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时候,项峰也会露出另一面。不仅是她曾在舞台上面对学生们说的那些,事实上,是更趋于内心的、被他掩埋的一面。面对破碎的家庭,项屿表现得直接,他的不羁、他的不满、他的缺乏安全感全都写在每一个表情里,也许是因为有人纵容着他,这个人就是项峰。但项峰自己呢?从某种程度上说,见飞觉得项峰和过去的世纷很像,控制、压抑自我,竭力变成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并且他做到了,非常成功。可越是认识他,就越想要认识他的内心——内心里,他也是不苟言笑的人吗,也自律、严肃、特例独行?还是说,他也会很温柔,甚至也有脆弱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开始了解他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觉得自己有时能够透过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透过没有起伏的口吻,透过那双淡漠的眼睛,看到灵魂深处的他,一个…内心孤独的男人。
她同情他,或者其实那也不能称为“同情”,只是一种感同身受的认同罢了。因为她也常常感到孤独,没有人能够理解——也许他可以。
于是当有一天她的敌人能够理解她,那他就再也不是她的敌人,“是”会变成“非”,“非”也会变成“是”。斗争仍然存在,可是也会有妥协,甚至是互相帮助。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不管他们是敌人还是朋友,这种关系变得复杂,很复杂…
梁见飞拿出手机,打开短信收件箱,里面有一条讯息是两天前收到的,发件人那一栏上显示着“池少宇”,内容是:“见飞,有空回电话给我”。
她曾经接过他几个电话,但都因为忙着项峰的事,马上挂掉了。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事实上她也有些话要对他说。犹豫了一会儿,手指果断地按下通话键,她把手机贴在耳边,心里不断预习等一下该如何跟他搭招呼。耳边传来线路接通时短暂跳转的声音,她不由地开始紧张起来,可是电话那头却传来这样的声音: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七(中)

“下午好,我是彦鹏,”徐彦鹏今天穿着白色毛衣、白色运动裤,脖子上是红色的毛线围巾,活像一只圣诞雪人,“欢迎收听每周二下午三点到六点直播的‘地球漫步指南’,坐在我身旁的依旧是项峰先生以及梁见飞小姐。我们的节目旨在向银河系各星球介绍地球上人类生活的种种,想要融入我们的节目很简单,只需要具备以下两个条件:拥有一台能够接受无线电波信号的收音机以及…听得懂中文。”
梁见飞对于徐彦鹏这种张口就来的本领很是佩服,他是一个天生的主持人,除了他们初次见面时的那场风波之外,她从没见他有脑筋短路的时候。最关键的是,他扯开话题的本事很大,即便前一秒钟大家还在热烈地讨论A,下一秒他就能不着痕迹地把话题扯到B上,常常让她叹为观止。
“整个冬季,地球都沉浸在欢庆的气氛中,各地的人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庆祝旧时光的流逝和新时光的开始,乐此不疲。那么接下来我们有请梁见飞小姐给我们带来本周的趣闻。”
“本周最令人震惊的趣闻是:美国俄亥俄州辛辛那提市日前发生了一起银行抢劫案,两名大约12岁的女孩轻松卷走了大笔现金,上演了一出《末路狂花》的儿童版。目前,辛辛那提市警方正在全力查找罪犯踪迹。”
“我看到照片了,”彦鹏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两张黑白的、模糊的照片,看上去像是从银行摄像头截下的画面,“你确定这是两个‘12岁’的女孩?”
梁见飞苦笑了一下,照片上的女孩身形比她还高大:“据警方提供的资料,当地时间1月5日下午,两名女孩进入了辛辛那提市郊区的一家小型银行营业厅,其中一人随即静静地站在了入口处,恰好躲开了银行监控录像,另一人则径直走到柜台前,向银行职员展示了一张纸条,声称她们带有枪支并要求该职员装满一纸袋现金。在得到了她们想要的现金以后,两名女孩迅速离开了该银行营业厅。警方称,辛辛那提市近五年来从未发生过如此低龄的少女抢劫银行案件。如果那两名女孩被抓获,她们很可能会面临严惩。”
“我12岁的时候要是做了那种事我爸会杀了我的。”彦鹏笑着说。
“现在呢?”项峰侧过头看他。
“我想大概会为我求情吧。”
“为什么?”
“因为现在已经30啦,孩子养得这么大还干这种事只能认命了,要是12岁的话就忍痛当没生这么个逆子,从头再来。”彦鹏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但抢银行真是一件听上去很疯狂的事。”见飞说。
“如果我们仔细整理一下,人类的抢银行史也能够编纂成一本书,其中必定有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像是‘斯德哥尔摩效应’?”
