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匠们见惯了和蔼可亲的少奶奶,却不想这位年轻的主子拉下脸来的时候一样的叫人害怕。几个花匠忙答应着,恭送柳雪涛出来之后,立刻把园门关上。
柳雪涛带着紫燕和秀儿回了自己的房里时,天已经快黑了。一路走来,她都在想着如何惩治张氏和那个该死的花泥鳅的事情,既能保住卢家的名声,又要把这一对狗男女给惩戒一番。想来想去也终究想不起个万全之策,于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连碧莲进来问她晚饭想吃什么都没听见。
“少奶奶?”碧莲又喊了一声,柳雪涛方回过神来,看着她问道:“什么事?”
“您哪儿不舒服吗?”碧莲试探着问道。
“没有。只是想事情想住了。”
“刚厨房打发人来问您晚饭想吃点什么。”
“随便弄点吃的也就罢了,整天家吃饭,哪儿那么多东西想吃呢。”柳雪涛没什么心情,轻叹了口气,转身继续歪在榻上,似是听雨声,又像是陷入了沉思。
碧莲不敢多问,悄然退下去跟厨房的人说话。
柳雪涛便问着紫燕:“卢之孝家的把事情办的怎样了?”
“他们已经悄悄地挪到内宅正房院去了,因为那边的房子闲了半年,所以空荡荡的。奴婢刚叫秀儿悄悄地过去瞧了,那边已经安排妥当,少奶奶放心。”
柳雪涛点点头,又嘱咐了一句:“一定要谨守秘密,否则,只能坏了卢家的名声。”
紫燕自然明白,答应了个“是”,又悄悄地出去找心腹之人吩咐下去。
外边厢房里,碧莲跟厨房的人吩咐了晚饭的事情,厨房的人刚要走,却顶头被急匆匆赶来的张氏给撞了个满怀。众人看清楚张氏不善的脸色后,都悄声的退下去。碧莲便拦住张氏问道:“姨奶奶,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么急匆匆的?”
“我院子里丢了人!特来问问少奶奶怎么办!”张低像是极其惊慌的样子,脸色苍白着,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像是戒备着什么事情。
碧莲纳闷的问道:“好好地,丢了谁?我们怎么都没听说?”
“少奶奶呢?这事儿我得跟少奶奶说。”张氏说着,便往里面的卧室里闯。
“少奶奶身上不舒服,歪了半天了。姨奶奶…”碧莲一时拦截不住,张氏便挑帘子进了柳雪涛的卧室。她找柳雪涛问主意是假,实际上是怕柳雪涛这会儿正带着金蝶儿盘问什么是真的。
卧室里只有柳雪涛一个人歪在榻上,似是睡着了一样面向里躺着。
张氏见状心里先松了一口气,忙上前行礼,歉意的笑道:“奴才给少奶奶请安了。因我院里的金蝶儿自中午时便不见了踪影,奴才想着她不过是随便走走散散心罢了,谁承想这个时候了还不见人。一时着急,打扰了少奶奶,请少姐姐瞧在我急于找人的份上,原谅些个。”
柳雪涛转过身来,莫名其妙的样子看着张氏,半晌方道:“你说丢了人?到底是谁丢了?”
张氏见柳雪涛睡眼惺忪,颇有些大梦未醒的样子,少不得耐着性子说道:“是奴才的贴身丫头金蝶儿。这几天那丫头身上不好,我原是让她在房里休息几天的。今儿中午便没见着她,小丫头说她出去转转,散散心去了。奴才也没介意。可是…天都这早晚了,还是不见人影。少奶奶…奴才怕…出什么事儿,所以…”
张氏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隐约间觉得自己背脊生寒,感觉大为不妙。
若是金蝶儿那丫头一时想不开,投井或者服毒上吊的寻了短见,可如何是好?果然那样,恐怕陈大富这个人是无法掌控的了。
若是死了还好,大不了损失一个陈大富。若是不死呢?若是被什么人给藏起来了呢?
张氏这几年做的事情,十有六七都不瞒着金蝶儿,若是金蝶儿倒戈,事情可就大大地出乎意料了!
