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子,到底不是亲生儿子。
做婆婆是很威风的,可是,继婆婆和亲婆婆差远了。程氏若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媳妇,敢这般大模大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么?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
说到底,为人继室,究竟是件尴尬的事。
祁玉觉得很失落,心中郁郁,便常常往邓家去,看望宝贝女儿薛扬,和外孙子、外孙女。薛扬这些年来育有谦哥儿、让哥儿、语姐儿,祁玉个个喜欢,很是亲呢。
邓 家已大不如从前了。老宁国公邓永在的时候,邓家虽是新贵,却委实是赫赫扬扬,不可小觑。如今不只老宁国公邓永去世了,连他的儿子邓晖也已经病亡,宁国公府 降为抚宁侯府。抚宁侯邓麒人缘倒是很好,可才具比他祖父差的太远,如今的抚宁侯府,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侯府罢了。
虽然这样,薛扬 倒是很满足。自从沈茉悄没无息的下了葬,邓之翰暗自伤心过一阵子,过后也便罢了,安份守着妻儿度日。邓麒向来是纵容溺爱她的,见了她便笑容满面,“翰哥儿 没有欺负你吧?若他敢欺负你,告诉爹爹,爹爹替你打他。”孙夫人呢,自从邓晖去世,她便以未亡人自居,平日以吃斋念佛为正事,家务完全交给了薛扬。薛扬在 邓家等于是没有婆婆、太婆婆压着,少了多少拘束。
也正因为是薛扬管家,祁玉频频到邓家看女儿,就没什么顾忌。
祁玉常来抚宁侯府,邓麒哪有不知道的。一开始,邓麒只敢偷窥,后来,也不知是胆子变大了,还是相思太浓,邓麒常在她的必经之路上等着,装作偶遇的样子,搭讪几句话。
祁玉有时不理他,有时赏脸说上一两句话,邓麒便乐的手舞足蹈。
薛扬知道后,魂飞魄散,坚决不许祁玉再来抚宁侯府看自己,“娘,我是小辈,您是长辈,没有您上门看我的道理,我常回娘家,您不许再来。”
薛扬虽是说的要常回娘家,可她是主持中馈的世子夫人,又有三个孩子要照管,哪里脱的开身?一月里头能回去一趟就算是勤快的了。祁玉在阳武侯府过的不舒心,女儿家又不能再去,未免郁结于心,时不时要病上一病,害的薛能十分担心,跑前跑后为她延医问药。
转眼间,薛挥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祁玉和薛能要张罗着替薛挥相看女儿、娶媳妇。祁玉正忙活着,薛挥悄悄把父亲拉到一边,红着脸吞露心事,“爹爹,您觉着祁家表妹如何?”
他所说的祁家表妹,自然是青宁了。青宁是祁震和英娘的娇女,她出生时祁震已是官身,自幼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如今亭亭玉立,明媚可人,真是一位好姑娘。薛能听了倒也惊喜,“好啊,青宁这孩子,极好!”
跟祁玉说了,祁玉差点没昏过去。青宁是英娘的女儿,英娘是自己的婢女,直到现在还叫自己做“小姐”!阿挥娶青宁,那怎么可以。
祁玉不肯答应,薛挥不肯改心意,母子两个都很倔强。他们在阳武侯府纠结来纠结去的时候,杨家央人到宣城伯府提亲,为杨大器的幼子杨珍求娶青宁,祁震和英娘喜悦的答应了。
杨阁老家,那可是他们又敬重又仰慕的人家,家风清正,厚道淳朴。杨珍他们也见过,清秀斯文的少年,知礼懂事,很招人喜欢。把青宁嫁到杨家,祁震和英娘是一千个放心,一万个放心。
薛挥知道青宁定亲的消息,生了两天闷气,卷起行装要去西北从军。祁玉拦着不许他走,薛挥冷冷道:“我是小儿子,阳武侯府往后是大哥的,我不自谋前程,还能怎样?”
祁玉还是不肯放人,薛挥不耐烦了,“薛家子弟,祁家的外孙,我不到战场上立威扬名,难道在阳武侯府坐吃等死?”
