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杀人这回事,其实是自己对自己的一种绝对。
很寂寞的。
别人帮不了他,甚至都看不到他已抵达何处,他也不知自己在何境界,喊一喊,也没有回答。
在这样的境地里,才真正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看着这样的一个唐易,做父亲的难免心涩,忍不住开口:“你能接受唐劲,我很欣慰……”
“您不用对我说谢谢,”他忽然打断父亲的话,音质华丽,透着一股他独有的凉薄:“唐劲和他母亲的存在,对我妈生前没有构成任何威胁,我妈生前很快乐。我很清楚是谁害死了她,在我十岁那年我已经为她报了仇。所以,我用不着对唐劲下手。”
说完,他仰头饮尽杯中最后一口液体,饮酒的姿势,却不会醉人。
唐爷叫住他:“……易,将来的一切,我都交给了你,要你费心了。还有,唐劲比较容易心软,他做人,狠不下心,所以有些事,你多担待……”
有些话有些事,不必讲出,心中彼此晓得已经足够。
于是,唐家现任少主人脚步一旋,华丽转身,留下一句让人放心的承诺。
“……我明白。”
**** **** ****
一个唐劲,一个唐易。一个平和,一个狠辣。
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有着共同的一个特质。
对他们认定的家人,他们会付出全部心血甚至生命去爱,去保护。
这一刻,唐爷想,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辜负他们两个人对父亲的这一份感情。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
某个冬日的傍晚,暮色四合,唐劲刚和苏小猫打完电话,她在电话里告诉他今晚吃大餐,让他早点回去。他笑着说好,然后挂了电话。
走出公司门口,唐劲忽然接到另一通电话。
是唐易的声音。
没有任何开场白,没有任何废话,唐易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冷意非常。
“你马上来唐家医院,爸爸出事了。”
唐劲狠狠楞了一下,仿佛感觉心跳停止了一拍。
周小周 2010-07-22 11:33
正文 第 18 章
天色没入一片黑暗。
唐家医院内灯火通明,医生护士行色匆匆地忙碌着,只因为一个小时前这里来了个特殊的客人。
特殊到什么地步?看医院四周布满的人就知道了。清一色的黑色西装,各个都用耳麦保持通话状态,专业的姿势,漠然的态度,还有,隐隐透出的杀气。
职业的杀气,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忽然,夜色中滑出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医院门口为首的两个戴墨镜的男子认出车前那独一无二的金色女神标志,连忙上前。
车停,司机下车打开后座车门,一个男人立刻下了车。
戴墨镜的男人们微微鞠躬,敬声道:“劲少。”
被称为劲少的人是个年轻的男人,眉宇间一股寒意,整个人清冽、淡漠。
而此时,这位唐家的二少爷不若平时的淡漠,声音里甚至可以说是透着焦虑的:“他呢?”
“在三楼手术室。”
话音未落,男人立刻迈步进了医院。
专属电梯直达三楼。
站在唐劲身后的男人擦着脑门上的冷汗恭敬报告着:“易少他现在……”顿了顿,还是没有胆子说少主人的坏话,身为下属的男人总结了现状:“……总之现在没人敢靠近他,也没人敢劝他。”
唐劲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就算是唐易,也不可能再冷静得了。
电梯门开,长廊两边站满了唐家的黑西装男人,见到唐劲,齐声致意。
走出电梯,杀气浓重的一幕立刻跃入唐劲眼帘,惊得唐劲也忍不住手脚冰冷。
唐易站在手术室外的走廊边,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洒得他一身冰冷的光晕,彻骨的凉薄。他手里拿着一把HKP7型银色手枪,手指扣在扳机上,枪口对准了穿着手术服的邵其轩。
邵其轩一贯温和的脸上此时也一片苍白,面对这样的唐易,说没有压力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唐易!你打死我我也要告诉你……”顿了顿,他艰难开口:“你爸爸中了三枪,分别在胸口,腹部,大腿,而且病人年纪大了,身体机能各方面都有代谢的程度。我出来就是要告诉你,我没有把握能够……”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看见唐易忽然把手里的枪上了镗。
对准了其轩的眉心,男人薄唇微动。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对你下手?”挑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他阴狠得不给他一丝退路:“邵其轩,我爸爸如果死了,我要你陪葬。”
……
饶是邵其轩这么温和的人也忍不住在心里骂娘:妈的,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遇到这么个神经病,这是玩命啊。
就在气氛一触即发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握住了银色手枪的枪口。
“你杀了他有用吗?”
