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虽走了,谁不是支着耳朵等着听后头的信儿?宫禁森严,消息不好打听,足足等到正月初五,谁也不知道实情。从正月初六开始,隐隐约约听说慈宁宫暴毙了两名宫女,皇帝陛下为这两名宫女流下眼泪。
朝臣们不干了。还没等到正月初十开衙,已有言官冒死上本,把端贤太后激烈的骂了一番,“蛇蝎心肠,吕雉再世!”这名言官名章立,年方二十三,血气方刚,一方面是真气愤,一方面是想出名,好不容易逮着个痛骂皇太后的机会,敞开嗓门,吼的天下皆知。
一向孝顺皇太后的皇帝陛下,这回并没加罪于章立。徐太后很想辩白,可不知该说什么:那两名宫女当晚就死了,死状跟流产而亡的女子一模一样。徐太后这时才蓦然惊觉,皇帝这孝顺儿子,实际早已把控着整个皇宫,包括她所居住的慈宁宫。
徐太后正惶惑不安之时,皇帝却对着文武百官做出孝子状,一心一意要维护嫡母的威严。“圣上仁孝!”吃了这么大的亏,还对没有生恩、没有养恩的嫡母这般优待,实在是太过宽厚了。朝中谁不知道,皇帝生母是梁太后,养母是孝敏元皇后,从小到大没跟徐太后亲近过。
天朝以孝治天下,一时间,皇帝的声誉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徐太后还在宫中做着她的皇太后,只是,朝臣们再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劝谏皇帝“善事端贤太后”。
徐太后并没实力,靠的就是名份,和重礼仪重孝道的文臣们。如果连文臣们都不再支持她,徐太后在深宫之中,会日复一日的寂廖。
“小不点儿你真够狠的。”南宁侯府,丫丫对着流年摇头叹息。我不就是提醒了你一句“端贤太后没旁的本事,许是会给你塞两个美貌宫女”,你就想出这对策来!不得不说,这计策蛮奏效,皇帝大哥蛮喜欢。
“才不狠,我多么的温柔呀。”流年轻声细语,“旁人若不惹我,我一定不惹人的。旁人若惹了我么,我怎么也得十倍八部的回报,才对得起她呀。”
“不对不对。”流年才说过,马上改口,“爹爹教过,可以做,不可以说。我怎么说出来了呢,不对不对。”若是被谢四爷听见了,肯定会似笑非笑看过来,眼含讽诮。南宁侯府和徐太后已是不死不休,可不必说出来呀。
丫丫迟疑问道:“爹爹他,是这么教你们的?小不点儿,你哥哥也是如此么?”棠年是多么纯净的男子,跟他妹妹不一样吧。
流年嘻嘻笑,“日子长着呢,你自己慢慢看。”丫丫,枕边人是什么样的你都不明白,晚上敢睡觉不?装什么呀,棠郎明明是很好很好的。不只棠郎,谢四爷也是很好很好的。
谢家,谢四爷白天喝过年酒,晚上去静馨院跟何离胡搅蛮缠,“阿离,你给我生个小八。要小小的,白白的,软软的。要笑的可爱,会调皮捣蛋。”
何离一边喂他喝醒酒汤,一边温柔答应着,“好好好,生个小八。”如今都四十出头了,还想要小八?这都想了多少年了,也没能如愿啊。

第151章

谢四爷喝过醒酒汤,到净房洗漱了,倒头睡下。毛颖和湖颖把房中收拾清爽,悄没声息地退了出去。毛颖走到房门口,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心中祈祷:姨娘,您可不能憋着,定要告诉四爷啊!

今儿个早起,四太太把何离和袁昭都叫到她身边。做些递茶倒水、打帘子之类的事。四太太和亲戚家的太太奶奶们喝年酒。袁昭跟何离便立在身后服侍,一站就是两三个时辰。

这本来没什么可说的,本就是姨娘们分内之事。姨娘么,白天服侍主母,晚上服侍主人。再辛苦,再劳累也没地方诉苦,只能自己硬撑着。袁昭身子骨不结实,到溶月园门口就晕倒了。大年下的,又不好请医延药,不吉利。只能在床上躺着养养。何离比袁昭身体强。可猛地这么一折腾,也有点受不了。脚酸腿痛,身子发软。