薛能也舍不得小儿子走,苦口婆心的劝了又劝。不过,薛能是个迁就子女的好爹,薛挥执意要从军,还讲了一番大道理出来,薛能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跟他拗着。
薛护倒是极为赞成的,“薛家的男儿,原该如此。”程氏更是把薛挥夸了个天花乱坠,“小叔有志气!驱逐胡人,建功立业,这才是热血男儿该做的。”
祁玉听了继子、继子媳妇的话,差点吐血。她没能拦住薛挥,她的小儿子,自小娇生惯养的小儿子,从来没吃过苦受过累的小儿子,去了西北那又危险又穷苦的地方,和胡人打仗去了。
祁玉怎能不担心?连睡觉的时候都是蹙着眉,担忧着千里之外的薛挥,她唯一的亲生儿子。
“如果青雀发句话…”交泰殿里,祁玉忽心中一动,看向上首的皇后,“她若想把阿挥调任回京,是很容易很容易的事。”
“如果我跟她开了口,她大概没有不答应的。可是,这么多年了,我跟她都不大亲热啊。”祁玉苦笑,觉得让自己开口央求青雀,是一件很难堪的事。
祁皇后言笑晏晏,不管是对夫家的长辈南宁大长公主、福清大长公主,还是对娘家的长辈宣城伯夫人、景城伯世子夫人,都是又亲热又客气。祁玉听她口口声声叫英娘“母亲大人”,胸口一阵阵闷气上涌。
英国公夫人是带着儿媳周琪和女儿张佑一起来的。祁皇后见了她便笑咪咪的问好,冲着张佑更是一口一个“姐姐”,明明是很受优待的一家,英国公夫人心中却是烦恼的很。心里烦恼,面上还要露出得体的笑容,于是更加烦恼。
昔日曾寄居英国公府的小女孩儿,身世根本提不起来、来历经不起推敲的小女孩儿,竟做了皇后!如今她高高在上,凤冠翟衣,令人不敢仰视。自己曾是怎样的嫌弃过她,又是怎样无情的抛弃过她啊,英国公夫人想起往事,这份难堪就别提了。
张佑笑吟吟向她敬酒,“娘,我两个月没回娘家了,真是不孝。您莫恼我,喝了这杯请罪酒。”英国公夫人嗔怪的看着她,“出了阁,便是夫家的人了,哪能常回娘家?不许这么说话。”张佑笑着把酒杯凑到她嘴边,英国公夫人却不过,一饮而尽。
“我有阿佑,还有阿祜呢。”英国公夫人看看眼前一脸快活笑意的女儿、端庄沉静安坐的儿媳妇,心里一松,“看在他俩的份上,皇后只会跟我客气,不会有别的。皇后,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唉,这孩子小时候真是可人疼,只是身世太不堪,父母太不着调。”
英国公夫人放下心事,眼神明亮,笑容愉悦。
有这一双儿女在,她永远会是皇后的座上客,不会变。
抚 宁侯府的世子夫人薛氏显然和皇后极为亲呢,连“表”也去掉了,直接叫“姐姐”。皇后笑吟吟叫她“阿扬”,言辞之间,颇有溺爱之意。南宁大长公主看在眼里, 大为可惜。若是自家幼子能娶了薛扬为妻,岂不是和皇后更为亲密了?可惜,当年只是淡淡提了一句,不曾郑重提亲。
南宁大长公主虽是 自矜身份,却不拘泥,她和几位阁臣的夫人、宣城伯夫人等微笑叙着话,并无骄矜之色。皇后称呼李首辅、卓次辅等人的夫人时,都是中规中矩的“李夫人”“卓夫 人”,到了新进入阁的杨阁老夫人时,称呼却是“杨伯母”。南宁大长公主听在耳中,心中明了:杨阁老,前途无量。
阁臣本来就应该交好,若是未来的首辅,那是一定要结交的。南宁大长公主和杨夫人亲切的说着家长里短,仿佛她们已经认识很久,交情颇深。李首辅夫人坐在一边,笑的越来越勉强。
从皇后千秋节的宴会,大略也能看出来,朝堂今后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新皇帝温文尔雅,意志却很坚定,内阁之中,迟早会全部换上他信任的人,而不是继续留着跟他做对的人。
皇后千秋节的小型宴会,完满结束。
南宁大长公主、福清大长公主、阁老夫人们都告辞了,留下来的全是皇后娘家亲戚,宣城伯夫人,景城伯世子夫人,阳武侯夫人。
“妞妞,小姐近日好像不大高兴。”英娘歉意的低声央求,“她是你亲娘呢,你说几句好话哄哄她,好不好?”
“好啊。”青雀慨然应允,“说好话又不用花钱,我不会吝惜的!”
