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回,孙俭觉得妻子若不听婆婆的话,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他再孝顺,也是常在外头行走的人,知道轻重。婚姻大事,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才貌相当。孙家想拿庶女充作嫡女去跟裴家联姻,这是很犯忌讳的,显着看不起裴家,万万不可。裴家祖父那可是阁臣,皇帝陛□边的大红人,这种人是能随便得罪的么。
会宁侯夫人性子不好,孙俭是她亲生子,却也不敢和她计较太多。幸亏裴家六郎已定亲,孙俭安慰了会宁侯夫人几句,借机溜了。
会宁侯夫人没见到次子怒气冲冲的离去,回房去训斥林幼兰,大觉失望。孙俭呢,回去就急急忙忙的找着林幼兰问这件事,林幼兰便说,“娘没明说,我不知自己忖度的对不对,还没跟小妹提起。”孙俭大喜,“好,太好了!”还没跟裴家提起,幼兰你真是英明!
“娘年纪大了,有时未免犯糊涂。她老人家的话,有些,听听就算了。”孙俭含混其辞的说道。
林幼兰故意拿他从前的话来噎他,“娘年纪大了,不可惹她老人家生气。便是她的说有什么不妥当,做晚辈的也只能听着。”孙俭脸红了红,“小事由着娘,无妨。大事却是不可以。”
林幼兰微微一笑,“好。”
是你说过的话,你莫忘了才好。
小事,便是你收个美婢,生个庶女。大事,便是儿子的举业、亲事了吧。林幼兰把这些事想通了,心里空落落的,若有所失。
孙俭和林幼兰都以为这件事是到此打住了,谁知并没有。孙俭走后,孙晶从屏风后出来,在会宁侯夫人耳边低声说了裴家还有四郎、五郎未定亲,会宁侯夫人眼睛一亮,“我方才怎地没想到?”
孙晶见她这样,虽是红肿着眼睛,嘴角也有了笑意。
会宁侯夫人的眼眸很快又暗淡了,摇头道:“不行。”孙晶有些傻眼,“祖母,为什么呢?”会宁侯夫人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你和裴家儿郎其实是不配的,知道么?裴家六郎是林幼兰亲妹妹的儿子,要把你说给裴家六郎,无非是想着林幼兰既开了口,她亲妹妹虑着亲姐姐,不肯得罪亲姐姐的婆婆,不应也得应。她亲妹妹便是心中有什么不痛快,见你容貌出众,才貌双全,也就罢了。到时会宁侯府给你一份厚厚的陪嫁,裴家便不敢看不起你。
可是裴家四郎、五郎,一个是大房的,一个是三房的,大房和三房哪会因着顾忌林幼兰,便忍气吞声聘娶庶女为妻?不可能的。
孙晶眼神闪烁,很不甘心。她想了想,绞着手中的帕子,低声说道:“祖母,我是您的亲孙女,相貌、性子都随了您,您有这么大的福气,孙女便知道自己也差不了。祖母您听说了么,和裴家六郎定下亲事的那温家,武将人家,最是粗俗不堪的。裴家之所以会和温家定下,是因为裴家的阿玖妹妹和温家丫头是同窗,打小一起上学…”
会宁侯夫人被孙晶奉承的欢喜,凝神听她说话。
孙晶鼓起勇气说道:“我虽身份不配,可,温家那丫头也不配!她能因着阿玖妹妹得了好亲事,我如何不能?”
