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看着他的眼睛反应半晌,终于确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眸光像是被他眼底的笑意烫到,倏然移开眸,慌得不知道说什么,直愣愣:“我和顾辞已经在一起了,对不起。”
沈泽林沉默片刻,虽然早已经知道答案,他还是选择亲耳聆听来断绝自己的念头。
如果当初没那么犹豫,忌惮着顾辞的存在和种种外因,可以更加主动点追求,结局会不同吗?
他想知道,却不会纠缠地问出口,笑着让开了身子:‘“祝福你们。”
“谢谢。”秦念尴尬地头都不敢抬了。
她从未想过和她接触不多的沈学长,怎么会喜欢自己。
走到门边,突然想起:“学长你是怎么知道的?”刚好是暑假期,她和顾辞都没怎么往外说。
沈泽林:“顾辞昨天给我发了条微信。”
那是顾辞很久之前加上她之后,唯一发送的一条消息。
内容是一张图片,是他和秦念十指相扣的手。
下面附带两个字:“我的。”
秦念听闻之后简直哭笑不得。
还以为他昨天气成了河豚,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心思跑去情敌那秀恩爱,宣誓主权?
小学鸡石锤了。


第94章
夜雪在扇形的灯光下纷飞,不知不觉便落了厚厚一层。
秦念急匆匆走过街道,预备径直走入酒店,不经意回头,恰好瞥见到酒店围栏外的花坛边缘坐着一个少年。
他穿着白色的厚外套,双手抄在口袋里。兴许是因为冷,头微微低着,将下巴埋入围巾之中。额前的碎发恹恹地低垂下来,眸光黯淡,连发丝都写满了委屈和不高兴。
雪落在他的头发上,在灯光下熠熠的。
秦念走过去,停在他面前,小声:“怎么待在外面,不冷吗?”
面前多了一双卡其色的小靴子,顾辞随之缓缓抬起头。
脸颊红润,眸里沁染着微醺的醉意,懵懵望来时,显得有些涣散,良久才聚焦在她脸上,一声不吭。
秦念以为他还在生气,硬着头皮伸手去拉他:“你是不是喝醉了,一个人坐在这干什么啊,还是回去吧。”
顾辞眯了眯眼,顺着她的力道起身,而后软软扑抱住她。
他是真的将力道压在她身上了的,虽说平时体格看挺瘦的,真放在身上,活似一颗小树倒了下来。
秦念被他逼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撑住。
两人的身影在路灯的下,融绘成暖乎乎的一团。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一整天都在等你,想接你回去。”呼吸近在耳畔,闷闷的,带着请问的酒气与抱怨。
秦念心尖一软,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软和着问:“我不知道呀,你怎么不告诉我?”
他随着她的抚摸,顺从地低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小声:“我好气啊!”
秦念第一次被顾辞用这样的语气在耳边说话,虽然内容霸道,语气却软软的,让人无力招架。更无法和一个醉酒的人拉开架势讲道理,先缓和气氛:“好好好,不气不气,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可是你,你不气吗…”他张嘴咬了下她的耳朵,气呼呼,“你为什么和我吵架了都和没事人一样,还在那玩游戏?”
耳朵是她的敏感地带,被他轻轻一碰便浑身战栗,脸上发热,不自在再往后退一步:“…”
秦念不言语,他反倒闹起来了,身体咻地一下站直。直视着秦念的眼睛:“你昨天和谁一起玩的,我看到了,是双排!”
“一个带亲戚关系的妹妹。”
“真的?”
“真的。”
两人在街边四目相对。
秦念怕他不信,准备低头掏出手机来,把战绩和ID发给他看,脸颊却忽然给人捧住。
顾辞的掌心温热,动作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风雪在耳边寂静了一瞬。
秦念呆愣愣,撞入他微醺的星眸。
顾辞低下头,在她唇上碰了一下,嗓音低哑:“念念,我们和好好不好?”
又亲了亲她晶亮的眼睛,“我难受…”
“好…”听他说难受,秦念心口一阵阵发紧似地疼。抬手摸上他发烫的脸颊和额头,“是不是喝醉了,晕?”
“嗯,有点儿。”他指了指自个的胸膛,“还有心里难受。”
秦念忽然想笑,他方才那个动作简直像个告状的幼儿园小朋友:“…那我打车送你回去好不好?”
他乖乖的,“好~”
秦念于是扶着终于乖巧起来的顾辞挪去路边打车。
她以为他是醉了,才会又乖又粘人。却没看到在她张望等车的时候,身边的少年满脸笑意,悄悄举起手臂,为她遮挡风雪:“”

