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么说,但…”
“?”
“某人的场子除外。”
阿孔继续转圈,包纬终于忍不住抬腿踢了他一下:“别转了,看得我头晕。”
他停下来,看着子生,直到子生也抬眼看着他,波澜不惊地吐出一句:“我的?”
阿孔抿了抿嘴,点点头。
“我不懂。”包纬皱着眉头,双手抱胸靠在墙上,仿佛另外的两个人在说火星上发生的事。
“很简单,”阿孔抬头说,“他要让天下大乱,还要把这个责任推到子生身上。”
“为什么?”包纬的眉头皱得更深。
阿孔耸耸肩,表示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子生一口又一口地抽着烟,像是没完没了,忽然,他把烟蒂丢在烟缸里,一脸淡定:“他要我失去所有人对我的信任。”
“为什么?”从某种程度上说,包纬是个不耻下问的人。
“因为光头觉得你是最有可能继承老大位子的人?”阿孔恍然大悟。
子生面无表情,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好像他刚才什么也没说,又好像那是与他无关的事。
“光头把你当眼中钉,但你根本就没想再参与到这趟浑水中来。”阿孔看着他,自问自答。
子生眨了下眼睛,终于点头:“可是那家伙根本不相信我没有任何野心。”
气氛忽然变得沉闷,三人各自思考着,没有人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也没有人想要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又或者是,他们直觉地以为,彼此的想法是一样的,所以没有必要拿出来讨论。
阿孔把腿翘到桌上,清了清喉咙,说:“对了,我还查到一些有趣的事…关于那个女警。”
“?”子生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喝醉的那天晚上,警察在两条街以外抓到一个卖丸子的,顺着这条线破了一个大工厂,那个卖丸子的家伙常去你那里打球。”
“…”
“还有,她不是交警,她只是帮人顶班而已——当然,那是违规的。”
“…”
阿孔见子生一直不说话,忍不住问:“那天晚上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仍然是沉默,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抑制不住地温柔起来。
“你完蛋了!”阿孔瞪大眼睛,指着他,“搞什么人不好,去搞女警。”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包纬走过去低声问是谁,酒保为难地说,外面有人找施子生。
三人都觉得意外,互望了几眼,子生站起身开门走出去。
店堂里仍然不够亮,照得人影憧憧,吧台旁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施子默,还有一个,就是气势汹汹的钟警官。
她依旧披着一头柔软的大卷发,身上银灰色的连衣裙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出黯淡的光芒,脚上穿着一双银色系带的高跟凉鞋,大约是穿不惯的关系,她的站姿很别扭,手上还有一只跟她整个人很不相配的黑色手提包——子生抿了抿嘴,他决定收回刚才的话,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还是钟贞,那个奇怪却…有趣的女孩。
他朝她走过去,原本不耐烦地四处张望的她终于在一片昏黄的灯光下看清楚了他的脸,她挑了挑眉,冷不防地拔下脚上那双别扭的高跟鞋,向他冲过来。
“施子生!——”她两手握着鞋子,恼火地瞪他,却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思。
子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看来,我还没等到天亮,你就回来了。”
她咬着牙,几乎要尖叫起来,可她毕竟是警察,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来,只是瞪着眼睛,低声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盯着她倔强的双眼,忽然发现自己被问倒了。
是啊,她相她的亲,他又何必去插一脚…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那晚的事,我已经——”她警觉地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说,“我已经跟你说过对不起了,你…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一提起那个“道歉”,子生的心情变得低落起来,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冷冷地反问:“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我的损失吗?”
“损失?!”钟贞瞪大眼睛,拼命抑制住用高跟鞋砸他的冲动。
“是啊,”他挑了挑眉,低下头凑过去低声在她耳边说,“那是我的第一次,这个损失,你打算怎么弥补?”
她皱起眉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很认真地思量着他说的话,将信将疑。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也能看到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在纠结着什么,最后,她缓缓抬起头,像是已经相信了似地,不知所措:“…真的?”
子生看着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却还是忍不住笑起来。他笑得并不像傍晚时那么单纯而美好,但却真实得没有丝毫掩饰,他不止是常常让人害怕的施子生,也是一个偶尔会想要开玩笑的普通男人。
钟贞在他的笑声中明白了一切,垂下头,沉默起来。
子生还是笑,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真的相信?怎么可能是第一次,难道你是第一次?”
