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庭浑然没管这些,目不斜视,淡然地在道场最前面正中的两个蒲团之一坐下。云眠却有点不安,她化为五尾后听力好像比过去好了许多,她隐约听到后面那几个弟子在使劲压低声音议论,具体内容云眠也不是太听得清楚,可还是微微听到几个“少主”、“少主夫人”一类的词汇。
云眠忐忑得心脏砰砰直跳,她好奇地打量着道场周围。
即使昨日已经提前到道场看过,但真实地坐进来,感觉还是不同。
狐宫的道场比青丘东山的更大,可是蒲团却没有多少,青丘东山的道场里要坐三百多只小狐狸,可这里总共也只有五十二个蒲团,显得十分宽敞。道场四面墙上挂着字画,窗外的景象望出去是经过精细修建布置的庭院,有水榭花台,道场内的每一样物品都自然带着灵气,一看就是珍贵的精品。
道场内已经入座的几乎都是青衣弟子,他们都自觉地坐在相对靠后的位置,每一个都很面生。云眠注意到他们不需要有狐官提醒,就全部化作了人身,而且打扮都很好——倒不是说青丘城统一的仙服,而是他们除了狐宫发的仙牌、额间的青丘标志红绳金珠,每个人腰上几乎都有配玉,还有些人脖子上有各式各样的护身符,看上去都颇为金贵。
又过不久,开始有白衣弟子进入道场。
他们有人单独而入,有人两三结伴,都坐在前排,还有人似是有意围着闻庭坐。闻庭周围的位子很快就坐满了,不一会儿就凑足了七人,除了曦元他们三个,全都到齐了。
七个少主侍读也都生得陌生,而且穿着和云眠注意到的那些打扮贵气的青衣弟子很相似。他们一进来就在蒲团上坐下,坐得挺直,却不大说话,气氛和青丘东山的小狐狸们很是不同。
闻庭注意到云眠疑惑的视线,他顿了顿,稍微侧头,对云眠解释道:“虽说青丘挑选少主侍读或入室弟子时并未有偏向,但历来青丘城弟子会占多数。此番定下的少主侍读,为东山三人,北山一人,青丘城六人。”
闻庭用了仙术,其他人都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他稍作思虑,又补充道:“我父亲当时,是有八人来自青丘城。”
“……!”
今年东山的三人显然就是曦元、文禾和青阳。
云眠过去总听别的小狐狸说入室弟子很难,有很多青丘城的弟子,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此前并未有实感,直到这时,云眠的这种感觉才清晰了起来,这才发觉曦元三人竟然都能入选,的确是很难得之事。
……忽然,她隐约听到后面有几个青衣弟子在小声地交谈。
他们都用仙法压住了声音,以为这样其他人就听不见。不过说来也的确有点怪,道场中除了闻庭,都是五尾狐,按理来说的确没那么容易探知别人的说话声,可云眠抖了抖耳朵,却还是听见了。
这几个青衣弟子好像是从别的山来的,但原来就互相认识。其中一人问道:“青丘城的那些弟子,好像在书塾修炼的时候就差不多都彼此认识了,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太懂,我们还是先同一样是偏山来的人融入吧……说起来,我听闻少主侍读应当也有四个人是从偏山来的,可是这几个人怎么都看不太出来?”
另一人道:“听说少主侍读即使是偏山的,在年关期间也已经受过主位狐官先生的教导了,许是差别比较小吧。”
先前的人蹙眉:“那我们要怎么才能分出谁是青丘城,谁是偏山的?”
对方想了想,回答说:“我原来在东山有个朋友,他们书塾好像有接触过从南禺仙城来的凤凰。听说仙城的凤凰表现得都比较傲慢,我们仔细看看,可能性情相对嚣张的,就是青丘城的吧。”
恰在此时,曦元皱着眉头,和平时一样,只是化作人身,带着文禾和青阳走了进来。
那人立刻激动地说道:“排除了!青丘城!这个肯定是青丘城的!”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曦元在青丘东山的时候多穿红衣, 但现在进了仙宫, 不得不随别的少主侍读一般在修炼的时候穿白色深衣, 他看上去很不习惯, 脸色略臭。听到后面的青衣弟子好像是在说他,曦元立刻不耐地喊回去, 道:“吵死了!”
