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原本不想这么快进宫的,身上的伤刚好,元气尚未恢复。九月十八的事情,还是未知。水溶一心自保,不想过多的掺入皇权的争斗之中。但黛玉在宫里,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必须不惜任何代价,把黛玉完完整整的带回去。于是忍着心中的愤怒和把皇上撕成碎片的欲望,起身回转,看了一眼皇上明黄色耀眼的背影,薄唇一抿,抬脚进门。
“启奏皇上,这是臣刚刚截获的东西,因为这是番邦文字,臣不认识,不敢怠慢,所以急匆匆的找人翻译了,才知道京城内已经暗藏杀机。请皇上圣裁。”水溶把一个小小的铜管递上去,皇上身边的近身太监上前来,接过东西,转身递给皇上。皇上脸上的伤痕让水溶心头一紧,难道他对她动手了?她反抗所以抓伤了他的脸?若真的这样,那么她此时怎样了?会不会被带去了宫监,或者直接拖去了西四所?
这是人们管用的飞鸽传书,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皇上亦不怎么在意,只想看水溶耍什么花样,在皇上想来,今日水溶进宫,无非是不自量力,要把林黛玉从皇上的手中抢回去而已。
不过是一个女人。这若是在平时,皇上或许会下一道恩旨,直接赐婚,以收拢人心。而今儿这事情却不行。一来皇上早有合适的人选指给水溶,无非是要抓住水溶这个人,让他全心全意的为自己卖命。所以他对水溶身边的女人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值得水溶这般不管不顾。
然在见了黛玉之后,皇上的心思已经变了。身为九五之尊,普天之下任何东西,都是皇上挑选过了才是臣民的。女人亦如此。既然林黛玉还不是北静王妃,那么皇上要留她,水溶也只能向皇上道喜。而今天瞧着水溶的脸色,却是大大的不快。这样的水溶,再加上黛玉的放抗。越发让皇上少了应有的理智。
回纥文字,皇上亦不认识。但这样的文字出现在京城,皇上却不能小觑。略一迟疑,皇上便对身边的太监吩咐道:“立刻去传礼部的人觐见。”
礼部侍郎平日里负责招待外使,逢年过节,番邦外使总有个往来交流,朝贺纳贡等事宜,皆是礼部负责,所以礼部侍郎总要懂的几种外族文字。
水溶只立在御书房,静静地等,脸上波澜不惊,内心却狂风暴雨。
皇上也坐在龙椅上,暗暗地猜测,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却波涛汹涌。
恰好礼部侍郎今日在外书房当差,听了皇上的宣召,立刻来御书房觐见。皇上也不多话,只把那纸条交给他看,礼部侍郎大惊,忙把其中意思说给皇上听。
皇上大惊失色,脸上的血痕突然间变得狰狞起来。
身为皇上,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有人谋杀暗害。起兵造反不可怕,皇上手握至权,可以拼一国之力,就算没有胜算,也不会吃什么亏,总有很多人挡在前面,替皇上卖命。然而暗杀却不同,对方只要皇上的命,且藏匿在暗处,一次不成还有二次,三次,一次次纠缠下去,直到目的达到。
而内臣与外藩交往,私下飞鸽传书,把皇上的行踪像外族人透漏,这又是什么样的密谋?这样的密谋已经策划了多久?除了这次还有那次?
皇上越想越怕,一张脸由苍白慢慢变成蜡黄。
“皇上,臣以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将计就计,把内奸一并肃清。也借此警告一下回纥人,让他们安分守己,不许再生二心。”水溶反而平静下来。他要的就是皇商害怕,只有皇上害怕了,自己才有机会带走黛玉。
“嗯,好。贤弟想的跟朕一样。到底是朕的左膀右臂。”皇上精神一振,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妥之事。水溶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若是要为你办事,便会尽心尽力,且一定会办好。若是有心敷衍,自己却也找不出他的什么大罪过。于是皇上忍了忍心中的不甘,对边上的太监道:“你去永福宫,告诉刘喜儿,务必把林姑娘安全的送回北静王府。朕跟北静王有要事商议,请林姑娘放心回去。”
水溶心中暗暗地长出一口气。只要她先回去,一切都好商量。
那太监答应一声,转身出门去永福宫传话。御书房里,皇上摒弃了闲杂人等,和水溶商细细的商议。
永福宫的华贵妃听到皇上的口谕,心中也长出了一口气。不管如何,今日只要这个林姑娘不留下,一切都还可以逆转。于是她微笑着客气的起身,对黛玉笑道:“姑娘,既然是万岁爷的口谕,本宫也不便多留你了。就让刘喜儿送你回去吧。”说着,华贵妃又看看身边的宫女,那宫女伶俐乖巧,忙转身进去,取了一个嵌着祖母绿宝石的沉檀木匣子来,送到黛玉跟前,轻笑道:“这是贵妃娘娘赏给姑娘玩的。”
黛玉不敢多说,只好福身道谢,然后拜别华贵妃,随着刘喜儿出了永福宫,扶着紫鹃的手臂,一路走到后宫门口,方上了车,出宫而去。
御书房里,水溶和皇上商议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敲定了一个比较完美的方案。
“这个办法好是好。只是那天该由谁来扮作朕,坐在龙辇里引诱敌人上钩呢?”皇上此时面带愁容,看着一脸沉静的水溶,心中暗暗地计较,这张纸条若是水溶伪造的,他必不敢答应自己去做诱饵,因为朕也可以安排人暗中下手,一举除掉他。
水溶亦暗暗地犹豫,不知黛玉回去了没有,若是皇上耍花招,把她弄去了别处,自己又怎么知道?