郭青藤和安洋都去参加聚会了未回,家里只剩下她和顾辞两个人。
秦念将他安置在沙发上,便想去给他弄一点醒酒的药来,结果他摆摆手说不用,摇摇晃晃起身去冰箱拿牛奶。
其实他没怎么喝酒,同学热情,非要一起喝一杯。女同学都端杯了,顾辞不想扫兴,从众地抿了一小口。从喉咙到胃刹那灼热起来,难受极了,后来便一直头晕想吐。
顾辞喝了一杯牛奶,又晃晃悠悠回去沙发上躺着。
秦念轻轻推他,“你上楼吧,洗个澡早点睡觉,睡着了就不难受了。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
“今天一天都没见着你,不想睡,想和你说会儿话。”顾辞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躺过来,“我已经让司机过来了,一会他到了你再走好不好?”
沙发很宽,能容一人半平躺着。
秦念有些怕羞,但又贪恋他的怀抱。想了一会儿,磨磨蹭蹭挪过去,悄悄躺到沙发边缘,随后被顾辞一把拽进怀里,笑吟吟:“睡那么边上,也不怕掉下去!”
秦念愈渐长大后,便愈发不太习惯与人肢体接触。因为从小便不怎么和爸妈亲近,没有与人肢体接触的习惯,久而久之,对其他人的拥抱和体温,形成了一种生疏感。
他从背后圈抱着她,餍足地眯着眼睛,靠在她的发顶:“今天去参加年会开心吗?”
彼此的体温贴近,气息交融着,秦念莫名有被人呵护着,格外幸福的感觉。好像有人越过了那个圈子,让她终于有了依靠,也只有顾辞能带给她如此的感觉。
嘴角上扬起来:“嗯,还有很多cos去了呢,也发了很多红包。我手气超好的,比大四他们抢的足足多了两百呢!”
他闷声地笑,原来两百也能给她这么大的乐子,笑得胸腔在她背后轻轻地颤:“那你真厉害。”
秦念红了脸,怕他觉得自己夸张,为自己解释道:“大四还上台去唱歌了,比我多一个红包呢,我都比他抢得多…”
她絮絮叨叨,和他聊起年会上的趣事,也问他同学会上有没有故事可听。
客厅只开了一盏壁灯,远远地在墙上展开一个暖黄的扇形光芒,有岁月静好的温柔。

聊天总是东一句西一句地乱扯,话题渐渐歪到了林墨瑶的身上——秦念发现她抢到了一个来自林墨瑶的大红包。
公司人多,相互拉了小群,起初没有备注,大家都不知道谁是谁,一通乱抢。
秦念虽然抢得多,发出去的也不少,整理账单的时候发现很神奇的,有一个来自林墨瑶的红包。
这还真是尴尬。
她怎么也没想到,林墨瑶居然还会和公司的员工玩到一起来。
顾辞从背后也看到了转账单上那个大剌剌的“林墨瑶”:“她也去了你们公司的年会?”
“昂。”
顾辞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她找你说话了没?”
秦念想了想,中途她在场子里来回跑的时候,是和林墨瑶正面遇见过,但仅仅只是礼貌性地寒暄了下。林墨瑶似乎有意和她攀谈,但她和她没有话说,立马避开了。
不过说起林墨瑶,秦念便转过身子去看顾辞:“我听说她得罪了人,是来找沈学长帮她摆平事的。你听说过这件事吗?”
其实秦念蛮好奇的,不是针对个人,而是好奇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怎么样算“得罪人”?
林墨瑶也算出身名门,总不至于当众撒公主脾气?
“找沈泽林摆平?”顾辞指尖拨弄着她的头发,沉默了片刻,“她得罪的那个人,大概率就是说的我吧?”
“啊?”
秦念昂起脑袋,彻底转过身面对他:“怎么回事呀?”
顾辞思索着,他似乎并没有刻意地去打压过谁。
数月之前,下雨天秦念来图书馆接她那日,从沈泽林的车上下来的时候被人偷拍到了。
林墨瑶便自那时关注起了秦念,不悦于沈泽林对她不同于别人的态度,将图片恶意处理了一下,发上了论坛内涵她。
自然,最开始带节奏的时候,图片上的秦念脸上是打了码的。但手里雨伞被P成了水瓶,一副被邀请,准备上车的模样。后来还陆续更新了几张不同的豪车,全是是顾辞来接她时开的。
标题是最老套的某名牌女大学生私生活不检点,广约富家子之流。
话题还没爆,被常年混迹论坛的学弟们发现了,告知给顾辞,让顾辞迅速给黑了。
顾辞自然也顺藤摸瓜,将幕后黑手抓了出来。
对方是个女的,他总不能去把人打一顿,正好林墨瑶他们家想从他手里竞争一块地的开发项目。
顾辞在接洽的公司名单中看到了她家,便对项目负责人说了一句,把林家除外。
兴许是层层传递,深化了这个信息。
项目负责人在顾辞这得了指令之后,并没有给过来接洽谈项目的林墨瑶好脸色,果断地拒绝了这次合作。
林墨瑶想不通自己哪里做错了,还以为得罪了项目负责人,哭闹着让沈泽林陪同她去给项目负责人道歉,安稳此事。
秦念才知道,林墨瑶这件事底下竟然有和她相关的波涛暗涌,错愕又动容。
原来他早为她扫清了暗处的污秽,只容她看到阳光和彩虹。
即便站在他身旁,也不必领会那高处的寒意,被护得周全。
不由往他的怀里更深地埋了埋:“原来是这样。”笑着,“你还真是睚眦必报,不会影响生意吗?”林墨瑶虽然不怎么好,但她家在建筑行业做得很好,颇有名望和人脉。
生意是双方的,现实永远不会像小说那样,挥手即让人破产,自己还分毫不伤的。
秦念更高兴他愿意为自己出头,可他也才接管顾家的生意不久,每一个决策都不能出差错,落人口实。
还有…顾辞话里某个讯息点。
他说的地,应该就是爸妈之前对她提到的那块待开发的地产。
顾辞说他看到了接洽的公司名单,不就意味着,他知道竞争的建筑公司之中,有她家的存在?


