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里呆着也无聊,还不如过来跟你说说话。”胤禩的腿还被固定住,由几个小太监扶着坐了下来,“瑚图里几个呢?”
“在各自书房呢。”婉宁取来被子盖在胤禩腿上,“爷身上可觉得凉,不如妾身让人给您送两个汤婆子来吧。”
“不用,这屋里也暖着呢。”胤禩捏着婉宁的手指,“刚才在聊什么呢?”
“在说着乌雅贵人的事儿。”婉宁让玉兰去泡茶,“宫里现在也没个信息,总不能叫乌雅贵人的棺椁一直这样停着吧。”
“汗阿玛其实一直在纠结,到底要给乌雅贵人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就算这段时间胤禩没有出门,但他也清楚现在外头到底议论纷纷的到底所为何事,“一方面是四哥跟十四弟,一方面却是自己的面子,我看无论谁都不能替汗阿玛作出决定,只能由汗阿玛自己来选择。”
“听说雍亲王这段时间也是闭门不见客,想来也是不愿意在这个当口惹出什么是非。”婉宁说道,“只是二格格的婚期却不得不延迟了。”
“延迟婚期也不是什么大事。”胤禩道,“只求老十四别又犯浑。”
说起十四贝子婉宁也是觉得一阵无奈,没了乌雅贵人在身边提点,十四贝子就像个不懂事的稚子一般怎么任性就怎么来,想必是从前被乌雅贵人宠得忘乎所以,真以为自己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肆意挥霍皇上的耐心。这次气得皇上发病,害得胤禩受伤,作为责罚也仅仅是禁足府中,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可埋怨的。听说还在府中出言无状,满是对皇上的怨怼之意。
“十四贝子的性子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变,这回大约也是再等皇上的旨意罢了。如果稍不如他的所愿,恐怕又要闹了。”婉宁说道,“还好爷这段时间因为养伤而远离这些事情,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胤禩笑了笑,算是承认了婉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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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最终还是决定让乌雅氏以嫔的礼制下葬,追封为懋嫔。以功受赏曰懋,这个谥号不算很好,但是想到乌雅氏生前已然遭到皇上的厌弃,身为乌雅氏儿子的雍亲王心中已经十分感恩。至于十四贝子怎么想,目前没人在意。不过如今十四贝子府也是乱成一团,胤祯长子弘春跟次子弘明相继染了风寒,两个小孩年纪都不大,正是需要耐心呵护的时候,这一病倒也让完颜氏跟舒舒觉罗氏顾不得争斗,专心致志照料自己的儿子去。
“怎么这么巧弘春跟弘明都病了?”婉宁抿了一口茶,“两位阿哥都不要紧吧?”
“听说两位阿哥高烧烧得很厉害,太医费了好些时日才使两位阿哥退了烧,如今已无大碍。”玉兰回道,“十四福晋跟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先前斗得厉害,对两位阿哥的都有些忽略了,这才造成两位阿哥同时染病。十四贝子为此生了大气,将十四福晋跟舒舒觉罗侧福晋都训斥了一顿。”
“十四贝子膝下才三个阿哥,而且年纪都这么小,自然是在意些。”婉宁说道。
完颜氏跟舒舒觉罗氏之间的争斗似乎从未停止过。舒舒觉罗氏是十四贝子的第一个侧福晋,又是长子弘春的生母,得宠的势头连府里的其他女人有时候都要退避三分;完颜氏却是占了嫡福晋的名头,又生下了嫡子弘明,自然看不过舒舒觉罗氏万事都压她一头的气势。两人将贝子府闹得乌烟瘴气,这回还连累到了自己的儿子,也不怪十四贝子这样大动肝火。
“如今懋嫔业已葬入妃陵,这件事也算这么过去了。”玉兰道,“底下的人前几天孝敬了一盒粉色珍珠来,奴婢瞧着品质不错,主子可要让人去打一些新的首饰?”