她的头垂得更低,双手僵硬地抓着高跟鞋,沉默地像是一尊蜡像。
他渐渐收起笑容,脑子里有一根弦,在一片空白中,忽然断了:
“你是?…但,你没有…”
蜡像仍然沉默,身体难堪地、轻轻地颤抖着。
他错愕地瞪大眼睛,希望她会忽然抬起头,也来一个恶作剧得逞后的大笑,挤眉弄眼地说:“你被骗了。”
他看着她,等待着她这么做,可是…她并没有。
她只是转过身,拎着那只跟她不太相衬的手提包,以及两只闪闪发亮的高跟鞋,踩着冰冷的大理石地板往门口走去。
直到她消失了,他也没有等到那一句:你被骗了。
第 40 章
“女人是地球上一种…很特别的生物,”车内正在播放广播节目,一个带着些许嘲讽的男人的声音说,“她们往往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但最可怕的是——她们是这么地…表里不一。”
“男人难道不也这样吗?”女人略显不平的声音反问。
“女人很情绪化,相信自己的直觉多过于现实,有时候她们会把自己装扮得很精致,假装自己是纯洁的、高尚的——这种假装不知道是给别人看的还是给她们自己看——然而骨子里,她们知道自己不应该像外表那么天真,那样是要倒霉的。”男人的声音继续说。
“男人很冷淡,相信现实的证明多过于自己准确的直觉,他们常常把自己弄得很酷,假装自己多么机智、冷静——好像只有这样他们才有信心出门去——但骨子里,他们就像个孩子,以为这个世界是以他们制定的规则在运转,没了他们,地球就转不了了…”女人的声音继续说。
“…但总得来说,男人和女人是这个世界上不可缺少的生物,哈哈…这里是‘地球漫步指南’,下面先来听一首歌。”
施子生觉得背脊上有一丝冷汗,这节目让人听得不安,却又欲罢不能,好像电波另一头的那两个人随时会打起架来,可是幸好,他们每次都能适可而止。
他认识那个男人的声音,是项峰,他小时候的邻居,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侦探小说家。他们其实没有多大的交集,住在对门的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要么是关系非常好的兄弟,要么就是互相忌惮的敌人——他和项峰显然属于后者。
不过其实,他们也不能算是敌人,见了面也会点头打招呼,但是双方都对加深彼此的感情提不起什么兴趣罢了。他们有时候会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渴望的东西,可是那种羡慕转瞬即逝,也许私底下,他们也会跟对方比较,可是这种比较总是以己之长比人之短,所以最后获胜的总是自己——那么,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还原意跟对方打个招呼。
也许,不只是女人,男人也是地球上的一种…很特别的生物。
施子生把车停在桌球室后门旁边的一块空地上,这里像是已经被默认为停车场,但其实,它什么也不是。
停车的地方离后门很近,但他没有从后门进去的习惯,每次都是绕过灰色的砖墙,从宽敞的正门进入店里。员工看到他都会很主动地打招呼,不止因为他是老板,还因为…他们都有点怕他。
想到这里,他不禁点起一支烟,叼在嘴上。他其实长得并不可怕,甚至于,一点也不可怕,他的皮肤黝黑,但五官精致,在那些小时候拍的照片上,他是一个白净、俊秀的男孩,弱不禁风。但是现在再来看他,那些软弱的成分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眉头即使是散开的,也隐隐透着一股杀气。基本上,他总是很沉默,可是当他想要表达什么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
他不觉得自己可怕,但他们就是怕他。
施子生走进大门,帐台里面的员工正在对帐,服务生们忙碌着,看到他来了,都停下手上的工作,跟他问好。他点点头,叼着烟走上二楼,阿孔和包纬已经在他专用的那张球桌上玩起来。
“你来晚了。”阿孔说。
“嗯,”他点了下头,没再说下去,而是看着包纬,“你不去看着店子吗?”
包纬看了他一眼,继续瞄准眼前的球:“最近检查过了,能太平一阵子。”
“光头这几天没声音,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阿孔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动作优雅,嘴角的弧度总像是用量角器量过一样,精确而别致。
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非常精致的黑色西装,突出了他那美好的身材,胸前的领带上是一种让人仔细看会觉得头晕目眩的花纹,所以子生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阿孔很受那些OL的欢迎,他说自己走的是什么“雅皮士路线”,可是子生每次看到他,只想到四个字:衣冠禽兽。
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的时间是晚上9:50,子生又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慢了几分钟,他正要摘下来调时间,楼下一阵响动,像是来了一些人,领班踏着砖红色的台阶快速跑上来,说:“老板,警察临检。”
包纬抬了抬眉毛,阿孔吹响口哨,但子生却一点惊讶或意外的表情也没有,只是轻轻弹了弹烟灰,说:“哦,知道了。”
原本神色慌张的领班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忽然像吃了定心丸,表情平静下来,点点头,重又踩着砖红色的台阶下楼去了。
包纬和阿孔继续打球,子生靠在墙壁上,一口又一口地抽着烟,几个警官上楼来,带头的那个跟子生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照例大声说明了规则,开始检查每个人的身份证。有一个小男孩慌不择路地逃跑,最后还是被抓住,经过证实,原来他是这一街区的惯窃犯,悻悻地被带下楼去。
子生灭了烟,仍然靠在墙上,没有说话,直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台阶上传来,他才不着痕迹地扭头去看那脚步声的主人——不出意料的,是钟贞。
她今天又穿上制服,胸前还是那串有趣的数字:845169。她像是并不情愿走上来,一抬头,撞上子生的眼睛,立刻把视线转到别的地方去。
但子生,却定定地看着她,然后又点起一支烟。
“警长,下面都查好了。”钟贞缓缓开口,瞥了子生一眼,发现他还在看自己,又连忙收回视线。
“哦,”警长点点头,又看向子生,“三楼还有吗?”