第95章
“毙掉一个非最优的候选而已,当然不会影响。”顾辞甚至没觉得在这件事上刻意打压过她,他原本就从没考虑过林家,只是提前让他们出局,给个态度罢了。
倒是秦念提醒了他,林墨瑶就算不是沈泽林的未婚妻,他们也是同一挂的人。若是沈泽林知晓林墨瑶为了内涵秦念,不惜把他也牵扯进去,会是什么感想?
图片里沈泽林的那辆车,整个北京也只有那么两辆,但凡懂点儿,都能扒出身份了。
秦念觉得这个话题敏感,并没有往下接,轻轻嗯了一声,乖巧地在他怀里缩着。
过了一会,问:“司机还没来吗?”
顾辞觉得可以再谈谈之前的话题,“开发区那块地,我已经选好了项目的建筑商。”
秦念抬起头,微微发怔地看着他。
顾辞见她这个反应,便知道有关这块地的事,秦念家里的人怕是早已经和她说过,甚至有怂恿过她来自己面前说两句话,但她却从提及半分。
“这事儿定之前我不好同你详说,不过你放心,既然项目定了,便肯定是对双方而言的最优选项。你也要对伯父和阿姨的能力有信心呀。”
秦念眼睛睁得圆圆的,慢慢有些湿润,嘴唇翕动:“可是…”
顾辞心疼地在她唇上轻轻一碰,“以后别这么乖,有什么事就都告诉我好不好?”
秦念低下脸,摇摇头,细声:“可是这件事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顾辞耐心问。
“生意场上驱利,如果要用人情填补造成的成本,兴许会落得两头不好,我不想让你勉强为难。”秦念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轻微哽咽,“而且,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的事,一点儿也不…”
顾辞哄小孩一般,安慰地轻拍、抚摸着她的后脑。
秦念之所以喜欢二次元,便是因为那个世界永远单纯热血,光明正大。人可以傲气地不向这个世界低头,在稚嫩的年纪说着狂妄的话语,而后堂堂正正,撕裂阻挡在面前所有的污浊。
这是她热爱的,也是她向往的。
就像一朵生活在平原上的向日葵,简单而明媚,趋阳而生,眼见之处全是光明和美好。
那便是他要守护的东西。
“傻念念,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念的嗓音已经带上了轻微的哭腔,埋着脑袋不肯抬头:“怎么不是?”
“我知道伯父的公司发展起来没多久,根基算不得稳。但前头几个成品建筑完成的质量都很高,对接过程认真负责,也从没有在做工用料上偷奸耍滑的情况,在业内口碑很好,所以他们能发展得如此迅速。但质量再好,也无法和已经拥有成熟体系的建筑公司拼资源。”
“伯父如今最为欠缺的便是人脉和机会,来接下一个大项目,让公司再往前进一步。他触到了发展的天花板,所以才会心急地去找你吧。”顾辞轻声开导着,“你知道林墨瑶项目被毙掉后,为何会这么慌乱?”
秦念像一直缩在壳里的蜗牛,在他耐心的轻哄下慢慢从壳里探出头来,偷偷拿发红的眼瞥他:“为什么?”
“我接管这个项目之前,前一任的总负责人和林家很关系很好,在接洽前基本内定了是他们家。本就是人情社会,这个无可厚非,林家也不算太差。但他们轻易能拿到这样的项目,对待的认真程度,肯定不能和伯父比,你说是吗?”
秦念咬着唇,慢慢有些动摇:“可是我家没有做这么大项目的经验。”
“伯父既然已经来参与竞争接洽,肯定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不然不是来砸自己的招牌吗?”顾辞很开心又能看到她仰起的小脸,笑着,“再说伯父经验不太够的话,我们的经验很多呀,也省得公司多走弯路,合作不是正好吗?”
秦念的眼睫毛湿湿的,看着眸子格外的水润。
顾辞原以为她不会再哭了,谁想她愣愣看着自己好一会,突然一瘪嘴,抱紧他的脖子,嗷嗷哭得更凶了。
顾辞:“???”
“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秦念啜泣着,“我还以为爸妈只是功利地想要多拿一个项目,想走捷径,走后门!我还大声地讽刺她了,呜呜呜,我一点都不清楚情况就乱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仔细想想,她潜意识里似乎一直都对痴心工作,而无心管她的父母抱有一种莫名的偏见。
以为他们功利而市侩,见钱眼开且无视感情。
所以当妈妈在她面前那么一说,她便自然而然以恶意的心态去揣度他们,不过是想要利用她和顾辞的关系让公司获得更大的利益罢了。
可实际上,看见她如此大的抵触反应之后,后来爸妈并没有再拿这件事来烦她。哪怕明知她是撒谎,根本没去同学会,也没有拆穿,将她强行带去公司。
她以为是她的“抵制”和“顽抗”起了效用,其实不过是父母心疼,愿意成就她的小清高和骄傲,不想再勉强罢了。
秦念越想越觉得难受,豆大的泪一颗颗地掉。
顾辞的肩膀都被哭湿了,柔声劝:“结果是好的,伯父伯母会开心的。”
其实秦念和父母之间的情况他并不了解。
之前那么说,只是不想让她对这些商人驱利的私心抱有郁结,将她往美化的方向疏导罢了。
谁知她不仅立马信了,还反省起自己,嗷嗷哭得这样厉害,简直像个单纯如白纸的小孩。
顾辞的心柔软成一片,
感知到她哭累了,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摸着她的脑袋:“我去给你拿点纸,擦擦脸。”
他想起身,秦念却不肯撒手。
脑袋埋在他脖颈间,犹然在轻微啜泣着,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
细声:“再抱一会~”
顾辞失笑,干脆揽住她的腰,像托着树袋熊一样,把她人整个从沙发上抱了起来:“好。”
一路走到餐厅,将她放坐在低矮的吧台上,抽过一旁的纸巾,给她擦眼泪,开玩笑道:“别哭了,在哭眼睛肿了,就只能在我这睡了。”
秦念鼻音浓重:“为什么啊?”
“万一伯父看到以为我欺负你,把你弄哭了,以后不把你给我怎么办?”顾辞笑着,又抽了两张纸,动作自然给她擤鼻涕。
秦念哭得整个脸都微微泛红,眼睛湿漉漉的,若含秋水。
软绵绵瞪他一眼,乖乖擤鼻涕。
顾辞整理好她颊边哭湿的发,低着脑袋:“以后有事别憋在心里,都告诉我好不好,嗯?”
秦念乖乖小鸡啄米似地点点脑袋。
顾辞奖赏地在她唇上亲一下,低笑,“真乖~”
原本只是想一触即离,却感受到了她羞怯的回应,软软地,在他的唇角回啄了一下。
屋内黯淡,顾辞并没有开灯。
暖色的壁灯被拦在墙壁的那一头,半开放的餐厅里只有月色静静流淌,她就在那样的月光下,软乎乎依赖地望着他。
像受了蛊惑,顾辞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秦念惊慌却没有抵抗,双手紧张似地死死抓住他的衣襟,温顺地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耳边顾辞的呼吸渐次粗重起来,秦念脑中一片空白,浑身像是化成了一滩水,使不上半点力气。
全身心地信赖,像将一切都交到了他的手里。
“啪嗒”一声。
餐厅里的灯被人按开了。
小胖端着水杯,懵逼地站在开关口,
看到吧台上亲得难舍难分的两人,愣住一秒,大喊一声卧槽,啪地重新将灯关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有人…”
秦念在灯开之后,看到小胖的那一刹那神思归位,脑子嗡地一声炸了。
她在干什么?
居然被顾辞按倒在了吧台上…
秦念整个人红成了煮熟的虾米,弓着身一把将顾辞推开。从吧台另一侧翻身下来,落地后撒丫子就跑:“我、我回家了。”
顾辞喊了声等等我送你,她没听见,耳朵里嗡嗡地响,头晕目眩,红着脸抱着外套夺门而出。
砰地一声,门被甩上。
室内重新回归了死一般的寂静。
“靠!这都是第几次了?”
顾辞揉着头发,忍不住暴躁地骂了句脏话,凉飕飕盯着小胖,“助攻没混一个,搅局都是你们!”
小胖人还活着,眼神却已经死了:“你…我…”
顾辞没工夫搭理他,匆匆绕去客厅,套上外套:“从今天起工作室搬了,以后就去凌寒上班,你们都给我搬走!”
小胖:“…好。”
顾辞抓起沙发上秦念忘掉的围巾和手套,小跑着追了出去。


