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我们琉璃工厂就设在其中一座岛上,你黄氏出力,与衙内重兵封锁两座小岛,生产的东西我们用小船运送到岸上——海州的海岸线长的很啊,拔头水军巡逻并不严密,岸边处处都可登岸,只要登到岸上,这玩意我们即便是说从海外输入,只要风格做的不类似于大宋风格,谁敢说个不字。”
正说着,来来往往的人当中,已经有人注意到黄煜手上拿的镜子,那镜子反射出来的光斑一闪一闪的,照在墙上,仿佛墙上多了一个太阳。已经有人想往黄煜跟前凑,黄煜见到这种情景,赶紧捏着镜子,把手缩回袖中,说:“长卿兄不是要走吗,你赶紧去拜访黄大人吧,晚上回来,我在屋内等你。”
说了这么多,是该让黄煜冷静一下,时穿拱手告辞。
这个时间正是官员下班的时间,下班这个词是宋代创建的,意思是高品级官员结束了一天工作,从皇宫走出来回家。此时此刻,小商小贩叫卖的声音格外响,路边杂耍的、唱曲的、关扑的,嘈杂声响成一片,在一片热热闹闹的气氛中,时穿穿过了喧闹的街道,顺路去金饰店银饰店买了一些小玩意,预备打赏,然后一路走到黄爸租住的院落。
第239章 黄家那一地鸡毛
黄爸居住的院落在外城城门边,城边一溜低矮的四合院,那都是东京汴梁城老百姓建起来专门出租的,逢到科考年份,这样的民居最受考生以及进京述职的官员喜爱,你要是两三个铜板,带上两三个仆人,租下这样一片民居,除了租金贵点,物价高一点,上下班不方便点,其他方面,挺好的。
但如果这样的一个小院,住了八个妻妾,五个子女,那就…哈哈。
黄家应门的不是仆人,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妇女。这样的妇女搁现代是正青春年少,但搁到古代这个十五岁就嫁人生孩子的时代,已经是徐娘半老了。这名徐娘半老的妇女穿一身朴素的道袍,头上什么首饰都没有,只用一块兰花帕做成头巾,包裹了满头的乌丝,见到时穿敲门,立刻殷勤的鞠一躬:“是姑爷来了吧,义父,姑爷来了。”
听了姑爷这个名词,时穿脸一黑,但没等他辩解,屋内大大小小涌出一堆人来,都用灼灼的目光渴望的盼着时穿,紧接着,黄爸也出现了,见到时穿站在门口踯躅难行,他随手一指应门的徐娘,介绍说:“贤侄,这位是‘义女’徐娘。”
这位是徐娘并不奇怪,但黄娥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姐姐,不对劲啊,不对劲。
时穿被黄爸热情的拉着,迈步走进门内,猛然间,他明白了,他想起了当初与豆腐西施关于宋代妻妾的那番问答——妾婢的服役年限最长十年,十年到期后,必须放妾婢出门,如果彼此有感情了,不愿分离,那女人就当不成婢女了,要做养女,而后继续待在家中。
宋代,“义女”是个很暧昧的词,这位徐娘大约就是其中一名义女。
奶奶的,都穷成这样了,子女已经离心,甚至怀疑父亲为了赖母亲的嫁妆而故意谋害,他养不起亲生女儿,却还养得起“义女”——见过好色猥琐男,没见过这样无耻的。
仆人们拉着满满三马车的东西,往门里赶。门内,一位吊梢眉、眯眯眼、高颧骨、薄嘴唇、招风耳,神态很威严的妇女,望着时穿这几个肤色各异的仆人心驰神往,不由分说的吩咐:“侄儿,你这几个仆人干活利索的很,恰好过年了,我这里事情多,你又要回海州,就把他们留下来,与我招待来往客人。”
时穿没有吭气,黄爸介绍:“这是娥娘的继母王氏。”
时穿乖巧的鞠躬:“伯母好,小侄来的匆忙,唯有这些草礼,不成敬意,请笑纳。”
王氏扬起吊梢眉,喝斥印度管家:“呦,眼瞎了吗,看着点脚下,那可是新买的铜盆,别踩坏了。”
时穿愣了一下,看了看那只充满铜锈简直像有一百岁的铜盆,心里暗自嘀咕:“原来是个二手货。”
