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女娘见多识广,仕途上助力良多…”时穿总要谦逊几句,打着哈哈说:“我家女娘小门小户,做个守财奴是好,再说…”
时穿本想提一下桃花观事件对女孩们的影响,谁想黄太公全不在意,马上说:“小门小户?宰相门第也算小门小户?谁还敢自称豪门?”
黄爸尴尬的移开眼睛,不错,抛开桃花观事件的影响,时家这群女孩就是“宰相门第”,时穿家中有知名的女学,自己还编写过女学教材,而白虎山时家还有自己的族学,这在古代,算得上是深厚的书香门第了,如今自己的女儿草草嫁了,真是亏待她了。看来自己这个黄氏,还不如海州商户出身的黄氏明白事理。
这就是宋代,黄爸的悲哀其实是宋代好色官员的普遍悲哀。宋代是个不贪污的时代,这时代的贪污连坐制度使得官员做官期间,几十双眼睛盯着。而沭阳县县衙哪些种菜的菜陇,也时时提醒县官要注意廉洁。“爸爸是李刚,开车撞死人;爸爸是蔡京,武松宰了他”的实例,让官员头上仿佛悬了把刀。
没错,大宋官员俸禄优厚,在这方面,明清时代官员只能仰望着他们流口水,但如果你多养几房小妾…那你只有种菜去了。
这是个剩男剩女格外多的时代,严格的《户婚律》下,良人不会做妾,妾室其实都是打工妹,用自己的身体赚钱而已,所以谈什么情爱?若是没有时穿的财富,妾(二奶)养多了,即使身为县长,也就是黄爸一样的寒酸窘迫,还不及现代一个县尉(政法委书记)潇洒。
这就是“弱宋”。
可怜蒙县尉对此是很有体会的,他在体制内混了许多年,眼看快要退休了,不过财产数百贯土地三百亩。而那些土地还是临到老了,从方举人那里黑来的。而他之所以退休后要去崔庄隐居,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做捕头多年,黑白两道得罪了不少人,年老没什么财富积累,不得不靠时穿这个凶人庇护,所以他必须对时穿的招呼打起精神应付。
另一方面,是因为崔庄富饶,自己手头没多少钱,待在城里一是不安全,二是坐吃山空,那些钱不经花,唯有到了崔庄才能不断钱生钱。
因为手头钱不多,刚才大家议论“以海为田”,蒙县尉心动不止,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冲动——如今自己家中两个孩子,娶妻生子是个大花销,更况且自己还想娶一个妻子照料…你看时穿时长卿娶亲花了多少钱,聘礼价值十万贯。自己那点钱,真是不好意思显摆。
胡思乱想中,蒙县尉听到黄太公继续说:“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事…昨日我哪管家说,你宴席上用了很多玻璃器皿,怎么,海州又出了一家做玻璃的?”
时穿一指施衙内:“就他!”
黄太公沉思片刻,大呼:“呈上来!”
几名黄氏家丁立刻搬上来一张大镜子,黄太公指着半人高的镜子,得意洋洋说:“好叫时大郎得知,我家作坊近日依法炮制出‘等身镜’,与人身体大小相仿。
大郎知道当今官家做的琉璃金瓶吗?我们的等身镜有金质的,银质的,大郎给说个价,算算这点东西该怎么卖?还有,你通往京师的货船,每船给我留五料的舱位,今后我每船发送京师五料的镜子,你觉得怎样?”
银镜嘛,当然采用时穿介绍的银镜反应制作出来的,镜面很光滑;金镜则完全采用宋徽宗制作金瓶的手法,用水银溶解黄金,在玻璃上鎏了一层黄金膜。不过…古人做事就是不靠谱,无论银镜金镜,镜子背后的镀膜都不曾加上保护,以至于即使搬动这么短的距离,银镜金镜背后的镀膜都有缺口,显得有点斑驳。
这也许就是黄太公找上门来的原因。
时穿在脑海中搜刮着镀层保护膜的机理,神态悠然的问:“黄氏每月自己生产多少玻璃板?”
黄太公显得很自傲:“不多,可我黄氏的基业在于茶叶,玻璃只是副业。虽然生产不多,但用来制作镜子足够了,这也多亏了时大郎进献的的方子。”
“这玻璃镜么…”
“鎏金鎏银的!”黄太公好心提醒:“当今官家的金瓶什么价?那是无价之宝啊,我黄氏不追求无价,可是镜子鎏得是金银,总的卖出一个金银价来吧?”