第96章
秦念跑得太快,顾辞追上她的时候,她都已经出了园区,蹲在门卫室外,马路边上路灯下自闭。
太羞耻了,以后怎么见人啊…
秦念生长在小城镇里,又是被奶奶带大的,思想很是保守。
按照她的想法,交往之后至少一个月才会接吻,别的更不需要说了。可是顾辞倒好,交往当天就把她的嘴啃肿了不说,按照今晚的发展,如果没有小胖吱声打断,她兴许糊里糊涂都…
秦念捧着自己的脸,内心啊啊啊啊地尖叫。
顾辞简直有毒啊,太会勾引人了吧!
还没发泄完,忽然听到有人跑近的脚步声。
顾辞一低头便见到门边马路上,缩成一团蹲在地上的秦念。小脸粉扑扑的,眼角隐约带着泪意,清润而明媚。
“都怪你!”秦念像只生气的猫咪,红着眼睛,冲他撒气。
顾辞只觉她可爱得厉害,蹲下来帮她戴上围巾,笑着:“我把他们都赶走了,放心,下次不会了。”
秦念简直和他聊不下去。
脸颊滚烫:“我是气这个吗?”
他低头将她冰冷的小手捂在手心里,笑吟吟地,“那你气什么?”
秦念用肩膀撞他一下:“我们交往还没到半个月呢!”她睁圆了眼睛,看着气呼呼地,嗓音却又绵又软,“你要矜持克制一点,别老…这样欺负我,太快了,我觉得不好…”
顾辞倏尔抬头,瞄了她一眼,失笑出声:“想什么呢,流氓念~”
“谁是流氓啊!”秦念的脸都要滴出血来了。
顾辞看她羞恼,不忍心再逗她,却又觉得她羞红了脸,泪光盈盈的模样,看着让人想咬一口。
于是他也真的这么做了,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在她耳边笑着,“我没想干坏事,只想亲亲你,这都不行吗?”
秦念寻思你那叫亲吗,她想象中的接吻怎么也不该似这个姿势,纯洁多了…
但确实,他手脚都很老实,仅仅只是抱着她…
老实人秦念感觉自己应该是太敏感了,顾辞肯定不是那样的人,于是很快又被哄好了。
随后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顾辞你不是喝醉了吗?为什么你看上去很清醒的样子。”
他的眸承载着星光,温柔又明亮,哪里还有半分的醉意。
那之前那个摇摇欲坠,挂在她身上撒娇求和的人是谁?
顾辞捏捏她柔软的手,低笑:“傻念。”