毛颖心细,用热水给何离泡过脚,倒觉得舒服一点。“您是告诉四爷,还是告诉六少爷和郡主?”毛颖一边给何离泡脚,一边关切问道。

何离摇头:“大过年的,不说这些。”皮肉之苦罢了,自己挨着,谁也不告诉。这几天玉郎和棠儿、丫丫天天出门喝年酒,都够忙累的。自己帮不上忙就算了,万万不能给添乱。

毛颖咬咬牙:“您当自己还年轻呢?四十出头了,哪里吃得消?”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身边跟着姬妾服侍倒是常事。可都是年轻貌美的。再者,有人替换着,不至于一站就是大半天。谢家么,四爷只有何姨娘和袁姨娘,年岁都不小了,哪禁得起这个。

湖颖纯粹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在旁瞎出主意:“这好办,让四爷再收几个年纪小、相貌美的丫头,不就结了?太太身后站着那样的姬妾,方才够派头。”您就能歇着了。

湖颖这话才一出口,就被毛颖恶狠狠瞪了两眼。湖颖吓得不敢再说话,姐姐准是以为自己操着坏心呢,这可真冤枉。四爷那样的人物,自己能时常看一眼就知足了,哪敢奢望能一亲芳泽。

何离笑笑:“正正经经的,你俩出了这个门,一句话不许多说。便是在这个门里,见着四爷、六少爷、郡主,也一个字不许提。”再看两天,看看太太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却再打算。

晚饭后,先是棠年和丫丫带着小子颐来玩了一会儿。何离歪在炕上,小子颐坐在她身边,叽里咕噜说了半晌话。不管能不能听懂,何离都微笑点头,满口夸奖,小子颐蛮高兴。

一直等到棠年一家子走,何离什么也没说。毛颖心里正替她着急,想要再劝劝,谢四爷就来了。毛颖也没别的想头,只愿何离委婉地告诉一声,明日免了这苦差事。省的跟袁姨娘似的,也病倒了。

