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一边踩着大院里甬道上的青石地面慢慢的走着,一边呼吸着春雨中清凉新鲜的空气和雨丝里淡淡的花香,倒也惬意。
柳雪涛微微侧目看着身边的黄氏边走边沉思的样子,问道:“你早晨去瞧林管家,看他那情形如何?”
黄氏叹了口气,回道:“回少奶奶,奴才看着——林管家的样子着实可怜。那芳菲姑娘从小没有了娘亲,又不在父亲跟前长大,想来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定然疏离了很多。芳菲也大了,一些心事无人可说,再受那些有心人挑拨几句,恐怕更是不愿听她父亲的话。”
“是,这个我也想到了。可我——总不想为了打老鼠而伤了玉瓶儿。”
“林管家对少奶奶还是很忠心的,少奶奶这样想,他若是知道了肯定会感激少奶奶的恩典。可芳菲姑娘…总归要嫁人的,若是被有心人求了去再横加挑拨,恐怕…将来还是少奶奶难做。”
黄氏略显吞吐的几句话,倏地提醒了柳雪涛。
张氏拦下那几个婆子看芳菲的那些妆奁,柳雪涛是知道的。
如今卢家的大院里的奴才十有八九都已经暗暗地靠向了她这边,她是名正言顺的主子,讨好她总比讨好别人要强,别的不说,个人的月例银子首先就是从少奶奶的手里攥着,她说给多少都是一句话的事情。这些人个个儿都跟钱没有仇,那些明白事理的如今都知道把一些事情吹到少奶奶的耳朵里。
当然,柳雪涛从来都是对那些嚼舌根的都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绝不姑息这种风气,但紫燕和碧莲两个则会悄悄地给那些人点好处,如此,大家都知道少奶奶虽然不喜欢风言风语,但也要看是什么事情,只要大家说话有分寸,还是能讨到好处的。
黄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是提醒柳雪涛,若是张姨奶奶捷足先登,一心要把芳菲拉拢过去,恐怕林谦之也是拦不住的。芳菲那丫头,别的长处没有,就是一条道走到黑,撞到南墙了也是不会回头的。
如今之计,需得赶紧的给她定下一门亲事,切不可让卢俊晨和张姨奶奶钻了空子。
想到这个,柳雪涛又犯起了难。
她穿越到了这里,别的事情都不犯愁,惟独这亲戚朋友关系的事情上,根本就是全然不知,又怎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芳菲说一门好亲事呢?何况,她原本就不是善于做此事的人。
黄氏见柳雪涛叹息,只好劝道:“主子也不必忧心太过,纵然姨奶奶想要人,还得过主子这一关。大奶奶的孝期里,也不能只大少爷一个人守规矩,晨少爷虽然没上族谱,到底还是老爷的骨血,大奶奶怎么说也是他的嫡母,断然没有嫡母孝期未满,庶子娶妻纳妾的道理。”
柳雪涛听了这话,初时觉得有理,但细想了想依然摇头,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的小丫头秀儿,吩咐道:“秀儿,你回去告诉你紫燕姐姐,我的帕子落在家里了,叫她找了给我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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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儿忙答应一声,转身回去。柳雪涛看她走得远了,方对黄氏叹道:“我就是怕他们利欲熏心,会用一些非常的法子。总之,一定要在大少爷他们赶考回来之前,把芳菲搬出去。”
黄氏一楞,什么叫非常的法子?
柳雪涛见黄氏不解,便轻笑道:“亏你还是有了三个孩子的人,难道你就不知道‘先上船后补票’的事情?”
黄氏闻言,细想了想,立刻紧张起来:“主子说的是。晨少爷好歹是主子,芳菲不过是个丫头,若是少爷对丫头动手却脚甚至直接要了她,也不是什么大的过错。事情一旦出来,纵然弄到官府里,也不过是把芳菲丫头判给少爷做妾室。哎——”
黄氏长叹一声,慢慢的摇了摇头,又说道:“到那时,恐怕林管家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好认命了。这养儿育女一场,到头来若是落得那样一个结局,可怎么是好呢!”
柳雪涛忽然间发现,黄氏很是关心林谦之的事情,再想想,他们两个倒也算是般配。于是微微笑道:“如今我们想到了这一步,自然就要想点对策。你是有孩子的人,身上本就有着母亲的味道,这几日你闲时无事便多去看看芳菲。一来,你也劝劝她,让她正了那份心思,好好地为她父亲着想。二来呢,你在那里,别人便少了些机会挑唆不是?”