在附近逛了好多圈的司机终于得到通知,可以过来接人了。
顾辞坚持要送她,同她一起坐在了后排。
城市的夜景在车窗外飞快地倒退着,风雪地点缀下,显得冷清又寂静。
秦念和顾辞的十指交握,却有种找到避风港湾的安宁感。
“凌寒公司的前期筹备基本已经完成了,除开起始团队的项目及周边产品,我还计划做一个家居机器人,陪护型的。”
秦念望过来:“像点心那样?”
“嗯。”
点心是顾辞自己改造的,人工智能程度很高,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它的造价太过昂贵,甚至超过了一台法拉利。而现如今市面上的陪护机器人基本都是哄小孩的玩物,智能级别很低。
“点心的造价之所以昂贵,是因为达到高智能级别所需要的相关科技技术的专利费用高。我自己的团队就是做人工智能自主学习方面研究的。等成果出来,自己拥有技术专利,量产之后的价格会比买别人的垄断价会便宜很多。”
中国市场很大,问题就在这个东西是否能够符合市场的需求。虽说人类迟早进入智能时代,但一个新的东西投入市场,风险总是有的,甚至一点水响都听不到。
但顾辞做这类机器人项目,并没有做市场调查和风险评估,只是因为他想做罢了,这个项目最终赚不赚钱不重要。
“陪护只能机器人会加入心理学和简单的医学概念,可以更好的照顾和陪伴老人和小孩。”顾辞说到这顿了一下,“就像点心从小陪着我一样,我想总会有人需要它。”
秦念回头看向他。
忽而想起很久之前,她从顾宴口中玩笑一般听来一个故事。
顾辞小的时候很自闭,常自己一个人待在书房里,不怎么走动。后来爸爸决定听从心理医生的建议,重新装修一下他的书房。无处可去的顾辞,被保姆带到了她干活的三楼。
顾辞被晾着无人理会,自找去了阳台,趴在栏杆上往外探看。
当时智能程度还很低的点心跟在他的脚边,忽然跑到阳台门边,不停地打转,口中欢快地喊:“顾辞,过来,过来。”
顾辞以为它要找他玩,便从栏杆旁走开,去了点心那。
谁知刚离开没多久,三层的栏杆整个垮掉了,落下去,摔得粉碎。