“还是给瑚图里留着吧。”婉宁抚过鬓间的鎏银南珠的珠花,“珩儿媳妇就要生产了,虽然是第二胎,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你给准备些上好的养身药材,明儿给珩儿媳妇送去。”
“奴婢知道了。”玉兰道,“外头天色阴沉,估摸着是要下雪了。不如奴婢叫小厨房的人今晚给做个热锅吧。”
“也好。爷伤势虽然好得差不多,但到底不能马虎,该忌口的吃食你也要叮嘱好厨房的人,别出差错了。”婉宁道,“除了热锅之外,再做几道热菜,今晚弘昕跟弘昭也要过来一起用膳的。”
“是。”玉兰应了一声后便退到屋外。
婉宁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叹了一声。这样安静的日子似乎很久没试过了,居然有些不习惯了。等胤禩腿伤好了,估计这样的日子就不复存在了。听白术说,齐佳氏跟安氏都在暗地里服食养身滋补易受孕的药汤,看来是准备等胤禩好全之后努力一把了。
真是有些怀念这样的日子,她倒要看看她们能不能成功。婉宁浅浅一笑,拿过一边的针黹继续忙活。
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闹腾的宫宴
等胤禩的腿伤好得差不多,新年也如约而至。婉宁裹着一件披织锦镶毛斗篷坐在轿辇上,跟在富察氏的身后向长春宫而去。今晚的宫宴是皇上大病初愈之后首次举行,又恰逢除夕的好日子,自然比平时热闹许多。长春宫外的这条宫道也应节地悬挂了几个红灯笼,在漫天飞雪的映衬下越发红亮。
“这就是胤禩家的三格格了吧,过来叫本宫看看。”难得见惠妃会到长春宫来,婉宁跟富察氏连忙给惠妃跟良妃福身行礼,才刚被叫起便听到惠妃说道。
三格格小名叫塔娜,意为“珍珠”,这名字还是富察氏跟胤禩一起挑选的。因着三格格已经虚岁两岁,故而今天富察氏也将她带进宫来给良妃瞧瞧。听到惠妃的话,富察氏便示意抱着三格格的乳母将她放下,自己牵着三格格的手将她带到惠妃跟良妃跟前,像模像样地行礼问安。
“看着是个精灵可爱的,跟胤禩小时候有几分相像。”惠妃面带微笑地盯着三格格许久,才转过头来跟良妃说道。
“眼睛跟轮廓看着有点像。”良妃生下胤禩时只是个贵人,孩子一落地便被抱走,直到胤禩启蒙母子俩才有机会相见,所以她只能从几个孙子孙女身上来寻找胤禩小时候的痕迹。她打量着三格格,目光有些发空,半晌之后才淡淡地说道,又让张嬷嬷取来一枚银质长命锁给三格格戴上,“这个长命锁是在佛前供奉过的,能保佑你平安长大。”
三格格有些呆呆的,不过在富察氏的提示下也乖乖向良妃道了谢,回到座位上便拿着长命锁自顾自的把玩。富察氏却是安了心,三格格毕竟只是她抱养的,要是当着惠妃跟良妃的面儿哭了出来,只怕会惹得两位娘娘不高兴,好在她的表现还算不错。
“胤禩可是领着几个孩子去皇上那儿了?”惠妃问道。
“正是,听说皇上今日还要考究弘旺他们的功课呢。”富察氏回道。
说到这儿婉宁便觉得有些奇怪,皇子皇孙们自然是在陪伴皇上的,可各府的福晋跟侧福晋都会来后宫,惠妃怎么不在钟粹宫等待直亲王家的女眷,偏偏跑来长春宫呢?她是听说惠妃不喜欢直亲王福晋,没想到连面都不愿意见。显然富察氏也想到了这一点,便换了话题,说起年后弘旺迎娶乌梁罕家格格的事情。
“等弘旺娶了嫡福晋,就该入朝领差事了。”惠妃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胤禩的孩子都娶上媳妇了。”
“可不是吗,转眼又是一年了。”良妃漫不经心地说道,“听说今晚十四贝子也会来了?”
“似乎是,妾身方才在宫门处好像还看见了十四弟妹的辇车。”富察氏回道,“看样子是向宁寿宫去了。”
“也是应该的,毕竟乌雅氏已经不在了。”惠妃扶了扶发髻上的镂空飞凤金步摇,“时候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了。”说罢便带着大宫女青黛起身离开。
婉宁跟青黛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刚才惠妃在所以我也没说,”让张嬷嬷将瑚图里、二格格跟三格格带去暖房吃点心之后,良妃才说道,“今晚的宫宴会有巴林部的使臣出席。”
提起巴林部,婉宁就想到了瑚图里的婚事。早先胤禩还没受伤的时候她就听说过,皇上有意将瑚图里嫁去巴林部以笼络人心,现在还有巴林部的使者在,难不成就是为了迎娶宗室女的事情而来?
富察氏对此也略有听闻,不过说实在的,她对瑚图里到底是远嫁蒙古还是留在京城并不太感兴趣,毕竟她嫁给胤禩为继福晋的时候瑚图里已经长大,跟她也不亲近,平日里瑚图里虽然礼数周到,可她还是能感觉到瑚图里对她的疏远。既然如此,她干脆不在这件事上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也不要太担心,皇上一天没有下旨,就说明此事还有商榷的余地。”良妃意有所指,“皇上对胤禩受伤的事情很是在意,你且等等吧。”
“是。”婉宁应了一声,暗自揣测皇上是不是因为胤禩受伤而心生愧疚,越发珍惜跟子女们之间的感情。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与蒙古联姻是大清的国策,即便远嫁蒙古的公主们鲜有长寿,可大清还不是一个接一个的将公主下嫁。皇帝连自己女儿婚后的生活都不怎么过问,哪里会在乎孙女的呢?不过既然良妃说还有转圜的余地,就说明皇上动摇了之前的心思,这也是一桩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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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妃今日是难得的盛装打扮,一袭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旗装外罩着一件橙黄色如意纹坎肩,梳好的长发整齐地收拢在点翠花簇钿子下,鬓间还簪着两支对珊瑚绿松石珠花。精心勾勒着妆容的脸蛋显得美艳动人,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怪不得当年会迷倒当今圣上。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瓜尔佳氏在婉宁刚坐下的时候便拉着她说道。
“在长春宫陪娘娘说话,说在兴头上差点忘了时间了。”婉宁环视了一圈,见众人脸色各异,便收回视线说道,“你也知道的,我家爷这段时间受伤了也没能出门,我也许久没带几个孩子进宫来给娘娘请安,这回来了自然是要多陪陪娘娘的。”话音刚落,便见直亲王侧福晋吴雅氏跟纳喇氏脸色有异。婉宁转念一想也就明白,惠妃在长春宫可是耗了很长一段时间,想必直亲王家的女眷也是被冷落在钟粹宫好一阵子,听到婉宁说自己跟良妃关系亲密,她们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瓜尔佳氏也听说了今天在钟粹宫发生的事宜,笑了笑便转了话头,向一边的舒舒觉罗氏问道:“听说你家弘春病了,现在可好全了?”