彦鹏点头:“啊,没错。那么有请犯罪学专家项峰先生给银河系的听众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斯德哥尔摩效应’。”
项峰的动了动眉毛,双手抱胸,凑到麦克风前:“所谓‘斯德哥尔摩效应’,心理学上称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对于加害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加害者的一种情结。这种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于他人。”
“这个典故是出自一次银行抢劫。”见飞补充道。
“是的,”项峰的声音有一种低沉的魅力,“上世纪70年代,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的一家银行遭到两名劫匪抢劫,过程中他们劫持了四名银行职员,在与警方周旋了几天之后,劫匪终于投降。但被劫持的银行职员被释放后却表现出对劫匪的强烈同情,不愿协助警方指控他们,并且其中一位女职员还爱上了劫匪,最后两人还订了婚。”
“你们觉不觉得这故事听上去很浪漫…”彦鹏不禁感叹。
“会吗?”见飞哭笑不得。
“会!但我始终很难理解,当一个人的生命在受到威胁的时候,他(她)还怎么有心思去爱上什么人?”
项峰说:“‘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最关键的条件是,加害者要对被害者施以恩惠。”
见飞瞪大眼睛看了看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得这个“病”了——这是项峰最擅长的啊,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适时做些什么——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的一些举动已经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她的人生!
“就是说你一边用枪指着我,一边请我吃生鱼片自助餐?”彦鹏问。
“差不多。”项峰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但我还是不会感激你啊,因为跟生命比起来,生鱼片算个屁。”
见飞忍不住插嘴道:“等你真的被人用枪指着的时候,再来说这话也不迟。”
“谢谢你如此善意的提醒…”
“其实,”项峰又说,“许多小说或电影作品中都有关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描写。”
“比如?”
他想了想,回答:“比如《肖申克的救赎》中,摩根·弗里曼饰演的老犯人对新来的说,起初你讨厌监狱,接着你逐渐习惯它,这样维持了足够的时间后你开始依赖它,最后你开始在这种生活里寻找乐趣,甚至变得离不开它——这就是体制化。事实上,这也是形成‘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过程,很好地诠释了几个要点:被某种力量胁迫、与世隔绝、无法逃脱、被施以恩惠。”
梁见飞越来越觉得那说的就是自己。
“所以,人是可以被驯服的。”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彦鹏说
“?”
“你们两个,谁比较可能驯服谁?”
两人默契地互望了一眼,只是一秒钟的时间,双方就达成共识:他们谁也不可能驯服谁!
可是…见飞不禁低下头想,如果他们之中的一个人必定要被另一个人驯服,那么被驯服的人会是她。
是她不够坚毅吗?还是他太有手段?
也许都是。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处在一个不得不被驯服的位置上。
“我们谁也没有被谁驯服,”项峰回答的时候,面带微笑,“她没有驯服我,当然,我也没办法驯服她。”
“哦?”彦鹏感兴趣地看着他说,“我很少听到你认输。”
侦探小说家依旧笑容可掬,但看到那种笑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觉得很冷。
“这不是认输,”他说,“你没有听过爱默生的一句名言吗?”
“?”
“…苍蝇像鬣狗一样难以驯服。”
“哈!”梁见飞转过脸来看着他,不甘示弱地扯了扯嘴角,“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们谁是苍蝇,谁是鬣狗?”
项峰站在自动贩售机前费力地想从皮夹里掏出零钱,他右手上的石膏是今天早上刚换的,绷带簇新,就像戴了一副白的手套。梁见飞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硬币塞进投币口:
“这次我请你。”
他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热咖啡,谢谢。”
她摇头:“已经超过六点了,还是别喝咖啡,喝奶茶吧”
他也摇头。他是个奇怪的人,明明爱吃甜食,连喝牛奶都要加甜酱,却又对咖啡情有独钟。
“我需要咖啡。”他说。
“?”
“晚上要赶稿。”
她抿了抿嘴:“吃过饭我帮你打字。”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钟,也许在心里衡量着,最后垂下眼睛,说:“好吧,就热奶茶。”
她从取货口拿出温热的易拉罐,交给他,但他没有接。
“?”
他不说话,看了看罐子。
“哦…”她帮他打开,递过去,这一次他接过来,低声道谢。
“你还真的是把我当佣人!”她此时才想起来咬牙切齿。
“做我的佣人对你的人生来说会是一次很有教育意义的经历。”
“…言重了。”
“晚上吃什么?”他问得理所当然。
“吃面吧。”她故意说。
他在长椅上坐下,瞪了她一眼:“不吃。”
她想了想,忽然说:“你的优点是有自己的原则,缺点是你太有原则了。”
“?”