“有,”他说,“但这几天在换桌子,没开放。”
警长仍然点头,对钟贞说:“你跟他上去看看。”
“我?”钟贞的声音透着错愕,警长疑惑地看着她,最终,她还是怔怔地点了点头。
子生修长的手指夹着烟,面无表情地把三楼入口处的栏杆放到墙角,按下墙上的大灯开关,率先走上去。
他可以感觉到背后的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着上来了。
楼梯上是明亮的,但三楼大堂却一片黑暗,他背对着她站在那里,没有动。她也站着,直到终于忍不住开口,说:“怎么不开灯?”
“…我忘记开关在哪里了。”他气定神闲。
钟贞知道他是故意的,于是双手抱胸,警惕地站着,没有说话,也没再要求他开灯。
“喂,”子生烦躁地抽了几口烟,“你上次说的…是真的吗?”
她脸上有一丝难堪,别过头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气氛一时之间有点沉闷,他有一种感觉:他们两个不太对盘。
说不定,就像项峰刚才在广播里说的,女人是一种很特别的生物,前一秒还是温顺的小猫,下一秒却变成了生人勿进的老虎。他想起她哭的那个夜晚,她对他说了很多话——尽管那多半是她编的——但他当时觉得,她是信任他的。
个中原因错综复杂,可是他们毕竟…有过一段情缘,就算是露水情缘,他们也曾在某一刻“亲密无间”。
他一向觉得女人可有可无,有很多人会送上门来,那么他就接受,没有承诺、没有责任、也没有顾忌。男人与女人之间,有时候会是一种…战友关系。一起做“某一件事”,感到快乐、□,然后是各不相干地结束。
但当他在餐厅看到她——这个曾经的“战友”——坐在一个男人对面,温柔地微笑,他忽然觉得,心底的某个地方异样地抽动着。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甚至是一个从来不会恶作剧般捉弄别人的人,可是那一天,他像是一个失去自制力的孩子,走到她面前,演了那样一出戏,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他开始觉得并不了解自己,或者并不像他自以为的那么了解。有什么正在变化,但他怎么也找不到,究竟是哪里在变。
忽然,子生伸手捏住钟贞的下巴,说:“你知道。”
然后,他就低头吻了上去。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记得吻她的嘴唇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所以他要再试一遍,可是当碰上那两片惊慌失措的柔软,所有的记忆,又再像潮水般涌回他的脑海中。
他把她推到墙上,撬开她的牙齿,轻轻含住她那还来不及逃走、不过当然也无处可逃的舌,像一个初尝禁果的小男孩般,疯狂地吻她。
她双手无力地推他,被他单手捉住,他有一个直接而迫切的念头——那就是征服她!
钟贞闷哼了一声,楼下传来警长的声音:“小钟,没事吧?”
她奋力推开他,平复了一会儿,果断地回答:“没事,不小心撞到腿了…”
“哦。”
昏暗中,两人对望着,子生手指上的那支烟还在燃烧着,烟灰掉落在地上,他毫无知觉。
她要走,他还是欺上去,把她堵在墙角,低声说:“我再问一次,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她又试着推了他几次,才挫败地叹了口气:“我回答了你就让我走吗?”
他想了想,才说:“嗯。”
钟贞暗自吸了口气,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回答:“是真的。”
一瞬间,施子生有一股想要笑的冲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还是忍住了,只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钟贞别过头去,问:“我可以走了吗?”