第152章

第二天,谢四爷依旧出门喝年酒,何离依旧被唤去服侍四太太。今天请来喝年酒的客人颇不少,四太太的娘家堂嫂,郗氏的五六位表姐妹,还有昭仁郡主的嫡女胡月胡大小姐。
四太太很吹捧胡月,“这可是真正的皇家血脉!胡大小姐的外祖父豫王爷是先帝从堂兄,称的上是天皇贵胄。”可不像有些人,寻常人家的姑娘罢了,先帝一时心血来潮封了个郡主,她就真把自己当郡主了。
胡月十三四岁的年纪,眉目也算清秀,穿戴也算华贵,矜持的笑着,“四太太一再相邀,家母实在却不过面子,便命我前来赴约。”非常纡尊降贵的口气。
大年下的,谁家都有年酒。昭仁郡主是郡主府的当家人,自然是留在家中待客的时候多。既然自己出不来,面子又却不过,索性命胡月前来。胡月是昭仁郡主唯一嫡女,胡月亲至,也算给四太太颜面了。
座中有位郭二奶奶,笑吟吟问胡月,“胡大小姐身份如此尊贵,想来定有县主的封号了?四太太的孙女,和您一样是郡主之女,先帝亲口封了遂平县主。”这位郭二奶奶新婚不久,是王家的姑娘,在娘家排行第十九。
郗氏很意外的看了郭二奶奶一眼。表妹向来是聪明懂事的,今儿怎么了?子女的地位高低,依据父亲的地位高低而定,郡主也好,公主也好,既嫁了出去,皇室不会再给其子女封号。偶尔有,也是皇帝陛下特旨,特殊的恩宠。这昭仁郡主不过是豫王长女,算不得什么亲支近派,皇帝陛下都不一定认得她,哪会特旨封她的女儿?表妹你这么当面问出来,不是给胡大小姐难堪么。
胡月年纪不大,也没什么涵养,闻言忿忿的,却并不说话。让她撒谎说有,她没那胆子。让她如实说没有,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四太太的孙女都有县主封号,自己这真正的皇室血脉竟然没有!
四太太不快的看了郭二奶奶一眼,这没眼色的孩子,不是瞎捣乱么?我这儿要捧胡大小姐,她偏要拆台。四太太谦虚的说道:“我家小孙女出生之时,正赶上先帝心情好,才特旨封的。”歉意的看着胡月,目光温柔。
郗氏心里咯登一下。先帝心情好才特旨封的?您这话若是传出去,旁人会怎么说?先帝英明神武,公正公道,哪里会一时心情好就胡乱给予朝廷名器。先帝做事,是这般随随便便的么。您这么一说可倒好,知道的,说您是想宽慰胡大小姐,不知道的,以为您要诽谤先帝呢。
“表妹,胡大小姐,你们有所不知,我家颐姐儿,是大有来历之人。”郗氏温和的笑着,“她才出生一个多月的时候,便去了乾清宫。她去了乾清宫,先帝便觉精神健旺,是以才得了这遂平县主的封号。先帝曾称赞过,说她是个小福星呢。”
胡月再不忿,也没法子。她这辈子也没去过乾清宫,根本不知道乾清宫的门朝哪儿开。乾清宫是皇帝陛下居住之地,也是日常处置政务之地,莫说她了,连她亲娘昭仁郡主也没进去过。
四太太听了郗氏的话,好像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郭二奶奶抿嘴笑笑,“今儿个小福星出门喝年酒了,不在家?可惜了。若咱们能见见这位小福星,也能跟着沾沾福气啊。”
胡月哼了一声,勉强说道:“是,可惜了。”幸亏这遂平县主不在家,不然自己看见她定会生气。这县主封号真是让人眼红,有了县主的封号,不只是面上荣光,更可以终身享用俸禄的。
四太太过意不去,谦虚温和的跟胡月说着话,“胡大小姐爱穿大红,很是好看呢。大红这颜色,还是你们这小姑娘家穿着鲜亮。”从性情到模样到衣饰,把能夸的都夸了个遍。
郭二奶奶微笑说道:“可不是么,小姑娘家穿大红色极好看。要说起来呢,今年单过年这些天,我便见过遂平县主几回,回回都是穿的大红衣衫。小女孩儿本就生的好,又穿上红艳艳的衫子,爱煞人。”
胡月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四太太又客气的夸赞起她家,“郡主贤惠孝顺,连太后娘娘都嘉奖过的。胡大小姐,徐太后当年嘉奖令堂,是在泰始二十五年,还是二十六年?”
胡月脸色骄傲,“是泰始二十六年。”那时先帝还在位,徐太后还是皇后,千秋节的时候,当着众多外命内命妇的面,嘉奖自己亲娘昭仁郡主“端静温恭,足为女子楷模。”多么高的评价。
未时末,出门喝年酒的棠年和丫丫带着小子颐回来了,在萱晖堂陪老太太说话。“今儿个实在累,所以回的这般早。”没多大会儿,四太太使了侍女来请,“让颐姐儿见见贵客。”
老太太心中不悦。什么贵客,今日她请的不就是自己娘家人、延哥儿媳妇娘家人、胡大小姐么,她说的贵客,应是胡大小姐了。也不知她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和昭仁郡主这位“真正的皇家郡主”交往,把昭仁郡主和胡大小姐当成座上宾。
四太太是小子颐的长辈,她既开了口,棠年和丫丫也只好从命。有女客在,棠年没法前往,丫丫命乳母抱了小子颐,身后跟着大丫头慕枫、慕桦,去到宴客的大花厅。
寒暄见礼毕,众人都笑着逗弄小子颐,“小县主今儿个去谁家拜年了?喝年酒了没有?”小子颐嘻嘻笑着,嘴里不知嘟噜着什么,眼睛却看向何离,冲何离张开手臂,要抱抱。
四太太板着脸点了点头,何离赶忙接过小子颐。小子颐兴奋的跟她汇报行程,“舅舅家,舅舅家。”小子颐不是话唠,她说的意思是“我去了一位舅舅家,又去了一位舅舅家。”何离很是善解人意,“颐姐儿去了两位舅舅的家,对不对?”小子颐喜的连连点头,抱住何离的脸蛋亲了一口。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有人能听懂她说话,实在令她开心。要知道,如果是不太熟的人或是不太机灵的人,听她说上半天也弄不明白她到底要表达什么。