“继母!”就是二手货,时穿突然用印度语吩咐管家:“把那些碍事的东西踢到一边,别理他们,把东西卸下来堆到院子中,小童留下,你们直接告辞。”
印度管家神态很倨傲,听了时穿的话,很有派头的用脚一拨拉,将铜盆踢到墙角,而后命令黑人健妇开始卸货,王氏见纳什不肯理会她,陡然发出一声高分贝的叫喊,但当她扬起手来准备发飙时,眼角突然瞥到一丝金光,她的声音像高速行驶的列车突然刹车一样,陡然刹住了尖叫。
时穿手里提着两串用红色璎珞串在一起的金鼠与金蛇,每串六个,笑眯眯的问:“听娥娘说她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各自属鼠与蛇,哪位是旋儿?”
一名约十岁的小男孩走上前来,伸手去夺时穿手中的金鼠,嘴里嚷嚷:“娥娘这丫头片子还记得我这弟弟…不行,妹妹是六个,怎么我也是六个,我可是嫡长子啊。”
时穿手一翻,手中只剩下那串金蛇还提溜着老高,骄横的男孩一见,扑上去抢夺那串金蛇,大喊:“给我给我。”
喊声刚落,小男孩身子一倾,时穿已经单手掐着他的脖子,神态轻松的将小男孩拎在半空,任对方手脚乱踢也不放手,脸上依旧笑眯眯的,和蔼可亲的问:“哪位是蓉娘?”
一名五六岁的小女孩站了出来,抬头仰望着时穿,开口问:“大哥哥,娥娘还没有死吗?”
时穿扭过脸来,笑眯眯的对黄爸说:“我最近听人说起过《户婚律》,我听到里面有‘义绝’这个词,黄伯父乃当官之人,一定比我精通刑律。”
《户婚律》是唐宋时代的婚姻法,到了明清时代,其中很多条款已经被废除。按照《宋刑统.户婚律》的规定,唐宋时代离婚有三种状况,分别是:出妻、和离、义绝。
所谓出妻,也就是休妻。
古代社会对于“出妻”有各种限制条件,但这三种离婚状况中,在离婚时关于财产的分配方面,“休妻”可算是中等的,被休的一方可以拿走自己的全部嫁妆,而后离开男方——古人并不傻,你把一个女人娶进门来,扣下对方的嫁妆拿出一份休妻文书,这不是骗婚吗?古代社会不容许这样的现象发生。
所以,古人用法律规定,在休妻的情况下必须完整的归还女方嫁妆,以表示自己不是骗婚不是骗钱。
“和离!”则稍稍对提出离婚的一方不利。按户婚律规定,和离是夫妇双方协议分手,谁提出分手的,要对另一方作出补充——在男方提出离婚的情况下,女方不仅能保住自己的全部嫁妆,还能分享男方的夫家财产,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只有一种状况,女方完全保不住嫁妆,男方有权剥夺其所有,将其“净身出户”——这就是“义绝”。所谓义绝,就是夫妇双方中,有一方对另一方母族、亲族有打骂侮辱现象,或者下毒残害、迫害等等状况,那么受害方有权剥夺其所有,将其赶出家门。
继母王氏生下一对子女,旋儿与蓉娘。刚才这一对子女对娥娘有侮辱言词,孩子小不知道事情,这肯定是父母教导的。时穿如果把这事赖到黄氏身上,那么黄氏就犯下可以被“义绝”的罪行——以前她对黄娥的舅舅林氏不恭,可以算成相互争产所形成的纠纷,清官难断家务事,或许她就可以混赖过去。但此刻,只要时穿认下自己是黄娥的未婚夫婿,那么侮辱黄娥就是侮辱他,王氏依旧犯下了足以“义绝”的罪行。
黄爸身子哆嗦了一下,王氏的声音高亢起来:“哪来的混小子…”
“住嘴!”黄爸厉声呵斥。
身为继母骂嫡长女的未婚夫婿为“混小子”,这是实打实的“义绝”罪。黄爸收了时穿的金条,当时林翔站在旁边看着,他不能抵赖。如果时穿嘴一歪,说黄爸收下的那笔黄金是聘礼,林翔那头,且不说对方早已经被时穿买通了喂饱了,按往日双方的关系,林翔绝不会帮着辩驳一句…不落井下石才怪。
更况且,时穿带着三大车礼物招摇过市,他还是自己的“义女”亲自迎进门的,而那黑人健妇手加快,这会功夫,马车上的东西已经卸下了大半,这时候再翻脸——谁翻谁的脸?