黄氏忙应道:“少奶奶吩咐,奴才一定照做的。”
安排好了这件事情,柳雪涛心中的烦闷便少了大半。林谦之这个人,她还是很想重用他的。
若是卢俊熙高中,之后必会进京,自己也会跟着他一起进京见识一下长安古都的繁华。
就算他名落孙山没有考中,自己也不愿这辈子就在这小小的绍云县呆一辈子,这辈子总要出去走走,多开几家铺子,多赚些银子,多结交一些朋友,才不枉重生一回。
将来若是出门,就把林谦之留下来守着目前的这份家业,他之前和王氏一起辛苦经营赚下的这份家业,必然不会看着它败落下去。等时机成熟了,再给他一些股份,那样的话,他林谦之纵然不为了他和王氏的一段感情,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也必会用心维护这份家业。
柳雪涛一边暗暗地盘算着,一边在微雨中散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后花园子门口。
此时园中正是繁花盛开的时节,细雨中,如烟如霞,远远望去,红云氤氲,亭台轩榭掩映其中,微风过处馨香馥郁,红雾浸润如银纱飘渺,更显风景如画煞是好看。
柳雪涛自然舍不得回转,因命黄氏先回,又遣散了园子门口的花匠,自己打着雨伞进了园子,趁着微风细雨,一路走着又赏起花来。
一阵微风吹过,雨丝斜斜的吹进了雨伞下,她湘红色的裙裾翩跹的舞动起来,恰好风过处,片片桃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有几瓣沾着雨珠落到肩头衣角,便觉落英缤纷皆香雪,柳雪涛这个有着现代人灵魂的女子也忍不住为这样的景色痴了。
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
吹落娇红,飞入窗间伴懊侬。
谁怜辛苦东阳瘦,也为春慵。
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
冷香萦遍红桥梦,梦觉城笳。
月上桃花,雨歇春寒燕子家。
箜篌别后谁能鼓,肠断天涯。
暗损韶华,一缕茶烟透碧纱。
心中来回反复吟诵着这样的句子,站在雨丝里,却又涩涩的想着,不知道那少年郎如今在做什么?是在贡院里苦心做文章,还是缱绻在烟花地伤春感怀?
忽然一阵嘤嘤的哭声打断了柳雪涛的思绪,她忍不住微微蹙眉,叹道:“这又是谁在这里啼哭?却坏了我一番好心情。”
待要不管转身往回走,又纳闷那偷偷哭泣的人是谁,为了何事。于是她便循着哭声慢慢的找过去,却见这几株桃花后面的假山石一侧,有个穿着青缎子背心的丫头面向里,蹲在地上呜呜的哭。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见她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像是极为伤心的样子。
于是柳雪涛问道:“你是哪房里的丫头,躲在这里哭什么?”
那丫头听见有人,吓得立刻站起身来,一边擦泪一边回头看,待看清了身后之人正是大少奶奶的时候,匆忙跪倒在地上,哭着求饶:“少奶奶饶命,奴婢金蝶因家事烦恼,不敢在前面主子跟前哭,便躲到这里来了。不想冒犯了少奶奶,求少奶奶饶命。”
“金蝶?你不是张姨奶奶房里的金蝶儿?”柳雪涛见这丫头几日不见竟憔悴不堪,几乎换了个人,便惊讶的问道:“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儿让你如此伤心?怎么没听管事说?听闻姨奶奶素日待你很好,你有难处怎么不去求姨奶奶?”
