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卢峻熙在哪个雅间?”英宗陛下淡淡的笑着,明着是问夏侯瑜,实际上是在问躲在屋子里的卢峻熙。
卢峻熙知道自己再不出去,皇上的面子可真下不来了。于是他一拉房门匆匆的迎上去,刚要跪拜行见驾的大礼,便被英宗一把拉住,并呵呵的笑道:“峻熙啊,你果然在这儿!呵呵…”
卢峻熙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刚要开口请皇上圣安,又想着皇上这是微服出巡,自己挑明了他的身份,定然会引起不必要的事端,别的倒还罢了,若是有禄王府的余孽在附近,皇上的安全可是首当其冲的。于是他咧了咧嘴,陪笑道:“爷怎么会来这里?随侍的护卫们…”
英宗身后的丁香一脸的兴奋,握着蔓云的手暗暗地使了使劲,又跟蔓云使眼色,让她快些看看卢峻熙,然后趁着卢峻熙转身和皇上并肩往房间里走的时候凑到蔓云的耳边,悄声问道:“姐,怎么样啊?”
蔓云瞥了一眼丁香,淡淡一笑,轻声吟道:“千二百轻鸾,春衫瘦著宽。倚风行稍急,含雪语应寒。带火遗金斗,兼珠碎玉盘。河阳看花过,曾不问潘安。”
丁香撅着嘴巴晃了晃蔓云的手臂,悄声埋怨:“姐姐呀…我说的不只是他的相貌啊!还有他的才学!”
蔓云轻声叹道:“他的才学有万岁爷和满朝文武及百姓们评判,姐姐我一个微贱的女子,怎么敢对户部侍郎大人指手画脚的?”
说话间,蔓云和丁香已经随着英宗皇帝到了雅间的门口。
里面的柳雪涛已经扶着丫头的手迎了出来,待皇上进门后方慢慢的拜倒在地上:“臣妾柳雪涛叩见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侯瑜一愣,即刻反应过来,忙跟着柳雪涛跪在地上:“草民夏侯瑜参见皇上,不知皇上驾临,有失远迎,望皇上降罪。”
英宗皇帝笑了笑,淡淡的说道:“朕乃微服私访,你们都别多礼了。夏侯瑜,把你们落霞楼的好吃的好喝的都给朕端上来啊,朕今儿就在你这里赏花灯,看舞狮舞龙了。”
夏侯瑜忙答应一声下去安排。这回不仅仅是好吃好喝的了,他得想办法把门口的节目安排的丰富一些,不能让皇上失望啊。
英宗皇帝一进门,不但柳雪涛得过来行见驾大礼,连屋子里的其他丫头婆子们还有泓宁都过来跪拜磕头。众人磕头毕,再纷纷起身,英宗皇帝方看见站在柳雪涛身边的小男孩,于是笑着问卢峻熙:“这是你的儿子?”
卢峻熙忙上前回道:“回皇上,这是我的大儿子,泓宁。”
“嗯,此子颇有乃父风范,将来也一定是个才子。”英宗皇帝笑吟吟的对着泓宁招手,示意泓宁过去。
泓宁听话的上前走了两步,给皇帝躬身行礼:“泓宁谢陛下夸奖。泓宁不敢当。”
皇上抬手拉过泓宁的手,笑道:“你几岁了?”
“回皇上,泓宁五岁了。”
“嗯,不小了,可请了先生读书?”
“回皇上,家父年前请了先生,已经开始读《诗经》了。”
“哦?!五岁就读诗经了?那你之前就读书识字了?”
“是的,泓宁从小跟在母亲身边,把《三字经》《千字文》还有《弟子规》等都读过了。”
“嗯?《弟子规》是什么?朕怎么没听说过?”英宗陛下疑惑的看着卢峻熙,等着这位探花郎为他解惑。
《弟子规》乃清朝康熙年间的秀才李毓秀根据《论语》里面“学而篇”第六条:“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的文义以三字一句,两句一韵编慕而成。是非这个朝代的读书人所知,因此不但皇上不知道,卢峻熙也没听说过。
柳雪涛心想这年头穿越者也不容易,想教孩子点事儿也得不断地撒谎。于是忙上前替泓宁回道:“回皇上,这是臣妾查阅古书后编凑的儿歌,无非是教小孩子认几个字罢了。”
英宗皇帝笑道:“既然这样,那就请令郎给朕背一段,朕也听听这《弟子规》的儿歌。”
柳雪涛便对泓宁道:“修远,你便把娘教给你的‘入则孝’一段背给陛下听吧。”
泓宁答应了一声,又给英宗陛下深施一礼,然后站直了身子后退两步,开始朗声背诵:“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冬则温,夏则凊。晨则省,昏则定。出必告,反必面。居有常,业无变…”
英宗皇帝听泓宁朗朗背诵,直到他停下来方点头微笑,看着粉团玉琢的泓宁又问:“做何解?”