旋儿还在时穿手上蹬动着手脚,刚才应门的徐娘两眼亮的像灯泡:太对了,就是义绝。老爷平常畏惧王氏,不过是花了王氏的嫁妆,在王氏面前直不起腰来。如果能把王氏算成“义绝”,那王氏就要净身出户了。老爷重新娶一个当家主妇还要一段时间,这段日子嘛…以前奴家不离开老爷,是因为老爷手头紧,没什么钱财可以捞到手,如果王氏去了,奴家哄一哄老爷,骗一笔钱财到手,那就可以昂着头出门,结束“养女”生涯了。
哼,哄男人,那是奴家的职业。
旁边还高高低低占了六位高矮胖瘦的莺莺燕燕,有的妇人手里还抓着小孩,心中正埋怨时穿只给嫡支一男一女送礼物,其他人却没有份儿,如今听到时穿这话,她们不约而同想到了一起,两眼顿时变的贼亮,七嘴八舌说:“姐姐,这可是你不对了,怎么能如此对待上门姑爷呢?这可是‘义绝’啊…布拉布拉…”
时穿歪着头看着黄爸,那小男孩还在时穿手里蹬动不停。男孩虽小,可也是一大坨沉重的肉,不是吗?时穿举了这么久,大气都不喘一声…这现象让黄爸陡然想起海州举子的传言,他猛一变脸,厉声呵斥王氏:“看你怎么教孩子的,取家法来。”
王氏这时也想到了后果,她要没想到后果,刚才“义绝”那个词也提醒了她,她压低嗓门,眼泪汪汪的喊了一声:“郎君…”
时穿叹了口气——黄爸这人暂时还不想离弃黄氏,如果他真想离弃黄氏,这会不会喊着取家法教训孩子,而是书写休书!
罢了?这样罢休?
王氏并不是个美人,平常也对黄爸多有薄待,黄爸这时候还要维护王氏,说明他不是一个天性凉薄的人,时穿不想鼓励对方性格中的忘恩负义成分,毕竟今后还要相处,是吧?