“已经好了,好在不是时疫,太医说接下来好生调养便无大碍。”舒舒觉罗氏穿着一件淡紫折枝梅花纹样的氅衣,发髻上簪着一对赤银鎏碧玉石的簪子,看上去略微素雅。她捏着帕子莞尔一笑,笑容里却带着几分失意。这回弘春跟弘明同时生病,让她跟完颜氏都吃了瓜落,白白便宜了庶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叫她得了自家爷的青睐,连带着伊尔根觉罗氏所出的儿子弘映也入了爷的眼。
“没事就好,小孩子身子骨弱,你这个做额娘的要多照料些。”田佳氏冷不丁插话道,“你都嫁给十四贝子这么多年了,还是跟乌眼鸡似的今儿跟嫡福晋斗,明儿跟庶福晋斗,也不想想自己儿子才是将来依靠的保证。”
舒舒觉罗氏瞬间黑了脸,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的气氛又冷了下去。婉宁有些不解,田佳氏今天怎么跟吃了爆竹似的逮着谁就教训谁,难道是在荣妃那儿受气了?她拉了拉瓜尔佳氏的衣袖,笑着道:“你瞧瞧你,宴席还没开呢就喝醉了。来,我们带你出去走走醒醒酒吧。”说罢又递了个眼色给十三贝勒的侧福晋,示意她待会儿好生安慰一下舒舒觉罗氏。
田佳氏被婉宁跟瓜尔佳氏带到后头去,还没等两人发问,便见田佳氏垂下眼眸,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这除夕佳节是好日子,你怎么就哭了呢?”瓜尔佳氏连忙抽出帕子给田佳氏擦拭眼泪,“说来也奇怪,你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大,见着谁就攀咬谁,方才没瞧见十四侧福晋的脸色有多难看吗?”
“我也不是故意的,”田佳氏捏着帕子抽噎,“今儿我跟福晋在荣妃娘娘那儿受了气,心里难受得很。”
“好端端的荣妃娘娘怎么会训斥你们呢?”婉宁问道。
“娘娘说我家爷子嗣不丰,是福晋照顾不周的缘故。我替福晋说了几句好话,娘娘便连我也一起责怪,还说今年选秀的时候要给我们家爷再指一位侧福晋。”田佳氏咬了咬下唇,“我自问嫁给爷这么多年一直安守本分,对娘娘也是恭敬有加,没想到今日竟收到这样的指责。”
婉宁跟瓜尔佳氏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诚亲王家还叫子嗣不丰?算下来诚亲王可是有七子四女,虽说如今立着的只有三个阿哥跟两个格格,但如今府里还有一个待产的侍妾李氏。听说她肚子里的是个阿哥,而且李氏身子康健,诞下个健康的孩子绝对不是问题。
“荣妃娘娘也是关心诚亲王罢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瓜尔佳氏说道,“去洗洗脸重新上妆吧,别叫人看到你哭过,免得让人嚼舌根。”
田佳氏吸了吸鼻子,轻轻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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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田佳氏在后殿散散心,等眼眶的红肿消得差不多了,她们三人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寻了个别人不注意的时刻,田佳氏走到舒舒觉罗氏身边小声地道了个歉,这件事才算揭过去。婉宁跟瓜尔佳氏对视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她们重新坐下没多久,皇上便带着诸位阿哥跟皇孙到来。前头的宴席是赏赐给众位王公大臣的,现在开始的才是真真正正的家宴。许是因为家宴可以更加轻松,皇上跟诸位皇子皇孙都将吉服更换为常服,婉宁特意留意了一下,便发现雍亲王今日的装束倒比其他人素净一些,又想到如今距离乌雅氏病逝才刚刚过去三个月,心里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倒是十四贝子没有这方面的讲究,也不知道是完颜氏忽略了,还是另有什么原因。
“我瞧着十四贝子怎么像是在借酒消愁?”瓜尔佳氏捏着帕子挡在嘴前,小声地跟婉宁说道,“虽说宫宴上的酒并不是很烈,但是多喝了也是会上头的。他就不怕又在皇上面前闹出什么事儿?”