泓宁朗声回道:“父母呼唤,应及时回答,不要慢吞吞的很久才应答,父母有事交代,要立刻动身去做,不可拖延或推辞偷懒。父母教导我们做人处事的道理,是为了我们好,应该恭敬的聆听。做错了事,父母责备教诫时…”
人小鬼大的泓宁这次果然露脸,站在那里不慌不忙,不卑不亢,一字一句的把自己背诵的那些三字经又解说了一遍。别说英宗皇帝,就连卢峻熙这个父亲也深感震撼。
自从入主户部以来。卢峻熙每日早出晚归,哪有时间教导孩子?却不知道这段时间雪涛闲在家里,每日除了看那些无聊的账册便是教导泓宁读书识字,偏生泓宁又聪明好学,如今已经装了不少的东西在他的肚子里了。
英宗皇帝拍手称奇,连声赞道:“好!都说雪涛夫人乃是江南奇女子,如今朕算是知道了。真是教子有方,教子有方啊!”
卢峻熙再看向柳雪涛的眼神更加热切,心想自己这辈子是得了个宝贝呀!寻常人家的女儿能读书识字就很了不起了。而自己这个媳妇真是古怪精灵!这什么《弟子规》竟然编的如此巧妙,不仅暗合圣人之言,还朗朗上口,便于孩童背诵,真是开蒙的好文章啊!皇上是不是应该把这《弟子规》全篇都叫人抄录成书,散发下去,给各省各县,让各处的书院私塾都广泛的流传,作为小孩子的开蒙之训呢?
卢峻熙还在想着,柳雪涛已经上前谢恩。皇上又命卢俊熙夫妇入座,方对站在自己身后的蔓云笑道:“怎么样?朕当初没看错人吧?那首诗也不算夸张吧?”
蔓云忙转过身来,轻轻一福,回道:“万岁爷龙目天睛,慧眼识珠,岂会看错人呢!卢夫人不仅有‘巾帼英雄’的风采,更有‘道韫’之才。不愧‘江南奇女子’的荣誉。”
柳雪涛暗暗地观察蔓云,便觉得她是个沉静如水的女子,虽然从容貌上比不过那个丁香姑娘妩媚娇娆,但她贵在沉静二字。
都说女子如水,其实这水的魅力不在于奔腾不息,而在于有容乃大,不在于绮丽温润,而在于做小服低。一个女子,如果事事都想站在高处,那是得不到幸福的。水往低处流,洼处方可积存住流水。且越是服低,便越可以汇聚百川,越发的深不可测。
柳雪涛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这些年来在卢峻熙身边从不太过出风头,反而处处懂得避让一二,把他推到前面去,推到高处去,让他风光无限,而自己则尽量的站在他的背后。
今日见了这位蔓云姑娘,柳雪涛越发感觉‘女人如水’这四个字的真谛。这样一个看上去只是有几分姿色的风尘女子,能够获得皇上的青目,肯定有她不寻常的地方。
于是柳雪涛欠了欠身,微微笑道:“蔓云姑娘过奖了。姑娘常伴陛下身边,见多识广,岂是雪涛区区一介小妇人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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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微微一笑,并不多说。正好夏侯瑜带着几个清丽的丫头端着香茶点心水果等物进来,丁香便迎上去接了一个丫头手里的香茶奉给英宗皇帝,英宗皇帝便低头品茶。
蔓云则从柳雪涛这句话里听出了淡淡的讽刺,只是她是五品诰命,而自己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如何可以相抗衡。于是她转身来对着雪涛轻轻福身,微笑道:“夫人过谦了。蔓云不过一风尘女子,怎敢和夫人相比。”
柳雪涛正要说话,便见丁香已经转过神来笑意盈盈的对着自己一福身,说道:“奴家丁香给夫人请安了。夫人一向可好?”
皇上刚呷了一口茶,听见丁香给柳雪涛问安便含笑问道:“丁香,原来你认识卢夫人?”
丁香甜甜的笑着回过头来,对皇上说道:“回皇上,奴家曾在卢大人家里借宿一夜,跟卢夫人自然是认识的。”
英宗听了这话立刻眉开眼笑了,刚要说你这丫头都去过卢大人家了怎么还要朕替你说话。因为一口茶含在嘴里还没咽下去所以晚了那么一瞬。
而柳雪涛却趁着这一瞬先开了口:“哟,丁香姑娘该不会还记仇的吧?我们那表兄可是已经回了绍云了。临走时他没去看你?”