英娘抿嘴笑,师娘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丫头你如今是皇后了好不好,当着人面还成,背着人,你就又成这样了。
青雀拍拍掌,三名宫人应声而出,每人手上捧着个托盘,盘中是一顶金光闪闪的冠子,用极细的金丝编就,造型优美,流畅可爱。
“没有你们,就没有我呀。”青雀嘻嘻笑着,从盘中取下金冠,一个挨一个送过去,“微薄之物,聊表寸心,请赏脸收下。”
对祁玉,她神色郑重,“您耗尽心力才生下我,辛苦了。”
对英娘,她就自在多了,“好英娘,我小时候可喜欢你了。”
对师娘,她嬉皮笑脸的,“师娘,咱俩什么交情呀,要不,把师字去掉,直接叫娘好不好?”
师娘金冠是要的,新称呼坚决不要,“不成!我这么个大美人儿,生生被你给叫老了。师娘就成,千万莫省却那师字。”
青雀调皮的笑,“当我希罕呢,我有娘!我娘跟着青树在任上呢,我也送了她老人家一顶,跟您这个一模一样。”
师娘忙道:“你都有娘了,放过我吧。”青雀倒在她身上,笑的不行。
这天是青雀的生日,皇帝下朝之后特地把师爹、英爹请进来,共同庆祝。邓麒不请自至,殷勤的要见青雀,皇帝摸摸鼻子,“好吧。”
“还要见见几位小殿下。”邓麒忙又加了一句。小聪聪、小明明、小勇,我想死你们了!
皇帝少气无力的答应,“成。”
对于阴魂不散的邓麒,皇帝是不喜欢的。可是皇后见了邓麒蛮高兴,唉,没法子。
皇帝只好把邓麒也带了进去。
至亲相聚,是很快乐的事。不过,中间出了个岔子,邓麒、祁玉出去更衣,许久未回。
皇帝觉着不对劲,不动声色的叫了贴身内侍出去察看。
“抚宁侯和阳武侯夫人在林间遇着了,说了会儿话。”内侍含混的回报。
皇帝眼中闪过丝怒意。你俩年青时候不懂事就算了,这会儿都一把年纪了,还胡闹!可怜的妞妞,怎会有你们这样的亲爹娘。
皇帝很快下了旨:抚宁侯邓麒,守备南京。
第167章 离别
南京是留都,闲散官员多。皇帝若是看着谁不顺眼,却不便夺官去职,常把人打发去南京。去了南京差不多等于是养老了,鲜少有升迁上进的机会。不过, 南京守备与众不同,是一个有实权的官职。南京守备节制南京诸卫所,负责南京的留守、防护,兼管南京中军都督府,职责重大。以邓麒的资历、才干,任命他为南 京守备还真不算是委屈他了,没什么可抱怨的。
京城的抚宁侯府被收回,另赐南京武定桥的一所宅院为抚宁侯府。这所宅院开国时曾是卫国公府,地方大,风景美,不比京城的抚宁侯府差。
虽然如此,离开天子脚下远赴留都,邓家众人还是颇觉失落。京城是京城,留都是留都,怎么也不会一样啊,差太多了。京城是多么的繁华,南京如何能比。抚宁侯府从孙夫人开始,一直到邓麟、邓天禄、邓无邪等,人人有被发配的感觉。
“她…她怎能这样?”孙夫人落下眼泪,“虽说邓家对不住她,可亲爹总是亲爹,她怎么连一点情面也不留?”才做皇后没多久,就要把亲爹远远的驱逐了,何其忍心。
邓家就这么离开京城,能不看人白眼么?老国公辛辛苦苦挣下的这座府邸,她说收回就收回了,可曾为疼爱她的老国公着想过?孙夫人流泪环顾四周,只觉满目凄凉,昔日的种种富贵,一日之间,化为乌有。
邓麟也是很不愿离开京城去南京的,他是次子,打小便不如老大邓麒受祖父老国公的看重,散漫了些。邓麒比起老国公来已是差了很多,他比邓麒更不行,只能依附于家族。平时他在京城是很享受的,忽然要离开,去往不熟悉的南京,他满心不情愿。
“要不,让阿扬进宫求求皇后?”邓麟小心翼翼的提起,“她和皇后总是姐妹。”
孙夫人疲倦道:“没用。”她连亲爹的颜面都不看了,还看妹妹的?她对阿扬,面子情罢了,不是真心疼爱。若真疼阿扬,岂能这般对邓家。
邓麟长长叹气,“您是她的祖母啊。”若放在寻常人家,娘家祖母、老封君发了话,做孙女的哪敢不听?偏偏大哥这闺女大异常人,从不曾把祖母放在眼里。