鼓起勇气说完这番话,孙晶羞的满脸通红,低头绞着帕子。
会宁侯夫人外表是最守规矩的,那是被形势所迫,没办法。其实她的内心之中,却是最拿规矩不当回事。也就是因为这个,孙晶这有些放肆的庶出孙女,便得了她的意。
会宁侯夫人循规蹈矩的过了大半辈子,生平不知说了多少违心话,做了违心事。到了晚年,终于混成了儿孙成群的老夫人,便要做些任性的事了。
“祖母再成全你一回。”会宁侯夫人笑道:“我会把裴家那丫头请来做客,到时你好生招待她,和她亲香亲香。”
孙晶红着脸,感激万分的道了谢。
会宁侯夫人叹道:“晶儿,祖母全是为了你好。前些时日你大伯母到我面前说起,金乡侯夫人正为家中的庶子相看姑娘,意思是把你说给金乡侯家的庶子。金乡侯是皇后的哥哥,章家是后族,你大伯母倒是很有几分愿意,想借着这个和章家攀上亲戚。祖母却不愿你嫁庶子,直接给推了。”
若是个有出息的庶子,倒还罢了,偏是个纨绔,被嫡母养废了,只会吃喝玩乐。若是嫁给这样的人,家业分不到多少,丈夫一辈子难有作为,难道跟着他喝西北风不成?
孙晶听了,也是后怕,“还是祖母疼我。祖母,若大伯母不死心,可如何是好?”孙晶的大伯母,会宁侯府的世子夫人,那可是个热心巴结上进的,现放着个讨好金乡侯府的大好时机,她能轻轻放过?
送出一个庶出的侄女,和章皇后的娘家攀上亲戚,这是多么划算的事。
会宁侯夫人断然道:“我还没死呢,轮不到她当家!”
孙晶大为放心,言笑晏晏的说着奉承话,哄的会宁侯夫人露出了笑脸。
会宁侯府的花房中兰花吐蕊,玫瑰怒放,邀了十几家亲戚朋友到府中赏花饮酒。会宁侯夫人特地吩咐林幼兰,“你妹妹才回京不久,姐妹两个,应该亲亲热热的才是。请你妹妹和她家姑娘来散散,也是亲戚们的意思。”林幼兰心中暗想,这个,估计属于孙俭口中的“小事”了吧,是要听她的。林幼兰恭敬的答应了,“是,母亲。”
府中大小事务都是世子夫人秦氏操办,这赏花宴自然也是她一手料理。秦氏看了请客的名单,大手一挥,加上了金乡侯夫人,和靖海侯夫人。
“婆婆你是老了,只顾着自己高兴。我们可还年轻呢,要为儿孙打算的。”秦氏理直气壮,“家里适龄的庶女就孙晶一个,她不牺牲,谁来牺牲?我这一房是大的已经嫁了,小的还实在太小,若不然,主意也不会打到孙晶头上。”
让秦氏大感荣幸的是,金乡侯夫人和靖海侯夫人都答复了会来。“这可是章皇后的娘家嫂嫂,极尊贵的客人,要好生招待!”秦氏容光焕发,摩拳擦掌,准备大展拳脚。
到了请客的这一日,会宁侯府大花厅中衣香鬓影,珠光宝气,座中尽是豪门贵妇。阿玖也跟着林幼辉来了,虽然不喜欢会宁侯府,可看在林幼兰的份上,要来应酬的。
阿玖一袭绿衣,清爽宜人,她笑盈盈跟在林幼辉身边走进大花厅时,厅里至少半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这是谁家姑娘?好美。
有些家中有适婚年龄儿子的贵妇,立时来了精神。她们上上下下打量着阿玖,眼中放光。不过,知道是裴阁老的孙女之后,全都泄了气。这就是那位陛下亲自赐名的裴九小姐了?不敢觊觎啊。
阿玖跟在林幼辉身边,礼数周到的拜见了会宁侯夫人。会宁侯夫人瞅着阿玖倒也顺眼,“还真是个美人,一脸笑,看着很喜人。”拉过来看着,夸了几句。
会宁侯夫人一手拉着阿玖,一手拉起站在她身边的孙晶,“好孩子,你俩是嫡亲的表姐妹,要好生亲近,知道么?”阿玖愕然,“嫡亲的表姐妹?”林幼兰在旁温和说道:“阿玖,老夫人的意思是,晶儿让我记在名下,视为亲女,她便是你嫡亲的表姐。”
---有热闹看呢。厅里的贵妇们都来了精神,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这边。
世子夫人秦氏正为不能巴结金乡侯府而懊恼,见婆婆这般抬举孙晶,不由的心中冷笑。她笑着对阿玖说道:“老夫人说过几回,让二弟妹把晶儿记在名下,充做嫡女。九小姐,你要有位嫡亲姨表姐了呢。”她这话不无恶意,带些嘲笑的意思。看看,裴家小姑娘,你要和你姨母家中的庶女相提并论了,好不好笑?