子生看了她一会儿,才点头。她如获大赦地往下走,他忽又把她拉回来,沉下脸说:“但我警告你,以后别这样了。”
钟贞有点不明白他说的“这样”究竟是怎样,但她还是机警地点点头,像一只好不容易才被猫放生的老鼠。
他又低头吻了她一下,才放开她,等她逃也似地走下楼去,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气定神闲地踩着砖红色的台阶往下走。
基本上,桌球房还算一切正常,临走的时候,警长叮嘱子生如果再看到有可疑的人,可以立即联络分管这一区的警局,他们会派人来的。
警察走后,子生把领班叫来,宣布每桌免收一小时的桌费,于是这里又恢复了平静。
“楼上有什么东西需要检查那么久?”阿孔笑着问。
“没你的事。”
打了半局球,子生接到一个电话,便跟阿孔和包纬一起下楼,三人穿过后门的小巷,走进一扇木门,下到地下室,两个穿着桌球室服务生制服的男孩跟他们点了点头,打开铁门让他们进去。
铁门后面其实是一个酒窖,面积不大,四周的架子上整齐地摆满了呈深褐色的酒瓶,酒窖中央的头顶上是一盏刺眼的灯,此时在灯的正下方有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个人,或者准确地说,他是被绑在椅子上的。
那人看上去二十岁左右,高高瘦瘦,额前染了一撮淡黄色,耳朵上的钻石耳环在灯光下显得闪耀。他也穿着桌球室的制服,胸前有一块铭牌,上面金底黑字刻着“7号”。
施子生走过去一把抓住男孩淡黄的头发,让他的脸抬起来对着头顶的灯。男孩看到他,吓得说不出话来,嘴角和鼻翼已经破了,显然已经被打过。
“你刚才跟谁打电话,嗯?”子生从其他人那里接过一部手机,拿在手上晃了晃。
“没…没…没有谁…”
子生微微一笑,抬腿用膝盖顶了他一下,男孩立刻开始干呕起来。
子生放开他,说:“我问你,是不是光头,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我不喜欢从你嘴里听到其他的话。”
男孩抬起脸看着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轻声说:“…是。”
“你一开始就是被他派来的,还是说,他收买了你?”
“一开始就…”
“这是什么?”子生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包白色粉末。
“嗯…他叫我藏的…”
“藏哪里?”
“你办公室…”
子生露出淡定的笑容,吸了一口烟,继续问:“所以你今天看到警察突然临检,就打电话给光头?”
“嗯…”
“你跟他说什么?”
“我…我…我说,临检怎么突然提前了…”
“本来他计划是什么时候?”
“…下个礼拜。”
子生把手机插在男孩上衣口袋里,拍了拍他那张写满惊恐的脸,转身走了出去,临走的时候交代另外那几个人:“放他走。”
子生经过一个老旧的水槽,把那包白色粉末拆开倒进去,用水冲洗干净。
“报警说自己店里有问题,引来警察临检,这招会不会太冒险了?”阿孔笑着问。
子生耸肩:“我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不怕检查。”
“光头接到电话问警察为什么提早来的时候,估计也一头雾水吧?”
“他一直不对付我,不是不想对付我,而是要把最好的留到最后。”
三人走出木门,沿着小巷回到桌球室,大厅里还有许多客人在等待着,很热闹。他们上楼,回到球桌旁,子生拿出自己那根球杆,开始用巧粉擦拭皮头。
“他的招数也太烂了,”一直沉默的包纬忽然说,“在我店里不是已经用过了吗。”
子生摇摇头:“他的招数是不够精明,但有一点你说错了,你店里那个孩子只是意外。”
“?”
“我叫阿孔去查了其他店,都没有人搞这套,我相信他用来对付我的招数肯定跟别人不一样,所以他没必要打草惊蛇。谁都知道我跟你的关系。”
“那么…那个孩子…”
“他确实是光头的人,但是他那天只是恰巧在你那里,也恰巧带着那些东西,看到警察临检,他慌了,所以去厕所想倒掉。”
“…”
“但我想不到的是,他用一个人埋伏这么久,只是要做一个这么愚蠢的小动作。”
三人沉默地打球,没有再对今晚发生的一切做任何议论,好像这只是一个平静的夜晚,什么也没发生的夜晚。
第二天中午,施子生回父母家吃饭,妈妈照例又对已经年届三十却还没有着落的兄妹俩狠狠数落一番,他低头认真地吃饭,觉得自己一直也没能为父母做过什么,所以唯一能够做的,也只有安静地听他们把话说完。
他知道自己是那种父母看到都很头疼的小孩,少年的他性格叛逆,常常惹是生非。那时候父母几乎每个月都要去学校赔礼道歉,甚至帮他付那些赔偿费、医药费。他也内疚过,不过这种感觉在他心里存不了多久,他向往的是更广阔的自由。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父母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额上的头发变成了白色或是浅褐色,他忽然觉得:也许有一天他也会有孩子,但他对自己的孩子,一定不会有父母对自己这么好。
他变得沉静,开始思考一些他以前从来没想过的问题,那些他曾经视为生命的自由慢慢模糊,约束和牵绊反而成为他乐于接受的东西。他转过头看着妈妈,她一边唠叨一边把汤里仅有的两只鸡腿夹到他和妹妹碗里,他听到她说:
“子生,我每次问你,你都说不去相亲,但叫你带个正正经经的女孩子回来,你又没有一次兑现,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