“十三贝勒在他身边,应该没事的。”婉宁小声回道,“先前他已经在家闭门思过,想来也该知道收敛的。”不过虽然话这么说,婉宁心里也是没底的。十四贝子要真的是知错能改,他就不是那个恣意纵行的十四贝子了。
果不其然,宫宴才过半,十四贝子就“不负众望”地耍起了酒疯,不仅将酒泼到了十三贝勒身上,还想越过其余几位兄长伸手去抓雍亲王的衣领,还是十三贝勒眼疾手快将他压制住,不过闹出来的动静已经被上首的皇上看在眼里,宴席上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太后身子困乏,早早地就回宁寿宫去,否则叫她看见了,又该被气着了。
“胤祯,你在做什么?”皇上放下手中的酒杯,冷声问道。
“做什么?”十四贝子打了个酒嗝,笑道,“儿子在向四哥敬酒来着。儿子还想问问他,额娘没了,他是不是终于觉得解脱了。”
“胡闹!”皇上“啪”地一下拍在桌面上,“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不守规矩不敬兄长,你这些年学的功课礼数都到哪儿去了!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阿玛?”
“那您眼中何尝有我这个儿子!”这几年的郁郁不得志终于有了宣泄的渠道,十四贝子突然站了起来大声道,“这些年我动辄得咎,就算封了贝子又怎么样,在别人看来我也不过是个一事无成的人!您曾经说过我是您最骄傲的儿子,将来肯定会成就一番事业,现在看来都是笑话!您以为他们对您都是忠心耿耿的吗?”他手指一划指向其他几位兄弟,“我看着,太子跟老大都巴不得您早日退位呢!”
这话已经是大不敬,在场的人都坐不住,瞬间跪倒了一大片。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生怕闹出一点声响而被皇上迁怒。婉宁偷偷看了舒舒觉罗氏一眼,只见她脸色青白,想必也知道天子一怒的后果了。
皇上显然被气得够呛,去年生的几次大病已经让他的身子亏虚了不少,再加上年岁渐长,他的身子已经不如从前那样强壮。十四贝子的话也正好戳中了他心底的疑虑,太子如今正值壮年,群臣拥戴;而他却已年老,白发苍苍,近些日子连握笔朱批都有些力不从心。他的目光扫向跪在最前头的太子,太子此时低着头,他根本看不清太子脸上的表情。
“来人,”康熙对这个儿子彻底死了心,他的声音冷到了极致,“将老十四压下去,幽禁贝子府,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进出。”
雍亲王动了动嘴唇正想要求情,却被胤禩拉住了衣袖。
“散了吧。”康熙疲惫地摆了摆手,“都回去吧。”
众人不敢多言,目送康熙起驾回乾清宫后,才各自散去。只是完颜氏与舒舒觉罗氏身边已经没了说话的人,经此一役大家都知道,十四贝子是彻底失了圣心了。
“皇上!”
前头的龙辇突然传来吵杂声与李德全惊恐的声音,众人面面相觑,快步走上去。只见皇帝半歪着身子倒在轿辇上,双目紧闭,俨然失去了知觉。太子当机立断,一边命人赶紧将皇帝送回乾清宫,一边又派人将太医院的人尽数叫来,唯恐落人口实。尚未就寝的太后闻风而来,整个皇宫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凝重的氛围,谁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晕了过去,也不知道皇帝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便是佟贵妃也只能在承乾宫焦急地等待消息。为了不让风声泄露,今晚参加宫宴的人都得留在宫中直到皇帝清醒。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夜未眠的后果就是每个人脸上都明显带着疲倦之色,眼底下的乌青无论怎么用铅粉涂抹都掩盖不了。婉宁扶着良妃在乾清宫外候着,直到红漆大门从里往外被推开,便见太医院的院判们鱼贯而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让一干人等的心不由得咯噔一跳。
“皇上怎么样了?”佟贵妃扶着太后往前一走,便拦下院判们问道。
为首的梁院判是在太医院呆了几十年的老人,他跟身后的几位同僚彼此对视了一眼,才拱手说道:“皇上是怒急攻心以致昏厥。这原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只是皇上年岁毕竟摆在那儿,前阵子落下的病根还没养好,恕臣等直言,皇上此次的病情怕是不容乐观。”
“不管用什么药,你都务必给哀家治好皇上!”太后摆脱佟贵妃扶着她的手,严肃地说道。
“是。”梁院判心里发苦。皇帝的病情远没有现在看上去那么稳定,他心里隐隐有个想法,也许皇上未必只是怒急攻心,指不定还有中风之症。只是皇上还没醒来,他也不好判断。拱手行礼之后,梁院判留下两位平日给皇帝诊平安脉的太医随时监测病情变化,自己则跟一众同僚回太医院斟酌药方。
遣退了太医,太后才转过身对在场的人道:“皇上病重,朝堂上不能没有料理政事的人。哀家这就回去动用中宫笺表下旨,由太子监国,直到皇上苏醒重新执政为止。余下人等各自回宫回府,不得传出半点风声。若是让哀家知道有谁趁着皇上病重而兴风作浪的话,别怪哀家翻脸无情!”