青衣弟子立刻噤声。
他好像没想到曦元能这么轻易地破解术法听见自己,呆呆地张大了嘴。
曦元却没管他们,迳自坐下。这会儿其他少主侍读留给他们的位置已经只剩最偏的三个了, 不过好在挨在一起, 反而正合曦元的意。他一撩衣摆盘腿坐下, 文禾和青阳在他两侧入座。
文禾从一进来, 目光就始终停在坐在最前的闻庭和云眠身上。他看了许久, 才恍然初醒似的感慨说道:“想不到闻庭竟然……真的是少主啊。”
闻庭回天那日,文禾他们都是在场的。
他们远远地看着闻庭渡雷生九尾,都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青丘少主。
这可是过去只在传闻中听到的称呼, 他们甚至连少主的真实名字都没有途径知晓, 更不要说想到对方会在自己身边。
青阳好像对文禾的话也有同感,他对非要人身坐在道场里还觉得不自在, 坐没坐相,挠了挠头道:“那天的雷声真是太大了!我还以为我的耳朵会聋掉呢。”
文禾心里想得却是别的事,他担心地将目光移向闻庭身边的云眠, 说:“也不只是我们, 那天云眠的表情也像是吓了一跳……最吃惊的应当是她吧。”
话是不错。
其实至今, 云眠都对自己已经身在青丘城的状况感到不安。她努力在适应新的环境,尽量和在青丘东山的时候一样,可此时坐在典雅的道场中,看着坐姿端正的少主侍读的脸庞,甚至是她身边自然地保持着人身的闻庭,都让云眠有种忐忑的陌生感。
云眠坐在道场首排的中央,腰背挺得笔直,紧张地将双手放在腿上,可她仍然觉得自己坐不出其他人那种浑然天成的修挺之感。她能察觉到时不时就有人不经意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感觉芒刺在背。
不久之后,有一名主位狐官进来,是一名年纪颇长的仙子,七尾山狐,她领着另两名狐官进来,看起来颇为严肃,从气质和仙气给人的感觉来看,可能有几百乃至千岁了。
她张口道:“从今日起,诸位便将在狐宫作为入室弟子修炼。狐宫不设统一道场,无修炼期限,诸位将有特定的青丘主位仙官为先生,修炼时间更多听凭各自的先生安排,直至出师,修炼多凭自身。除此之外,入室弟子尚会有一些统一的大课,以及可以选修的修炼课程,部分课程可能会随先生到狐宫、青丘城以及青丘城外之地进行,具体安排已经写在放在你们蒲团底下的仙纸之中,你们可以自行查看。”
这名主位狐官仙子说得十分冷淡,云眠闻言一愣,忙探身去摸自己蒲团底下,果然摸到了东西。
蒲团底下放了一个小布袋,除了主位狐官说得仙纸之外,还有一些别的物件。不知道是不是蒲团上有仙术的原因,云眠之前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云眠展开皮纸,上面书写的是负责教导弟子的主位狐官先生们的名字、擅长的内容,入室弟子们参加大课的时辰,还有选修课程的类型。选修课程从仙术、山海地理、山海万物乃至草药医术,应有尽有,即使皮纸上用很小的字,分了三行,居然还是写得满满的。
布袋中的别的物件,则是狐宫的地图、记录包括藏书阁在内的仙殿开放时间的木牌一类的东西。
云眠翻动皮纸的时候,道场中也是一片翻动纸张的“沙沙”声,但没有人随意说话。云眠瞥见闻庭也将蒲团底下的仙纸取了出来,正在翻看,可就在这个时候,却见那位女性山狐的主位狐官先生看向闻庭,出声道:“少主。”
“是。”
闻庭淡淡地抬头应声。
主位狐官先生道:“您的执教仙官是定好的,一会儿只需要到东道场去便是。”
“我明白。”
闻庭一顿,但他似乎对这个安排并不意外,脸上神情依旧未变,十分清冷。
云眠听到闻庭的安排与其他人不同,却怔了一下,着急地脱口而出道:“那我呢?”