卢峻熙心里偷偷的乐。英宗皇帝一口茶却差点没呛出来,咕咚一口咽下去,忍着喉咙里的痛奇怪的看着丁香,用眼神问她,怎么你还扯着人家的表兄?
丁香也被柳雪涛这句软绵绵的话给气的半死。暗暗地咬着牙,嘴上却只能带着微笑,说道:“夫人这话说的,夫人的表兄是谁,丁香可不认识。”
柳雪涛淡淡的笑着,心想你这会儿不敢承认了,是怕叫皇上听见了不乐意吧?只是她话已经说出来了,却不能说别的了,就算是沉默也不行,当着皇上的面说假话,那可是欺君之罪。
外边锣鼓喧天的闹着,屋子里的人除了泓宁之外谁也没心思去看什么舞龙灯踩高跷的节目了。夏侯瑜也莫名其妙的看了柳雪涛一眼,心想这个丫头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说这话?这不是给皇上下不来台么?好歹这两个女人也是皇上带来的,也算是皇上看上的人呀。就这么明明白白的揭人家的短,连皇上的面子上都过不去了。
柳雪涛又淡淡的开口:“丁香姑娘说的不错,你的确不认识我的表兄。”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夏侯瑜,心想你想认识,恐怕我这位表兄也不会理你。“不过你不该揣着明白装糊涂呀,你从绍云县来京城,可不是跟我们家大人的表兄王承睿表兄一起搭伴儿来的么?不然的话,你又怎么能借着王家表兄的关系在我们家住一个晚上?不过也是我柳雪涛没有先见之明。若是我知道丁香姑娘跟皇上这么熟,说什么也得留姑娘在我们家住个十天半月的。”
柳雪涛这几句话说的极其诚恳,而且说完之后还对着丁香欠了欠身,不等丁香愤懑中回过神来,又补了一句:“不过丁香姑娘深明大义,应该不会因这点小事儿跟我计较吧?”
意思很明白,我们收留了你一夜,你总不能恩将仇报去皇上跟前吹枕头风去。本来柳雪涛还想再加上一句皇上圣明的话,不过她想还是算了,此事对方不把皇上拉出来,自己也先别拉皇上进来。
毕竟和风尘女子一起出游碰见臣子,这本身对皇上来说已经是把话柄交到臣子的手里。皇上如今该不会跟朝中的文臣们因为一个青楼女子闹僵了,而且算下来卢峻熙也算是皇上的心腹。皇上极力培养的势力不会在这种时候因这种事情而舍弃掉。
丁香无言以对,只好笑了笑,说道:“夫人说笑了,丁香感激夫人还来不及呢。”说着,便换了一副笑脸指着窗口说道:“哎呀,听,外边唱的是什么戏?”
柳雪涛见她乖乖的推下去,便不再多言,只是微微一笑不再搭话。
蔓云一直在一边沉默着,只从丁香和柳雪涛简单的几句对话里便听出了柳雪涛对丁香的不喜,心中暗暗地叹息着,丁香这丫头如此执迷不悟,恐怕是个劫数。
英宗陛下也似乎听出了点什么,于是不再多说。他手中的香茶吃了一半,却已经有些微凉,于是抬手放在一旁的高几上,缓缓地站起身来,踱步走到窗户跟前,推开窗子往外看去,却见外边龙腾虎跃,铿锵有力的鼓点夹杂在高昂嘹亮的唢呐声中,大街上扮作八仙过海,送子观音,福星,寿星,散财童子等各路神仙的戏子们,一个个踩着高跷,舞着水袖,在街道上兴高采烈的舞着,唱着,大街上一片繁华胜景。
英宗皇帝身为一朝天子,锦绣江山的主人,此时此刻心中的那种成就感是空前的强烈。
丁香经过刚才和柳雪涛的一番暗中较量,已经十分的明白卢峻熙的正室夫人很不喜欢自己。不过她却没有因此而打消了念头。她不喜欢自己无所谓,只要卢峻熙喜欢就好了。反正自己爱慕的是卢峻熙这个探花郎,又不是那个和男人一样在街上撒泼打架的男人婆。
而这位丁香姑娘也秉承了姐姐蔓云平日的教训,想着谨慎做人,小心服侍的原则,竟然趁着那边奶妈子抱着的泓宣哭闹柳雪涛过去哄孩子的时候,走到卢峻熙跟前去给他添茶。
因英宗皇帝起身去窗户跟前看街景,卢峻熙自然也不好再坐在远处品茶,他少不得要随着皇帝去窗户跟前,对外边的繁华盛世颂扬几句,趁机顺顺皇帝的毛,拍拍他的马屁。
丁香便跟蔓云使了个眼色,让蔓云去给皇上递茶,而她自己也端着已经添满的茶盏往卢峻熙身边走去。
蔓云暗暗地叹了口气,此时却不好拆穿妹妹的心思。少不碍端了茶去给英宗送去。
丁香便等着皇上接了茶之后,把自己手里的茶递给卢峻熙,并娇声道:“卢大人,请用茶。”
卢峻熙侧身看了一眼丁香,淡淡的笑了笑,摇头说道:“不用了。多谢丁香姑娘。”
此时卢俊熙想的是,这个丁香此时乃是皇上的人,自己再张狂也不能让皇上的女人服侍自己用茶,就算她是个青楼出身的女子也不行,这会让皇上很反感。他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心思,若这会儿柳雪涛去给皇上端茶,他卢俊熙的心里也一样是别扭的。何况皇上?