第240章 都不是省事的主儿
轻轻放下挣扎的小男孩,时穿冲小男孩一瞪眼——毕竟是年龄太小,刚才父亲还喊打喊杀,这会时穿再一瞪眼,吓得小男孩一屁股坐到地上,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时穿拎起那串金蛇,又狠狠的瞪了蓉儿一眼,低声说:“罢了,小侄初次上门,怎能让伯父家宅不安?伯父,这次就算了,看在小侄的面子上,便饶过这对兄妹吧…蓉娘啊,你总算是娥娘的骨肉血亲,怎么对姐姐如此刻薄。看在你年龄小,分辨不出是非的缘故,这次我原谅你,但以后出门见人,可不能如此不‘悌’。”
王氏心疼的去拉旋儿,黄爸眼睛一瞪,王氏不甘心的缩回手,另一头,时穿一翻腕子,那串金蛇重新出现在手中,他依旧笑眯眯的说:“原本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东西,就不送给你了…罢了,总归是第一次上门,我原谅你。”
小金蛇递到旋儿手中,旋儿立刻止住了哭声,黄爸在一旁叹了口气:“原是家境窘迫,没有让孩子早早读书,我又公务繁忙,顾不了内院,这才使得孩子不通孝悌,罢了,贤侄,这会儿赴任,我一定把孩子送入县学,让他多读书,多明白一点道理。”
时穿抄着手,慢悠悠的说:“那群被拐女孩当中,还有一名比旋衙内还小的姑娘,名叫环娘,那个环娘可别令公子懂事得多。”
黄爸用袖子掩住面,连声说:“惭愧惭愧。”
一场纷争似乎眨眼要平息了,刚才应门的徐娘不甘心的跺了跺脚,连忙拽过一名八岁小女孩,笑盈盈的拜见:“姑爷,这是蝉娘,也是老爷的亲骨肉,你可不能眼里只认得嫡亲的血脉,见不得这些庶子庶女。”
时穿回头对管家吆喝一声,管家小跑着跑过来,打开一只沉重的匣子,匣内一片亮闪闪的银光,全是新打制的吉祥银件,时穿用下巴指了指匣子:“来的匆忙,随便从路边店铺买了点东西,自己挑。”
另几位养女赶忙推上自己的儿女,徐娘则眼睛发亮,盯着匣子,难以置信的追问一句:“挑多少?”
时穿随手接过匣子,问黄爸:“我听说有名叫秀秀的姨娘,平常对娥娘甚好,娥娘特意嘱咐我过来问候,她在吗?”
话音刚落,一名十七八岁,体型纤巧的女子闪了出来,眨巴着大眼睛问:“娥娘还好吧?”
可怜的,连黄爸自始至终都没有问一句娥娘的状况,却让这女子问出来了。当然,也许黄爸已经从海州举子那里打听到了消息,但哪怕做样子,他也该问一句娥娘的现状吧——可惜这句话还是让人破坏了气氛,旁边的蓉娘正欣赏着手中金闪闪的小蛇,这时抬起头来插嘴:“俺娘说,姐姐的名声坏了,拖累的我们也名声不好,她怎么不去死?”
丫丫的,小小女孩如此腹黑…不过,跟我比腹黑,看我比不死你!
时穿咧嘴一笑,和蔼的解释:“娥娘不去死,是因为你父亲还不起她母亲的嫁妆,你跟你母亲说一声,让她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钱来,归还林翔舅公,那么娥娘愿意去死。”
那边的王氏听了这话,立刻条件反射似的扬起手来,谁知黄爸比她动作更快,王氏手才扬到一半,黄爸已经侧身挡在时穿的面前,他冷着脸轻斥蓉娘:“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转过身来,黄爸僵硬着脸,对时穿解释:“童言,童言,贤侄,请屋里坐,徐娘,快领贤侄进屋。”
时穿想了想,印度管家转手递过来一份清单,用印度语请示:“主人,这份清单是否要跟他们核对。”
时穿叹了口气,接过了清单,举步往屋里走——这就是黄娥的家庭,想起黄娥做事总是那么小心谨慎,时穿心中一阵酸涩。
刚才开门的徐娘殷勤的领着时穿,黄爸依旧站在原地,跟王氏在一起,等时穿走进屋里,黄爸低声斥责王氏:“你晕了头了,如今是我们求着他,不是他求着我们,瞧瞧你做的这些事…我可打听了,这位时穿在海州可是横行的人,连海州的城狐社鼠也都不敢招惹他,连知州大人对他也倚重非凡,眼下他任着承信郎,差遣是五乡团练教头,手底下百十号人。
这样的人能招惹吗?你刚才做的事都落在他眼里,如果他闹将起来…这里虽是东京汴梁城,但他跟海州举子关系热络,万一他怂恿哪位举子将你刚才做的事捅到御史那里…你莫非真打算‘义绝’?”
