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我哭穷,上户啊,我才是一个中户!”
郑员外一下子觉得亲切了许多,赶忙拉关系:“大人家中也是务农的…”
时穿咳嗽一声:“朐山盐场…不是外人,本官受命组织五乡团练,自东城外都梁村开始,至朐山盐场地界为止,共三十一个自然村落、聚落,丁村正好归我管——郑员外,你的马车不错!”
郑员外见到时穿两次提起马车,哭丧着脸做最后努力:“大人,车中还有小民的两个姑娘,大的不过…”
时穿再也不耐烦兜圈子:“顺路,我去崔庄安置,借你的马车一用,你车里的女儿无须换车,我就给车上塞个人,车到了崔庄我的人就下来。”
郑员外很苦恼:“大人,去崔庄,不顺路啊?”
时穿陡地瞪起眼睛:“怎么不顺路,四处盗匪乱窜,本官准备坐镇崔庄,派人四处剿杀匪徒,顺便编练团练…兵荒马乱的,本官好心邀你去崔庄暂住,等平定了四境再走,你还说不顺路?”
纳粮肩辇式车轿上的褚素珍听到时穿兜了半天圈子,忍不住插嘴:“老丈休怪,大郎…”
“闭嘴——”,时穿脱口而出,想想这话又太严厉,赶紧放低的嗓门,柔声说:“这事让我出面。”
褚素珍这一插嘴,郑员外马上明白时穿是替女人借马车,立刻放软了身段:“也对,四处乱糟糟的,难得大人关切,肯…”
郑员外看了一眼褚素珍,隐隐觉得有点不对,这女人,衣服的衣料很不错,怎么破了很多口子,啊,坐的车轿未免不伦不类…郑员外识字不多,一辈子没出过远门,他感觉到那里不妥却说不出究竟,倒是马车上探出郑妈妈的头,插嘴说:“叨扰大人了,托大人的福,我们就在崔庄歇宿几天。咦,那姑娘可是坐着不方便,请上车上来,这车子空得很,恰好有地方安置哪位姑娘。”
时穿一歪嘴,并凶横的瞪着大将,想上前献殷勤的大将看到时穿一副想发火的模样,赶紧缩着脖子躲一边,两位黑童上前,搀扶褚素珍坐上马车,时穿催马走到左侧轿帘位置,而后让施二十一郎前去右侧,这才挥手继续前行。
郑员外的马车确实不顺路,时穿要先去东城外都梁村汇合自己留在那里的家眷,而后再转西南方向前往崔庄,而郑员外是从西向东横向走的。不过,郑员外转念一想,马上想开了,他一个小地主,如今能与地主武装头目拉上关系,哪怕绕点路也值啊。
郑员外赶紧轰走马车夫,亲自坐车辕上挥鞭赶着骡子,让车子走的尽量平稳。而马车上,几位女子彼此介绍一番,惊魂初定的褚素珍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撩起车帘,对车左的时穿轻声说:“长卿,前几日我举行双鬟礼,做了一首诗,诗云:‘初合双鬟学画眉,未知心事属他谁。待将满抱中秋月,分付萧郎万首诗’——你觉得怎样?”
褚素珍这首诗谈的是心中对未来夫婿的要求:一个才貌双全,有如东晋萧衍一样的男子。而“待将满抱中秋月,分付萧郎万首诗”:意思是等到将来夫唱妇随时,一年到头有如怀抱中秋团圆之月,把自己写的许多诗篇交与丈夫共同欣赏。
不懂得欣赏诗词的时穿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咧开嘴说:“得了吧,我觉得你做诗的本领,也就是吹出来的。记得当初你在桃花观的时候,第一句诗说的什么?”
褚素珍有点恼羞成怒:“我那首诗没有做完,你便在荷花院里打的人哇哇叫——傻子,你知道我那首诗写的是什么吗?‘萧萧江上素樱春,做弄许多愁。半竿落日,两行新雁,一叶扁舟。
惜春长怕君先去,直待醉时休。今宵眼底,明朝心上,后日…眉头’
这首词怎么就不好了呢,傻子,你说说,说不出个道理来,我今天与你没完。”
时穿咧开嘴,乐的见牙不见眼。好啊,褚素珍还有力气争论,说明这妞的心理恢复状况比黄娥还牛叉:“才女,诗文要应景对不对——三月三啊,你坐在桃花林里,第一句话是说樱花——萧萧江上素樱春,这句词不如改成‘萧萧江上碧桃春’,岂不更好?”