握住唐易的手,唐劲一点一点让他把枪放下去。他的手紧紧握住唐易骨节分明的右手,身上流淌的相同血液让他感觉得到眼前这个男人隐藏在冷漠之下的巨大疼痛。
唐易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转身就走。
邵其轩重重呼出一口气。他妈的,刚才真差点被唐易那个变态吓死。
“幸好你来了,”转身望向唐劲,其轩坦白告诉他,“我告诉唐易的那些话,不是说着玩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唐劲点点头,眼里有浓重的雾气。他看向其轩,“你尽力去做就可以,不管结果怎么样,只希望你不要放弃我爸爸。至于唐易,我会看着他的。”
其轩点点头,许下了尽力的承诺,又埋头进了手术室。
**** **** ****
唐劲缓缓踱着步子,来到走廊的另一头。站定在唐易身后,彼此间沉默无语。
今晚的月华很盛,洒得两人一身的皎洁。
唐劲刚想说什么,忽然看见唐易的深色西服上沾染上的大片血迹,唐劲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悬起来:“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他的语气很淡,淡得没有一丝温度:“是谦人的。他替我挡了一枪,现在也在手术室。”
唐劲顿时觉得这件事真是闹大了,“他没事吧?”
“没事,”唐易的视线落入远方,表情波澜不惊,让人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没伤到要害,不会有生命危险。”
唐劲忍不住动了动唇:“你就不能换件衣服吗……?”穿着一件血衣到处晃,看得每个人都毛骨悚然。
唐易笑了,笑得没有一丝温度,眼底一片黑色。低头扫了一眼西服外套上的大片血迹,血腥的气味未散,男人笑语焉焉。
“……我喜欢。”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默契一致地任凭沉默弥漫四散。
唐劲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行动电话一看,果然屏幕上十几条未接来电,全是苏小猫的来电。他没有心情接电话,于是索性把电话设定了静音。
唐劲想了想,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按下快捷键,打通了苏小猫的电话。
行动电话忽然被人一把抢走。
唐易动了动手指,拆下唐劲电话的电池,扔到他身上,俊美的脸上透着冰凉的意味。
“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带苏小猫到这里来。”
唐劲看着被他拆下的电池和电话,没有说话。
唐易勾起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让爸爸在临终前见一面你的太太,想让他走得没有遗憾……”话锋一转,他不客气地提醒他:“这家医院现在被多少人盯上了,不用我来提醒你吧?这两年来你把她保护得很好,除了几个唐家内部人之外,没什么人知道你太太究竟是什么人。如果你现在把苏小猫带来这里,等于公然承认她对你的重要性,你想,她的下场会怎么样?”
唐劲闭上眼。现实太汹涌,他忽然觉得好累。
唐易看着他,不得不对他甩下一句话。
“……唐劲,我提醒你,你的感情用事,可能会害死她。”
**** **** ****
一天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的夜晚,苏小猫蹲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花园大门,等啊等,终于从大门口传来了停车的声音。
小猫连忙跑过去。
唐劲没有下车。
他独自一人坐在跑车的驾驶座上,双手握着方向盘,闭着眼靠在方向盘上,像是很累的样子,没有一丝生气。
小猫拉了拉车门,这才发现整部车子都被他锁死了,于是她敲敲车窗,敲得震天响,在窗外喊着‘开门开门!芝麻!快开门!’
