孟家来人听到孟正宇冷冷的吩咐,不敢惹这坏脾气少爷,垂头丧气回了钟氏。
过继出去的儿子,也是这般操心!钟氏心中不快,本以为孟正宇搬出去以后便清净了,谁知老爷还是放心不下他。
却也知道自家老爷最是疼爱子女,再无法可想的,只得怏怏作罢。
刘妈妈见钟氏闷闷不乐,忙凑趣儿,“太太身上,这是东洋人进贡的新式倭缎吧?样式可真好看。”
钟氏有了笑意,“算你识货。这是进上的,福宁长公主自是得了几匹,全给了欣儿。欣儿这孩子也是,有好东西自己用就罢了,偏巴巴的送了来家。”女儿得婆婆看重,这比什么都强。
“啧啧啧,”刘妈妈赞叹道“看咱们六姑奶奶,多大的福份!嫁入这般高贵府弟,又得长辈疼爱。”
不只刘妈妈,周围几个侍女也是有眼色的,都跟着赞起六姑奶奶,钟氏想想自己两子两女,睡着了还是笑的。
“这傻丫头,想什么呢?”张并深夜方回,朦胧灯光中,见悠然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虽是又烦又累,也微笑起来。在妻子脸上轻轻亲了亲,悄悄躺在她身边。
又笑了,什么事这么高兴?张并摇摇头,真是孩子气。
咦,又笑了,“你没睡着啊”,张并才明白过来,二人笑闹一回。
“还要忙多久啊,”以前张并整天缠着自己,悠然觉得没私人空间;现在张并整天忙得不着家,悠然又有些空落落的。
“快了。”张并笑道。他抱着妻子,只觉软玉温香,十分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