“奴婢不过是个卑微的奴才,自己一点私事儿如何敢劳烦主子?”金蝶儿说着,便低下头去。只是那双红肿的眼睛里又悄悄地流下泪来。
柳雪涛环顾左右,指着一旁的一个小亭子说道:“你跟我到那边去,这雨下的大了,再站下去衣服都要湿透了。”说着,她转身往小亭子里走去。金蝶儿不敢怠慢,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雨伞,紧随着她进了亭子。
金蝶又拿出自己的帕子铺在亭内的石凳上请柳雪涛坐下,自己方慢慢的跪在她跟前磕了个头说道:“奴婢有违家规,还请少奶奶恕罪。”
原来卢家有家规,所有的下人奴才皆不能对主子有任何事情的隐瞒,无论私事公事,隐瞒则是对主子不忠,主子有问必须言无不尽。否则便要受到相应的惩罚。
柳雪涛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怪你,你起来说话。你因何哭泣,你家里有什么事儿?都给我说明白了。”
金蝶儿又磕了个头说了一声:“谢大少奶奶。”然后慢慢的站起来,立在一边,一边哭一边对柳雪涛说了详情。
原来自从那次金蝶儿知道花泥鳅和自己继母的那点丑事之后,便决意悔婚,不想再嫁给他为妻。
初是花泥鳅只当是她姑娘家性子,也没怎么在意。后来但凡有事她必然躲着他,送东西给她她也不收。过年时,陈大富叫花泥鳅给她捎来的东西,她也一并当着花泥鳅的面扔了出去,说自己已经和他一刀两断,早就没了关系,但凡他花泥鳅经手的东西,她金蝶绝不再要。
花泥鳅本就是含冤的,如今又被一个丫头当面羞辱,那口气如何也咽不下去,当时便甩袖子抬脚走了。
一个多月没有来往,金蝶还以为父亲已经随了自己的心思退了婚约,花泥鳅再不会来纠缠。
可是昨儿金蝶因想着姨奶奶午睡的时候太久了,也该起来了,便端着洗脸水去唤张氏起床,却在窗口忽然听见里面有男人说话。金蝶心中大惊,却不敢声张,只是悄悄地遣退了院子里的两个婆子和两个小丫头。
金蝶自己死守在张氏的卧房门口,不过是怕被别人撞见而已。谁知,待里面张氏和那男人商议完了事情之后开门出来时,金蝶儿转头看见那个站在张氏身后的男人竟是花泥鳅。
她目定口呆,看着张氏脸上的绯色春情,再看看花泥鳅那一副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样子,心中立刻明白了八九分。一时顿觉羞耻无限,转身要走时,却被张氏一把拉住。
然后,张氏便把她推进了自己的卧室里,又把花泥鳅也推了进去,淡笑着说了一声:“你们小夫妻先在我这里圆了房吧。”
花泥鳅阴狠的笑着扑上来把金蝶死死地摁在还带着某种奇怪味道的锦被上。
金蝶儿又哭又打,无奈她一个弱质女流如何是花泥鳅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子的对手?终究逃不过他狠毒的折磨,一个干净的女儿家如一只娇小的花骨朵,未曾开放便被一场狂风骤雨摧残的红落香残。
完事之后,花泥鳅又对她说起她继母的事情,说她父亲已经把她的继母卖进了勾栏院,之前的那件事情算是没发生过。二人婚约还在,让她不要再提退婚之事。
况且如今她已经是自己的人,花泥鳅也不再担心这个一直闹着要悔婚的丫头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金蝶原想求了张氏准自己回家一趟,跟父亲说明白,谁知张氏根本不听她说什么,只说了一句:趁早死了这条心,好生安分守己的跟着她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若是把不该说的话给说了出去,她自然有本事把金蝶送去找那个被卖进勾栏院的女人,让她们母女做好伴儿。
金蝶儿只觉得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进退不得,所有的路都已经被堵死,只有跳下去这死路一条。
刚刚想着自己偷偷地哭一场,然后便服毒自尽的,不巧,还没哭完便被柳雪涛发现,这一时半会儿的恐怕是死不成了,只有等有机会再说。
金蝶对柳雪涛解释自己独自哭泣的原因,自然不会说起花泥鳅和张氏的苟合还有自己被他们两个设计,强行圆房的事情,只说是因为父亲卖了继母,她心里难过所以才偷偷地哭。
而柳雪涛见她眼睛红肿,面色憔悴,左手缩在袖子里不停地颤抖着,说话也是吞吞吐吐,便料定她所说的话绝对有所隐瞒。
其实,柳雪涛也知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谁没有点小秘密呢,她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顽固不化的主子,若是别的丫头有点什么事情瞒着她,她也不会斤斤计较。
只是因为这个金蝶儿是张氏的贴身丫头,所以柳雪涛定然不会放过她隐瞒的事情真相。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柳雪涛看着金蝶缩进袖子里的左手,淡淡的问道。
“没…没什么。”