恰在此时,永福宫的太监刘喜儿匆匆赶来,在御书房外回道:“回皇上,林姑娘已经送回了北静王府,只是姑娘的身子似乎不好,北静王府的管家托奴才带个信儿给北静王,要王爷拿主意,问林姑娘的病怎么办?”
水溶心中一惊,不知她怎么了?
皇上立刻一阵心烦,这是什么话?好像朕这么着她了似的,事实上朕一点便宜没捞到,反而被她抓了一把,到如今这脸上还嘶嘶拉拉的疼,于是沉声怒道:“胡说,林姑娘原还好好地,朕又没怎么样她,如何会病的这般严重?你送出去的时候是怎样的?”
“奴才死罪,林姑娘从永福宫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自己上了车,可…可到了北王府,就,就…晕过去了…太医说…说…不太好…”
水溶心如刀绞,苍白了脸,对皇上说道:“皇上,林姑娘素来体弱,在臣府上住着,从未出过远门,想必是劳累过度。”
“嗯,既然你知道她的病,那就快回去看看吧。”
“皇上若是信得过微臣,臣愿做诱饵,引蛇出洞。”水溶此时可以确定,黛玉已经回到了北王府无疑,但刘喜儿的话让他没有时间考虑,必须结束和皇上的谈判和较量,立刻回去,看看她到底如何。

第49章 清梦绝潇雨打浮萍
永福宫总管太监刘喜儿送黛玉回北静王府的时候,水安一直焦急的等在大门口。因见是宫里的马车,便猜到了是林姑娘回来了。水安不敢怠慢,忙上前去跟刘喜儿打招呼,刘喜儿亦不多话,只说:“林姑娘回来了,你们好生照顾她回房吧。”
水安一摆手,两个嬷嬷忙上前去,掀开马车的帘子,恭敬地请黛玉下车。却听见紫鹃嘤嘤的哭泣声:“姑娘,我们回来了。你醒醒…”
“姑娘怎么了?”水安惊问。
“姑娘昏过去了,大总管,姑娘的手冰冷冰冷的…会不会…”紫鹃搂着黛玉坐在车里,一边搓黛玉的手,一边哭泣。
“快把姑娘抬下来,快请太医来!”水安大惊失色,这会子谁死都可以,就是不能让黛玉死。若是她死了,自家主子还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嬷嬷上车,把黛玉抬了下来,早有人准备了软兜等在车下,昏迷的黛玉被放在软兜上抬回水溶的内书房西厢房里。刘喜儿见了这般情况,亦不敢回去,只好等太医来给黛玉诊脉。
太医是北静王府上的人去太医院请来的,虽然不是什么资深名医,但能在太医院供职的人,医术也不会差到哪里。
“心脉郁结,供血不足。”八个字是太医给黛玉的诊断,这不能算是什么病,没有良方可给,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她性命难保。
刘喜儿在一边听了,心中惶恐不安。生怕这天大的罪过压在自己的身上,于是急匆匆回宫,来不及去永福宫回话,便直奔了御书房。
水溶赶回来的时候,黛玉已经醒过来。水安见了自家主子回来,忙上前如实回了太医的话:“王爷放心,林姑娘已经醒了。初时奴才也吓坏了,后来请了华先生来,华先生的说法倒是跟那太医说的一样,但却没那么吓人。只叫人给林姑娘灌了两口烧酒,她便醒过来了。只是不说话,这会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许任何人进去。王爷…”
水溶一边疾步匆匆,一边听水安说话,听到这里,心中的恐惧和怒火稍微散了些,长出一口气,问道:“她现在在哪儿?”