秦念当时觉着这事诡异极了,听上去简直是玄幻灵异事件。向顾辞求证,他便只说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谁又知道点心喊他了呢?兴许是保姆当时吓坏了,又觉得神奇,随口瞎编的吧。
透过这件事唯一能看出来的便是,顾辞小的时候,身边只有点心陪着。
不仅如此,此后多年顾辞也一直将点心放在了身边。不忍心它因为软硬件过时而退役,自己动手组装,让它一直保持全新的模样。
他是个长情而固执的人。
对一点点的温情也看得极重,因为来之不易。
所以他才想要做一个像点心一样陪护机器人的产品吧,不为商业,只是因为想做。

秦念握住他的手,试图向他传递自己的支持:“嗯,点心那么可爱,一定会有人喜欢的。”
“那这个机器人的外观就由你来设计好不好?”
秦念错愕:“我?”她没学过这种设计呀。
顾辞:“核心技术都还在研发过程中,所以时间会要得很长很长,你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尝试设计,不必有压力。”
顾辞让她靠进自己的怀里,笑着,“陪护机器人的定位在暖心、治愈、温柔和陪伴。对我而言,这些形容词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也想你一起参与。”
秦念咬着唇,心底掀起了巨浪。
感动,不仅仅因为他的话语,更因为他的未来,早为她留下了位置。
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嗯,好。”

秦念回家之后,本想第二天找爸妈聊聊,结果爸妈根本不在家,既无语又无奈。
想想还是算了,等项目的事彻底公开落定了,再安排顾辞和父母见一面,这样更合适一些。
年关将至,把顾辞往家里带,总觉得怪怪的。
后两天秦念没再成天往外跑,和奶奶一起出门购置年货,装点家里。
奶奶在这,不必爸妈在家时的冷清,七拐八绕地亲戚纷纷冒了泡,时不时到家里小坐。
秦念就坐在一边听他们讲话,偶尔回房间画画,想着顾辞给她留下来的课题。
不单单是做一个机器人外形的设计,她还想给他更多的助力。
很偶尔地,翻到了抽屉里的老照片。
妈妈年轻的时候很喜欢拍照,尤其爱拍她。后来忙着工作,才渐渐将这项爱好淡了。
所以家里有很多老照片,比秦念现在的多得多。
一一翻着过去,竟然找到了不少顾辞和点心的痕迹。
一张是她对着镜头前面笑着吃面包,顾辞在后头露了半张脸,手脚比划着抢镜。
一张是顾辞指着点心在说什么,她顿下来护着点心,一副在维护孩子的模样。
还有一张,是她和顾辞一起按住点心,给点心画彩妆的图。
秦念看着看着,笑出声来。
原来她也和顾宴一样,这么折腾过点心。
日子总是这样,过着的时候只当平凡,回过头,才会发觉隐藏在平凡时光里的美好。
感动触及,秦念的脑子里忽然有了画面,打开了绘图软件。

秦念整个寒假,除了被动走亲戚,就是窝在家里的书房画画。
顾辞也回了本家,他家是京都本地的,过年可比秦念家热闹多了,大大小小的聚会层出不穷,年关晃眼就在忙碌中过去了。
他如今开始接管家里的事务,这样的宴会不可避免,多少得挑着参加一些。
十五元宵这天酒席散场后,和秦念视频通话,抱怨宴会无聊,东西不好吃,有人勾搭他。
秦念都给气笑了,一本正经地自述有人勾搭他是什么鬼?
笑归笑,明知道是玩笑,醋意该有的一点没少:“那你可不许乱来啊。”
“你吃醋啊?”顾辞笑眯眯。
“哼。”
“那我去找你好不好?”
秦念看看天色,“这么晚了,还下了雪,路上会不会不安全呀…”
“可我想你了。”
秦念心口发烫,“那我在小区外的咖啡店等你。”