主位狐官仙子看了她一眼,说:“少主夫人不必惊慌,你可以自由地选写在仙纸上的执教狐官的名字。若是愿意和少主一道,也可以选一样的。不过今日执教主位狐官大人只单独见少主一个人,所以您可以先看看别的仙官擅长的仙术内容,明日再考虑要不要与少主一同。”
她顿了顿,又说:“其他人亦是。诸位从今日下午起便可到各个主位狐官先生所在的道场和仙殿进行试课,执教狐官的名册会在下月初正式定下,然后各自举行拜师仪式,你们会有充分的时间考虑适合自己的方向。现在,散课。”
话完,主位狐官仙子便淡着脸转身离开了道场,两名在门口静候的狐官也紧跟在她身后离去。
主位狐官仙子一离开道场,道场内的新弟子们就纷纷议论起来。
云眠拿着仙纸,还有胡乱翻出来的介绍狐宫的东西茫然地看着,一时不知所措。
闻庭等主位狐官离开后定了定神,便担心地转向她,道:“我等下要到东道场去见先生,你一个人去试课,要不要紧?”
“我没关系的呀!”
云眠赶紧对他摇摇头,但她手上还拿着一堆东西,头上左边的耳朵明显为难地歪在一旁。
她想了想,说:“我会自己弄清楚的。而且我要是想不出先去哪里的话,可以先和小月或者曦元青阳他们一起。”
闻庭听到曦元的名字心头一紧,但他转念又觉得哪怕是和曦元在一道走,有认识的人在,也比云眠一个人在狐宫里乱转让人放心,便点了点头道:“好。”
他说:“那我先到东道场去了。”
云眠连忙对他挥身后的尾巴道别,说:“你路上小心呀。你不要担心我,其实你才是一个人呢。”
闻庭望着云眠认真在替他担忧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淡淡一笑。
这里是他家,无论是内院还是外院都十分熟悉,即使是一个人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不过他还是安抚地对云眠道:“我知道。”
话完,他才起身离去。
闻庭离开这间新道场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还瞥见云眠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挥尾巴。等他确认云眠起身后没去寻曦元他们,而是朝入室弟子中的小月走去,这才大步离开了道场范围。
闻庭对自己的执教狐官已经被定好的事情并不怎么意外,甚至在他历劫失忆之前就知道会如此。毕竟除了师父之外,他日后更多的还是要随父亲狐主学习修炼,也并非青丘城中人人都可教他。只是想到他先生的人选,闻庭还是不由微微凝神,脚下的步子亦不由自主地顿了下,这才恢复常速往该去的方向走去。
东道场说是道场,但其实与云眠他们脑海中想像的场景不同,是个很大的场所,不止有室内修炼的场所,还有露天的校场庭院。
闻庭迳自踏入宽敞空旷的庭院空地。
已经有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庭院中等待了。
那人月白色的简洁长衫,束发,雪白的九尾,气质清淡,手中有剑。
闻庭上前,俯身行礼道:“主位狐官先生。”
冬清早已感到闻庭的气息,听他出声便回过头,微微颔首,平静地唤道:“少主。”
眼前的主位狐官先生还是与过去同样的颜容,面无表情,冷漠少言而英俊,光是站在原地,就给人一种极不好亲近之感。只是闻庭以前不清楚他的来历身份,不懂他到青丘东山的来意和缘由,如今却觉得怅然,重见冬清,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恍然之感。
他还在青丘狐宫的时候,虽未见过冬清,却也听说过他的名字。
他丧父丧母,但天资出人,生来五尾,但少年之时就已修出了七尾,如今又已修出了九尾,无论是当年在七尾狐还是九尾狐中,冬清的年纪都称得上是极致年轻。虽说尾巴数并不能完全代表修为道行,但多少有些关系,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的缘故,闻庭生来就是九尾,可他站在冬清面前,却能感觉得到,冬清七尾时的修为,也远比他渡灵仙劫之前的九尾要强。
冬清三年前便是侍书主位狐官之首,这在所有狐官中也是罕见的年纪。如今他生了九尾,只怕仙职还要更高,也不知到了什么境地。
冬清在凡间时就对他说过,他是未来的少主执教狐官,即便是少主和少主夫人,也要唤他一声“师父”。
闻庭定了定神,恭谦地说:“……先生已好久不见了。”
“嗯。”
冬清的冷眸扫了他一眼。
他同以前一样不喜欢多说话,也不愿费劲解释,只道:“你的拜师仪式比其他人早些,已定在初六未时。”
闻庭不必经过试课和择师,当然也就不必多耽搁一个月的时间,极早定下良辰吉日拜师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镇定地点头应下:“是。”
冬清移开视线,剑同时顺势移到掌心,道:“你我相识也有三年,想来不必费时再重新介绍认识彼此了。闲话不必再说,你将我上回在凡间教你的剑术,演示给我看。”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是。”
闻庭再度应道。
与此同时, 他向前迈了一步,将腰间的仙剑拔出。
闻庭回天已有一个月左右, 但回天后就不曾再见过主位狐官大人, 因此冬清要让他演示的, 还是正月入室弟子考核前教他的剑术。
闻庭身上的仙气在刹那间变了气势, 他的眼眸中冷光如炬,剑像锐利的风一般从手中击出!