“在西厢房。”
“嗯,我去看看。”水溶进内书房院,衣服也来不及换,便直接去西厢房。
紫鹃守在门外,见水溶一脸阴鸷急匆匆赶来,心中并不害怕,却把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落到了肚子里——王爷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水溶瞥了一眼紫鹃,眉头皱的更深,在门口犹豫片刻,抬手推门。
门意外的被推开,水溶有些出乎意料,原想着她是会把门插死的,刚才还在想如何叫她开门。不想就这样推开了。
抬脚进门,然后环视屋里的一切家私摆设:乳白色羊绒地毯铺在洁净的方砖之上,正厅里红木雕花靠山几长条案上两个宋窑粉彩大花瓶里,供着两只结了莲籽的莲蓬和有些泛黄的荷叶。一张小方桌,两面两把玫瑰椅,俱是一色镂空雕花红木所制,跟靠山几原是一套。左手边一排雕花隔扇,间隔出了一间小卧室,右手边百宝阁上琳琅满目,放着一些古玩玉器,半敞开式的隔断,透过玩器可以看见里间窗下的书案,整整一面墙的书,地上大汝窑清华瓷坛子里,放着数十卷卷轴。瑶琴,软榻,高及屋顶的壁橱。
没有她的影子。水溶的目光锁定了那排隔扇中间的门帘。
“玉儿!”终于,水溶立在卧室的门口,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沙哑的声音带着机不可查的惶恐。
没有回答,屋子里宁静的怕人。
水溶抬手,推开卧室的门,一脚踏进去。整齐的床榻,整齐的桌椅,干净的地毯,随风晃动的帐幔…一切都很妥当,唯一不妥当的,是没有黛玉的影子。
“玉儿?”水溶几近疯狂,环顾小小的卧室,仔细寻找每一个角落。
雨过天晴色的窗纱,透过一阵劲风,带着几分泥土的腥味,潮湿冷冽。雨丝透过纱窗,针尖般刺在水溶的脸上,冰凉,刺痛。
落地的帐幔骤然飘起,一个蜷缩的身影在床角处的地毯上瑟缩,厚重的帐幔把她遮去一半,象只暴雨里的流浪猫儿一样瑟缩着。
他的心仿佛被撕裂成几瓣,眼中涌起经年未至的湿意。这个小笨蛋,她在这里坐了多久?痛惜爱怜不甚,连脚步都放轻了几分。发现面前的黑影,她骤然抬起头,黑发披散着,把惨白的脸遮去了一大半,看着他的双眼曾经是那么奕奕生光,现在却暗淡无比。
她目无焦距地看着他,水溶不由得心都停跳了数秒。他怕惊吓到她,尽量小心地在她前面的地毯上坐下。伸出手想环住她,她却望了他一眼后又把头埋进腿弯里。宽大的袖子被挤上去,露出光洁莹白的一截手臂,无助的抱着膝头,颤抖。
他心乱如麻,恐慌莫名。
他刚把她从荣国府带回来后,第一次醒来,看他的目光就是这个样子,眼神也是这样溃散,看着这样的她水溶曾经惶恐无比,仿佛有个巨大无边的黑洞正在吞噬她,而他却无能为力。
“玉儿…”他试探着伸出手,碰到她冰凉的手臂,手腕上有一块淤青,手背上被鸽子划破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一道弯弯的褐色弧线在洁白的手背上,触目惊心。指间一片冰凉,她没有抬头但是也没有闪避抗拒。他稍稍心安一些,舒开手把她环在怀里,这才发现她在发抖,不停地幅度很小地发抖。 “冷,是不是?”他轻声问。
她不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瑟缩着。
他心疼得连呼吸都有些凝滞,把她慢慢抱起来,只觉得她轻得象片落叶,而这片落叶就要随这场飓风吹向无人能及的荒漠去。他把她放在床上,拉开锦被给她盖上。
雨丝透过窗纱,再次飘进屋子里。水溶转身,把窗子关好。廊檐下的婆子忙赶过来,从外边把窗屉放下。冷风被挡在外边,飘浮不定的帐幔也安静下来。