反正贵客金乡侯夫人和靖海侯夫人还没来,秦氏也不怕闹笑话。她对会宁侯夫人的做法真是忿忿不平,没法不出声。明明是个能联姻皇后娘家的庶女,您非要把她变成嫡女,是何道理。
这会儿大花厅里的客人大多是孙家亲戚,全都饶有兴致的看着林幼辉和阿玖,看她们如何应答。是认下孙晶这“嫡亲表姐”呢,还是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阿玖笑盈盈,“老夫人,世上哪位老封君都可以凭着自己的喜好随意抬举庶出孙女,唯独您不能。”
她虽说着反对的话,脸上的笑容依然像春天般温暖,让人跟她生不起气。
会宁侯夫人板起脸,抬头看着她,“为何?”
“因为,孙家是开国元勋,是世袭罔替的侯府。”阿玖客气的说道:“世袭罔替,爵位传嫡。老夫人,府上应该是最重嫡庶,最不能容忍嫡庶混淆的。”
你的嫡子,可以毫无疑问的承爵。庶子呢?不可以了吧。你敢不敢给你的庶子“记在名下”?真敢这么做,你的庶子就有爵位继承权,若是长子、次子都没后嗣,爵位归庶子。当然朝廷也不许你这般随意,鸿胪寺、吏部,都有专门的部门负责查身份、辩嫡庶,不可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你对庶女变嫡女这般随意、支持,真会让人怀疑你孙家嫡系的血统了。他们是靠着一个“嫡”字才能立足的,你却要挑战这个嫡字,把这个嫡字变成你可以随意掌控的东西。
老夫人,你玩大了。
会宁侯夫人不过是想推销自己喜爱的孙女,却被阿玖扣了这么个大帽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秦氏本是想泄忿的,这会儿却怕事情闹大,忙打圆场,“九小姐说的很对,嫡庶分明才是最好的,对不对?”她笑容可掬的问着阿玖。
“不是这样的。”阿玖彬彬有礼的表示不同意见,“世子夫人,只有嫡出,没有庶出,才是最好的,譬如我家。”
秦氏讪讪。裴九小姐,你还是真是勇于自夸啊。
林幼兰和林幼辉含笑对视,笑容中均有无奈之意。这份无奈,不知是对会宁侯夫人的执拗,还是对阿玖看似谦和实则傲慢的夸耀。
侍女匆匆走进来禀报,“金乡侯夫人和靖海侯夫人到了。”秦氏忙打起精神,“快准备迎接!”这可是今天最尊贵的客人,一定要招待好了。
秦氏对着众人满面春风的告了罪,出去迎接贵客。没过多大会儿,秦氏殷勤让着两位气度雍容的贵妇走了进来,看秦氏的样子就知道,这两位贵妇一定来头不小。
左边那位贵妇身边,立着位身穿大红缂丝褙子的妙龄少女,相貌很是艳丽。她一眼便看到了笑盈盈的阿玖,目光死死盯在阿玖身上。良久,她笑了,“德音。”她声音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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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胡扯

秦氏这做主人的笑容满面,“曹大小姐和裴九小姐从前便认识么?这可真是太好了。”金乡侯夫人、靖海侯夫人是她特地请来的贵客,看到曹徽音和阿玖打招呼,她想也没想,就跟着凑趣。
曹徽音并不理会她,眼光胶着在阿玖身上,“德音,你离京六年,出落的越发好了。”她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阿玖,却不得不承认,阿玖是美丽的。