柳雪涛淡淡的看着张氏的脸色一时三变,便无所谓的笑笑,说道:“她那么大的丫头,又不是小孩子了,能有什么事儿?说不定在家里闷得很了,出去闲逛遇到了知己,一时说起话儿来忘了时间也是有的。姨奶奶何必着急,先回去用晚饭吧,我一会儿吩咐人各处找找,找着了她帮您训诫一顿给您送回去就是了。”
“多谢少奶奶,有少奶奶一句话,奴才就放心了。”张氏无法再多说,也无心多说。此时最重要的是赶紧寻找金蝶儿要紧。她给柳雪涛福了福身,便急匆匆的告辞出来,沿着甬路挨个的院子找下去。
张氏一走,柳雪涛立刻叫人出去把林谦之和卢之孝二人传进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命二人下去安排。自己又细细的想了想,又叫了紫燕到跟前,轻声吩咐道:“你带两个婆子从近路去花园子。我想那个女人一定回去花园子寻人,你想个办法绊住她,若是让她以为金蝶儿已经死了,更好。”
紫燕会意的点点头,悄悄地带着两个婆子出门。
卢家大院分三部分建成,东西跨院里都是精巧的房屋院舍,是给主人家的儿女子孙们修建的内外书房及平日里见客会友的院落,一座连着一座,房子院墙都修建的很讲究,里面的花草也都是极精致的。
中间从正厅到内宅除了之前王氏居住的内宅院之外,三进的大房子如今都空着,连之前用来议事的上房院如今都只有几个下人看守打扫了,所以说,偌大的卢家大院竟是空着大半个。
如今王氏要挨门挨院的找人,竟成了一大难事。
她一个人又不敢声张,摸着黑冒着雨慢慢的寻到了院子后头后花园门口,猛抬头却看见有两个灯笼在雨丝里泛着晕黄的光,一闪一闪的冲着自己走过来。于是她试探着叫了一声:“金蝶儿?”
“谁呀?”紫燕站住脚步问了一句。
“是紫燕姑娘么?”张氏撑着伞,又睁大了眼睛细细的看着前面的几个人,待走近了后见果然是紫燕,于是问道:“紫燕姑姑这是打哪里来?”
“主子白日里说雨天里开的桃花极是干净的,说着想吃桃花煮的粥,所以我带着人去园子里采了些半开的桃花。姨奶奶这是做什么呢?怎么一个人在雨天里走?这天又黑,也没打个灯笼。张材家的,你打着灯笼送姨奶奶回去吧。”
边上一个婆子忙应了一声:“是。”
张氏便忙笑道:“如此正好,我因半日不见金蝶儿那丫头的面儿,一时也想不起她能去哪里闲逛,所以才去少奶奶房里问过。这会儿正好麻烦张材家的替我打着灯笼去园子里寻一下吧。你看着天都黑下来了,那傻丫头也不知道是在哪儿睡着了,竟忘了回去。”
紫燕听了这话,便惊讶的说了一声:“哟!刚才咱们在园子里听见扑通一声响,还说不知是哪只锦鸡仙鹤的跳进了水里,如今想想,可别是金蝶儿那傻丫头吧。”
“啊?!”张氏闻言大惊,立刻拉着紫燕的手哭道:“好姑娘,你快叫人进来去瞧瞧,那丫头这两天心情不好,我想着她无非是因为自己的婚事跟她爹闹情绪呢,我也没怎么在意。若是真的寻了短见,岂不是我大意的罪过?”
紫燕忙道:“姨奶奶别急,我叫人去跟林管家说,这会儿园门已经锁了,少奶奶的话,没有她的命令看园子的人也不准你进去,不如我陪你走一圈吧?”
“姑娘大恩大德,金蝶儿一家子都不会忘了你的恩情。”张氏说着,便匆匆忙忙往园门口走。
紫燕对张材家的使了个眼色,张材家的便挑着灯笼走了。另一个婆子随着紫燕返回园子里去,和张氏一起寻找那个落水之人。
第115章捉奸在床
看园子的花匠自然不敢随便开门,任凭张氏说了些好话,他们只说没少奶奶的话,谁也不许进园子。后来还是紫燕出面,说有什么事儿由自己担着,绝不会连累他们。张氏便骂道:“混账东西!没看清这位姑娘是少奶奶的陪嫁丫头吗?她的话你们也不听?快些开门,人命关天知道不?!”
那些花匠见了紫燕,只好把门打开放了几人进去,却依然嘟嘟囔囔的,说要立刻去叫人回少奶奶知道的话。
夜雨潇潇,五六亩地大的小花园子里汇聚了三十多名青年家人,二十多盏灯笼围在水溪有两侧,另有十几个人在卢之孝的指挥下拿着竹竿在水里捞来捞去。
众人折腾了半个多时辰,一无所获。卢之孝便不耐烦的冲着这边的小亭子里喊道:“紫燕姑娘,莫不是你眼花了?这水中没有人哪。”
“我眼花了倒没什么要紧的,大不了你们这些人辛苦一下。若不是我眼花,你们不好生打捞,倒是金蝶儿的一条命呢!”紫燕没好气的说道,又指着另一侧的墙角吩咐:“你们再去那边看看,这水本就是活的,是引了外边的河水进来,在这园子里拐了个弯儿依旧流出去的,那边是水路的出口,莫不是她已经被冲走了?”