太后从来不曾说过这样的狠话,饶是直亲王也不敢违背她的话,原本还蠢蠢欲动的心只能暂时按捺住,只得拱手称是。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回府之后你们也警醒些,暂时不要见客了。”良妃拍了拍婉宁的手,低声吩咐道,“皇上如今病得这么重,想必直亲王心里肯定有些意动的,你也记得提点一下胤禩,别让他跟直亲王一条道走下去。”
“妾身明白的。”婉宁小声回道。
良妃又将富察氏召到身边再吩咐几句,便打发她们出宫。
“好好的家宴闹出这样的事儿,回去肯定有不少人来打听消息了。”回府之后富察氏并未第一时间让婉宁回去休息,而是将她叫去主院说道,“我已经打算这阵子闭门谢客,除了寻常的采购之外也不叫下人四处走动,你觉得如何?”
“妾身也赞同福晋的做法。”婉宁说道,“不仅要闭门谢客,妾身觉着咱们也该约束好下人,但凡有人敢随意议论的,严惩不贷。另外还有齐佳氏她们,也得召过来特意吩咐一遍才是。”她们一晚未归,想必府里也是人心浮动,不好好安抚怕是不行。
“这个自然。”想到后宅那几个女人富察氏也有些头疼,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婉宁见状便道:“福晋一夜未睡想必也是很累的,不如先歇息一下吧。”
“也好。”富察氏挥挥手,“你也回去吧。”
“是。”婉宁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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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监国,第一时间便是召见九门提督,严格检查进出城的人员,以免再出现当初白莲教混入京城的事情来。因着皇上尚未清醒,早朝也停了下来,胤禩干脆留在韶秀院,除了每日进宫请安侍疾,便只是当起了教书先生,专门负责几个孩子的功课。
“爷先喝杯茶吧。”婉宁给胤禩泡了杯武荑茶,双手奉到胤禩跟前,说道,“妾身瞧着您这些天都瘦了。”
“汗阿玛一直没醒过来,我心里有些焦急。”胤禩抿了口茶,“听说最近很多人上门求见,都叫福晋给回绝了?”
“是的。福晋说过如今正是非常时期,还是少跟外头沟通消息比较好,良妃娘娘先前也提点过的。”婉宁移了移位置到胤禩身后给他按压肩膀,“爷也不必太过担心,太医院的院判们都是杏林圣手,皇上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希望如此吧。”胤禩叹了一声,“今日进宫又见到了大哥,我瞧他是越来越急躁了。”
太子是汗阿玛亲封的储君,又有太后帮他稳定后宫,连惠妃都不支持自己的儿子夺嫡,直亲王如今只能求助于他人,比如胤禩这个自小由惠妃养大的兄弟。胤禩本就想着置身事外,他是看清楚了,太子如今储位稳固,谁能撼动他的位置?说句不吉利的话,万一汗阿玛有什么意外,太子更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满朝文武大臣都支持太子登基,又有哪个不长眼的会为着浮云一样的从龙之功而以卵击石呢?
“直亲王怎么还想不通,难道就没人劝一劝吗?万一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只怕会落得跟十四贝子一样的结局。”婉宁叹了口气。她跟吴雅氏这些年已经少了往来,只是毕竟曾经是一场好友,她也是不忍心看吴雅氏像上辈子那样幽禁在府郁郁而终。
“大哥那脾气谁能劝得住,惠额娘难道没劝过吗,如今却是母子心生罅隙。”胤禩说道,“就盼着大哥能自己清醒过来了。”
直亲王要是能自己醒悟过来,上辈子就不会被圈禁至死了。婉宁默默摇了摇头,也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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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皇上病倒已经过去十天,就在直亲王快要坐不住的时候,宫里传来消息,说皇上已经醒了,召集众位阿哥进宫觐见。胤禩连忙整理仪容换好衣服,上了马便往宫门赶去。婉宁目送胤禩出门,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泛起一阵不安。直到到了平时宫里下钥的时间依旧不见胤禩回来,婉宁终于意识到宫里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爷还不回来?”一众女眷都齐集在富察氏的院子,郎氏有些坐立不安,忍不住出声说道。她知道皇上病得严重,京城早就风声鹤唳,而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系在胤禩身上,见胤禩这么久都不回来,她担心会不会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更担心会不会连累到整个王府。
“也许是皇上有事情吩咐,你这么急不可耐做什么。”富察氏皱了皱眉,本就焦急的内心又多了几分不耐烦。
婉宁见状便使了个眼神给屋内的丫头,哪丫头也是聪明,连忙倒了杯热茶搁在富察氏面前,婉宁跟着说:“妾身瞧着福晋嘴唇有些干裂了,先喝杯热茶吧。皇上刚刚苏醒,想必是有要事吩咐,所以爷才晚了出宫的。”
安氏跟个鹌鹑似的坐在一边什么都不说,倒是齐佳氏接着婉宁的话说道:“侧福晋说的是,福晋还没进膳,不如先去传些吃食吧。”
话音刚落,便见随着胤禩进宫的一个侍卫先行回府,只说皇上有旨将诸位阿哥留在宫中休息一夜,明早才能回来。得了确切消息之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有婉宁仍旧心有不安,想起了上辈子皇上病逝前,似乎也是有过相同的旨意。
“主子,仔细脚下。”白芍见婉宁从主院出来就一直神色恍惚,在行走至石阶处时连忙出声提醒道,也让婉宁从上辈子的回忆中醒了过来,“主子可是累了,不如奴婢回去之后给主子按按肩吧。”
“不用了,我只是有些乏罢了,回去歇息一下就好。”
婉宁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可依旧没办法安然入睡。
胤禩是第二天晌午的时候才回来的。伴随着诸位阿哥的出宫,一道旨意也随之传了出来:皇上身体抱恙,无法再度临朝,定于三月初五传位于太子。而后婉宁才知道,皇上虽然已经清醒过来,可半边身子却没了知觉,无法动弹。一个残废了的皇帝于朝堂无益,就算康熙想要继续亲政,只怕朝臣们也不支持,更何况梁院判也说康熙如今的身子尚未痊愈,根本不可能再继续像从前那样彻夜处理朝政。康熙考虑了半宿,才最终决定退位,让太子继承皇位。
婉宁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胤禩,轻声道:“爷昨晚没睡好吧,不如早些用膳,让妾身服侍爷就寝吧。”
“倒不是说没睡好,只是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胤禩闭着眼说道,“等着太子登基,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皇上苏醒过来也是好事,只是十四贝子如今还禁足府中,太子登基时会放他出来么?”