唐劲没有动。
半晌之后,大概终于受不了她这么无止境的吵闹,终于抬手按下了中控锁,解开了车锁。
小猫打开车门,蹲在地上看着他,看见他闭着眼睛靠在方向盘上,整个人沉默无比。
“怎么不接我电话啊?我等了你一天一夜啊……”
他没有说话。
小猫也不以为意,依旧很有兴致地在他身边说话,从身后拿出一个东西放在他面前给他看:“锵锵!昨天我烧的大螃蟹诶!你看看嘛……”
唐劲没有看,没有看螃蟹也没有看她。过了几分钟,他像是很累的样子,低低的声音从唇间滑出,在狭小的车内空间做低空飞行。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猫苦着脸。
还要静一静啊?他已经够静了啊,再发展下去就是自闭症了啊。
她趴在他腿上,用力摇他,“你不要这样嘛,你理一理我啊……看一看嘛,是大螃蟹诶,你最爱的大螃蟹诶……”
唐劲忽然怒火中烧。
过去几十个小时内压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忽然而来一股怒意,他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一把甩开趴在他腿上的她,声音透着烦躁:“我说我想静一静你听不懂吗?!”
周小周 2010-07-22 11:33
正文 第 19 章
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于是一个踉跄,被他重重甩在地上。
单手撑在地上,粗糙的水泥地面磨过细嫩的掌心,留下深深浅浅的几道伤痕。
她没有说什么,像是被吓到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这样的他太陌生,有一刹那她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那个深爱她包容她的唐劲。
气氛陷入停滞的状态。
几分钟后,小猫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到的尘土,冲他笑了下,“那你一个人自己注意哦……”
说完,还不忘捡回刚才同样被他甩出去的大螃蟹,它显然没她那么幸运,在泥土里滚了好几滚,小猫也不以为意,拍着螃蟹身上的土就进屋了。
唐劲独自一人在车上静默了会儿。
大脑一片空白,医院的声音,唐易的声音,其轩的声音,还有属下的哭声喊声,最后是她的声音,全部充斥在脑中。茫茫然一片,他忽然觉得好累。
几分钟后,男人忽然回神。
看了看身边空无一人的水泥地,他像是清醒了。
唐劲匆忙下车,单手甩上车门就往屋里走去。一口气跑进玄关,看到厨房里有一个正在洗洗刷刷的背影,唐劲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微放下。
她没有上楼,也没有找个房间躲进去关起来,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收拾了餐厅的餐具,一个人在厨房洗洗刷刷。
唐劲看了一眼餐厅,餐桌上放着两排螃蟹,从大到小排列好,活像在排队做体操。她趴在餐桌上等了他一天一夜,等得实在太无聊了,就拿螃蟹摆着各种队形玩。
他走进厨房,从身后圈住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道歉。
“对不起,我刚才……”
“我知道,我知道的,”她忽然打断他的话,低着头继续洗碗:“你心情不好嘛,正常。”
她这么理解,反而让唐劲更加不知所措。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试图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他什么也不能告诉她。
要他怎么开口?总不能这样直白地告诉她:我爸被人害死了,我哥现在疯掉了,我们家乱成一片,我也快崩溃了。
这种话,他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唐劲抱着她,任她洗着碗,忽然瞥见她手心的伤痕,他心里一紧,一把抓住她的手。
“……我弄伤你的?”
她立刻缩回手,有点尴尬,“你又不是故意的,这种小伤算什么。”
唐劲沉默了会儿。
忽然一个用力,掐着她的腰就把她的身子转向了自己。忽略她的反抗,不由分说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对上他的视线。
她的眼底一片水光,透着晶莹的雾气。他心里一紧,抬手抚上她的脸。
“你……哭过了?”
“没有。”
她不肯承认,抬手擦了擦眼睛。别过脸不肯看他,不肯让他看见她的脆弱。
他忽然低下头,狠狠吻住她的唇。
省略了浅尝辄止的前 戏,他直接撬开了她的齿关,舌尖探进去,长驱直入和她的纠缠在一起。他不肯停,咬住她的下唇不肯放,看着两片淡色的唇被他弄得渐渐肿了起来。
她终于停止了抵抗,抬手勾住了他的颈项,仰起头顺从地让他加深了这个吻。
她的顺从让他稍稍控制住了自己,他抵在她唇间,近得只有几公分的距离,他听见她对他的指控。
“你从来都不肯告诉我任何事……你让我觉得,我对你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
唐劲沉默以对。
半晌,他抬手抚过她的眼睛,让她看清他眼底深刻的伤痕,他缓缓开口,声音很涩。
“我今天……刚刚失去了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他看着她的眼睛,看见她眼里的惊讶与不可置信。
他淡淡笑了下,笑得很无力。
“那个人对我来说,是很复杂的一个存在。我以前……不怎么喜欢他,后来渐渐接受了,淡然了,对他也渐渐有了感情……不过可惜,以后我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她鼓起勇气,问:“……是谁?”
