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靖嫔娘娘与李嫔娘娘有孕时可不曾这样。”林语轩接话,“许是皇上与皇后娘娘觉得贤德妃身子娇弱,多多体谅罢了。”
徒清汮耸耸肩不做评论,只道:“还有几天就是皇兄的寿宴了,到时候你自己看看吧。”
林语轩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问。
与徒清汮小酌两杯,林语轩便打道回府。他刚刚换好常服,淑仪就带着于嬷嬷从宫里回来了。
“方才去给母后请安,顺便给贤德妃送了贺礼,倒是吓了我一跳呢。”淑仪换了一身藕荷色缠枝莲花的衣衫,坐在林语轩身边道,“贤德妃的样子憔悴了许多,整个人都瘦了不少,脸上都是点点的黄斑,全然看不出当初姣好的模样了。”
林语轩挑了挑眉,道:“这宫里的太医怎么都不给贤德妃瞧瞧呢?”
“不是没看过,都说这是正常的现象。”淑仪回想起在凤藻宫见到贾元春时的情景,道:“听说是孕吐太厉害了,所以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只是我看着,倒也不单单是这样。”
“贤德妃的胎自有太医院的人照看着,要我们操什么心。过几天就是皇上的寿宴了,我叫林辉给你订做了一套蓝宝石的头面,到时候你戴上,让大家都看看大青第一公主的风范。还有宁纯跟维儿,今年都得进宫去呢。”
“就你爱乱讲。”淑仪觑了林语轩一眼,叫人捧来新做的衣裳,“给你新做的衣物呢,试试看合不合适?”
夫妻俩调笑了一会儿,见时候不早了,便传了晚膳,叫来宁纯跟维儿一起用饭。
贾元春对着镜子扑了一层又一层的脂粉,总算把脸上黄褐色的斑点给遮掩了过去,只是厚厚的脂粉十分浓重,看着就觉得不够艳丽。自怀孕以后她脸上的黄斑就从未消失过,因着用了使肌肤嫩白的膏脂,所以在雪白的肤色下显得更突出了。她有些懊恼,见云旆捧着新衣进来,差点没一脚踹过去。
云旆自然看出贾元春脸上的恼怒,便放下衣裳,取出另一盒脂粉,道:“娘娘,这是内务府新送上来的脂粉,能帮娘娘掩盖住脸上的斑点,奴婢帮娘娘上妆吧。”
贾元春狐疑地看了看云旆手上的东西,最终还是点点头。她闭上眼睛,感觉到云旆在她脸上比划着什么,最后睁眼一看,竟发现自己脸上的黄斑浅了不少,虽然不能完全掩盖住,却也显出一丝调皮来。
见贾元春既惊喜又满意,云旆抿唇一笑,道:“娘娘,时候不早了,奴婢服侍您更衣吧。”说罢便拿起石榴红色银纹绣百蝶度花上衣替贾元春穿上,又服侍着帮她换上一条粉霞锦绶藕丝缎裙,脚踏一双凤纹绣鞋。云旆给贾元春梳了个双刀髻,戴上一套绿翡翠头面,很是华贵。
贾元春赞许地点点头,搭着云旆的手步出宫殿。如今云旆可以说是贾元春跟前的大红人,便是抱琴也比不上她的分量了。如今抱琴已经很少贴身伺候贾元春了,更多的时候是帮着贾元春给贾家传递消息。
“给皇上的礼物都送上去了吗?”贾元春坐着软轿,手上套着鎏银镶珍珠的护甲,随口问道。
“已经送去了,听戴公公说,皇上很是中意呢。”云旆回道。
“那就好。”今年给皇上生辰的礼物,贾元春可是花费了好大心思准备的。除了一些精品画卷以外,还有不少未经雕琢的翡翠原石,特别有一块鸡血石,那可是极品中的极品。不过只要皇上喜欢,即便花再多的心思也是值得的。
这次寿宴是忠顺王病愈后首次出席的家宴,他看上去憔悴了,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据说大病前太上皇曾经召他进攻密谈有两个时辰,出宫后忠顺王便病倒了。