“汗阿玛压根就没提起过老十四,”胤禩回道,“四哥虽然想为老十四求情,可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提及,怕再次惹汗阿玛生气。”
“那就只能等太子登基之后再说了。”婉宁道。
“哦,对了。宫里的丽答应被诊出有了身孕,你明儿记得跟福晋说一声,该怎么做按照旧例去办便是。”胤禩道,“咱们府也该修缮一下,等太子登基之后就能将额娘接出来。”
胤禩与良妃这二十几年来一直聚少离多,而且良妃也是胤禩入朝领差事之后在宫里的日子才好起来。康熙既然有意在太子登基之后让成年并建府的皇子将生母接出宫去,胤禩自然要将一切做得尽善尽美。
“娘娘喜欢清净,妾身觉得东南方的兰琦园就很好,该怎么修缮爷也该跟福晋商量一下。”太子登基肯定会加封诸位兄弟,指不定这郡王府很快就要改建为亲王府了。婉宁伸手轻抚过胤禩的额头,心里盼着太子登基那天早日到来。
三月初五,天大晴。婉宁穿着朝服跟在富察氏身后进宫,在坤宁宫中随着女官的声音给新任皇后瓜尔佳氏请安叩首。坤宁宫外还隐隐约约传来礼乐之音,想必是前头太子登基仪式的乐音。婉宁有些恍惚,从上辈子在廉亲王府郁郁而终,到如今见证了太子登基的全过程,前世的一切都如同梦境一般。
“主子,该回了,王爷还在宫门处等着呢。”白芍扶着婉宁的臂膀,轻声道。
“也对,该回去了。”婉宁回头看了看巍峨的宫墙,多少人盼着可以入主这座紫禁城,可谁又知道为紫禁城是用无数人的学跟肉筑造而成。夺嫡之争向来残酷,成王败寇,输了的人永远都无法翻身。
她感谢老天爷让她有了重走一遭的机会,能跟胤禩长久在一起,已是她最大的幸运。
第129章 番外一
番外一
太子登基,改国号为承和,册太子妃瓜尔佳氏为皇后,居坤宁宫;侧福晋李佳氏封为嘉妃,侧福晋程佳氏为柔妃,侧福晋林佳氏为宁妃,另一位侧福晋李佳氏则封为顺嫔,其余的庶福晋及侍妾则为贵人常在不等。乐-文-册封完后宫,承和帝便开始晋封诸位兄弟,除已是亲王的直亲王、诚亲王跟雍亲王无法再晋封而享双亲王俸禄以及十四贝子降为辅国公外,其余皇子都得了封赏,一时间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承和帝将藩理院的事情全权交给胤禩打理,而如今正值蒙古诸部跟周边各小国进京朝贺,胤禩就更忙了,连富察氏想找他商议给良贵太妃建院子的事情时都找不到人,只得按照之前确定的方案先辟个安静的院落来。又因着惠贵太妃也跟着发话说闲时想要去廉亲王府小住,又是另一番折腾。
“主子,外头来禀,安格格来给您请安了。”白芍在婉宁手边放下一杯茶,轻声说道。
“她怎么有空过来?”婉宁放下手中的书,“让她进来吧。”
安氏还是那副恬静淡然的模样,她恭恭敬敬地给婉宁行了一礼,得到婉宁准许后才坐了下来,柔声说道:“原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侧福晋的,只是事出突然,妾身愚笨又没有法子,才来请求侧福晋帮忙。”
“是有什么事吗?”婉宁问道。
“再没几日太上皇便要启程去畅春园休养,良贵太妃也即将出宫到王府上来。妾身想着贵太妃独自一人怕是会十分孤单,福晋又总是忙着家中事务,便起了个念头,想将三格格送去跟贵太妃做个伴儿。”安氏倒没有扯着无关紧要的话,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只是妾身人轻言微,怕贸然提出会惹恼王爷跟福晋,所以想求侧福晋出面,妾身感激不尽。”
婉宁抿了一口茶,倒没有立刻接话。安氏近些年来荣宠不多,满腹心思就都放在了三格格身上。只是富察氏看得紧,寻常日子里也不叫安氏跟三格格多接触,以至于三格格对安氏这个生母很是疏远。安氏有今日这个打算,想必也是深思熟虑过的,一来就算三格格养在福晋身边,可到底也只是一个侍妾所出的格格,这样的宗室格格是拿来和亲蒙古的最好人选,安氏自然舍不得;二来福晋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对抱养来的自然就不上心,倒不如送去贵太妃身边,也好提高三格格在府里的地位。