他摸了摸她的脸。
终究舍不得她担心,也舍不得把唐家残酷的现实斗争放在她面前让她看见,她是干净的、纯粹的,不该沾染一丝黑色的,于是他缓缓告诉她:“朋友……”
“……是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朋友。”
她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他的反常。当她还在迷茫思索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一双手探入了她的毛衣下摆,沿着她的身体曲线一路往上游移,手指灵巧一勾,扯下了她的内衣扣。
她有点被吓到,今天的他实在太反常,每一个举动都极度考验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抱起她往楼上走,踢开主卧室的门把她放在床上,然后扯开了自己的领带,解开衬衫纽扣,甩下了皮带。
情 欲是水,流过身体带走悲伤的痕迹。
他太痛了,没办法用语言说出来,唯一想到的人就是她。可是他口不能言,并且词不达意,剩下的救赎出口,只有尽情做一场。
抬起她的腿,他掐着她的腰进去,深深埋入她体内,动作带了点粗暴,完全没入的姿势,不留一丝余地。好像只有这样,他才不是一个人,他才感觉得到还有她在身边。
他没有开口说半句话,仿佛忽然失去了一切语言能力,整个卧室空间里只听得到喘息声,还有她叫他的声音——
唐劲……
他微微抬起脸,在月光下捏起她精巧的下颌,挑高了姿势就倾身深吻了下去。
他眼里有薄薄的一层水光,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发丝,沿着发梢滴落下来,滑过他的眼角,有种眼泪的错觉。他整个人都浸在水光里,看不真切,只有身下有力的律 动才能让她清晰得感受到他是真的存在。
她始终是懂他的,即使他不言一句话,指尖的温柔她同样感受得到。于是她在他身下剧烈喘息,手指握紧在他肩膀上,指尖用力抵在他紧劲有力的皮肤上,在他背部留下一道道无比暧昧又清晰深刻的划痕。
她的身体那么清晰得感觉他内心的挣扎。
他的眼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些模糊的雾气,全是黑色的。她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被多少东西困住了,只感到他痛苦的时候会忍不住咬她的颈项。
于是,肩颈处渐渐布满吻 痕,深色的,用力很深的那种颜色。很像伤口,让人心惊,不敢触摸,仿佛再轻的抚摸也会让她痛得皱起眉。
而事实上,她的确痛得皱起了眉。
他忽然停下来,停在她唇间问:“……很疼?”
她喘了很久,声音有点颤,身体有点抖,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因她整个人都被他控制在手。于是,好半天才应了一句。
“不疼……”
她的忍让,终于让他有了一丝清醒,但他却没有停止一切,动作依然带了点暴力,仿佛越是清醒就越反常。他在他耳边低语,带了点请求,带了点诱惑,完全不是平日里的那个唐劲。
“陪我吧……”他狠狠地冲撞进她体内,一边犯罪一边道歉:“就今晚,就这一次,我要你陪我……”
一个人太痛了,他任性地要她陪。
她在他身下,喘息声不断,修长白皙的双腿攀上他的腰。
这是他教会她的姿势,这么久的时间,原来他已经把她教得那么好。于是这一夜,她用他教过的一切,安慰他内心的疼痛。
一场做 爱,是她对他最温柔的疗伤方式。
**** **** ****
天际渐渐放亮了光线,唐劲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端了杯纯净水,水流滑过喉咙的时候发出寂寞的声音。
他记得唐易说过的,杀人这种事,如果不能享受的话,完全是一种折磨。
因它够极端。
它以其偏激的气质,将人与人截然地分开。
没有中间的道路可以走。它是如悬崖绝壁一样。如果不能靠近,就只能弃绝。
在过去的那么多年人生中,唐劲始终无法靠近这种生存方式,于是断然对之弃绝。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又一次被命运强制面临这样的选择。
他想起在手术室外听到父亲被宣告死亡时,站在他身边的唐易,有怎样的表情。
尖锐与压抑。
那个男人体内潜伏的嗜血本性,因为一张死亡证明书,而,即将苏醒。
问题来了。
他,唐劲,该怎么办。
作为曾经唐家的二少爷,作为曾经掌控唐家资金链的权利拥有者,作为曾经在唐家生活了整整二十年的人,他该怎么办。
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男人折返回屋。
他坐在床沿边,看着还在沉睡的她。
昨天累到她了,最后她几乎是被他累昏过去的。
唐劲摸了摸她的脸,俯下身在她唇角留下温柔一吻,不禁让一句疼痛的低语溜出唇间。
“如果,我决定回去,重新成为唐家二少爷,你会怎么办呢……?”