林语轩照旧跟杨培齐和杨思睿一起聊天,新进入他们的还有淑慧公主的驸马伍坤和。淑慧公主给伍家诞下了嫡子长孙,如今正是宝贝着,今日也特意把孩子带进宫来叫几位长辈看看。
淑宸与淑晴两位公主也接连传出好消息,看着自己的孙女们幸福开心,太上皇也是高兴得很,把宁纯跟维儿一起叫到跟前凑趣。
“皇后娘娘都到了,怎么还不见贤德妃娘娘呢?”伍坤和有些不明所以,他很少参加家宴,自然是觉得既然后宫之主都到了,你一个小小的嫔妃还敢姗姗来迟,这面子也忒大了些,“素问贤德妃娘娘懂事,今日一看倒也不像啊。”
“坤和有所不知,贤德妃娘娘如今怀有身孕,自然是金贵些,估计是想等着路上人不多的时候再来吧。”杨培齐拍了拍伍坤和的肩膀道,“来,咱们喝酒吧。”
“也罢。只是我听闻这贤德妃娘娘的母家是贾家,那可是个叫我也不知如何说的大家族。最近多少人等着上门拜访,便是我家的表姐夫都去凑一番热闹去了,还说去拜访还得看身份官位的高低才肯接见呢。”杨思睿最是看不惯这样的人家,便哼声道,“也不知道是打哪里来的优越感。”
“许是人家觉得自己家里出了二位娘娘,如今自然是神采飞扬。”林语轩笑着道。
不一会儿,就有太监传报“贤德妃到”,众人一看,只见贾元春精神奕奕地走进来,但是确实能看出瘦了;她脸上的黄斑虽然淡了,却依然隐隐约约能看出痕迹。
林语轩抿了一口酒,看着贾元春笑着给太上皇、皇太后、皇上及皇后请安,不动声色地与淑仪对视了一眼。
第七十四章
“不是说贤德妃身子不好么,我瞧着倒是精神得很呢。”淑晴摸了摸自己突出来的肚子笑着道,“亏得母后还叫太医院的人一天一请平安脉的,原来都是唬人的。”
“许是人家贤德妃养生有方吧。”淑仪也有些困惑,明明之前去凤藻宫看望贤德妃的时候还见她一脸憔悴的样子,怎的没过几天就如此神采飞扬,难不成那时候都是装的,想让父皇心生怜悯?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个可能,淑仪看着正与和贵妃谈笑风生的贾元春,心里刚刚泛起的一丝同情瞬间又歇下去了。
“我觉得哪里是什么养身有方,不过是做给咱们这些人看,好叫外人都知道她为父皇孕育皇嗣辛苦,想叫父皇在她生育以后给她晋封罢了。”淑宸不屑地哼笑道。贤德妃从前还是个贵人的时候,对着她母妃宁妃可是恭顺有加的;后来升了妃位就开始摆起谱来,真是叫她大开眼界。
“妹妹这话可不许随便跟别人说。”淑仪笑着提醒道,“贤德妃是孕育皇嗣有功,不过进不进位那是父皇的选择,即便是她做再多的事情也不能左右父皇的意思。”修和可是跟她说过了,她的父皇并没有要给贤德妃进位的意思,如果贤德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晋升,那她可就真是白费心机了。
贾元春可不知道在座的这些人都在心里编排她些什么,她如今挂着明艳的笑意跟徒清泽说话,顺道抛个媚眼,希望徒清泽今晚能宿在她宫里。她已经怀胎快五个月了,太医也说胎像稳固,也是时候固宠了。
可是徒清泽的目光却没有放在她的身上。昭嫔、密嫔跟靖嫔都各自带了孩子出来,徒清泽正忙着跟几个小儿子联络感情。尤其是靖嫔的八皇子,出生这么久了徒清泽也只是见过他几面而已,如今更是要好生看着。
贾元春见贾探春一身桃红绣牡丹百褶宫装,娇柔妖媚的样子就恨得牙痒痒的,只是还得端着贤良淑德的面貌跟她寒暄几句,又问了她身子是否安好,当真把自己给膈应得够呛。贾探春也是看贾元春不顺眼,她当初产后血崩估计就是贾元春做的好事,如今她再也无福为皇上生养,也不知以后荣宠是否了。