丁香想不到自己会在卢俊熙这里碰个软钉子,然却心有不甘,于是把那茶端到自己面前,轻轻的嗅了嗅,又低声问道:“怎么,卢大人不喜欢这雨前龙井?”
卢峻熙轻轻摇头,说道:“不是。”
“那——卢大人是嫌这茶凉了?奴家刚添了热水,不冷不热,正好喝呢…”
卢峻熙继续摇头,说道:“真的不用。多谢姑娘。这里有丫头们伺候,下官怎敢劳动姑娘着这些事情?”
柳雪涛虽然在那边哄孩子,却对这边的事情一直在留心。从丁香一开口针对自己说话她已经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那个蔓云看来是皇上的人,而这个丁香却不一定是。今日他们说不定是有备而来。
女人是敏感的,有些时候仅仅一个眼神便能感受到其中的隐情,何况蔓云对丁香频频的使眼色,神色之中多有不满之意,而丁香却当做没看见一样。此时又去给卢峻熙奉茶,卢峻熙再三推脱她还不退下,这锲而不舍的精神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柳雪涛便暗暗地冷笑,这是什么地方,用得着你这样的人去给老娘的男人端茶递水么?
待到丁香再一次问卢峻熙:“卢大人,你喜欢喝什么茶?奴家去给你泡。”
柳雪涛便款款的走了过来,抬手接过丁香手里的茶,淡淡的看着她,片刻后才轻笑一声说道:“怎么,丁香姑娘很懂的茶艺么?”
丁香手里的盖碗被柳雪涛强行夺过去之后,不错,可以说是夺,因为她当时被柳雪涛那似笑非笑却又冰冷无比的眼神给盯着,心里有些发毛,那眼神似乎是把利刃,一直劈进她的心里去,把她所有的遮掩伪装全都血淋淋的剥掉一样。
因此,当柳雪涛伸手过来接那盏茶的时候,丁香都忘了放手。
柳雪涛便用了点力气把那盖碗从丁香的手里夺了过来,转身交给丫头翠浓,吩咐道:“老爷这几天脾胃不好,不宜吃茶,去叫人调一杯蜂蜜水来。”
翠浓接过茶盏,福身答应一声悄然退下。
卢峻熙轻松一笑,看了柳雪涛一眼转过身去继续跟皇上说话。
夏侯瑜则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暗暗地感叹,这个雪涛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丝毫不让人。当着皇上的面也敢给人家一个下马威。不过,也正是这样的柳雪涛让夏侯瑜压抑在内心深处的那股热切又蠢蠢欲动起来。如果当初她不是那么小,如果姑妈不是死的那么早,雪涛应该是自己的妻子了吧?
丁香此时却别有一番心情。这是多么明白的警告啊,这个女人居然敢上前来硬生生的从自己的手里端走了那杯茶,转手交给丫头,并吩咐说老爷不能多吃茶…
这是什么?这简直就是一记耳光抽在丁香的脸上,就差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狐狸精,想勾引我们家的男人?做梦!再敢上前来老娘踢死你!
青楼女子也是有尊严的。
何况是丁香这样骄傲的青楼姑娘。她从小不服输,无论做什么都有人恭维。虽然那些人多半是看在她姐姐身后的那个男人的面子上捧着她,但那也是捧着。别的姑娘们还有老鸨龟奴们一个个就不敢得罪了她。
今日,柳雪涛如此对她,她可以说是忍无可忍。
于是她回神后脸色一僵,冷笑着开口:“卢大人刚刚不就吃了半盏茶了么?怎么夫人到现在才想起来大人的脾胃不好呢?莫不是夫人是嫌弃丁香,觉得丁香没有那个资格给卢大人递茶?”