阿玖笑吟吟,“曹大小姐贵庚?你是年纪太大了还是怎么着,怎地记性如此之差。我当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跟你说过,皇帝陛下答应过我,及笄之前,我叫阿玖。”
叫谁德音呢。提起德音就想起那一连串不愉快的事,没好气。
曹徽音变了脸色,“你…你…”连说了几个你,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她被阿玖这丝毫不留情面的挖苦一通,当然是恼怒的,可是阿玖刁钻的很,跟她吵个架还故意打上皇帝的旗号,让她有力也没处使。曹徽音才和阿玖见面,阿玖单是笑盈盈神情自若的站在那儿已是打击了她一回,这一开口,她又受了重创,痛楚万分。
金乡侯夫人和靖海侯夫人都是不快。她们知道阿玖的刁蛮,也知道林幼辉的护短,不跟阿玖母女说什么,却用不满的眼神看着秦氏。那意思明显的很,你是怎么做主人的?你请我们来,是要我们受侮辱、受轻慢的么?
秦氏心里着慌。她请金乡侯夫人和靖海侯夫人来是想巴结的,可不是要得罪的,她欲待要说阿玖几句,可是想想阿玖方才跟会宁侯夫人说话时的情形,却不敢冒然开口。阿玖不是个好对付的小姑娘,她才见识过。
秦氏悄悄拉拉林幼兰,冲她使着眼色,“二弟妹,管管你外甥女。”快点,别让她得罪我的客人了,多不容易才请来的贵客啊,皇后的娘家亲戚!
林幼兰是文官的女儿,嫁给孙俭之后,则是文官的妻子。她对秦氏这一味巴结外戚的行径本就看不惯,再说了,她和秦氏常年不在一起生活,原本也没什么感情,哪会急秦氏所急,想秦氏所想。林幼兰做出为难的样子,“大嫂,我外甥女哪句话也没说错,让我这做姨母的如何管?她这是陛下赐的名没错,可陛下明明说过,及笄之前还用原名,曹大小姐也是知道的,为何明知故犯?曹大小姐这是挑衅我外甥女呢,还是挑衅陛下呢?”她是文官之女,文官之妻,真玩弄起文字游戏,秦氏哪是对手,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秦氏虑着两家贵客,正打算陪上笑脸去劝劝阿玖,做个和事佬,却见曹徽音轻轻叹了口气,温温柔柔说道:“阿玖说的是,看我这记性,竟忘了。你今年还没有及笄呢,要等到明年。我…我忘了你比我小上一岁。”
她的意思是:阿玖,我忘了你的年龄而已。
阿玖笑了笑,“你这记性可真是不行。不过,倒也有情可原,你一向如此。曹大小姐,若你的记性好一些,有些不愉快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曹徽音勉强笑了笑,“阿玖,你还是这般伶牙利齿。”秦氏在旁看着,忙笑着打岔,请曹徽音入座待茶。她殷勤让着曹徽音,算是把阿玖和曹徽音分开,把这尴尬的事混过去了。
“好厉害的小姑娘。”在座的这些夫人太太再看阿玖,眼神就大不一样了。小姑娘家,这么锋芒毕露的可不是本份,更不是好事。
就连林幼兰,秦氏要她“管”阿玖,她是不肯的,可背地里也悄悄跟林幼辉说,“小妹,你还是拘束下阿玖,莫太过咄咄逼人。女孩儿家,还是温婉柔顺为好。小妹,世俗眼光如此,没办法。”林幼辉微笑,“我家囡囡自打生下来之后就不曾受过气,大姐,裴家上下一心,没打算让阿玖柔顺。”林幼兰听的惊讶不已,“小妹,裴家宠阿玖,比爹娘小时候宠你有过之而无不及。”林幼辉哧的一声笑了,“没法比,大姐,真的没法比。咱家,咱们这一辈的有你和我,小一辈的有阿好、阿婵、阿媛,裴家两代人就一个阿玖,真是稀罕的不行了。”林幼兰点头,“明白。”