这时,时穿已经在堂屋里就座,黄爸的几位妾婢、养女不停的在时穿耳边嘁嘁喳喳,给王氏下着眼药,怂恿时穿发作,而黄爸在门外廊下低声斥责王氏与自己的儿女——他以为自己避人耳目了,但门外的动静对时穿来说根本不是秘密。
只听黄爸循循善诱说:“你瞧他送来这么多东西,不看娥娘的面,你看在这些东西的面上,若没有她接济,这个新年我们别提有多凄惶了…
等会你进去,赶紧给他赔个礼,两个孩子也去,小心道个歉,只要他不打算追究,把这事揭过去了,你的日子才好过。否则的话,哼哼,你与继女多有不睦,与妻妾多有不容,与婆婆多有忤逆,与子女多有不教,我忍你已经很久了,这事真闹大了,你可不要怪我薄情。”
屋内,某妾室娇滴滴的说:“这王氏啊,我来得晚,虽没有听说她对娥娘有什么殴打虐待,但我瞧着,娥娘在家里过得并不省心,也是,世人都有粉涂在当面,谁不会当着人面装模作样,背地里虎豹豺狼。”
时穿只低着头喝茶,并不搭腔,屋里几个女人扇风点火半天,见到时穿久久不答应,渐渐的息了声。时穿抬起头来,重新从印度管家手上接过装满银饰品的大匣子,招呼那位叫做秀秀的妾室上前,吩咐:“这里头的东西,你给几位姐姐分一分…嗯,每人两件吧,有孩子的,也是每人两件。”
这就是说,连妾室们也每人能分到两件银饰。
满屋的姬妾们顿时目光灼灼的盯着秀秀,徐娘忍了忍,开口:“长幼有序,时哥哥,秀秀入门最晚,怎轮到她来分配物件?”
黄爸娶了七个妾婢,前头四位已经是老妾了,她们现在的身份已经成为“养女”,徐娘也是,所以她按照辈分称呼时穿为哥哥。剩下三位妾婢当中,有一位是婢女,另两位是“新妾”——也就是服役不到三年的“新鲜二奶”,而这位秀秀是最后进门的,她其实与黄娥并没有多么亲密,只是秀秀姑娘比黄娥大不了多少岁,因为才进门,一切都新鲜着,所以对黄娥最无害而已。
黄爸的正妻王氏生了一儿一女,七位妾婢当中,除了排行第四的瞿氏生了一个庶子,名长歌,其他生育的妾室很不幸生的都是女儿。
这些妾婢来源很杂,有朋友送的,有上司赠予的,还有黄爸自己看中,抬进家门的。其实黄爸的妻妾总数不止这些,还有一些妾婢只在家里呆了一两个月,又被黄爸转送同僚的。文人嘛,宋代文人间相互赠妾,通被当作一件“雅事”,身在官场的黄爸也不能幸免。
这头儿,时穿被那声“哥哥”雷得外焦里嫩,他皱了皱眉头,不客气的回顶过去:“徐娘子啊徐娘子,我的东西我做主,我最不喜欢被人批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徐娘子噎的说不出话来,许久,又指着瞿氏,细声说:“时哥哥,每个人平均两件,倒也没什么,只是长歌是男丁,他也与妹妹们一同落下两件,却是没有一个尊卑了。”
时穿假装没听见这话,仰起脸来望着门外,嘴里嘟囔:“怎么话还没有说完。”
秀秀捧着匣子,轻声问:“那么…剩下的,剩下的…”
时穿一摆手:“不值几个钱的小玩意,剩下的你收起来。”
话说完,时穿满意的注视着黄爸姬妾露出喷火的目光,心中乐不可支——你们弄得黄娥了无生趣,干脆我给你们添点柴火,让你们内讧去。一点不值钱的小玩意,能引发黄爸家宅内斗的话,这钱花的值!