尽管距离正月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中间还遇上了闻庭回天, 但闻庭在年关考核前夕因为长时间烦闷于生不出五尾之事, 修炼比寻常还要刻苦, 而在回天之后也没有疏于修炼, 非但没有生疏,反而愈发利落疾猛。况且他又生了九尾, 气势和原来已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东道场的庭院空地就是专用来授课和练剑的, 闻庭施展剑术自然绰绰有余。
主位狐官看着他自如地在庭院中上下翻剑的身影,即使早就知晓闻庭的天资, 还是在看到他的领悟力时吃了一惊, 只觉得短短两个月未见, 闻庭的架势已经完全像变了一个人。按理来说,他才刚刚度过灵仙劫, 对灵仙劫过后大幅膨胀的仙气应该会很不适应, 觉得难以掌控, 可是看闻庭的样子, 竟然像是已经完全掌控了仙气, 能够应用自如了!
实在太快了!
冬清嘴上素来不说,但他心里其实是颇为喜欢闻庭的。不止是因为闻庭的天资出众,也是因为他们的性格有相似之处,冬清不喜言辞,而闻庭亦是如此,他们两人说话从不用多费口舌解释,甚至可以说对话很少,可却自然有默契,互相都能明白意思。这种恰当的距离感显然对两个人来说都很合适。冬清以前不曾有过弟子,闻庭正式拜师后,便是他最重要的大弟子,他自会倾尽全力教授。青丘并非没有更为年长、道行更为高深的九尾狐,但狐主和狐主夫人却择了他,除却伦理辈分的考虑外,亦有这方面缘由。
可是如今,他看着闻庭吸纳知识、领悟心法快到匪夷所思的速度,忽然觉得这个弟子只怕难教得很。即便是他要亲授,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大约过了大半柱香的功夫,闻庭终于将整套剑式演完了。他站直身体,对冬清垂首鞠躬道:“先生。”
“不错。”
冬清含蓄地称赞道。
可是闻庭却对这个夸奖并不十分满意,他费解地皱眉看了眼自己的剑,道:“我虽也是九尾,也渡过了灵仙劫,但哪怕用同样的仙术,还是远远比不上先生。”
冬清垂眸看向少主,他还是少年人模样,但神情却很认真,是在真心琢磨自己欠在何处。
冬清听到他这般隐约带着自傲的话,倒也没有生气,只说:“你生来九尾,未经修炼,即便经历灵仙劫这三年,修炼的时间也太短了。我年长你数百岁,生九尾时已攒下这数百年来的修为,和磨砺出来的境界,若是这般轻易就让你超过,你又何必拜我为师?灵仙劫于你而言只是开始,你日后要学的还有很多,不必着急,慢慢来便是。等你到与我现在同龄的时候,定是会比我强的。”
冬清停顿片刻,平静地抽出自己的仙剑,改口道:“你如今已经回天,修为不再被压至三尾,我对你要求会更严。现在,来随我学新的剑式!”
“是!”
闻庭本来蹙眉思考,听到冬清唤他,赶紧回过神来。
冬清神情清冷,表情极是冷漠,但他拔出剑后还未来得及演示剑式,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稍稍一顿。
他问道:“说来,我还有一事想问你。闻庭,你当初为何会选云眠为未婚妻?”
“……诶?”
闻庭一愣。
他并非是第一次回答这个,却没想到冬清这般性情的人会问。他抬起头看主位狐官先生,却见他的神情还是同平时一般淡漠,唯有眉心轻轻蹙着。
闻庭道:“算是与曦元他们有些关系……起初只是不想让她被其他人欺负罢了,但现在……却是真心喜欢她。”
闻庭说到这个,薄面泛红。
他疑惑地看向冬清道:“先生为何问这个?”