第325章 搂草打兔子
黄太公询问时穿如何定价,一方面因为时穿是镜子作坊做大的股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时穿是海公子之后,另一位被海州公认对擅长经商的人才…而且眼看是海州最有势力的商人。
没错,时穿在海州,也许不是最富的,毕竟有些家族百年积累,拥有的财富已经不能单纯用金钱衡量。但论到势力——锦绣会馆的交易中心,左斜巷的货物流转中心,以及由锦绣会馆内的会计师事务所主导的财务中心,再加上崔庄团练组成的武力中心。如此等等,时穿的势力经过方举人事件之后的整合,已呈现出类似现代托拉斯一样的恐怖组合,在这种情形下,新样货物定价这个大问题不询问时穿,还能问谁?
时穿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黄太公的问话,他笑眯眯的问:“黄太公刚才问我要每旬五料的舱位呀…太公作坊的玻璃,能供得上吗?”
黄太公轻轻皱了皱眉,答:“这等身镜,最难得的是如此大的玻璃,不能有一点波纹褶皱,否则,做成镜子就花了,若是五料货物都装运等身镜,恐怕我家真生产不出。”
时穿马上接上:“衙内家里也生产玻璃,可最近碱面价格涨得厉害,我已经打听到了,如今市面上的碱面,多数来自盐碱池里提炼出来的,纯度既不高,产量也不大,大家都去做玻璃,最终会供不应求。
我有个方子,能够自己生产碱面,可是生产碱面需要用到大量的盐、以及黄铁矿矿石——盐铁专卖法下,在大陆是没办法生产碱面的,不仅原料受管制,而且因为食盐管制,价格很高,生产出来的东西成本也高。所以,我准备把碱面生产放在海外。
这就存在一个问题——保密的问题。衙内参与了碱面的生产,这生产出来的碱面,免不得首先供应衙内…太公,你家作坊每月生产多少玻璃?”
产量问题都是行业机密,黄太公可以跟时穿说,但在场的还有施衙内这个竞争对手,以及黄知县、刘知县、蒙县尉,如今这三位官员听到时穿谈论违禁的事…黄知县转过头去,假装欣赏屋内悬挂的画,刘知县低头数茶盏里的茶叶,蒙县尉则一副朦胧状态,仿佛突然睡着了。
事不关己,三位官员只当自己不存在。不过,这三位其实不算外人,有两位是时穿姻亲,一位与时穿住同一个村,更况且这种违禁的事情,将发生在海外,根本不在三位官员管辖范围内,他们自然有理由装糊涂。
时穿当这三位官员说这话,当然不是毫无缘故的——黄太公想了片刻,马上得出了这个结论。但他摸不清时穿的具体想法,便含糊其辞地说:“确实…碱面价格涨得离谱,产量不够数呀。”
时穿马上跟上:“太公不如把玻璃作坊给了衙内,今后你需要玻璃,只管从衙内哪里进货,而你专门生产镜子,岂不简单?”
黄太公立刻响应:“不错,我甩掉玻璃作坊后,抽出各级管事,可以专心生产,推销…衙内准备让我在你的玻璃作坊里参多少股,我可是把一个作坊送给你了。”
扬眉吐气呀,施衙内从小到大没少受黄煜欺负,经历了多少告状无门的事情,如今黄太公求到门上…嘿嘿,衙内笑眯眯的回答:“你那玻璃作坊不值钱,我的玻璃作坊眼见就要大批量生产廉价玻璃,你那玻璃作坊留着,也要被我挤垮。”
黄太公脸上怒色一掠而过,时穿马上插嘴:“所以才要联合呀,今后衙内主要生产平板玻璃,各家采购去了进行精细加工,制作各类商品,大家的生产都单一了,既方便管理,也方便——定价。”
“那么,一成股份!”施衙内醒悟过来:“我只要你铺子那些工匠,这些工匠今后算我雇的,所以我不欠黄氏的情,我替黄氏安置了他们,该是黄氏欠我的。我许可黄氏参股,那是因为黄氏今后是我的大客商,一成,不能再多了,时大郎帮我出了那么多主意,还帮我制定了详细的生产工艺,才占两成五。”
听到时穿才占两成五股份,黄太公的心气顿时平复了——衙内这小子吝啬呀,时穿跟他好的什么似的,才给人两成五股份,我占一成股份,有什么好说的?