柳雪涛微微的笑,心里骂道你就是没资格,若不是皇上站在这里,老娘早就把你赶出去了。想勾引老娘的男人,你还得回炉再炼个十年八年的。
“丁香姑娘怎么会想到这话?什么叫没资格?丁香姑娘可是皇上身边的人,除了皇上,这屋里头谁有资格吃姑娘倒的茶?这不是要折杀人了么?”
所谓千穿万穿马匹不穿。此时柳雪涛拍着英宗皇帝的马屁说话,自然不会有什么错。谁敢反驳?那不是要踹上皇上的头么?
丁香暗暗地咬了咬牙,又冷笑着说道:“可是夫人却转手把奴家的茶让丫头倒掉了,这又算什么?”
柳雪涛却并不着急,挑了挑眉毛问道:“不倒掉又该怎样呢?那是我们家老爷用过的茶盏,丁香姑娘想把那茶给谁喝?”前面一句,丁香姑娘倒得茶只能给皇上喝,后面又这样问,分明是装糊涂。
然这句话也是个陷阱。不,不是陷阱,是明明白白的一个坑。
因为柳雪涛说了,那个杯子是卢峻熙用过的。丁香用卢峻熙的茶盏倒茶,卢峻熙因为丁香是皇上带来的人所以不敢喝,难道皇上就可以用别人的茶盏了么?
丁香如果聪明的话,就此给柳雪涛赔个不是,一下而过也就罢了。
若是她执意要纠缠,柳雪涛用不了几句话就能把她绕成一个欺君之罪。
柳雪涛曾经是某跨国集团的销售总监,会议桌上,谈判桌上,那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想要三言两语算计一个青楼出身的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丁香毕竟已经被柳雪涛给说的动了怒气。人一生气,智商就会下降。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被身后的蔓云一拉:“丁香,不许在夫人面前放肆。我们不过是微贱之人,怎可对夫人无礼?”
柳雪涛微微一笑,心想还是这位姐姐心机重啊。
丁香不服,然却已经被她姐姐拉走,柳雪涛淡淡的笑了笑,正要去找儿子说话,却听见皇上已经转身来,且含笑问道:“你们几个刚才叽叽喳喳说的什么?朕听着热闹的很啊。”
柳雪涛只好转身来微微低头,说道:“回皇上,不过是几句笑话而已。”
“哦?”皇上转身回到座位上,饶有兴致的问道:“什么笑话,说来朕也听听。”
柳雪涛便笑着看丁香,说道:“这笑话还是丁香姑娘讲的好,臣妾这里却没有好的,万岁爷还是听丁香姑娘讲一个吧。”
英宗皇帝便笑着对丁香说道:“既然雪涛夫人说丁香的笑话好,那丁香就给咱们讲一个吧。”
丁香倒是很感激柳雪涛给的这个表现的绝佳机会,只是她从小到大都是在青楼里长大,耳闻目染都是跟风月场上有关的东西,就连诗词曲赋都是那些香艳调情的,更别说笑话了。
不过她还不算傻,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说那些淫秽之词,只能讲些高雅的笑话。于是便搜肠刮肚的想了许久,方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一个有关书生的笑话。于是上前福身领命,学着说了出来:
“说从前有个秀才,因没了父母,失了生计,迫不得已改行去做起了生意。”
此言一出,卢峻熙的脸便拉长了几分,夏侯瑜暗暗地笑了笑,目光从丁香的脸上瞥过,目光阴晴不定。
柳雪涛却不怎么在意,只是趁此机会懒懒的坐在椅子上养精神,看这女人到底还有什么花招。
丁香自然瞧见了卢俊熙的脸,只是她话已经出口,再改也来不及了。索性是个不伤大雅的笑话而已,卢俊熙又不是落魄的秀才,于是便继续讲下去:“这个秀才以前只是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如今要做小买卖,自然生疏。而且面子上抹不下来,见了人也不好意思吆喝。挑着担子在四邻八乡转了两天,一无所获。后来凑巧遇见一个惯于走街串巷的小商贩,因问道:你这生意是怎么做的,为何我一样东西也卖不出去?那小商贩便告诉他:无论卖什么东西,你都得会吆喝,这吆喝还得好听顺耳,人家才会出来瞧。你一声不响的转来转去,人家哪里知道你是做什么的?秀才一听有理,于是点头道谢。那小商贩说完就走了,一边走一边吆喝,那声音比唱的还好听。而那秀才却亦步亦趋的跟在那小商贩身后,每每那小商贩吆喝一声,他都在后面加一句: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