秦氏请金乡侯夫人在上首落座之后,闲话几句,金乡侯夫人笑道:“哪位是府上的五小姐,请出来见见。”她可不是来闲逛,是来办正事的。她家有个庶子,今年十六了,要相貌没相貌,要人才没人才,这亲事上便不好说。本来么,一个庶子,她也不放在心上,可这庶子到底是皇后的侄子,章皇后随口问过,“有光的亲事如何了?”金乡侯夫人这做大嫂的,不能让皇后小姑觉着自己不贤惠不大度,便为庶子章有光张罗起婚事。她也知道,依着章有光的身份和才貌,名门嫡女是谁也不肯的,只能在庶女里头挑。可这挑庶女吧,也有个讲究,不能生的不美,不能太过畏缩小家子气,还得给章有光挑个能带出门的媳妇儿。否则,一则是皇后面前交待不过去,二则,金乡侯也不喜。
秦氏急着巴结她,想把二房的庶女孙晶说过去,金乡侯夫人倒是有几分乐意。这回来,她是要亲眼看看孙晶,若相中了,便会央媒前来。
秦氏忙招手叫孙晶。孙晶才在阿玖面前碰了个钉子,心里正难受着,见秦氏如此,更是忿忿不平。祖母都说了,不会把我嫁给个庶子的,你敢阳奉阴违?不,不是阳奉阴违,是阳奉阳违!
不仅孙晶不高兴,她的祖母会宁侯夫人也板起了脸。不过,会宁侯夫人虽是板起了脸,却没出言制止。金乡侯夫人曹氏可是章皇后的嫡亲大嫂,凭白无故去扫她的颜面,如何使得。
孙晶没法子,满心委屈的走过去,曲膝行礼,“见过夫人。”她声音低低的,在她来说是不情不愿,在金乡侯夫人看来,却是温柔顺从。金乡侯夫人笑了笑,把她拉过来细细瞧了,满意的笑了笑。很好,这孙五姑娘相貌好,教养也过的去,这样的人才,便是皇后娘娘看了,也说不出什么。行,能交差了。
金乡侯夫人从头上拨下一只黄澄澄的金钗,要给孙晶戴上,“这钗正配你。”孙晶吓的脸色发白,颤抖着推让,“初,初次见面,不敢接受夫人的厚赐。”她真是吓的不行,唯恐真会被配给金乡侯府那不成器的庶子,毁了一辈子。
秦氏见金乡侯夫人看中了,眉花眼笑,“这孩子,夫人是和你有缘份,疼你,傻呼呼的推辞什么?”从金乡侯夫人手中接过金钗,要给孙晶戴在发髻上。
孙晶见祖母依旧板着脸,一言不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在权势面前,连一向最疼爱自己的祖母,也靠不住了么?
孙晶正在绝望之时,耳边传来一个温雅的声音,“大嫂,五丫头和曹夫人不过是初次见面,这般贵重的礼物,不能收。”
是林幼兰。
孙晶睁开眼睛,又惊又喜的看了过去。只见林幼兰不紧不慢的往这边走了两步,温声对金乡侯夫人说道:“虽说长者赐不敢辞,不过,太贵重了,请曹夫人收回。”
孙晶喜出望外,秦氏心中暗暗咬牙。二弟妹,这又不是你亲生的,平时你也不管不问的,这会子你发什么疯?贵客已经上门了,这当儿你站出来,不是跟我捣乱么。
秦氏却不想想,之前她从未和林幼兰提过孙晶的婚事,从未和林幼兰打过招呼。林幼兰对孙晶没感情甚至讨厌是一回事,可是自己这一房的庶女让秦氏一声不响的给许了人,是另外一回事。真要是让秦氏把这件事办成了,大概孙家二房往后在会宁侯府也不必立足了,一切听命于世子和世子夫人便是。
金乡侯夫人被这么一打断,也觉得脸上下不来。靖海侯夫人冷笑,“堂堂金乡侯府,皇后的娘家侄子,还配不上你孙家一个庶女不成?好大的架子。”林幼兰微晒,“生平头回听说这件事,听起来很新鲜呢。”
你跟我提过么,什么时候的事?