怀里的她象块冰似的,寒意密涔涔地渗入他的腿脚和血液。她还在抖,战栗着。其实这种战栗不是因为寒冷,而是身体因为心脏受到刺激供血不足,为了维持心脏正常收缩而产生的自然保护反应。就死太医所谓的心脉郁结,供血不足。
水溶不懂这些,只觉得她冰冷的身体似乎连他都要一起冻结了。于是用锦被把她包裹好,然后连被子带人一起抱起来,转身出门,对门外的水安低声喝道:“弄轿子来,去后院温泉。”
水安忙应了一声,转身击掌三声。一顶暖轿停在院子里。水溶把黛玉放在轿子里,只吩咐一声:“快点。”
北王府后花园子东侧,有一处院落,是人工引来的一道温泉。水溶生性恬淡,与声色犬马之类的事情上从不上心,平日里唯一的乐趣便是和梅瑜泽下棋,或者偶尔带着侍卫出城逛逛,去乡间林立打几只野兽,浅啄几杯而已。所以这温泉一年到头,也没用过几次。今日水溶忽然想到它,像是抓住了救星一般。
抱着她穿过一道道门槛,最后在帐幔重重之后停下来,看着汉白玉砌成的圆形水池上冒着丝丝白气,再看看怀里苍白的小脸和失神的眼睛,水溶慢慢的蹲下身子。打开裹在她身上的锦被。
“玉儿,我们进去泡一泡就暖和了。不要怕。”水溶说着,褪去了靴子,便抱着黛玉,缓缓地浸入水中。
温热的水透过一层层衣衫,浸润着冰冷的肌肤。水青色的长衫在水面漂浮起来,玉簪滑落,长发散开,浅青色和墨色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在温热的泉水中一荡一荡的,宛如儿时美妙的清梦。
她沾到热水才清醒了少许。却忽然伸出双手,左右看了看,目光中闪过一丝厌恶,然后就是不停地搓洗,手指,手背,手腕。反反复复的搓着,直到被鸽子抓破的伤痕再次溢出鲜红的血。
“玉儿!够了!”水溶咆哮,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好了,不要洗了,很干净了…”
“他抓我的手…他…抓我的手…”她在他暴戾的目光中哭泣,泪水涟涟。
“好了,没什么,不要怕。”水溶把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暗暗发誓,如果能让她安心,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把那双碰过她的脏手剁下来,丢出去喂狗。
等到她的情绪慢慢的恢复,身上也不再那样冰冷。他方把她捞起来,放到水池的边沿坐好。并唤了紫鹃进来,吩咐道:“帮你们姑娘换了衣服。”然后自己也从水池中出来,转身往另一侧走。
她抬手拉住他的衣角,眼里都是企求。
“我不走,换了衣服就来。”伸手握握她纤弱的手指,把那一角湿透的衣衫从她的手中抽出来,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这样的官袍以后永远都不要再穿。穿着它,甚至是一种耻辱。
那晚,他们两个在温泉馆的屋子里呆了一夜。他坐在床侧,看着她喝下汤药,然后不停地揉搓她冰冷的手脚,直到她昏昏睡去。


第50章 薄雾散孤水怯归鸿
黛玉昏昏沉沉睡着,眼前总有人不停地晃来晃去,初时是南宫倾城指责自己复仇不报,然后是皇上张狂的势在必得的眼神,还有华贵妃冷嘲热讽的笑,太监刘喜儿的笑里藏刀,北王府管家水安的惊慌失措,水溶冷漠的眼神,这些人的脸在眼前不停地交换着闪来闪去,最后让她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知道头痛欲裂,痛呼一声:“不要——!”