他看着她,眼里有深深的挣扎。
“如果,我以后没有办法再像现在这样干净了,……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他低下头,双手揪紧了床单,有种狠意,仿佛已经看见了她的决定。而他,根本无法承受失去她的可能性。
“苏小猫,到时候,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周小周 2010-07-22 11:34
正文 第 20 章
一场葬礼。
唐易做事,无论是效率还是规模,都只能用惊悚来形容。
虽然处于风口浪尖,成为无数人的目标,但唐爷的一场葬礼,硬是被唐易规划得空前盛大与隆重,简直堪比重大盛事。
越是危险就越嚣张,越是伤痛就越华丽,这是唐易的美学准则。即使被逼至绝境,也要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手上握住的是一副皇家同花顺。
今天的唐易,一袭HugoBoss纯黑色西服,肃穆中勾勒性感,连日来接二连三的意外把这位唐家少主人推向风口浪尖,他却丝毫不以为然,即便憔悴也仍透着一股艳压天下的丽色。
今天到场的宾客众多,整个墓园人头攒动。
一位贴身属下找到少主人,上前低声报告一个消息:“劲少来了。”
整个场面顿时悄然无声。
唐劲。这个名字对唐家而言太特别。
允许他进来,等于公然徇私;不允许他进来,那……如若没有狠辣的决心,断然是做不出这等父子相隔之事的。
唐家前任主人对唐劲的厚爱有目共睹,但从今天起,唐家正式易主。唐易的态度,决定一切。
众人熟悉的劳斯莱斯黑色跑车缓缓驶进唐家墓园,引擎熄灭,车子平稳地停在墓园门口。
跑车主人下车,反手甩上车门。孑然一身清冷的气息,这么多年丝毫未变,干干净净的一个人,平和温缓的外表之下,隐藏着极其特殊的身份背景。
他的出现,实在棘手。自他走后,唐家上下所有人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出现。
多年来的习惯让众人还是一致尊敬地恭称了一声。
“劲少。”
墓园门口两排齐刷刷的黑西装下属,见到唐劲,心里无不忐忑。拦?还是不拦?
唐劲连眼风都懒得扫一眼,摘下DunHill浅色墨镜丢在车里,然后忽然迈开步子直直地朝墓园里面走去。
门口的下属们面面相觑,伸手想拦。
唐劲的脚步没有停下半分,就在杀气浓重的氛围中穿行而过,头也不回地开了口。
“我今天没带枪在身上,你们要拦就请便。”
一句话,无人再敢出手阻拦。
不能忘了,这个男人再温和再无争,本质仍然是流着唐家血液的人。凛然起来,一样杀伤,叫人失去反抗的能力。
他就这样在四面八方的包围中穿堂而过,堂而皇之地进入了主场。
忽然,有一个助理模样的人上前一步,做足了心理建设,然后不确定地开了口。
“二少爷,请您留步。您知道的,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唐劲眼风一扫,“奉命?”勾了勾唇,讥诮出声:“谁的命令?”
“我的。”
这个声音,凉薄,淡漠,散着华丽之色。
先声夺人,是唐易的拿手好戏。
美色和杀意,是唐易独统的领地,不容置疑。
唐劲看着眼前这个姿态艳嚣缓缓走来的男人,竟觉得一阵阵的荒艳感扑面而来,他存心要杀伤他的眼,叫他失去看的能力。
唐易在唐劲面前站定,带着一丝威胁开了口。
“说过了,出去。”
全场无声。
只听得现任唐家少主人放出狠话:“我们唐家的事,用不着外人插手——!”