“桃花是红的!”褚素珍恼怒的狠狠摔下车帘。但马上,她又忍不住撩起窗帘抱怨说:“你这人怎么如此无情趣,我刚刚受了惊,你就不能讨好讨好我吗?”
时穿的目光落在褚素珍撩起车帘的手上,那双手已经恢复了血色,白净修长,手上的肉窝窝让时穿有啃一口的冲动,他不禁想:这双手大约提不动一壶水吧——但它却提得起“浪漫”。
褚素珍不等时穿回答,两眼闪亮继续说:“我躲避在茶舍的时候,在板壁上看到一首词,大约是单身旅行的妇人写的,词写得真不错耶——”
时穿彻底无语了:危急关头,眼见得濒于死地,这褚素珍不关心生死,不关心门外歹徒的咆哮,也不去想脱难之后的名声受损,她只关心眼前一首诗词的文句…然而,这样心思单纯的女子,真是忍不住勾起男人保护的欲望啊。
褚素珍目光迷离,曼声吟唱起来:“鬓云松,眉叶聚。一阕离歌,不为行人驻。
檀板停时君看取。数尺鲛绡,果是梨花雨。鹭飞遥,天尺五。
凤阁鸾坡,看即飞腾去。今夜长亭临别处。断梗飞云,尽是伤情绪。”
褚素珍这首词虽然是冲时穿吟唱的,但围在车轿附近的大将顿时乱了次序,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往车轿跟前挤,啊,海州第一才女开始谈诗了,对这一群大将谈诗,这段经历回头对那些读书人说起来,还不把他们羡慕死——这时候如果大将有尾巴,都要拿出来猛烈的摇动。哦,一脸狗血的表情不仅仅是大将,世代农夫出身的郑员外,以及马车上极为农家女,都是彻底陶醉的表情。
宋人的心思真是单纯啊,无论年纪与老幼,他们简简单单的爱诗词作者,简简单单的追捧诗词名句,活像一个现代追捧偶像的青春少年!
“哦,单身旅行的妇人?这年头,妇人也敢单身旅行?”时穿不解风情的问。
在一旁的大将们忍无可忍了,超级偶像刚才一展歌喉,你不高声尖叫也罢了,居然说话老是跑题…果然是常混现代论坛的,毛病不浅啊…色心造就豹子胆,虽然时穿平常一瞪眼挺让人恐惧的,但这时大将们恨不得上前踩他两脚,他们七嘴八舌的说:“时承信,不懂一边去…褚姑娘,你接着唱。”
时穿挠了挠头,他脑袋上顶着一顶官帽,这顶官帽盖住了他那短短的头发。因为头发不太长,帽子无法固定,时穿便让人在帽子两边缝了两根带子,很滑稽的用这根带子系住官帽,结果,此时的他像一只戴了帽子的猴子,这一搔头,官帽顿时歪到一边,但时穿毫不在意,他冷笑着说:“哥虽然不懂诗词,但哥懂的东西比你多。”
嘟囔完,时穿拨马准备让开车左的位置,有几位大将看到时穿的动作,已经拉开架势准备向这里挤了,褚素珍却又唤住了时穿:“我听衙内说,长卿也是擅长绘画的,奴家也曾绘过几幅画,可是技法总不得当,回头奴家要在崔庄住一阵子,左右闲着无事,长卿可愿指点我一下?”
第177章 活色生香
这时,一名大将已顺着时穿留下的缝隙挤了过来,他一边用马身子把时穿往外扛,一边献媚的说:“承信郎果然是忘记了前情往事,连妇人能不能单身旅行也问个不停。
这是什么时代?丰亨豫大(即丰盛、亨通、安乐、阔气的意思)的皇宋。天下经商的有男有女,女子身为商贾奔波于路,常见的事,连这也要询问一下?
哦,我忘了大郎家里也有店铺,难道你在城中没见过女商贩?啊,对你,你家好几个小娘子都经商呐…
去去去,褚姑娘,别理他,承信郎就一根木头,你接着唱,那首小词果然如姑娘所说的那样,绝美。”
其实大宋依旧是诗的王朝,词在宋代相当于畅销小说以及流行金曲的地位,虽然人人喜爱,但人人也知道它不是“主旋律”——嗯,这个词当时的说法是:“文章正道!”。
那位大将挤开了一个口子,触犯众怒的时穿顿时被前仆后继的大将们挤到一边去了,他胯下的战马不服气的鼻子直喷气。
郁闷的时穿躲在一边,拍着马脖子自言自语:“伙计,连累你一起被鄙视了。这年头,不会两句小词,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嗯,你说,我要不要剽窃几首词?”