郭二奶奶看向丫丫和小子颐的目光,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这就是小玉人的妻子、女儿么,不过如此。郭二奶奶冷冷看着胡大小姐,“抱着小县主的人,是她亲祖母。”你神气什么呀,羞不羞?谢子颐的亲祖母是妾侍,人家不也是县主了?你连个县主都不是!
郭二奶奶眼中的讥诮、鄙夷,胡大小姐如何看不出来。她眼中燃烧着怒火,命侍女“把雪儿抱来。”侍女身子一抖,曲膝答应,过后不久抱过来一只雪白的波斯猫。胡月一脸怜爱的接过雪儿,抱在怀中玩耍。就像三太太不会逢人便讲,“我整治姬妾的利器是长指甲”,胡月也不会轻易告诉人,她整治人的利器是一只波斯猫。这只猫是被训练过的,爱扑人,会扑人。
丫丫看见通体雪白、眼睛金黄的波斯猫,略略皱眉。小子颐胆子很大,看见什么猫儿狗儿都想上去摸摸,跟它们一起玩。可谁知谁知猫儿狗儿身上干不干净、性子温不温顺,小子颐才一岁多,还是远离为好。
胡月爱抚着雪儿,“你怎么也看着小县主,你也喜欢她是不是?咱们便凑近些,好好看看小县主。”胡月慢慢走到何离身边,小子颐看见雪儿,喜笑颜开。胡月在雪儿背上轻轻一拍,雪儿蓦然窜起,闪电一般扑向小子颐!
四太太吓的闭上了眼睛。等到她颤抖着睁开眼,映入她眼帘的是地上的一滩血,和一只已断气的猫。四太太向来胆小,吓的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嘉盛元年的正月,奇闻逸事颇多。先是元旦朝贺时,徐太后要将已怀孕的宫女赐给臣下,接着是灯市口大街谢家宴客,昭仁郡主的嫡女胡大小姐因嫉妒遂平县主,借一只猫对遂平县主下了毒手!
幸亏遂平县主身边有两名侍女,都是身怀绝技的。一名忠心护主,挡在县主身前;一名禀性英勇,用袖中匕首杀死白猫,遂平县主安然无恙。虽则如此,到底县主只有一岁零三个月,吓着了。
接下来可就热闹了。六安侯傅深性子暴躁,听说此事之后,带着一队私兵气势汹汹到了昭仁郡主府。昭仁郡主和仪宾连连赔罪,却也并没放在心上:畜牲么,不听话,闹了事,能怎么着?咱们是人,不能跟畜牲计较不是。
傅深大手一挥,“动手!”他可不是来讲理的,跟这种人有什么理可讲?那一队私兵跟着他时日已久,极是听从命令,当即身手敏捷的拿出家伙,上了房——拆房子。
“你们,你们,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仪宾气急,指着傅深和私兵怒喝道。可是根本没人听他的,没人理会他。仪宾也只能叹气,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昭仁郡主脸色铁青。这是京师,是天子脚下!傅深仗着谁的势了,敢明打明的欺侮自己这位皇室郡主?傅深,你虽年迈,也不必这么找死吧。
昭仁郡主府一片狼哭鬼嚎。这么大的动静,早把顺天府、五城兵马司都惊动了,御史们也闻着了风,上本弹劾,“请严惩六安侯,以正法纪!”有王法没王法了,在京城这么动粗?!
流年和张屷闻讯,快马奔至谢家。“谢小丫,乖宝宝,认得姑姑不?”流年柔声问着小子颐。好孩子,你不会真给吓着了吧,还认得我么。流年担着这份心,神情和语气格外温柔。
小子颐目光清澈看了她一会儿,转过头认真告诉棠年,“小不不,傻了!”你看看她这样子傻不傻,问我认不认得她。她是我小姑姑,我为什么要认不得她?
棠年浅浅笑,不语。流年气鼓鼓看了小子颐片刻,转身拉过张屷问道:“外公呢?还在砸?乃山你去一趟,帮帮外公。”附在张屷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张屷摸摸下巴,“小不点儿,你这主意真坏!不过我喜欢!”夸奖完妻子,笑咪咪亲了亲外甥女,走了。外公做事向来冲动,帮他善后去。
张屷去到昭仁郡主府,沈忱和岳池也到了。兄弟三个凑到一处商量过,都点头,“这主意够坏,就这个了。”光拆郡主府可不解气,严重的不解气。
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赶到时,昭仁郡主府已是遍地瓦砾,十分凄惨。傅深搬了把椅子,大喇喇坐在府门口,“把心放回肚子里!我傅深一人做事一人当,连累不着你们!”顺天府尹和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都苦笑,您就说大话吧,那怎么可能连累不到。您下手倒是稍微慢这么一点呀,您这么着,我们若是上报说“来不及制止”,任是谁他也不信!
拆完砸完,一队私兵整齐的列队,傅深起身带着他们要走,“我跑不了,明儿我投案自首去。如今呀,我先去看看小遂平,若是遂平有什么事,这可不算完!”
傅深戎马生涯几十年,虽然解了甲,归了田,气势犹在。顺天府尹和五城兵马指挥使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拦他,还是不拦他?真和这队私兵打一场,咱们有多少胜算?
“傅侯爷,您老人家发发慈悲,救救我们母女!”正在此时,一位身段苗条、怀抱幼儿的青年女子跪在傅深马前,泣不成声,“您老人家行行好,我闺女…快饿死了!”
傅深仰头向天,“你闺女快要饿死了,找她爹去!”你嫁了个什么不要脸的男人,生了孩子,却不养!那青年女子连连叩头,“傅侯爷您侠义心肠,救救我们母女!我是仪宾的妾室,昭仁郡主她…仪宾也是没法子,护不住我们娘儿俩。我是苦命人,死了就死了,可孩子才一岁多,可怜啊。”
傅深来了精神,“你是昭仁郡主府的妾侍,你的孩子就是昭仁郡主的庶女了。庶女快要饿死?哈哈,都说昭仁郡主贤惠,原来是这么贤惠的!你起来,我救你!”很豪爽的命人,“随便找个别院,把这女人和孩子养起来。还有,赶紧的,给孩子弄点吃的。才一岁多的小姑娘,快要饿死了。真作孽,作孽!”顿时觉着,这房子,老子拆对了!拆对了!