正说着,黄爸领着王氏以及旋儿蓉儿走了进来,王氏赶紧拖着一双子女给时穿道歉,黄爸在旁帮腔,时穿哼哼哈哈的接受了这份歉意,而后将管家刚才递给他的单子转递给黄爸,搔一搔脑袋,敷衍的说:“伯父,因为送来的东西比较杂,担心伯父不好规整,我列了一张单子,上头列明了那些东西的用途,伯父清点一下,若没有什么事,我去见舅公了。”
黄爸接过单子,讪笑着说:“那么急着都干嘛,你还没有喝过二陈汤呢,我马上让下人生火。”
黄爸说完,低头看了下单子,惊愕的脱口而出:“怎么,还有炉子,紫金壶紫金杯,啊,还有几张犀牛皮,这可是好东西,这鹤氅又是什么?”
新妾秀秀赶紧捧着首饰匣过来请示:“老爷,刚才叔叔把整匣子银饰都送与了我,说是让我分配,每人分到两件。”
王氏陡然瞪大了眼睛,身为主母,这分配礼物的活儿怎不让她来干,这简直是…
第241章 二手货也值钱
黄爸发觉屋内气氛趋于爆发的临界点,赶紧挥挥手,和善地说:“即然这样,你就做去吧…嗯,给有哥儿的瞿氏再添上两件,也就是了。”
时穿插嘴:“让她们都回去,自己慢慢分配吧。伯父,你还有什么交代的?”
黄爸从善如流:“都回去吧,贤侄已经见过面了,你们各自回屋歇息。”
徐娘子暗自撇了撇嘴:几个人挤一间屋子,这还叫各自回屋。
但没办法,老爷发话了,妾婢们又关心着礼物的分配,时穿让她们自己挑,她们可是打算细细的挑选一下首饰的分量、做工、花样…眨眼间,几位妾婢簇拥着秀秀走了出去,屋子顿时空了。
等人走光了,时穿皱着眉头端起茶碗,略略提醒:“伯父,屋里人太多了吧,趁着这机会,不如打发了几位,也好清净点。”
这话王氏爱听,她赶紧帮腔:“也是,官人,如今这屋里如何挤得下这么些人,刚好贤侄送来一笔财物,把那些没用的东西打点一下,卖了钱正好打发几个人出门,官人看这样如何?”
黄爸在犹豫,他低着头看单子,没话找话的说:“贤侄,这单子上有几个词我搞不懂,什么犀牛皮坐垫、防风炉灶…不如你让人过来清点一下,顺便让我看一下都是何物?”
时穿勉强点点头。不一会,几个皮箱抬进门来,还没有打开,黄爸围着皮箱转了一圈,没话找话的啧啧称奇:“这几只皮箱居然有轮子,做的这么精致,我看当嫁妆陪嫁出去,也不丢面子。”
时穿散漫的回答:“犀牛皮做的,防水防虫,只是一路上用过了,伯父洗刷一下吧…说到当嫁妆,嗯,海州城最近就是流行用这样的皮箱装嫁妆。”
黄爸听了这话,立刻小心地看了一眼时穿。自来嫁女儿,陪嫁能折腾空父母的积蓄,时穿现在送东西上门,黄爸是当作聘礼收的,但聘礼受了,黄娥的陪嫁呐?时大郎现在说这话,别有一番意思啊。
印度管家与黑人小童蹲在地下解箱子,王氏被重新勾起了心事,她指着两名仆人,张口就说:“贤侄,这都快过年了,我家里没有几个应门的,你瞧,贤侄来的时候,应门招呼的是徐娘子,不如贤侄把这两名仆人留下来与我招待客人,我听说两广与泉州一带的大豪商,家中都喜欢用这样的黑仆做招待,又有体面又气派,而且我听说这种仆人做事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