时穿接着说:“咱们各自专业生产一项,成本就好核算了。关于定价,那就要看规模了,太公的生产规模如果上不去,暂时走高档路线,定高价,等到规模上去了,可以生产部分中档产品,在逐渐向平民百姓用的廉价商品延伸,追求一个薄利多销。
如今,镜子的具体价格么,咱参考铜镜吧,跟铜镜同样大小的镜面,价格在铜镜的三五倍,似乎最合适,至于等身镜,随便怎么定价都不过分,因为平板玻璃的制作有个门槛,不是所有造玻璃的,都能制作出大块纯色平板玻璃。”
稍倾,时穿又指点着镜子上的斑驳:“这镀好的镀膜需要保护…亚之,梦溪先生曾记载过杜仲胶,是吧?”
正在神游物外的刘旭立刻回神:“不错,梦溪先生记载,南方有人用杜仲胶涂在丝绸上,制成一种凉衫,这种凉衫价比黄金…”
时穿截断刘旭的叙说:“这种杜仲胶,广西盛产。”
所谓凉衫,其实就是抗日电影中,汉奸最喜欢穿的黑色绸衫,这是一种汉民族传统服饰。
黄太公立刻醒悟:“大郎是说,镜面背后可以涂上杜仲胶?”
“对,杜仲胶,今后咱们需要的量很大,亚之去了广西,不如劝农夫多种杜仲,这玩意比桑田效益更高,亚之只要做了,治下百姓富足,也算一项政绩。”
杜仲胶还是一种可以替代橡胶的东西,有了它,简易的蒸汽机就可以制作出来了。
“好!”刘旭相应的很快:“我本来打算坐海船直抵广南西路,正好,长卿可以派几位管事随行…”
“不,我手下无人!”时穿笑着摇头:“摊子太大,人手不足呀…哦,亚之去了广西,还有件事请帮忙,交趾有铁矿,品相很好,今后我打算从交趾运回铁矿石,主要准备从矿石里提炼绿矾油(硫酸),有了它才能生产碱面。”
时穿说完这话,扭脸看着黄太公,后者接到时穿的示意,马上回答:“如此,就让我黄氏派人随大人南下,坐镇广西收购杜仲,以及铁矿石——我分刘大人两成股份。”
时穿闲闲的插了句话:“我们需要的量很大,有多少要多少。”
实际上时穿说的话不尽不实,黄铁矿里可以提炼硫酸,但越南的铁矿石不是黄铁矿…不过,这点无需向刘旭指出,只要告诉刘旭这是一条生财的门路,需要的量很大,而且能增加刘旭的政绩,那刘旭还不拼命吗?
刘旭到了地方上,不好自己出面经商,黄家派去的人代替他,他只管像个普通地方官一样,全农民多种经济作物,而后出面联络收购商收购农民的产品,这样的地方官,百姓能不爱戴吗?
结了这门亲,划得来呀。刘旭心中暗自得意——灵机一动与时穿结下亲,大约是我这辈子做得最英明的事,今后无论仕途还是家财,我刘家都能插上翅膀…回头我在广西当地找几个商家,再结下一份善缘,如此,即使我离开广西,那里也将是我刘家的财富来源。
至于贩卖铁矿石涉嫌违禁…刘知县已经不在意了,反正他们不是在大宋境内制作绿矾油,反正他们拿铁矿石去不是造兵器准备造反——不管了。
眼看着,眨眼之间时穿将刘旭将来的仕途钱途都规划好了,要说在座的另两位官员不眼热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蒙县尉就要退休了,黄爸…刚才三书六礼一过,时穿已经是他铁板钉钉的女婿了,女婿的钱…他拿来用用,想必也么什么吧?刚才刘旭光聘金就是两万贯,我家黄娥难道不及其余的姐妹?
想到这儿,黄爸外头看了看天光…都快半下午了,也不知王氏出去搜刮的怎样?
这人是不经念叨的,黄爸才一动念,王氏立刻出现了,她牵着女儿的手兴高采烈,一进入客厅先问:“姑爷,礼都过了吗?”
过三书六礼时王氏不在场,是因为她是继室,在黄娥母亲的牌位面前需执妾礼,黄娥定亲她回避出去,也是方便黄爸行事——嫡母不在场,黄爸可以一切做主,而黄娥与时穿也可以略过向她行礼的的尴尬。
黄爸微微颔首,王氏马上又问:“几位可曾吃过午饭?我们逛得忘了时光,便在街上随便凑合了,倒是忘了回来说一声,没耽搁你们开席吧?”