看到婉宁云淡风轻的样子,安氏心里有些急了,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又道:“妾身亦是没有其他办法才来求侧福晋的。妾身听闻福晋如今已经命人去开调理身子的药,想来是为怀胎做准备了。”在安氏看来,婉宁跟她应该是站在一起的“战友”,毕竟大阿哥身子羸弱,生母又被厌弃,实在是没什么竞争力;二阿哥却不同,既是侧福晋所出,又得王爷欢心,本就是最有望继承王府的人选,可如果福晋诞下嫡子,那二阿哥就算再优秀也无用。
福晋难受孕是府里公开的秘密,这些年富察氏也一直吃药调理着,但这并不能成为婉宁冒着得罪富察氏的风险插手三格格事情的理由。
“妹妹为三格格着想的心情我很理解,只是三格格的事情向来是由爷跟福晋做主的,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婉宁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不插手此事。
安氏咬着下唇,倒没有进一步索求,这也是因为她知进退。在婉宁再三确保今日的谈话不会传进胤禩或者富察氏耳中之后,安氏才蹙着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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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贵太妃喜静,对富察氏安排的院子倒是十分满意,只不过不是十分耐烦府里的人一天几次的请安问候,遂立了规矩,叫府中的人五日才来请安一次。倒是瑚图里,因着良贵太妃对她极其喜爱,却是可以每天去良贵太妃处陪她聊天抄经。
“太上皇如今已经去了畅春园调养,皇上又忙于政务也未必会放在心上,”这日难得良贵太妃有心留人说话,“你们也该注意着些,瑚图里跟宜尔哈都到了年纪了,也该相看人家了。”再不嫁出去,等新帝回过神来,指不定就要把王府里的女孩子送去和亲蒙古了。
“额娘说的是,其实妾身跟王爷这几个月也一直给大格格还有二格格相看人家,只是遇上太上皇突发急病,这才停了下来。”富察氏说道,“现在只等太上皇身子再好些,咱们才好议亲。”
事关自己女儿的婚姻大事,齐佳氏自然十分上心,只可惜她身份不高,这些年冷眼看着胤禩对婉宁是越来越好,也没了当初的雄心壮志,越发过得谨小慎微,轻易不敢搭话,心里却想着晚些时候好好奉承富察氏,看看她到底看中了哪家的子弟。
婉宁心里却明白,在现在这个非常时节是不适合议亲的,而且有富察氏在前她也不好多说,故而并没有接话。倒是郎氏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娘家刚好有个适龄的男儿,是她哥哥的嫡子,今年十七,已经考上了笔贴式,如今正在礼部当差。论身份是配不上大格格的,可难道还不许她想想二格格?便笑着说:“福晋相中的人家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儿郎得了青睐?”
良贵太妃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淡然道:“这事儿到底是关乎府里两个格格的声誉,你们也别多嘴,若是叫外头的人听去了,我头一个饶不过嚼舌根的人。”
众人连忙起身称是,又陪着良贵太妃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郎氏心里到底存了念头,只可惜她身份不高,平日里也见不着家人,只得暂时按耐住性子,盼着哪一天胤禩到她屋里去的时候再拐弯抹角提一下。只是这一等,却是四个月之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瑚图里没有嫁给胤禩原先相中的人家,自然也没有和亲蒙古,而是在皇后保媒下指婚给了皇后二哥庆德的次子瑞曦,定于第二年中秋后成婚。二格格虽然没有得到指婚的恩典,但婚事也遂了齐佳氏的意——胤禩相中了齐佳氏的外甥博敦,索性来个亲上加亲。
“你都已经在挑选嫁妆了,有这么着急吗?”刚踏入齐佳氏的屋子,便见齐佳氏面前摊着几个册子,郎氏挑了挑眉,阴阳怪气地说道,“按着规矩,也该是大格格先成的婚,你这么着急也没有用。说起来我也是为咱们二格格鸣不平,明明都是爷的儿女,凭什么大格格得了这样的体面,而宫里对二格格却只字不提呢?”