过年的时日,顾辞但凡能抽出丁点的空闲时间,便约在这家咖啡店和她见面。
也不图非要说点什么,见着她心里便熨帖了,像是思念得到纾解,又像是补充了糖份,疲惫一扫而光。
今天秦念来的时候还带了点东西,神秘兮兮地将他拉到包厢坐着。
“怎么了?”顾辞不肯坐在对面,挨着她在同侧坐下。
秦念有些忐忑地递出文件夹:“你让我做的设计,我看过你的策划资料之后,做了几个版本,想给你看一下。”
仅仅是Q萌可爱外观的设计,她倒不觉得困难,可是结合到功能的运用就难多了。秦念也是查了不少资料,但是顾辞这个项目还处于完全的初级阶段,并没有系统的资料展示,只能凭借她自己的想象来做。
顾辞也是这么说的,看过之后一笑:“你最喜欢哪个?”
秦念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就点了点其中一个,“都很喜欢,不过最喜欢这个。”
“那就选这个吧。”
秦念愣愣地:“就这么决定了?”这也太草率了吧。好歹是做智能机器人,也不是个小生意了,至关重要的外观设计请她这个纯外行就算了,实际核定就这么简单?
“对呀。”顾辞笑着道,“你喜欢最重要。”
秦念有点慌,顾辞这样会不会偏爱的太明显了一些。
“我不需要一个刻板而符合所有人期待的完美的设计。”顾辞捏着她的耳垂,解释,“如果我要的是那种的话,世上有太多著名的设计师,就不会来找你了。我想要的是一个足够走心,真实而充满温暖感情的设计。”
秦念半晌没有开口,末了,扑到他的怀里:“她叫向日葵。”
顾辞:“嗯?”
秦念点了点画上的小机器人,“她。”
“嗯。”
“她很胆小还有点娇气,但温柔善良,愿意为人奉献出一切。”
秦念抬头仰望着他,小声,“我还有一个想法。”
“什么?”
“我想做一部有关向日葵的漫画,如果能成功的话,也许能够起到一个前期推广、打开市场的作用。”秦念小心翼翼地询问,“人设和大纲我已经做好了,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行,想问问你的意见。”
她也想能够帮到他,计划的未来之中,也有他的痕迹,能够和他一起努力。
顾辞挑眉,似是错愕:“…”
秦念手指搅在一起,“而且如果漫画提前上市,会涉及到向日葵形象的使用权,所以…”
“可以。”顾辞展颜笑起来,低头开心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确实是很好的推广方式,如果你喜欢就更好了,放手去做就行!”
“那我去问问沈学长?”虽然年会之后有些尴尬,个人避嫌归避嫌,但之前承了他那么多的照顾,她决定做项目了,自然还是会选择和他手下的公司合作。
顾辞秒变脸,霸道地将她紧紧按到自己怀里:“找他干什么?漫画的影响力有限,直接做成动漫电影吧。导演和专业的团队我会帮你联系好的。”
秦念:“…”她总觉得顾辞认真起来,上升的高度分分钟让她感觉压力巨大。
不安地捏了捏他的手,“直接做成电影了,我压力太大了,你让我慢慢来好不好?反正你们现在项目还在研发中,到上市还早呢。我想先以漫画的形式,在全平台连载,如果合适再做成电影。”讪讪,“不合适的话你可以再找专业的编剧和导演来做一部推广的商业动漫大电影。”
说实在,商业性并非就是不好的,恰恰相反,那需要专业技能才能做到。
秦念没那个把握做好这一点,却也不愿意刻意改变自己,去迎合市场。她只想写她喜欢故事,和顾辞想做的事一样,无关商业。
如果观众能够喜欢并接受,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顾辞依旧别别扭扭:“天下漫画公司和平台那么多,干嘛非要找沈泽林。”
“我就认识他啊,和他们公司签约的话资源和渠道比较好。”摇摇头,“不过也就找他一次签约,或者根本不必和他遇上。主要是找他们公司的主编,他们公司的主编很厉害的,而且我可能还会需要她帮我介绍一些助手团队,沈泽林实际又不会插手项目管理的。”
顾辞听过,没什么可辨驳的,这才哼哼唧唧地点头了。
秦念笑着又是好一通安抚,小声打趣:“醋精~”