一顿家宴喝得众人各怀心思。
“我还想着贤德妃辛苦呢,原来竟是我自己怜悯错了别人了。”淑仪摘下头上那支蓝宝石步摇,对着身后正在换衣裳的林语轩说道,“今日三妹妹也说了,这贤德妃当真是计谋的,让我们都觉得她是为了父皇孕育皇嗣而神色疲惫,原来却是在做戏诓我们。”
“如今可知道自己看错人了吧。”林语轩笑着说道。贾元春今晚这么有精神地在皇上身边周旋着,怎么会是孕期辛苦憔悴不成人的样子呢,只怕也是如淑宸公主想的一般想要博得皇上的怜惜罢了,亏得自己的妻子还当真可怜她。
不过林语轩跟淑仪都不知道,今晚晚宴后,贾元春便觉得自己的身子不适,连夜传了太医把脉。
“唉,好在平日我与她素来无交往。”淑仪接过红袖递来的热毛巾擦去脸上的脂粉,“今日母后跟我说了,皇爷爷很是中意维儿,叫我多带他进宫去给皇爷爷请安呢。”
“那也无妨,维儿乖巧懂事,能哄太上皇高兴也好。”说起太上皇,林语轩就想到忠顺王,便道:“不过我今天看着忠顺王爷,整个人都颓靡了不少,看上去似乎是还未养好病。”
“病去如抽丝,得好生养着才是呢。十四叔平日是个身子健朗的人,这一病自然就好得慢一些。我听淑惠说,如今十四叔也只是每天都在府里休养,偶尔翻阅书籍,总算是肯安心静养了。”淑仪打散发髻,拿着一把玉梳把长发梳理好。
林语轩点点头。在他看来这位忠顺王爷似乎总算是放下了心中关于皇位的执念了,这样也好,省得皇帝还要想法子防止他谋朝篡位,还得背上残害手足的臭名声。可即便如此,林语轩心里还是有些不爽。当初忠顺王叫甄家买凶的事情,如今虽说甄家已经伏法,但忠顺王还位居亲王之位。只是林语轩到底不是掌握这个国家生杀大权之人,所以大概也不能做些什么了。
“娘娘,安胎药煎好了,娘娘趁热喝了吧。”云旆端来一碗药汤送到贾元春跟前,道,“娘娘的身子自皇上寿宴当晚回来便不好了,这些安胎药都是太医们依着娘娘的身子开的,娘娘喝了以后肯定会有所好转。”
“天天喝这些东西,喝得本宫嘴里都淡了。你叫小厨房的人给本宫制一碗冰糖百合马蹄羹来,本宫想吃了。”贾元春皱着眉把药喝完,用丝帕擦了擦嘴角后才道,“记得要多放些糖。还有,把抱琴给本宫叫进来。”
“是。”
抱琴微微低着头跪在贾元春的榻前,恭敬地道:“奴婢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贾元春掖了掖被角,抬眸看着抱琴的脸。只见她的脸上有一条细小的疤痕,想来是当初自己掌掴她的时候护甲划伤的,便道:“那边梳妆台上有一个凝玉翠露膏,对抚平疤痕最是有效,你待会儿拿去用吧。”
“多谢娘娘。”抱琴垂着眼眸道,“娘娘找奴婢来所为何事?”
“许久没有听说过母亲跟弟弟的消息了,他们最近怎么样了?母亲怎么都不来探望本宫?”贾元春问道。
“奴婢正要来给娘娘回禀消息。宝二奶奶与姨娘麝月都有了身孕了,二太太忙着给她们安胎,大概是忙得很,所以近段时间没空来给娘娘请安。不过二太太说了,等宝二奶奶的胎像稳定以后,便会进宫来看望娘娘。”
“湘云有了,那可真是大喜事!”贾元春心里也高兴,自己弟弟娶亲这么久终于有血脉延续了,“去,到本宫的私库里取两柄上好的玉如意还有衣料首饰跟药材给湘云送去。”
“是。”抱琴恭顺道,“娘娘,奴婢得了消息,说昨晚皇上宿在了云岫宫靖嫔处。”
贾元春脸上的喜色还未退去,精致的五官又因为生气而扭曲在一起,她狠狠地绞着手中的帕子,道:“都是个不能下蛋的母鸡了,还霸着皇上做什么!就她那个狐媚的样子,肯定又是在装模作样地勾引皇上了吧!”