齐佳氏身后的紫荆没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这样明显的挑拨离间连她这个小丫头都听得出来,真把别人当成傻子么?齐佳氏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瞥了郎氏一眼,说道:“这么多年,你嘴碎的毛病还是没改。大格格是皇后赐婚的,你这么说岂不是指责宫里的主子娘娘厚此薄彼?二格格的婚事是爷定下来的,我也很满意。”福晋还说了有意多留宜尔哈两年好叫她们母女多团聚一些时日,她欢喜都来不及。她算是看清楚了,这个郎氏是越活越回去,再跟她纠缠只会拖累自己,索性干脆点,反正她们之间本身就没什么交情。这编排皇后的大罪,她可受不起。
郎氏没想到齐佳氏这样不给她面子,更没想到齐佳氏对二格格没得到指婚的事情一点都不生气,遂道:“我不过是替咱们二格格觉得可惜而已,你倒是像个刺猬似的。”不自在地摸了摸发髻上的流苏簪,郎氏又道,“我同你相识一场,也该为二格格添妆才对。我最近新得了一对缠枝莲梅瓶,摆在二格格新房也是寓意十足的。”
“你有心了。”齐佳氏没说接受也没说不接受,只是淡淡地说完,就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
郎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看齐佳氏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只得寒暄几句便找借口离开。
“郎格格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竟然跑到主子跟前来挑拨离间,分明是想主子跟侧福晋闹翻。”紫荆给齐佳氏捶着肩膀,小声说道,“二格格虽说没有得到宫里的赐婚,可咱们家的表少爷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得了王爷的夸奖,又是自己亲戚,知根知底的,比什么都好。”
“郎氏这个人一向不用脑子,不理睬她就是了。”齐佳氏淡然道,“跟她交好简直是我做过的最坏的一个决定,好在现在做回正确的决定也不晚。对了,去寻我的嫁妆单子出来,这些东西我留着也没用,还不如都给宜尔哈。”
“是,奴婢这就去办。”紫荆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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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齐佳氏那里的忙碌,婉宁这儿就显得井然有序多了。瑚图里的婚事由皇后牵线,内务府也在皇后的暗示下派人来协助,婉宁只需要安心为瑚图里准备嫁妆便可。瑚图里如今也不大出门,每日只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做些绣活,嫁衣是不必自己绣的,但是给公婆、丈夫、妯娌的见面礼还是得自己准备,到底也得在夫家人跟前显出自己的能干才是。
“主子,贵太妃让人送了五箱东西来,说是给大格格添妆的。”白术说道,“贵太妃还说,天儿热了,她也有些倦乏,就不必主子跟大格格去谢恩了。”
“是独独瑚图里有,还是二格格那儿也有?”婉宁将新送进来的珍珠步摇放回盒子里,合上盖子叫白芍放好,才问道。
“奴才打听过了,二格格那儿也有,只是没有给大格格的多。”白术一边给婉宁捶肩一边回道,“奴婢瞧着,贵太妃都快把自己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给全送出去了。那些东西可是贵太妃这么多年在宫里积攒下来的呢,有不少还是御赐内造的。”
良贵太妃除了在胤禩出生前那段时间得过宠之外,似乎其余时间都只是不咸不淡地在宫中熬日子,贵人位分也注定她的月例并不丰厚,直到被封嫔封妃。而给瑚图里送来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封妃之后得的,不少还是崭新没被使用过,甚至还有一箱专门放了蜀绣料子。
“虽说贵太妃不叫我们去磕头谢礼,但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婉宁让人将礼单送过去瑚图里的院子,“去把我前几日做好的绣鞋跟荷包包好,叫大格格也准备些自己做的绣品,一并给贵太妃送去吧。”
“是。”白术应了一声,又道,“奴婢回来的时候还听了一个消息,说是安格格病了。福晋心善,叫三格格回去侍疾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婉宁微微蹙起了眉,问道。
“说是月子里落下的小毛病,不是什么大事儿,好生静养便可。”白术回道,“奴婢只是奇怪,福晋原先不是很不情愿安格格跟三格格接触的么,怎么这回却如此大方呢?”
“安氏到底是三格格的生母,福晋总不能拦着她们母女相见吧。而且如今贵太妃也在,福晋也不好太过强硬。”不过婉宁倒是觉得安氏这场病来得还真及时,这边两个格格的婚事刚刚定下来,府里也没什么大事值得大家关注,那边她就病倒了,满府的关注点就在她身上,福晋就不好拘着三格格不让她们接触了。
“也罢,只要她们不牵涉到咱们院子,管那么多做什么。”婉宁一句话给这件事定下韶秀院的基调。
富察氏跟安氏的明争暗斗婉宁没时间管,她如今忙着给瑚图里清点嫁妆,又让底下的门人专门到云南寻些好的木料,还请了江南的工匠来京打造家具,直到瑚图里出嫁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瑚图里出嫁的第二年,胤禩上疏,请旨册立弘昕为廉亲王府世子,上允。
第三年,弘旺入朝,任礼部员外郎。
第四年,弘昕指婚都统梓文之女钮祜禄氏,同年十月成婚。次年十一月嫡长子出生。
第八年,太上皇在畅春园病逝,庙号圣祖。
第十年,良贵太妃与富察氏相继去世,胤禩拒绝了皇上赐婚的好意。自此廉亲王府内外事宜均由婉宁管理。
承和三十年三月,婉宁在睡梦中安详离世。胤禩大恸,上折请求追封侧福晋王佳氏婉宁为福晋,上允。次月,胤禩因病去世,谥号廉恭亲王。同年七月,廉恭亲王与福晋王佳氏同葬城西墓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