此言一出,卢之孝又忙挥手指挥五六个人去那边墙根儿底下的水溪边找了一阵子。
因为下着雨,众人心中皆有不满,都暗暗地埋怨张氏没事找事,好好的大丫头如何就去跳水寻死?
紫燕只做出焦急的样子,见时间过了一个时辰依然没什么收获,便索性出了小亭子踩着湿溜溜的石子路往溪边走去,天黑路滑偏生她又走的极快,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忍不住“哎哟”一声,挑着灯笼低着看时,又惊叫道:“这儿怎么有一只鞋子?快来看——这是不是金蝶儿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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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闻言心头一阵发冷,便哆哆嗦嗦的跑过来,弯腰捡起那只鞋子细看,却是青缎子绣玫瑰花的鞋子,虽然被雨水淋透了,但那花样子还是极清楚的,正是金蝶儿最喜欢的一双新鞋。
拿着鞋子张氏先是发愣,继而“哇”的一声痛哭,便靠在身后的婆子身上,一边哭一边埋怨道:“蝶儿呀!都是我害了你呀!你这傻丫头…怎么是事儿都这么较真呢…你不愿意跟他,回头跟你爹好生商议一下也就罢了——你怎么就这么烈性子呢…”
紫燕看着痛哭失声的张氏,暗暗地冷笑。心想若不是我们主子英明果断,今儿恐怕这一大家子人都被你这狠毒的女人此时做出这样一番仁慈后悔的样子给哄骗了去了。
卢之孝虽然得了柳雪涛的吩咐,但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此时听见张氏哭,便急匆匆地走过来,着急的问道:“姨奶奶,你确定金蝶儿丫头是跳了水了?这事儿有多长时间了,你倒是好好地想想,可别误了时候恐怕连个尸首也找不到了!”
张氏闻言,只做出一副十分焦急的样子,一边哭一边说道:“我中午时便没找着她,我的小丫头说她心情不好要出来走走,我便没在意,谁知道…谁知道这孩子居然会这样…”
卢之孝听了这话,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中午便出来了,这会子也不用找了,只怕她早就顺水出了这园子了,此时纵然找到也不过是个尸首罢了。这会儿雨下大了,不如回了少奶奶,明儿一早出去找吧,沿着这条河一直找下去,或许两边的人有谁能发现她的尸首也不一定呢。这会子在这里瞎折腾也没个结果,紫燕姑娘,你说呢?”
紫燕看了一眼张氏,见她也没有再找下去的意思,一时心中又凉了几分。叹道:“管家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一个姑娘家,一听说这事儿吓了一身的汗,这会子身上凉津津的,只怕——阿嚏!”紫燕说着,一扭脸打了个喷嚏,又拿着帕子捂着鼻子揉着,闷声说道:“我这会子恐怕已经着凉了。”说着,又转过身去连打了两个喷嚏,只觉得鼻间阻塞呼吸不畅,已然是着了风寒。
卢之孝便吩咐众人散了,又叫了个婆子送张氏回去。紫燕也急匆匆的回去给少奶奶回话。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全家上下没有人不知道金蝶儿跳水自尽的事情,卢家大院里一时间人心惶惶,下人们在抱怨的同时又私下里议论着平日里金蝶儿的为人处世,又连带上张氏的一些过分行为,细细的听下去,却是说坏话的多,念旧情的少。
旭日斋,柳雪涛的卧室里。
紫燕换了干净的衣裳,捧着一碗姜汤咕咚咕咚的喝下去,又裹了一件厚衣服坐在椅子上,一边发汗一边同柳雪涛说了事情的详细经过,把张氏的一言一行都说得十分细致。
柳雪涛听完之后,冷冷的笑道:“她倒是会做戏的,如今她知道金蝶儿死了,肯定会着急跟陈大富联系,把这罪名都安在咱们的头上。那个陈大富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儿,又心狠手辣,听了她的挑唆还不知道怎么恨咱们呢。”
“他如何恨主子?若不是主子…金蝶儿…”紫燕愤愤不平的说了半句话,便及时的收住。
碧莲又端了一碗姜汤进来给紫燕喝下,又转身向柳雪涛回道:“少奶奶,林管家说有要事求见。这会子天晚了,主子是这就见呢,还是明儿再说?”