“你总是在心里琢磨这件事我应该去做,那件事我不能去做,你从来没有为了谁或是为了什么事勉强自己吗?”
他苦笑了一下:“当然有,每个人都有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的时候。”
“什么时候?”她瞪着他。
“比如…你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
“怎么可能…”项峰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
“好比你现在拿把枪指着我,我的命运不就掌握在你手里吗?”
她扯了扯嘴角:“那看来我这辈子掌握你命运的机会几乎为零。”
他听到她这么说,就抬起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梁见飞拿出来,是池少宇。
“喂?…”她侧过身子,想要尽量自然地走开。
“工作结束了吗?”池少宇的嗓音甚至比徐彦鹏还有磁性。
“嗯。”她瞥了项峰一眼,发现他也在看着她,于是连忙转开视线。
“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吗?”
“这个…”她想了想,说,“你等一下。”
她捂住电话,轻声问项峰:“我买外卖回去给你可以吗?”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直到眼神也变得冷却,才安静地点点头。
“好吧,”她对电话那头的池少宇说,“我等下再打给你约时间和地点。”
挂了线,梁见飞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然后不着痕迹地观察项峰。他没再看她,自顾自喝完奶茶,然后起身去彦鹏的办公室取外套,她也连忙跟过去。
送他回去的路上,电台里正在播放后面的那档节目,主持人是上次恭敬地来跟他们打招呼的年轻男女,说话很逗趣。她起先是因为项峰不肯说话才打开收音机的,但听着听着,也就忘了那种尴尬,反而跟着主持人一起吃吃地笑起来。
“喂,”项峰忽然说,“你约了他?”
“?”她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别装傻。”他像是没什么耐性,直接别过头去看着窗外。
“什么啊…”她皱了皱眉头。
“你打算拿那件家伙怎么办?”
“…我可不可以拒绝回答?”
“不行。”
“就算你把我当佣人,但这件事也跟你无关吧!
他沉默,过了一会儿,用一种平淡的口吻说:“梁见飞,你还能不能再愚蠢一点。”
她忍不住有点火大:“好了,我知道了,反正在你看来我就是个蠢蛋——项峰先生,我已经清楚地领会了你的意思,麻烦你闭嘴!”
“…”他第一次面对她语塞。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皱紧眉头瞪她,但她毫不在意,只想快点把这个麻烦送回家。
她踩着油门以80码的速度把车开到他楼下,然后来了个急刹车,连她自己都觉得快要飞到窗外去。
幸好项峰也有一上车就绑安全带的习惯,但还是不免心有余悸地瞪了她一眼。等到她挂到P档,拉起手刹,他才按下身侧的锁扣,低声对她说:“解开安全带。”
“?”她转过头瞪他,简直莫名其妙。
“我叫你解开安全带。”他一字一句,表情透着一股冷漠,以及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平静。
她负气地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照做。
他忽然伸出左手捏她的下巴,她真的生气了,转过头想骂人,却发现他的脸近在咫尺,而且…他在吻她?!
虽然很轻,虽然只有几秒钟,可是她干涩的嘴唇上竟然能够感觉到他的温度…那是,带着项峰特有的气息的温度。
“呃…”她连忙往后仰,直觉地认为这是一场意外,于是道歉,“对不起…”
也许他只是凑过来想要跟她说什么话,而她扭头的角度太大了——她只能这么想——所以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嘴唇。
但他轻哼了一声,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她不知所措,一种久违的羞涩的情绪充满了她的脑袋,天呐!她都几乎要忘了这种感觉!
但她还是强装镇定地抬起头,仅凭着窗外的灯光,她看不清楚他的眼睛,可她有一种直觉,即使黑暗中仍然灵敏的直觉——他正盯着她,眼神复杂。
收音机开着,还是刚才那档节目,男女主持人哈哈大笑,但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项峰转过身看着前方,问她:“为什么道歉?”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口吻也不像平时那个傲慢的项峰。她眨了眨眼睛,感到窘迫,那还用说吗——
“因为…因为是我不小心撞到你的…”
他转过头,错愕地看她,就像是他写的某些小说里,当最后揭晓了凶手时出现在配角们脸上的表情。但他忽又笑了,一开始只是微笑,接着低声笑,最后简直能够称之为大笑——尽管只是眼睛变成了一道弯弯的线,尽管只是嘴角上扬,露出那口整齐的牙齿——但她从没见过他这样笑,仿佛刚才真的发生了很好笑的事。
“听着!”他笑够了才转头看着她,眼角有一道鱼尾纹,可是这样反而显得他有点…可爱。
“?”