战马上下甩了甩头,时穿一咧嘴,自个乐了:“没错啊,剽窃、抄袭算什么本事,唯有创造才能征服人心。”
马车里的褚素珍惋惜地看着时穿被挤到一边,她本想出声挽留,但周围献殷勤的大将实在太多,你一句我一句,跟褚素珍讨论着流行金曲,这是褚素珍最感兴趣的话题,一晃眼,她已经顾不上寻找时穿了。
马车进入崔庄后,时穿直接吆喝把马车赶往崔小清的院落——褚姑娘外出遭遇匪徒袭击,多少会妨碍姑娘家的清白,这种情况下,时穿出面招待就有点不合适了,而崔小清也算是海州城一位不大不小的名人,由昔日的“妙泰”招待海州城第一才女,不大不小正合适。
时穿站在崔小清的院门口,向崔小清的女使低声介绍完情况。
那头,褚素珍下了马车,她好奇的围着院门口那块巨大的假山石转了一圈,询问:“长卿,这就是你搬出来的吗?我听说你用这块石头恐吓了锦毛鼠…嘻嘻,你真是怜香惜玉啊。”
时穿忽然觉得褚素珍这句话充满了浓厚的醋味,他摸摸脑袋,把歪了的帽子整理一下,讪笑回答:“这个,一时忙,忘了搬回去。”
如今褚素珍说啥,对于大将们来说那就是圣旨,听出褚素珍话里意味的人,心头发酸沉默不语,而没心没肺的则跟着起哄:“承信郎果然好力气,我等过去只听过传言,今儿可算开眼了,长见识。”
不一会,崔小清迎了出来,她伸手搀扶褚素珍,低声说了句:“可苦了你!”
这话说完,不等褚素珍掉眼泪,不等大将们上前献殷勤,崔小清赶忙搀着褚素珍往院里走,临进门时只来得及向时穿丢了个眼色…接下来,崔小清的贴身女使立刻横身挡在院门口,阻止了蠢蠢欲动的大将。
在门内的崔小清冲时穿福了一礼:“大郎先去安顿同伴吧,我一个女子不好招待诸位,恶了(得罪了)。”
这会轮到大将们讪讪然,等到垂头丧气的大将移开视线,崔小清眼波流转,冲厅内使了个眼色,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时穿轻轻点点头——大门关上了。
门内,褚素珍稍稍停步,望着昔日的妙泰惊讶的问:“妙…小清姐姐,我竟不知道你与长卿是邻居,这是多会的事儿?”
妙泰二十五六岁,褚素珍今年也就十六岁,就双方的心理成熟程度来说,妙泰显然更见多识广,她别有意味的望了一眼褚素珍,赶紧解释自己刚才的小动作:“你不知道吗,时长卿那座宅院是海公子赠送的,而我这座宅院,则是昔日家父让海公子替我置办的。”
褚素珍笑的很干涩:“真是巧了。”
“可不是巧了!”崔小清言笑盈盈:“原本我一个女户,虽然‘逼嫁’一事被时长卿用暴力手段解决了,但村里头几户人家依然蠢蠢欲动,幸好长卿及时搬过来了,这才压制住他们。
你不知道吧,大郎的管家原是随海公子走南闯北的穆顺,此人随着海公子赤手空拳闯下偌大家业,打理起农庄只是举轻若重而已。
我怕受庄中人欺凌,所以将庄里的事物都交给穆管家打理,因这个缘故,所以与长卿走得近了点…素珍妹妹,今晚打算用什么诗词歌赋,哦或者弹琴、点茶手段,招待时长卿?”
褚素珍坦然回答:“我今日在茶舍里被逼入绝境,猛然之间有了许多感悟,总算是理解了黄娥她们在桃花观的绝望,以及她们之后对时长卿的绝对依恋,啊,当见到时长卿的时候,陡然间,我的全身都放松了,那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按现在医学观念,褚素珍是因为过度紧张造成肾上腺素分泌旺盛,陡然间放松下来,这是一种…高潮的感觉,而且是绝对的高潮,由心情的紧张极点陡降到松弛极点的高潮,那是一种刹那间生死地狱至天堂极乐的昏眩感。当然,宋代没有这个词,现代则不准说这个敏感词,所以褚素珍描述不出那种感觉。
想了半天,海州第一才女褚素珍寻找到合适的字眼:“大郎…果然令人心安,光是看到他的背影,就让我一下子觉得心灵安宁,姐姐今晚要宴请他,那我就亲自下厨,调两个小菜。”
稍停,褚素珍呀了一声:“我忘了,路上我曾借人马车,不如把那家人也请过来,谢一谢他家人的援手。”
崔小清一点褚素珍的额头:“你呀,总改不了自己的软心肠。”
崔小清院门外,众位大将正在目瞪口呆,时穿则尴尬的招呼郑员外:“员外,隔壁就是我家院子,请这边走…”
猛然间,崔小清的女使冲出门外,众大将齐齐松了口气,眼巴巴望着那位女使,谁知那女使冲时穿福了一礼,轻声说:“大郎,我家庄主有请郑家妹子,以及郑伯母入院休息。”
“哦——”大将们齐声发出遗憾的声响,时穿回身招呼:“别嗷嗷嗷的,注意点官体,走,去我家院子喝酒——哼哼,我家的酒,平常你们想喝都喝不到,今日便宜你们了,酒我管够——郑员外,同去同去。”
郑员外咳嗽一声:“教头,小民身材单薄,跟大将们拼酒,小民可折腾不起,不如教头给个恩典,让小民随家人住下如何?”