唐劲定定地看着他。
唐易的眼底太过深邃,他看不透他。
忽然而来一丝反抗之意,在理智尚未控制住自己之前,唇边已经飘出了一句轻描淡写的反问:“如果我不呢,你准备怎么对付我?”
下一秒,唐易手里的枪已经对准了他。
唐劲纹丝不动,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像是要看透他整个人,整个灵魂。
他看见唐易缓缓开口,像是在狠狠咬牙。
“我叫你走。”
明明是他用枪抵着他的眉心,唐劲却有一种反过来的感觉。好像他手里也有一把枪,无形的,同样抵在唐易的胸口。
有那么一秒,他似乎看见唐易眼底飘散的那一抹不足以为外人道的无奈与疼痛。
唐劲忽然心软。
脚步一旋,他沉默地转身离开,算是他最大的让步。
**** **** ****
傍晚,夕阳西下,暮色沉沉。
这是远离唐家墓园的另一处长眠之地,位于半山腰,青松树柏,安静平和。在这个地下,沉睡着唐易的母亲。
唐易站在墓碑前,独自一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线条分明的侧脸,整个人修长肃穆,犹如希腊神话中走出的贵族。
身后缓缓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走上大理石台阶,慢慢走到他身后站定。
知道这个地方的人不多,能够接近这里的人更是仅此几人。
没有了白天的狠辣绝情,现在的唐易仿佛卸下了一层伪装,声音淡如止水。
“……你怎么又来了?”
唐劲站在他身后,微微勾起唇。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的。”
傍晚的夜风已经凉意四起,两个人于风中站着,却都不觉得冷。心已经死了,于是任何冰冷都可以承受了。
“白天,是我冲动了,”唐劲的声音平稳低缓,安定人心:“那种场合,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该知道你根本没得选择的……”
唐易没有说话。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从不屑于解释,任凭不了解的人胡乱猜测,是非纷扰,他全部不感兴趣。
唐劲忍不住,问了一个最直截了当的关键问题。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唐易忽然笑了。
笑容艳丽,三分刻骨,七分杀机。
“怎么做?这种事不用我来教你吧?”他微微转身,对上唐劲的视线:“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别人欠我的,我要他十倍奉还!”
唐劲觉得眼前的人影有点模糊。
忽然而来一种看不真切的感觉。
只觉得纯白的羽毛正被一根根拔下,眼前这个比自己年长不了几岁的男人在一夜之间褪尽了最后一丝人性。这个男人失去了最后一份信仰,于是心底沉睡的残酷心性被全数唤醒。
父亲临终前的话犹言在耳:唐劲,帮我守着你哥哥,我怕他……
唐劲懂的。
他是唐易身边最后一丝温暖,唐易的世界里,正与邪的分界柱上,绑着唐劲这最后一丝温暖。
唐劲闭上眼睛。
再次睁眼,终于缓缓开口:“……我回来帮你吧。”
“我不需要。”
唐易粗暴打断他的话。
“两年前你甩下一句‘退出’就走了,这两年来你给我惹了不少麻烦,以后,我不会再有那个心思和时间浪费在你的事上。”
冷漠无比的话,从他薄薄的唇间一字一句说出。
看了一眼唐劲,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却不料,身后忽然传来一句低低的声音。唐劲的声音,在这个冬日的夜里,格外温暖。
“哥……”
他唤了他一声,这个称谓唐劲很少用,最近一次用要追溯到很多年前,他的母亲去世的那一年,唐易无言递给他一块手帕的时候,他也是像今天这样叫了他一声哥。
唐劲转身,看着唐易的背影,忍不住松了牙关:“……我很担心你。”
他已经失去父亲,不想再失去一个哥哥。
两人间一阵沉默。
很久很久以后,唐易终于松了口。
“唐劲,”他转身,对上身后人的视线:“唐家是一个是非之地,你不能回来。”
唐易看着他,微微笑了下,笑容里有罕见的温情。
“爸爸死了,我现在没有任何顾虑了,换言之,我没有了任何弱点在对方手里。可是你和我不一样,你有一个最致命的弱点……”
唐劲的脸色变了变。
唐易转身,离开的姿态华丽无比,一针见血的声音从薄薄的唇间缓缓响起,随风一起四散在唐劲周围。
“……唐劲,你人生的Key Word,是苏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