“我给你半小时,我想这应该足够你去买两碗小馄饨以及处理一些…有必要处理的事。”
“…”
“半小时以后,”他看着她,眼神就像她第一次在直播间外的走廊里遇见他时一样清澈,“我希望能够看到你带着吃的出现在我面前。好吗?”
她怔怔地点头,觉得自己别无选择。
他像是很满意她的回答,笑着打开车门,下去了。他今天穿着一件短大衣,仍然是黑色的,还有黑色长裤、黑色短靴…所以他的背影很快在冬夜里消失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平静、那么平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她靠在椅背上,忽然开始怀疑,刚才那个吻其实并不是意外…
墙上的钟很破旧,梁见飞有点担心那上面的时间是不是准,于是拿出手机对了对,最后事实证实破旧的东西未必不好用。现在是晚上七点过二十分,离项峰跟她道别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她坐在街角那家毫无悬念的店铺里等待服务生把打包的食物送过来。犹豫再三,她拨了池少宇的电话。
“喂?”他很快就接起来,像是一直等待着。
“我今晚可能没空跟你一起吃晚饭了…”
“啊…”他失望地叹息。
“可是,”她起身走到店门外,风吹在脸上有点冷,但她全不在意,“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嗯。”
她来回踱着,心情紧张,但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还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发的誓吗?”
“…”
“我想,你应该记得。”
“…是的,那是我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次婚礼,怎么可能不记得?”他苦笑。
“但你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
“…”
“…对不起。”
“不,我不是要你道歉,我只是…我只是…”她咬着嘴唇,“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有错。”
“?”
“不不,我不是说我们离婚的事,而是上一次你跟我说…”她顿了顿,感到自己是这么笨拙,“你问我们是不是还能在一起的时候…”
“…”
“我应该立刻拒绝你的,但我没有。”直到说完这句话,她忽又平静下来。
“见飞…”
“事实上,”她口吻认真,“项峰说得对,我是在报复你,不管那是我真实的、确实的意思,还是一种潜意识,总之我没有拒绝你,是因为我心怀恶意,并不是因为我真的在考虑。”
池少宇沉默了一会儿,隔着电话轻声说:“见飞,你打电话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个吗?”
“是的。”她在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有时候我情愿你对我是怀有恶意的。”他苦笑。
“但我不希望自己变成这样。”
“…”
“我不能因为你对我做了错的事,就找到借口让自己也犯错——那是不对的!”
“见飞,”池少宇低低地叫她的名字,“为什么你还是没有变?
“…”
“你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自己愚蠢…”
服务生打开店门,告诉她打包的外卖准备好了。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她这才感到冷,手都冻僵了,“现在我有点事要办…”
“…好。如果我再打给你,你不会挂我电话吧?”
“不会,”她笑了,“我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即使敷衍也尽量保持彬彬有礼。”
池少宇在电话那头轻声笑起来。
他们互相道了一声再见,就挂了线。
梁见飞又在风里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去取外卖的袋子。
五分钟之后,她出现在项峰家门口,他为她开门,站在门口似笑非笑。
但她只是把袋子递给他,然后说:“我觉得现在我最好回家去。再见。”
他显然感到错愕,但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走了。
回到家洗完澡,躺在床上,她不禁想:这是多么奇特的一个晚上…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她决定打电话给汤颖。
“怎么样,有什么事要求我?”汤颖劈头盖脸地问。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
“Well,到底什么事?”她也许在翻白眼。
“…真的没事。”见飞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沉闷。
“别告诉我跟池少宇那家伙有关。”
“不,跟他无关。”
“谢天谢地!不然你就是来讨骂的…”汤颖忽又话锋一转,“对了,我今天下午听了你和项峰的节目。”
“…”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趣,‘苍蝇像鬣狗一样难以驯服’,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见飞无奈,“他挖苦人很有一套。”
“你也不遑多让呀。”
“…谢谢,你这么说我真感动。”她龇牙咧嘴。
“他会不会对你有意思?”
“…谁?”她一凛。
“项峰啊,不然还会有谁?全地球也就这么一个男人在拼命跟你抬杠吧。”
她坐起身,不安地抓了抓头发,显得有点烦躁。尽管如此,她还是嘴硬地答道:“行了,别瞎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