时穿哈哈一笑:“你会后悔的!”
时穿说的是简单,郑员外不知究竟,但他住了几天后,才从乡人的闲谈中获知,时园酿造的果露,那是高级官员之间送礼的高级礼品,有钱买不到,级别不够享受不了…啊,曾经有一餐绝世美酒放在郑员外面前,可是他没珍惜,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哪怕上天给郑员外一次机会,时穿还不见得给啊!
傍晚时分,安顿好大将们的时穿按崔小清的约请悄悄溜过去…咳咳,他觉得自己是不为人知的溜去了隔壁,可是崔庄的村落并不大,这么小的村子住进十几名目光灼灼的赏金猎人,哈,整个村子,连蚂蚁搬个家都瞒不了那些闲的无聊的大将们…
月夜下,崔小清正在自家后花园的凉亭等待时穿,凉亭不远处是那口通向地窟的水井,凉亭上,崔小清一桌一琴一壶酒…咳咳,还有活色生香的她自己,旁边是郑家那队姐妹——郑夫人与郑员外倒是不在场,他俩见过崔小清之后,知道时穿是那位海州城著名的收养拐卖女孩的时大傻,立刻全放心了,哦,至少他们对时穿的操守比对自家麦子收成要放心。
这老俩口不放心自家麦子,讨要了几名护送者之后,丢下两位女儿在崔庄暂住,自己带着家丁与时穿赞助的护送者,连夜向自家赶路,那两位十五六岁的女儿,他们真的一点不担心。
阴历六月的天气有点闷热,虽然设宴的地方是在亭子里,但时穿还是热得淌汗,偏这个时候还要吃热酒,只让时穿吃的、满身的汗水在脚下流成河。
几个凉盘撤下后,女使端过来几盘凉菜,褚素珍接过盘子,恭恭敬敬的呈献给时穿:“大郎,救援之恩,奴奴感激不尽,奴家亲手调了几份凉菜,愿请哥哥品尝。”
这话说的,很暧昧。亭子里新来的两位姑娘受不了这股亲热的语气,赶紧垂下眼帘只看脚尖——这两名姑娘中,大的叫瑞芯,小的叫瑞秋。一听这名字就是乡下土财主起的名字,不过这两位女子长得很端正,虽然是逃难途中,衣服及发角一点不乱,呈现出良好的家教。
崔小清这时正坐在时穿身边,她一手拿着轻罗小扇替时穿赶着流萤蚊虫,一手摇着酒壶替时穿烫酒,听了褚素珍的话,她咯的一声笑了,插话说:“总是妹妹一片心意,大郎,赶紧谢了。”
这话说的,更暧昧了。似乎,他们这对狗男女的的关系,更加令人猜想了…两位郑姑娘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
第178章 美女争宠
一旁的褚素珍听了崔姑娘的话,不知怎么,心情一阵子烦闷,她低下头来浅浅吸了口气以掩饰自己的心情,一直注意她的时穿赶忙起身,接过褚素珍手里的菜盘子连声谢了对方。
双方彼此一阵客套之后重新坐下,崔小清立刻温柔的端起酒壶,轻巧的给时穿斟满杯子。
时穿则伸过筷子,轻轻夹了一筷子褚素珍亲手调的凉拌菠菜,但他尝过一口后却微微皱了皱眉头,马上又若无其事的把筷子伸向另一盘莼菜…
当然,他又轻轻皱了一下眉,张嘴夸奖说:“褚姑娘好手艺,这两盘菜我包圆了。”
崔小清手中的扇子停了一下,她眉毛扬起,瞥了一眼褚素珍做的那两盘菜,嘴角浮出一丝微笑——褚素珍在厨房摆弄的时候她明明就在旁边,那两盘菜是什么滋味她心中有数。
不过…崔小清低下头来,继续给时穿摇着扇子,还拿起帕子柔声说:“别急,看你吃的浑身是汗。”
新来的郑氏瑞芯与瑞秋姑娘坐在那里有点拘谨,等褚素珍回座之后,她们才敢举筷子,可她们刚把筷子举起来,崔小清发觉时穿端起酒杯大大的喝了一口,赶紧温柔地端起酒壶给时穿满上。面对崔小清的温柔,两位瑞姑娘只好尴尬的举着筷子,等待时穿继续。