金乡侯夫人诧异的看了秦氏一眼,秦氏讪讪的低下头。二弟妹,你太坏了,平时不言不语什么也不争不抢的,到了要紧时候,你却冷不丁儿的发了威!我,我哪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再说了,孙晶这庶女也不是养在你跟前的,她是老夫人养大的啊-----秦氏算准了会宁侯夫人不会做声,却算漏了林幼兰,不由的心中叫苦不迭。
林幼兰温和却又执着的看着金乡侯夫人,金乡侯夫人忍着气,把金钗收了回去。金乡侯夫人受阻,靖海侯夫人也觉着没面子,两位贵客都是憋了一口气,面色铁青。
林幼兰以为她们会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呢,谁知并没有。她们很生气,但是,她们坐着不走。
会宁侯夫人本是为了孙晶才办过这赏花宴的,谁知阿玖不给情面,让她的打算落了空。秦氏呢,不孝顺,自作主张,招来金乡侯夫人这个麻烦。林幼兰更是不像话,金乡侯夫人再不好,是皇后的嫡亲大嫂,你能这么下她的面子?真不懂事!
会宁侯夫人很想发发脾气,可是当着众多亲戚的面,却不好胡乱使性子。她板着脸坐了会儿,实在不甘心就这么坐着,便倚老卖老的要离席,“请恕我年纪大了,骨头疼,竟是不能奉陪。”
尊老敬老是传统,年老之人享有各色专利,来做客的亲戚们都没觉着有什么。身份尊贵、不容怠慢的金乡侯夫人和靖海侯夫人根本不是冲着她来的,并没把她放在心上,她在或不在,并不理会。
会宁侯夫人正要起身,却见厅外一阵骚动,丫头、婆子乱跑-----她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大花厅外有什么大变动,一目了然。会宁侯夫人未免诧异,好好的,府里请着客呢,乱什么?这事不可小看,定要命大儿媳妇查明了,清白处治。这些个下人,没了规矩管束可不成。
有侍女匆匆进来禀报,“卫王殿下到了。殿下知道这边都是女眷,不好过来打扰,世子爷陪着在花房看花。”
会宁侯夫人这才明白方才那阵骚乱是为什么。
秦氏有些慌张,“卫王殿下怎地会来?”情况来的突然,她有些头昏,不明所以。金乡侯夫人和靖海侯夫人却是微微笑了,仿佛早料到了一样。
曹徽音柔声说道:“卫王殿下来了,老夫人和秦夫人定是要迎接殿下大驾的。我等是尚未出阁的少女,理应回避。”
她这话一说出来,简直是人人点头,“曹大小姐言之有理。”卫王殿下已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没有和少女们随意相见的道理。曹大小姐要回避,很对。
秦氏便张罗着要请姑娘们到园子中游玩,赏花也好,划船也行,或是饮酒做诗也好。不只姑娘们,有些才出嫁不久的年轻少妇,也自觉的站起身,跟着回避。
曹徽音邀请阿玖一起,“阿玖,咱们看看花去。”她声音很温柔,态度也极之和悦,阿玖看了却是心生寒意。阿玖摇摇头,“你去吧,我留下。”曹徽音大为诧异,“殿下要来,你竟不要回避?你…你这般急着要见殿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