时穿回答:“我们刚才恰好与几名商户会谈,顺便与他们吃了午饭;娥娘忙着送客,自己也在外面吃了,倒是不曾等候…”
说到这里,时穿卡住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女人。
“不碍事不碍事!”王氏笑意盈盈的向在场各位行礼,眼睛不经意数次略过那两面竖立在客厅中的金镜银镜,轻扯着蓉娘的手,嘴中说:“倒是我家女儿不懂事,见什么都想买,今日让姑爷破费了。”
跟随的一个店铺小厮马上上前,递上账单说:“老爷,各处铺子的账目在此,夫人拿的货物,有咱家铺子的也有黄家、施家、丁家的,总数——七百四十贯。”
七百四十贯,七十四万钱。合计总重量四吨八的铜钱!
第326章 彼年豆蔻
心满意足的黄太公立刻插言:“黄家店铺的账嘛,一笔写不出两个黄字,我做主,免去了。”
时穿望了一眼“礼书”,又看了一眼刘旭——这厮真是哄抬物价啊。他为弟弟求婚,如今还不知道谁嫁入刘家,就肯付聘礼“良田五千亩,聘金二万贯”,黄娥将会是自己的正妻,即便是时穿自己不在意,女人之间总有个攀比吧,黄娥能忍受自己的聘嫁低于其他姐妹?
好吧,黄爸自己也没出嫁妆…可黄爸不出嫁妆那是黄家的错,时穿不能因为黄爸的错误惩罚黄娥吧?他这头不能不尊重自己的正妻吧?聘礼少于五万贯,那真是让黄娥抬不起头来。
全怪刘旭这厮,把物价哄抬的如此高,眼见得攀比效应下,时家姐妹就要加入大宋剩女一族了,没准个个都是预备“剩斗士”。
时穿抬了抬手,冲印度管家纳什用阿拉伯语说了几句,不一会儿,纳什那这个匣子过来,时穿看都没看,示意纳什转交黄爸。
“这是聘礼,请岳父大人收下!”时穿指点这匣子说。
聘礼的现金部分是需要返还的,全用现金做聘礼,似乎有点古怪。黄爸结果匣子一翻弄,立马吃了一惊:匣子内装了整整五万贯的票据,全是见票即付的商行“飞票”。
“太多了!”黄爸有点尴尬。刚才时穿不说替王氏付账的问题,直接支付了聘金。黄爸自己没有嫁妆配送,黄娥亲生母亲的嫁妆,按理说他应该给女儿的,可是…黄爸低头看了一下匣内的飞票,立刻分出大部分,大约有三万贯的数目,递给时穿:“贤婿,这些…”
黄爸说不下去了,时穿也不在意,他随手取过银票,转身对刘旭说:“亚之,你在礼书上添一笔,聘礼:钱三万贯,铺子若干——这东西随便编吧。嫁妆:钱两万贯,铺子若干——就你刚才变得那些东西,再加上京东西路田土若干——因为路远难经营,折现。”
王氏这时才反应过来,顿时一阵揪心般的痛疼——黄爸留下一部分聘礼,这意味着王氏购买的东西,全要从这里付账…天呐,七百四十贯啊。平常百姓人家陪嫁三五百贯,已经是富足了,这些东西七百四十贯,够嫁两次闺女了,这,这…我刚才都买的什么东西啊,这么死贵死贵的!
刘旭将礼书一会儿就,黄爸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终于,丢一次人已经够了。黄娥嫁聘这件事上,他没给足嫁妆已经是丢人,好在姑爷没在意,但如果继母闯入姑爷的铺子随意拿货,那丢人就丢到海州城了。如今自己可以用姑爷给的聘礼支付那些货款,总算,保留了一点底线。
刘旭现在已经完全靠到时穿上了,所以他书写礼书毫不犹豫,但官场体面要维持,写完礼书后他马上岔话:“如今天色已晚,恐怕来不及登高望远了,不如…”
施衙内立刻插话:“若我们还留在城中,恐怕明日也走不了。”
时穿话赶话的接腔:“那你留在城中,如今才半日,愿意参加捕鲸船队的人还没来全,你继续应付着。这可是白手捡钱的事,只要我们人力够得上,有多少算多少,咱都要了。我们现在动身去崔庄——岳父来海州一趟,不能不去崔庄看看我的产业。”
“也好!”黄爸已经如坐针毡了,立刻起身相应:“明日我们就从崔庄起身,前去登高望远。”
这群人在此商议的时候,褚素珍等了许久未曾等到期盼的人,不得不催促大家起身,马车出了甜水巷的时候,褚素珍突然失笑,看着崔小清诧异的目光,褚素珍淡淡的解释:“我突然想起时大郎所著的《家庭经营术》,哪本书第一章说的是‘边际成本’,我突然想到了‘边际’这个词。”
稍停,褚素珍长叹说:“多少纠纷,多少贪欲,都是搞不清‘边际’这个词,我与罗家的嫁妆纠纷,何尝不是彼此分不清‘边际’。”
说是“彼此分不清边际”,其实褚素珍想说的是:罗母弄不懂自己的“边际”在哪里。
崔小清同情的望着褚素珍,问:“听说你打算舍了全部嫁妆,只求一身轻松?”