“拿出来给我看看。”柳雪涛说着,便伸出手去。
“真的没什么…少奶奶,奴婢…”金蝶儿六神无主,吓得双手背到身后,慢慢的往后躲着。
柳雪涛看她这副模样,叹了口气说道:“在这个家里,如果我帮不了你,恐怕就真的没人能帮你了。你若想好好地活着,就把手里的东西给我。”
这句话原不过是柳雪涛的泛泛之词,她并不知道金蝶手里拿的是毒药,只是随便劝劝她让她把东西拿出来而已,谁知在金蝶儿听来,这几句话却正好戳到了伤心处,忍不住又噗通一声跪倒地上,哭着说道:“少奶奶饶命…奴婢…奴婢是真的活不成了…”
柳雪涛见状,心中猛然一惊。想着这丫头身上定然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凭着她在张氏跟前这几年绝不会因为冲撞了自己就这样六神无主,全然没有一点自制力。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见紫燕和秀儿二人撑着伞寻来,一边蹬着石头台阶进亭子一边叹道:“主了怎么找了这么个隐蔽的地方坐着?奴婢们在这园子里转了两圈才找到这里,还是因为听见有人说话才寻来的。”
柳雪涛却不多话,只慢慢的站起来让紫燕给自己披上了一件披风,冷声吩咐道:“秀儿,你立刻出去找几个人来,把金蝶丫头给我带回房里去,我要细细的问她话。”
金蝶闻言,大惊失色,忙跪行几步上前来抑着柳雪涛的脚哭道:“少奶奶饶命——奴婢甘愿一死谢罪,求少奶奶给奴婢个痛快…”
柳雪涛却趁机一抬脚,猛的踢到金蝶的左手腕,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一只小巧的白瓷瓶掉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出小亭子去,一直滚到台阶下的青石板小路上,方才停下。
第114章雨夜寻人
金蝶见事情败露,忍不住嘤咛一声低泣,坐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全身没有了一丝力气。而柳雪涛反而越发的镇静,回头冷冷的看着金蝶,一言不发,似乎要用目光把她的层层伪装全部剥离开来,直接把她心里的那些事一件件的拉出来,在雨里淋个透彻。
丫头秀儿最是机灵,忙转身跑出去冒着雨丝把那小瓷瓶捡回来放在柳雪涛身边的石桌上,乖乖的站在柳雪涛身旁垂手侍立着。
紫燕看着金蝶儿的样子怜惜的叹了口气,说道:“金蝶儿,少奶奶是慈善的人,但也不会任人欺瞒,你只实话实说,有什么事儿都由少奶奶给你兜着。你只一味的哭,是没用的,到头来谁也保不住你,你不为自己想,难道不为你父亲想?你父亲就你一个女儿,难道你要弃他于不顾?”
金蝶儿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起来。
紫燕看了看柳雪涛的脸色,又往前走了两步,把金蝶儿从地上拉起来,搂着她安慰道:“你哭有什么用?那小瓷瓶里是毒药吧?你拿着这个想干什么?是谁指使你害人?她又让你害谁?你应该明白,若是少奶奶有什么事儿,柳家老爷定会要卢家上下几百口子人都不得好过。不如你实话实说,还能将功赎罪。”
“我没想害人…更不会害少奶奶…求少奶奶明察,我…我是想…自尽的…”金蝶一边哭一边替自己辩解。毕竟害人和自尽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纵然她想死,也不能连累别人,尤其是她的父亲。
紫燕回头看了一眼柳雪涛,叹了口气不再言语,放开金蝶儿自己慢慢地起身和秀儿站到一起。
“你说你想自尽?为什么?”柳雪涛淡漠的问道。
“奴婢…不想活了,嫁给一个猪狗不如的男人——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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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花泥鳅猪狗不如?他不过就是贪恋你继母的美色起了歹心却又想做坏事没做成而已,你父亲都不介意了,你还这么不依不饶的?为了这么一个猪狗不如的男人,竟然去寻死?”柳雪涛不信这话,最起码她觉得金蝶的事情不只是这些。
如果这个丫头到现在了还不说实话,真是死有余辜了。身上藏着互药被主子翻出来,这罪过可大可小,若是她不能把事情都说清楚,柳雪涛已经打定主意把她送交官府处置了。
金蝶儿依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说一句话。
柳雪涛似乎没了耐心,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不愿意说,我只好把你送到官府去了。你身上藏着毒药,必定是有原因的。你说你是要自杀,我又怎么信得过?说不得只好把你送到衙门里骈,让县台大人审问你了。不过我先跟你说好了,进了衙门…那些女儿家的名声什么的,你也别指望着要了。那些衙役们的刑罚可都不认人的。”