水溶靠在床边守着她,刚闭上眼睛打了个瞌睡,被黛玉的一声惊呼惊醒,忙睁开眼睛看时,黛玉已经猛然间坐起来,抱着被子呆呆的坐在床上,脑门上一层汗水把碎发打湿,一缕缕贴在面颊上,憔悴不堪。
“玉儿,不怕。”水溶伸出手,揽过她的肩膀。轻轻地拍打着,安慰着。他战栗着把她软软的身子拥进怀里,甜香的气息萦绕在他手臂中鼻翼下,莫名的满足莫名的恐惧。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紧握住纠葛成一团。
她轻声的抽泣着,泪湿的脸贴着他的胸膛,肩膀被他拥在臂弯里,不停地颤抖。他垂首,交叉的斜襟衣衫领口被挤开,阴影处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因为梦靥的激动,她的唇如清晨打过露水的玫瑰花瓣,晕着浅玫红的水色,他无数次地幻想过把那两片花瓣含于口中轻啜是种怎样的甜美;她纤细骄傲的颈子,上等骨瓷一般,透明得几乎能看见于下的青色血管,如果他的呼吸埋在其间深嗅她的芳香…
种种深藏在内心最幽暗之处的狂野想象,都不及此时能令他疯狂。
他明白她只是象个失牯的小牛犊,在寻找一种慰寄一种能获得安全感的皈依,他如果妄动是乘人之危,对她极为不公平。
“玉儿,不要怕,一切有我在。”不单单是为了让她安心,简单的语言,更是一个郑重的承诺。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黛玉迷茫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身子无意识的扭动,一双手臂攀上了他的脖颈,他的衣衫沾了她的眼泪,冰凉的贴在胸前的肌肤上,低泣的喘息呵在他的锁骨上,却在他的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玉儿,别动。”他粗嘎的声音在在显示着隐忍的欲望,箍住她后背的手掌用力握住她的纤腰,“听话,不要乱动了。”
而她却如梦靥了一般,扭动的腰肢被扣住,无法动弹,双臂却攀援着他的脖颈无意识的划过他肩背上的肌肤,纤细微凉的手指象带着火苗一般,他轻颤不已。他捉住她的手,她的嘴巴仍不管不顾地在他下颚和颈间留连。
他意乱情迷,低头吻住她。含吸挑弄,砸吮啜舔,辗转不已,直到她逸出第一声娇吟。方不得已的放开她,凭着残存的最后一丝清明。
她小脸浮着红晕,漾着水的眸子满满的都是期求,“不要丢下我。”
他明明想退后,手掌却紧紧揽住她的后腰,沿着弧线向上抚摩。“玉儿。”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走…”她的唇在他下颚摩擦,寻找他的,手指也覆在他胸上。 他抽一口气,血液开始翻滚,他舔噬她的耳垂,克制着双手只在她的后背摩挲。
“玉儿,放心,今生今世我都不会丢下你,相信我,永远不会…”他的拇指掠过她的唇线,然后头也覆下来,她屏息迎接上他的唇。感觉抵死纠缠的双唇中交流的东西极其热烈磅礴,那是什么?好象超越了他们的需要,他们的爱情,甚至超越了永恒的时间,仿似八荒四野,混沌未开时便已存在…
仿佛躺在柔软的云端,身子轻飘飘的,耳边有轻柔的风在呢喃着,一遍遍的说着羞人的情话。这样美好的梦,但愿永不醒来。
多少离恨昨夜梦回中,
画梁呢喃双燕惊残梦。
睁开沉沉的眼睛,仿佛死而复生。看看周围陌生的环境,黛玉忍不住轻叹:“这一次果然是解脱了吧?”
“姑娘醒了?”紫鹃听见动静,忙过来服侍。
“咦?”黛玉奇怪的看着紫鹃,注视良久,方轻声问道:“难道我没死?”
“姑娘又说傻话,好好地,如何说起死来?睡了这么久,敢是糊涂了?”
“睡了多久?”黛玉欲起身,只觉得全身酸软没有一丝力气。
“一天一夜了。王爷一直守在姑娘身边,刚刚梅公子有事找,方才除去了。”紫鹃扶着黛玉坐起来,拿过靠枕给她垫在身后。
“这是哪里?如何这么多帐幔纱帘?”黛玉看看四周,除了帐幔就是轻纱,层层叠叠的望不到尽头,仿佛云里雾里。
“这是北静王府后花园的裕泉阁,这里有从外边引进来的温泉。姑娘病了,太医没有良方,王爷无奈才把姑娘泡进温泉里。”紫鹃说着,又拿了衣裳来,放在床边,问道:“姑娘这就起身,还是用了参汤再起?”
“起来吧,别腻在这里了。”黛玉看看四周轻飘飘的纱幔,昨晚的梦境挥之不去,脸上一片羞红。
“好,那奴婢服侍姑娘穿衣。”紫鹃扶着黛玉起身,穿了衣裳,又拿过梳子把她的长发梳理顺滑,黛玉便不要她绾起来,只用一根绣着银线的碧色丝带在耳后把长发绑起来,一任长发垂到腰际,宽松的衫子系好衣带,松松垮垮的,行动处又有些飘飘然的样子。紫鹃便叹道:“姑娘又瘦了。”
“这衣裳不合身罢了,没得做这么肥大干什么?”黛玉笑笑,便往外走,仿佛这屋子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纠缠着自己一般。
“姑娘小心些,看着脚下的台阶。”紫鹃忙上前搀扶,主仆二人出了裕泉阁,晚风一吹,长衫飒飒作响,冰凉的感觉冲淡了脑海中的梦境,黛玉的脸色恢复了平日的白皙。
水溶又忙起来,黛玉等了一个晚上,也没有看见他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