但时穿似乎不想继续,他喝完酒,举着筷子犹豫半天落不下去,崔小清连忙解围,她柔声说:“再喝一盅,你家的山楂酒酸酸甜甜,甚是中吃。”
崔小清这话说得婉转,但习惯婉转的古人都听明白这话的意思了,褚素珍明白自己做的菜出了问题,两位瑞姑娘低头一笑,赶忙把筷子伸向了别的盘子,褚素珍则面红耳赤,嚅嗫的说:“若是菜不中吃,大郎就…”
这话一说,已经由不得时穿犹豫了,他伸手再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大口咀嚼,连声说:“谁说不中吃,好着哪。”
说完,时穿举起酒杯,猛猛的灌了一口,崔小清立刻举起酒壶给时穿斟满,稍后,她摸了摸酒壶,大声吩咐:“重新换水来,酒已经不烫了。”
崔小清倒酒的手很稳,酒盅就在时穿面前,那双倒酒的手温润如玉,指甲光洁整齐,指肚丰腴光滑,有着美丽的弧度,而腕部却纤纤秀秀,玲珑可爱…时穿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红酥手,黄藤酒,满园春色…”
才说了几句,时穿猛然醒悟,他赶紧刹住话头,但崔小清脸上已飞出一丝红晕,瑞芯瑞秋抬起眼来,满是崇拜的望着时穿——原来,在座的全是诗人啊,好崇拜啊!
褚素珍神情振奋,两眼闪亮的催促:“好词啊好词——长卿,你接着说,接着说。”
时穿挠挠脑门,他这个动作又把帽子碰歪了。崔小清看时穿态度有点尴尬,赶紧打岔:“在这园子里还带什么帽子,长卿觉得不方便的话,不如把它解下来,嘻嘻,看你把这官帽戴得,实在是…嘻嘻!”
褚素珍又感觉一阵烦闷涌上来,但马上她又穷追不舍的问:“长卿,下面的句子呐?什么…怎么会忘了呢?呀,我跟伯涛议论过长卿兄的来历,看长卿兄那双不劳动的手,想必以前也是钟鼎玉食的。嗯,刚才起首两句词很有味道,长卿接着,把它续下来。”
时穿摊开双手:“我真忘了。”
褚素珍四处望了望,兴趣盎然的继续说:“那么长卿兄现在就想…今日夜色如画,我弹琴,帮助长卿兄思考,快拿琴来。”
时穿哀叹:“坑爹啊,别说弹琴了,你就是弹棉花,我也想不起来啊这种诗句,是我能续上的吗?”
褚素珍并不管的时穿的哀叹,她招呼自己的女使送上早准备好的瑶琴…当琴声响起的时候,院内一片哀鸿,院外却喝彩连连。围在崔小清院门口的大将们眼里全是星星,齐声赞叹:“不愧是海州第一才女啊,这琴棋书画上面,没的说,海州城独一份!”
琴声下,时穿抓耳挠腮——他不是想不出来,那首词他记得,但却不敢说出来。
夜色如画,萤火虫飘来飘去,给草坪增加了一丝朦胧色彩,两名农家女眨巴着眼睛,满脸期待,褚素珍衣裾飘飘,宛若画中人,而崔小清看时穿抓耳挠腮的样子,几次想开口岔开话题。却又欲言又止…男人都好面子,聪明的女人,知道怎样不让男人难堪,崔小清就是这样的女人。
终于,终于时穿长出一口气,双手一摊,开始耍无赖:“我脑中现在只剩一团浆糊,只觉得眼前一切,真让人心中宁静,哪里想得出什么词句?”
褚素珍的手指从琴上划过,满脸欣喜:“真的,你也觉得现在心情宁静,我还以为就我这么感觉…但是,越是心情宁静,岂不越是灵思泉涌…啊,我续了几句,我念给你听——”
褚素珍念完,时穿仰头喝完杯中酒,郁闷的说:“褚姑娘,你的才华仿佛天空中月亮,在你面前,我实在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