孙夫人虽是怨望,听了次子这话却是摇头,“我没脸说是她祖母。”是我把她带回邓家的,结果,她在邓家险些丧命啊。孙夫人回想起那段往事,心灰意冷。
邓麟垂头丧气,认命的回去收拾行李了。立即要从京城搬往南京,要收拾的物件儿多了,且有的忙。
邓天禄和邓无邪见邓麟都这样了,也无话可说。“那个会使绊马索的小丫头,厉害啊。”兄弟俩感慨,“头回见面,便把父亲和咱俩绊翻了。这会儿,更把邓家驱逐出京,撵到南京去。”
感慨完,闷头回房,各自收拾行李。
不只邓家人觉得邓麒守备南京、抚宁侯府举家南迁这事很委屈,朝中也有人同感,要替他们抱不平呢。李首辅、卓次辅都一脸诚恳的劝谏皇帝不要收回京城的抚宁侯府,“陛下宜善待有功之臣。昌平王战功赫赫,陛下若待邓家太薄,未免寒了功臣的心。”
身为阁臣,李、卓二人觉得自己是很称职的。看看,我们跟邓家向无交情,一样也替他们仗义直言,真是铁面无私啊。
谁知邓麒不领情,出列大声反对,“谁寒心了?抚宁侯府是我自愿交回的!我举家南迁,要京城偌大的抚宁侯府做什么?国用不足,我等身为臣子的,不是该为国库节省支出,少占地么?”
李首辅、卓次辅差点没吐血。
不少朝臣偷笑。
因为邓麒这番很上道的话,下朝后皇帝特地把他召到干清宫嘉奖了一番:小聪聪、小明明、小勇全在,邓麒可以跟他们当面告别。
“我这一去南京,不知多少年才能和你见面,你更该把我忘了。”邓麒伤心的看着小聪聪,“你小时候很亲我的,等到我跑到辽东去看你,你已经不认识我了。”
“不会的。”小聪聪很好心的安慰他,“我都十岁了,记性很好。放心,我一定不会忘了你。”
邓麒转向小明明,“我头回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儿大。”邓麒伸手比了比,嘴角浮上丝笑意,“我可喜欢你了,可没几天就被召回京城,不能看着你长大。”
小明明同情的看着他,“等我长大了,去南京看你!”
小勇很会凑热闹的跑过去抱着他的腿,殷勤许诺,“去南京看你!”
邓麒弯腰抱起小勇,叭哒叭哒掉眼泪,“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们…”小勇性子虽暴,心地很好,见他这样,伸出小手替他擦眼泪,奶声奶气的哄他,“乖,不哭啊。”
此情此景,皇帝差点心软。
不过,想想邓麒留下的后果,皇帝还是没改主意。若是让邓麒留下,他和“姑母”一个不小心闹出丑闻,到时如何善后?多少人要跟着受牵连。
邓麒一个挨一个的亲过三个孩子,要见青雀。皇帝咳了一声,“那个,见了皇后,你知道该怎么说吧?”邓麒又想掉眼泪,“知道,我是自愿的,我自愿守备南京。京城我呆烦了,想出去透口气。”
小聪聪、小明明都心生怜悯,小勇见他眼圈又红了,伸出小手,同情的拍拍他。
皇帝带邓麒、三个孩子去见青雀。青雀有些诧异,“京城呆烦了,出去透气?你倒是很悠闲啊。”诧异过后,笑吟吟替他盘算,“南京好玩的地方很多,你去南京也行,很有趣。”
邓麒弱弱道:“什么都好,就是舍不得你,舍不得孩子们。”青雀笑,“我给你写信,小聪聪、小明明,也给你写信。”小勇不甘寂寞的踮起脚尖,一脸殷勤,“写信!”邓麒抱起他,依依不舍的亲了又亲。
“走的时候,我给你饯行。”青雀送邓麒走的时候,含笑说道。
“好。”邓麒忙不迭的点头。饯行好啊,到时又能见到妞妞,又能见到小聪聪、小明明、小勇,多见一回是一回。
送走邓麒,阿原特地交代青雀,“给他饯行的时候,别请姑母一家。”青雀沉默了很久,忽然没头没脑的说道:“姑丈,是个好人。”
薛能或许不够能干,不够英俊,可他确实是个好人。
“好人最易被辜负。”阿原做深沉状。
“是么?”青雀大为惊讶,“那,我岂不是最容易被辜负?”我是多好多好的人啊。
妞妞你…好自恋。阿原忍笑揽过她,蹭蹭她光滑的脸蛋,“我才容易被辜负呢,我是大好人。”青雀更惊讶,“你不是狼么,怎么又变成大好人了?”