说着,柳雪涛起身便要走。
“少奶奶!”金蝶儿猛然惊醒,决绝的扑上去再次抓住柳雪涛的裙角,哭着说道:“我说…我都说…”
雨声潇潇,后花园子里这座掩映在桃树丛中的小凉亭里,金蝶儿把自己被张氏和花泥鳅二人合力作践的前前后后都说得一清二楚。
柳雪涛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她早就想到了张氏有跟别的男人来往,只是没想到是比她自己还年轻的花泥鳅。不过这大院里的仆妇们经常偷偷地议论张氏媚人的功夫如何如何好,想必那花泥鳅也是禁不住这样的女人勾引的。况且,张氏原本就有些积蓄,人又长得妩媚,花泥鳅不过是个粮铺的伙计,一个月三四两银子的月钱,贫民贱骨一个,和张氏往来,他也不算吃亏了。
只是,他们两个为了让金蝶闭嘴为他们保守秘密,却强行把她给糟蹋了,实在是畜生行为。
柳雪涛是个现代人,她从不以为张氏应该恪守妇道为卢家死了八年的老头子守节,但她却对强奸一事极为痛恨,此时恨不得立刻就把花泥鳅和张氏捆起来一顿板子打死方能解恨。
紫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柳裴元治家极严,柳家的两个姨奶奶都是谨言慎行的,所以紫燕从小到大耳闻目睹的都是规规矩矩的事情。听了这话又羞又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说什么好。
秀儿年纪虽小,但已经懂得人事。原本她就对张氏极为瞧不上,此时听了这事儿更是气愤不已,再看看金蝶儿形容憔悴伤心欲绝的模样,也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红着眼睛悄悄地瞟了一下石桌上的那个小瓷瓶子,心里一急,便扑通一声跪倒在柳雪涛跟前,哭道:“求少奶奶救救金蝶儿姐姐吧,她…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已经这样了,若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做鬼也怨气冲天?”
紫燕年纪长,想的事情多一些,但也不忍心看着金蝶儿去死,于是也帮着求情。
“唉!”柳雪涛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两个都起来吧。”
秀儿转头看了看跪在地上只知道哭的金蝶儿,站起来后又弯腰把她拉起来。
金蝶儿几乎已经脱力,自己根本站不稳,需得靠在秀儿的身上才行。柳雪涛便吩咐紫燕:“她这个样子恐怕撑不住的,又淋了雨,衣裳都湿透了。你去把卢之孝家的叫来,带两个嘴巴紧的婆子来,再拿些干净的衣裳和被褥送到那边的临月阁。再吩咐小厨房,就说我淋了雨,要一大碗红糖姜水来。”
紫燕答应着,撑着大伞急匆匆的往前面去叫人准备东西,柳雪涛叫秀儿搀扶着金蝶儿,自己撑着伞三个人去了园子里的临月阁。
不多时,紫燕带着两个婆子过来,柳雪涛吩咐她们给金蝶儿换了衣裳,又给她喝了些姜糖水,又叫园子里的花匠送了一个炭盆来把金蝶儿的头发烤干。
诸事收拾利索之后,柳雪涛便吩咐卢之孝家的说道:“这几日你亲自守着金蝶儿,吃的喝的我会让秀儿给你们送过来,没我的话,无论谁都不许见她,也不许走漏半点风声。你们务必看护好了金蝶儿丫头,她若有半分闪失,你们一家子都别活了。”
卢之孝家的听了这话,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忙躬身答应着:“少奶奶放心,奴才已经谨遵少奶奶吩咐,用心当差,亲自看着金蝶儿,不让她有半点差错。”
柳雪涛点点头,说道:“行了,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这丫头刚刚冲撞了我,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好怎么罚她,若是被她寻了短见,我心中的气却难以平息。你们好生在这里守着她,一会儿等她散了热,便把她悄悄地挪出去,挪到…挪到之前大奶奶住的院子里去吧,把原来芳菲住的屋子收拾一下,让金蝶儿在那里安置。回头我自会处置于她。只是你们都给我悄悄地,不许惊动任何人。明白吗?”
“是,奴才明白。”卢之孝家的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她曾经被柳雪涛扣过月钱,也挨过板子,自然不敢再起什么毛刺儿,如今都是柳雪涛吩咐什么她就做什么,再无半分不敬之心。
从园子里出来时,柳雪涛又吩咐了看园子的花匠:“园子里放了重要的东西,打此时起,把园子的大门给我看紧了。等会儿卢之孝家的带着人从里面出来,你们就把园门上锁,任何人没有我的话都不准进院子。若是叫我知道了你们私自放谁进去,立刻家法处置!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