冬清微微凝神,却回头看了眼自己拖在身后的九尾。
他这几条九尾磨砺了许久未生,后来在真正升尾的时候还出了波折,他当时只有九尾之形而未有其神,却在那天在东仙宫和云眠说了话之后忽然有所领悟得以破境。九尾并不是那么容易生的,可他当时却有玄妙之感,哪怕他只差临门一脚,也着实来得凑巧,像是有些快了。冬清并不确定这件事真的与云眠有关,但他的确是在与她交谈后有所感悟,如今想来,难免有些在意。
他顿了顿,突然问道:“我听说云眠在青丘东山是孤狐,但青丘小狐出身年纪都有记录。她那么小就一个人在山间,就算是丧父丧母,总也该有个缘由……闻庭,关于云眠的身世,你可清楚些什么?”
……
闻庭和主位狐官先生练剑的时候,云眠正竖着耳朵,和小月一道看仙纸上的内容,迟疑而迷茫地商量该先去哪一位先生的课。
这会儿新道场中的小狐狸们都已经解散了,主位狐官仙子离开后,入室弟子和少主侍读们都零散地分散开来,似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小月看着仙纸上密密麻麻没听说过的名字也觉得头疼,烦恼地揪了揪辫子,问道:“团团,你有没有想试的课呀?”
云眠望着仙纸上各种各样的修炼内容,脑袋里亦觉得茫然。她摇了摇头,问:“你呢?”
“不知道。”
小月揪辫子揪得更厉害了,眼睛一直在字上扫来扫去。忽然,她的眼前一亮,说:“团团你看,这个狐官擅长农事方面的仙术呢!要不我们一起去试这个吧,等回到东山以后,说不定可以帮我姐姐种甜果子和葡萄啦!”
“噗嗤——”
小月兴奋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蔑的嘲笑声。小月立刻就瞪圆了眼睛望过去,云眠亦跟着抬起头。
只见她们面前站了几个白衣少年,是之前少主侍读中的人。他们虽同其他人一般穿仙服、束木簪,但云眠看到他们,立刻就认出他们是那些看上去是直接从青丘城进来的人,个个都在腰间佩玉,还有人在头上加了玉冠。
这几个弟子好像是正准备离开道场,正好从云眠和小月身边经过,此时听到小月说的话,他们都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望着她们两个。
小月的人身是个俏丽的少女,个子和云眠一般高,头发和眼睛都比一般的黑发浅,是褐色的,倒有些接近于狐形的毛色,并用狐宫的发带梳了两条辫子。她听出那声“噗嗤”里的取笑轻视之意,立刻气得涨红了脸,生气道:“你笑什么?!”
笑她的那个白衣少年生了双狭长的丹凤眼,模样有些狡黠之感。明明才是春天,他手中却拿了把镶玉石的扇子,放在掌心敲了敲,说道:“小家子气的见识。你这话在别处说说也就是了,都当了入室弟子,怎么还光想着回乡下种葡萄?!”
小月听出他话里的讥笑之意,憋得脸更红了,道:“为什么不行呀!”
那白衣少年说:“你知道入室弟子将来都会做什么吗?!”
小月懵了一下,问:“什么?”
他抬起扇子指指窗外,说:“出了这个地方,往外走十丈路,马上就是仙居仙殿!此后三步一殿,五步一宫,每一个宫殿中都有三五名乃至数十名掌握青丘命脉的狐官,历代有名的九天仙官,赫赫战功的天官大将,甚至迁居九天响名仙界的神狐天狐,无一不是出自入室弟子!青丘入室弟子每年只择五十人,为狐主大人与狐主娘娘倾尽所能培养,一入门便可择选这么多名声显达的主位狐官拜入门中为一世师生,此等殊荣,不要说在青丘,放眼整个仙界,又有多少人能有此机缘!你以为你是胜过了多少人才能进的青丘城、入的狐宫!若是你只想种葡萄,还修什么五尾,直接在家里种就好了,何必来当入室弟子!”
他顿了顿,又道:“你当狐主大人和狐主夫人每年花费这么多钱财心思来培养入室弟子,是让你们去种葡萄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