柳雪涛从榻上起身说道:“既然是要事,自然耽误不得。”
紫燕要起身却被柳雪涛止住:“你且在这里坐一会儿子吧,出了汗那寒气才能逼出来,万不可大意,这个时候伤风可不是闹着玩的。”
碧莲便扶着柳雪涛从卧室出来去了东里间,柳雪涛在小小的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身上披着宝蓝色暗绣丝绵短袄,铅华洗尽,灯光里脸色略带几分苍白。林谦之随着小丫头进来后给她行礼的时候,眼神稍有恍惚,似是看见另一个女子坐在那里等自己说话。一时心头酸楚,竟愣住了。
柳雪涛见林谦之弓腰站在门口,请了安却不说话,便对碧莲说道:“去给林管家也端一碗姜汤来,这场雨下得真不是时候。”
碧莲已经瞧见林谦之被雨水打湿的鞋子和裤脚,忙答应了一声下去端姜汤。
林谦之也从恍惚中醒来,忙请罪道:“奴才刚才神情恍惚,在主子面前失礼,请主子责罚。”
柳雪涛抬手示意林谦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淡淡的笑道:“哪儿那么多失礼?你快说说那事情怎么样?”
“回主子,奴才去了花柳巷您说的那家勾栏院,先是说找苏氏,可那老鸨说他们那里没有姓苏的女人。后来奴才想着,但凡女子被卖到那种地方,本来的姓氏名字都要抹掉的,于是便说要找个年纪稍大点的,文静些懂笔墨的女人说说话儿。那老鸨便叹了口气,说新来的一个倒是很好,可如今病着,没法接客,叫奴才凑合些,又说她们那儿没几个姑娘识字,但却是便宜的很,陪一桌花酒只要二两银子,比不得绿玉馆的姑娘,吃杯茶都要二十两银子。”
柳雪涛淡淡的笑笑,心想真是想不到,区区一个绍云县的高级妓院妓女还这么值钱。
林谦之见柳雪涛无话,便接着说道:“奴才想着,那老鸨说的那个病着的,十有八九便是苏氏,所谓的病着,恐怕是因为她不服管教,被他们打得下不了床罢了。这也是他们管用的伎俩。奴才不敢在那里久耽搁,怕打草惊蛇,所以才花了二两银子随便找了个姑娘,略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
柳雪涛点点头,说道:“你明儿晚上再去,务必细细的打听清楚了,若真的是苏氏被卖进了那里面,就问问他们多少银子可以赎人。趁着苏氏还没接客,我们尽快把她赎回来。还有——我听说那个花泥鳅有个妹妹被卖进了绿玉馆,如今年纪小还没接客,你也一并想想法子,这两个人我都要了,无论多少银子,我都要。”
“少奶奶?”林谦之为难的看着柳雪涛,心想一个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又是大家闺秀出身的,怎么对两个青楼女子这么上心?苏氏倒也罢了,那花泥鳅是什么玩意儿,他妹妹跟卢家又无半点关系,花银子赎回来做什么呢?
“不要多问。”柳雪涛摆摆手,看着门被推开,碧莲果然端着一碗姜汤进来,又淡淡一笑说道:“今天你辛苦了,喝了姜汤快些回去歇着吧,若是身上不舒服立刻叫大夫进来瞧瞧,这个时候我正用人呢,可不希望你们都病倒了。”
林谦之听着柳雪涛的话虽然语气冷淡,但却句句都在关心自己的身体,一时又觉得心里暖暖的,想起当初王氏对自己的好来,眼睛里又是一阵涩涩的。便忙接过碧莲递过来的姜汤闷头喝下,方起身告退,出了旭日斋匆匆忙忙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原本他还担心芳菲一个人在家里无人照看,不想进了院门却听见厢房里有串串笑声传来,窗户纸上还映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的影子,一看便知是黄氏和她的女儿虎妮在里面陪着芳菲说笑。
林谦之一身的疲倦只在这一刻全部消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暗暗地想着:少奶奶对我也不薄啊!