褚素珍笑眯眯回答:“一个人只要不再想要,就什么都可以放下。”
崔小清小心的问:“你真能一切放下,难道你甘心?”
“彼年豆蔻,谁许谁地老天荒?”褚素珍的笑容很舒缓,看得出她的笑容发自内心:“哀莫过于心不死。我已经忘了上一次微笑着入睡是什么时候?如今我已经死了心,还有什么放不下?”
崔小清立刻反问:“既已放下,你还等什么?”
“等待一个人的关心!”褚素珍悠悠地说:“只盼他莫要等我关上了心,才想起我犹站在那盟誓处。”
这说的是谁呀?施衙内…两个人都各自成婚,据说施衙内虽然没忘了照料褚素珍,但他现在在东海岛上很逍遥,据说妻子已经怀孕,马上就要生了。
罗望京,更不可能崔小清在海州待的时间不短,深知这位海州第一才女的一切,罗望京昔日虽然也是褚素珍的崇拜者,但其家贫,为人有比较寒酸,褚素珍虽然看在其才华上与他有交往,但罗望京根本凑不进褚素珍追求者行列,更不要说两人曾经盟誓了。如果不是褚素珍遇匪那段经历,这俩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绝无可能成为一家人?
崔小清试探着说:“衙内他们访客不断,倒并不是有意慢待你…等他们处理完手头事,马上会跟来的。”
褚素珍低下头去,这时,只听车外凌飞在与城门吏聊天,城门吏笑着说:“小凌子,你师傅昨天嫁女的场面好大呀,大半个城的商户都去了,听说今天还有人过去送礼,你怎么有空出来闲逛?”
凌飞在马蹄声声中大呼:“啐,知道爷的师傅嫁女,也不上门道贺一声,从今往后别跟爷打招呼,也不认识你。”
城门吏大笑:“你个小凌子,昨日你师傅家里的贺客都什么人,官员那是县尉一级的;商户身家在万贯以上,就算是平常百姓,那也是你师傅的手下伙计,咱跟你师傅非亲非故,品级太低、身家太少,可不敢登门。”
一阵铜钱的叮当声,凌飞大笑着说:“行,爷赏你的,拿去买酒吃,算爷替师傅请你们的。”
“谢了!”一片嘈杂的道贺声中,马车穿过城门洞,当车厢内重新亮起来的时候,褚素珍突然没头没尾的说:“向来缘浅,奈何情深…有些事儿,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马车外传来凌飞的吆喝声:“伙计们,打起精神来,天色不早,赶着点。”
甜水巷时宅内,黄娥看着前院送来的三书,心像浸泡在蜜里,她嘴角一直挑着,看到什么都想了,连环娘都觉得顺眼了许多,只冲环娘夸奖:“环娘呀,这才对,大家闺秀就应当坐有坐相,你也不小了,别一天到晚在街上疯疯癫癫收保护费,有空就应当在家里多看看书。”
环娘翻弄着满桌的书卷,回答:“娥娘姐姐不用愁了,哥哥以后让我管理情报,知道什么是情报吗?就是张家长李家短…哥哥说,咱们的快船每十天去一次京师,从京里获得的邸报与消息,利用好的能值大钱。可惜咱们都糟蹋了。
哥哥还说,今后咱们的产业越来越大,难免会有类似方举人那样的坏人,所以咱们要未雨绸缪,提前防范——今后我环娘就替哥哥做这事了。哥哥说,环娘先干着,慢慢学,咱有十年的准备时间呐…娥娘姐姐,哥哥这么说,是不是让环娘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