看着她调皮的模样,阿原心痒痒的,恨不得立即化身为狼。可惜啊,天色尚早,太阳总是不下山。
“给我生个女儿吧。”阿原柔声央求。
“好啊,我也想生个小闺女。”青雀喜滋滋,“四哥,我和你一样,盼着小敢早日到来。”
小敢?阿原控诉的看着青雀,我闺女才不叫小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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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一竿子把他戳南京了?”祁震回家,和英娘纳闷,“我一向看他不顺眼,可妞妞蛮喜欢他的,怎会忽然让他守备南京。”
英娘眼神闪了闪,吞吞吐吐道:“大概,妞妞烦他了吧。”
英娘自小服侍祁玉,祁玉和邓麒越来越不对劲,她哪能察觉不到?不过,这么尴尬的事,她不愿告诉祁震,没法告诉祁震。
“反正邓麒都要走了。”英娘有些过意不去的想道。大哥,我不是要瞒着你的,我只是…实在无法启齿啊。
祁震也没怎么在意邓麒,只是担心薛扬,“阿扬也要跟着走吧,去了南京,若是邓之翰那小子欺负她,可如何是好?”
英娘呆了呆,“阿扬也要走?小姐不会答应的。”阿扬是小姐娇养大的,怎舍得她远走南京。
祁玉确实舍不得薛扬走。她听薛能说了抚宁侯即将举家南迁的事之后,坐不住了,“阿扬怎么能离开咱们?不成,我要进宫去,跟青雀说道说道。”
她和青雀多年来一直不曾亲密过,生疏的感觉始终存在,挥之不去。可是,为了阿扬,她愿意忍受这份难堪,去向青雀求情。
她才装扮好,还没进宫,薛扬回娘家了,“爹,娘,抚宁侯府举家南迁,只有之翰依旧在京任职,公公让我带着孩子们和之翰一起留在京中。”
薛能本来是愁容满面的,听了这话大喜,一迭声道:“留下好,留下好。”祁玉呆呆站了会儿,慢慢转身回屋,换下盛装。
邓麒离京之前,青雀在万芳阁摆下戏酒,为他饯行。邓麒几杯酒下肚,唠唠叼叼,“妞妞,我舍不得走啊,我真是舍不得走。”青雀气闷看着他,你到底是舍不得谁呀,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我仙女娘?
薛家姑丈是好人,你们不能这样。
邓麒跟小聪聪、小明明、小勇一一告别。小聪聪送了他一副画,“我亲手画的,你喜不喜欢?”小明明在他颈间挂了个护身符,“开过光,很灵的,平平安安。”小勇捧着个金色小帆船送给他,“一路顺风!”
邓麒感动的不行。
邓麒出了宫,带着抚宁侯府众人,浩浩荡荡离开京城,上了去往南京的官道。
他这一去,估计有生之年都回不来了。
第168章 时光
邓家这一走,偌大的抚宁侯府,顿时空旷凄凉起来。再精美的房舍,若是无人居住,也显的没有生气。曾经的衣香鬓影、盛世繁华,都成了昨日春梦。
薛扬随着邓之翰搬到了邓家一所别院。这别院位于棋盘街,齐齐整整的五进院子,清幽雅致。一家五口,数十名侍女、婆子,数十名仆役、家丁,正好够住。
薛扬住惯了抚宁侯府,乍一到这儿,总觉得浅窄,“姐姐也真是的,把咱们留下来了,倒把侯府收回去了。”忍不住抱怨发牢骚。
邓之翰笑,“若是咱家在南京有新的抚宁侯府,京城抚宁侯府还留着,又该被文官们批评奢靡无度了。到时候,又有人跟皇上啰皂。”
“不是说,大臣们认为应该厚待功臣?”薛扬怔了怔,“朝中收回侯府,还有阁老为咱们抱不平呢。”
因为公公站起出表明态度,事情才平息的。也是,公公心疼姐姐,哪会跟阁老们站在一起,跟皇上过不去。
“收回,他们说刻薄。不收回,他们会批评奢靡。总而言之,他们一定有话说。”邓之翰皱皱眉,“文官们就这样,什么都看不惯,动不动就要讲大道理,很讨厌。”
文武殊途,文官们大多看不起武将,武将又怎么会喜欢文官呢?邓之翰提起文官来,满是不屑。
“你这么一说,我觉着皇上也挺为难的。”薛扬同情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