第153章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一点不尊重!”仪宾的父母本是小门小户出身,没什么胆量,方才傅深行凶之时他们吓的远远躲开,这会儿见傅子沐谦恭有礼,顿时也敢于说话了,“令尊他,真是为老不尊,为老不尊!”仪宾的父亲胡老太爷拄着沉香木拐杖,恨恨说道。
昭仁郡主滴下泪来,“公公,婆婆,都是儿媳不孝,让您二老受惊了。”仪宾安抚父母,“必定要讨回这公道的。爹娘先回房歇着,待儿子慢慢计议。”
胡老太爷、胡老太太同时啐了他一口,“回房歇着?你看看,哪里还有房?”傅深这队私兵下手极狠,或是拆,或是砸,昭仁郡主府已没有一处好房屋,再也住不得人。
仪宾擦擦脸,转头抱怨傅子沐,“世子爷,令尊下手也忒狠!不过是畜牲发了野性,人是万物之灵,必定要跟个畜牲计较不成?也成畜牲了!”仪宾话没说完,傅子沐变了脸色,挥起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仪宾的嘴上,“阁下请慎言!”下手虽狠,说话还算客气。
胡老太爷、胡老太太都尖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昭仁郡主心疼的扶住仪宾,“可打疼了?”胡老太太怒道:“你这不是废话么?”傅子沐是武将,下死力气抽这么一鞭,哪能不疼。仪宾嘴又疼,脸面上又下不来,用力推开昭仁郡主,“滚!”都是你惹的祸。
昭仁郡主咬咬牙。仪宾是她心爱之人,挨这么一鞭子,她如何不心疼?可是仪宾辱骂傅深在先,她跟傅子沐真讲不上理。当着儿子的面骂父亲,这个道理无论如何讲不通。
本来,胡月用波斯猫扑人这事,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莫说没扑中,就算扑中了,也是畜牲不通人性,于人何干?没个畜牲扑了人,要拿主人抵命的理。依着昭仁郡主的意思,胡月闯了祸,拼着她这做亲娘的没脸面,低个头服个软,摆席酒向谢家赔罪,也就是了。谁知谢家还没出头,先出来位傅侯爷,二话不说,直接拆房子。
傅子沐看起来比他爹傅深沉稳的多,说话也客客气气。昭仁郡主本想打点起精神跟傅子沐过过招,还没等她开口,仪宾先来了句“也成畜牲了”,这话说理,挨了打也白挨。昭仁郡主平日独力支撑门户,也算得上是位女中豪杰,今日之事,一桩接着一桩,让她没了计较。
胡老太爷怒冲冲问傅子沐,“令尊拆了我们家,贵府打算怎么着?”傅子沐微笑道:“不是什么大事。贵眷先到别院住上几日,稍后么,朝中自有公论。”
胡老太爷冷笑,“我们这样人家,哪有什么别院?别寒碜人了。”以为都跟你们这功勋人家似的,田庄店铺无数,别院别庄若干?我们家拢共就这么一所宅子!
傅子沐客气的欠欠身,“这容易。寒舍有间别院,离这厢不算远,在金鱼胡同。别院中诸物皆齐备,连侍女仆役都是现成的。若蒙不弃,请先至别院歇息几日。”
胡老太爷年纪已大,禁不起折腾,虽是心中不舒服,听到“请先至别院歇息几日”,还是动了心。傅深拆了郡主府,朝廷必要严惩的,这傅子沐如此谦恭,想必是欲为其父减轻罪责。如此,应了也好。
胡老太爷虽勉强点了头,面子上却很是过不去,皱着眉说道:“傅世子,回去劝劝令尊,他这脾气可要改改才好。今儿个是我们不计较,若了旁的人家,未必有这般好说话。”虽答应去住傅家别院,却要摆出一幅“我本不情愿,是你求我”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