第二日,张氏依然虚张声势的来求柳雪涛派人出去寻找金蝶儿的尸首,柳雪涛便命卢之孝带着几个家人出去沿河寻找,只是找了两日,却没什么消息。
张氏那边渐渐地没了心思,柳雪涛不管这事儿,卢之孝更是乐清闲。惟独不满的是自己的女人被少奶奶留在了正房院的后宅,说是叫她给大奶奶的灵位每日上香祷告,十日不准出门。不过身边没了女人唠叨,卢之孝也算是过的惬意。
金蝶儿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在卢家大院里消失了。柳雪涛却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不过是又安排了一个丫头过去服侍张氏,又派人去陈家堡给陈大富送了个信儿。
陈大富见到柳雪涛派去的人,发了一通脾气,说要为女儿讨回个公道之类的话,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闹了两天也就没声音了。
事情过了五六日的光景,各处的议论也都渐渐地平息。日子总要过的,人们有的时候很念旧,有的时候却丢起旧东西来毫不心软,就像是金蝶儿,那晚张氏那样的痛哭,口口声声念着金蝶儿跟她女儿一样,也不过是五六天的光景,便再没听她提及过金蝶儿的事儿。
这天天气放晴,阳光极好,经过一场连绵细雨的浸润,春色更浓,天气更暖,各色花儿开得更加鲜艳。
柳雪涛听几个管事回完了话,又料理了平日的家务事,便叫人搬了把椅子放在院子里的花阴下,坐在那里看着园子里盛开的大朵大朵的牡丹晒太阳。
小丫头秀儿轻着脚步从后院走过来,看见柳雪涛一个人坐在大大的圈椅上似睡非睡,便悄声走到她跟前,轻声叫了一句:“少奶奶。”
柳雪涛闭着眼睛,淡淡的应了一句:“嗯,什么事儿?”
“西角门上的四棱子刚刚跟奴婢,姨奶奶使唤了小丰子出去,说是拿两支簪子当了换点碎银子用。”
“嗯,我知道了,你去吧。”柳雪涛点点头,待秀儿走了方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刚刚打了花苞的紫色丁香,微微的笑了。
午饭时,赵嬷嬷瞧着丫头们摆好了饭菜,便走到柳雪涛身边,悄声回了一句:“少奶奶,二门和四个角门上都按照您的吩咐换了可靠的小厮。”
“好。嬷嬷你亲自盯着,若见人来,立刻来回我。”柳雪涛微笑着说道。
“奴才明白。”赵嬷嬷应了一声,转身下去。
饭菜比冬天的时候丰盛了许多。天气转暖,一些新鲜时令的蔬菜已经上了饭桌,又因为柳雪涛本就喜欢用一些野菜花草的做成小菜或者糕点,所以小厨房里的精巧厨娘便揣摩她的心思,做了栗子糕、桃花羹,又专门去弄了新冒芽的薄荷尖、藿香叶,还有花椒芽和鸡蛋糊糊一起煎的小饼。
柳雪涛吃着比往日更加香甜,索性还多喝了半碗羹汤。
饭后,她把碧莲叫了来吩咐道:“你去打发人请了泓安他娘过来,前儿我还说请她来陪我说说话儿呢,后来被金蝶儿的事情给混忘了,今儿务必请来,就说我这儿有外边铺子里刚送来的新茶,请她过来一起尝尝。”
碧莲忙笑着答应,说道:“少奶奶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平日都这样才好,没得闷闷的,对身子也不好。”
“你这丫头说的很是,索性也一并把三叔公家的三婆婆也请来吧。”柳雪涛心想,要闹,咱们就闹个大的吧。不知道这事儿若是捅出来,姓张的女人会是个什么罪过?
“是,”碧莲撅着嘴巴说道:“不过呢,三婆婆那人可是极其敛财的,只怕她来吃我们的茶,走的时候还要带着些。”
“那就给她带些回去,什么好东西?茶庄上不是有许多么?”柳雪涛笑笑,若是能把那个女人一次性处理掉,再多浪费些新茶也是愿意的。
泓安的母亲容氏原也是的小姐,因为家世败落了才许给了泓安的父亲为妻。容氏为人娴雅,平日里极少与人往来,却和柳雪涛很合得来,她自然是一请就到的,还有那个三婆婆,六十来岁的老女人了,最喜欢串门子吃茶说笑话的主儿,听说大少奶奶请,立刻就巴巴的来了。
柳雪涛命人在后面的花园子的临月阁摆了十几样点心果子,又命小丫头取了泉子煮茶。三个女人围坐在桌子跟前,一边吃茶吃点心,一边说些家常的闲话。
却说张氏这几日因为金蝶儿的事情,先是担惊受怕,后又算计着如何离间陈大富和柳雪涛,也是机关算尽,心力憔悴,好不容易等着风波过去了,又因为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而心生无限的寂寞来。于是便瞅了个机会叫心腹小厮小丰子传话出去,约花泥鳅中午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