沈泽林为了避嫌,果然是让主编过来交接。
秦念是给顾辞智能机器人做推广的漫画,全版权都得在自己手里。只不过是通过沈泽林手边的平台发布,相当于给他们工作室新增了一个除主笔以外的全包和运营任务项目。
团队和助手的工资是顾辞这边给,价格开得很高,双方都很满意。
主编建议秦念充分利用念去去这个笔名,让她同时期在微博上连载。
秦念也有此意,答应下来,尝试性地现在微博做了一些人设和分镜片段的公布,很快得到了粉丝热情地回馈,催她快点开坑。
秦念从前是不看粉丝私信的,发完就走,绝对冷酷。
这回却一条条仔细看过留言,有不少读者对分镜内容作出了剧情分析,她仔细思考着,确实有不少启发。
也有人的关注点在萌萌哒地“向日葵”身上,嗷嗷喊着好想要一个。
但就像是在看着未来科幻的电影,不会有人联想到真正的向日葵在未来的几年内,真的会面世存在。
秦念想象着那一天的到来,看着评论都觉得热血高涨,激动不已。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开学之后,开发地的项目彻底落定,秦念在一个周末叫上顾辞和父母坐在一起吃了餐饭。
顾辞把顾宴叫上了。
是的,顾宴。
秦念从没想过他居然会出现。他不是在国外办画展,整天里忙的不行,过年都只在家里待了几天,怎么会出席这样的小宴?
越过顾宴往后看,顾辞衣冠楚楚,一身手工高定西装地走进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在私人小宴上穿西装,显然精心捯饬过了,颜值高得能杀人。
秦念:“…”破案了,他这是当见家长了吧。
比起父亲,顾辞和顾宴这个哥哥亲近多了,有事也更愿意和他商量。
所幸顾辞没在爸妈面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正常寒暄,谈过公事,稍微再提了一下自己的家庭情况。
顾宴就是个托,顾辞负责谦虚,他就负责把顾辞夸成一朵花。到底是深造过的人,相当有才华,彩虹屁三百六十度螺旋夸,夸得还一点儿都不显刻意浮夸,见缝插针,过渡自然。
要是和顾辞不太熟的,还真信了去——比如她爸妈。
秦念看到顾宴,就想起街头拿着喇叭推销自家小商品的商贩,真不愧是顾辞花了大价钱从法国挖回来的人才,卖力得仿佛他弟弟错过这家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顾宴还真是这么想的。
这么多年以来,他在顾辞口中能听到的女孩名字就秦念一个。其他的基本用职称代替,简单易懂陈述相关事件,甚至不会向他介绍这个人的名字,仿佛一个工具人。
顾辞用了十年才认定一个秦念,哪里还有空间和时间去容纳其他人。

拖顾宴的福,家长见面会进行得很顺利。
爸妈甚至在离开的时候,主动让秦念跟过去送送顾宴——他今天的飞机回巴黎了。
秦念很感谢他特地从法国飞回来,就为了和她的爸妈吃一顿饭。
虽说现在还早,不管顾辞的父亲对她是什么态度,至少有顾宴这个哥哥鼎力支持,让她的忐忑消散不少。
临上飞机之前,顾宴拍着秦念的肩,嬉笑道:“我家顾辞就交给你了,都是老熟人了,我也放心。”
顾辞在旁边站着,没什么表情拨开他扒拉她的手:“说话就说话。”
顾宴遂摇头,冲着秦念告状:“见着了没,他对我就是这样的,用完就扔,塑料兄弟,真的塑料。”
秦念笑得不行。
“时间过得真是快,眨眼你都长成大姑娘了。”顾宴从顾辞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箱,比了比自己的腰,感慨道,“想当年你才这么点儿,我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让你这么个比顾辞还小几个月的小不点帮着照顾他。”
“但真是巧,十年之后,依然是你。”顾宴笑着,挥手离开,“希望再十年,三十年乃至百岁以后,仍旧是你。”
秦念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依稀被勾起过往的回忆,有种不真实地错觉。
“确实好巧啊。”秦念喃喃道,“当初我还很是懊悔,那天为什么要出门买本子,被你逮了个正着。抓回屋陪你打乒乓球。”
顾辞笑着:“不巧啊。”

小小的少年,戴着围巾和手套,穿着雪白的羽绒服,眼巴巴地坐在门口朝外张望,等了几天才等到他的向日葵出现。
隔着街道,双手在嘴边做扩音喇叭,欢喜地喊她:“秦念~”

“因为我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