“娘娘不要生气,小心肚子里的龙胎。”抱琴倒了杯水喂贾元春喝下去,“不过是宿在云岫宫一晚而已,许是皇上看着靖嫔觉得可怜罢了。”
“本宫怀孕这么久皇上也从未来见过本宫一回,偏生那个小贱人养好病了皇上就去瞧她,这不就明摆着说清楚了皇上不喜欢本宫?”怀孕的人性情不定,贾元春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后,眼眶里的泪珠便忍不住坠落下来。
抱琴只是看着贾元春流泪,却没像从前那样上去安慰。等着贾元春吸了吸鼻子,她才道:“皇上不是不喜欢娘娘,只是娘娘如今有孕在身,也不方便伺候皇上。皇上也是为娘娘的身子着想呢,等着娘娘诞下皇嗣,到时候晋封贵妃,再压制靖嫔一头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贾元春听罢,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只要她诞下一位皇子,那么封贵妃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到时候贾探春就算再得宠,也越不过她去了。
贾家的人上门拜访,是林语轩未曾意料到的,而且来人更是王夫人身边的玉钏儿。他想了想,叫于嬷嬷把淑仪请来,让淑仪跟玉钏儿见面。
原来王夫人想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有孕,凤凰蛋儿子的媳妇也有孕,想着这两件喜事能够像显摆一下,便撺掇贾母在给贾元春建的省亲园子里办两桌喜酒,把几家亲戚请过来饮酒,联络一下感情。
贾母也想到王子腾已经起驾回京,大概是要准备升官了,如今也离不开王家这个亲家;还有史家的两个侄子以及林语轩,便也同意了。玉钏儿今日来就是给林语轩送请帖的。
淑仪看了看帖子,随口道:“十一月十五倒是个好日子,只是那日驸马要在礼部值班;而我已经约淑宸公主打马吊,大概也去不了了。”她才不傻,好不容易跟贾家生分了不少,才不要又被黏上来,“你回去回禀贾家的二太太,就说我们不来了。”
“是。”玉钏儿本就是不情愿来下帖子的,本来为了宫里娘娘的身孕跟府里宝二奶奶的喜事,荣国府里就有够欢天喜地差点没张灯结彩的。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喝酒也不是什么问题,可还要牵扯到另外几家人进来,那可就有点小题大作了。
淑仪有些惊讶这个丫头这么快就妥协,倒也让她省了一番口舌。她刚想叫人打发了玉钏儿出去,却见林辉进来把玉钏儿带出去,末了才跟淑仪道:“玉钏儿是大爷安在贾家的人,大爷今日有话要问,所以叫小的把玉钏儿带去。”
淑仪这才点点头。
这边林家不去了,那边王家也拒绝出席了,只是王家可是为了家事才不能出席的——王子腾回京路上突发疾病,如今已经病重昏迷了!
第七十五章
林语轩得到王子腾病重的消息时是玉钏儿上门拜访后两天的事情了。徒清泽似乎对王子腾还是颇为看重,便遣了两位太医赶去给王子腾看病。只是天不从人愿,王子腾终究还是在回京途中病故。
徒清泽对这样一位人才的陨落也是感到惋惜,便追封王子腾公爵的头衔,只是却没有允许王子腾之子继承父亲的爵位。林语轩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四大家族里最后一位有真才实干的人也没了,果真还是逃不过没抄家灭族的命运。
薛家如今已经沉寂,即便宫中有个密嫔娘娘,薛蝌跟薛姨妈都只是十分低调地做人;在薛蟠死后第五年,薛姨妈便决定回金陵休养生息吃斋念佛,远离京城这个伤心地。林语轩觉得,薛家其实有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走运了,如今在朝堂之中,他们几个皇帝的心腹都知道,皇上对宁荣两府的作为已是不满之极。
“听说荣国府最近为了贤德妃腹中胎儿,日日都给庙里添香油钱,又吩咐庙里的大师天天诵经祈福,还专门请了一座送子观音像回府,真是好大的手笔啊。”林语轩听着林辉打听来的八卦,“不仅这样,京城里都在流传,说一旦贤德妃生产,不论诞下皇子还是公主,都会被封为贵妃。这贾家的人如今可都是趾高气扬,巴不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自己是贵妃的母家。”
“有些人是这般不切实际的,我们也就当个笑话听听算了。”林语轩拿着棋子对着棋谱比划着下棋,丝毫不在意贾家的“花边新闻”。他难得的休沐,自然是要放松一下。礼部的尚书大人已经因病乞休了,按着皇帝的意思是叫他越级升做礼部尚书,只是他年纪不算大资历也不算深,还得好好想个法子服众才是。
“大爷说的对,可这个笑话偏偏也唬住了不少人。不少底下的小官小家都带着礼物登门拜访,都想求着‘贵妃’娘娘帮他们平步青云呢。”林辉这话说得抑扬顿挫,“贵妃”二字更是加了重音。
林语轩轻轻一笑,在棋谱上做了个标记,放下手中的黑棋。
十一月十七,林语轩正式接任礼部尚书一职。二十八岁就任职六部尚书,林语轩还是大青开国以来的头一位。出乎他所料的是,此次任命竟无一人反对,便是礼部上下也鲜少听到不和谐的声音。林语轩也乐得安稳,在醉仙楼宴请了礼部上下的官员。应酬完众位同僚以后,林语轩自己也是醉得差点走不了路,只能让墨承叫来马车回府。
林语轩升官的消息是大大刺激了贾家众人。原以为这一辈子林语轩做到礼部侍郎已经是顶天了,却不想他是如此受到皇帝的重用。贾母更是后悔,当初若是能跟林语轩多交好,自己的宝贝孙子何愁没有出路呢?如今贾宝玉日日厮混在内帏,跟鹦哥、秋纹等人饮酒作乐的,真叫她心里着急。
贾母思来想去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叫鸳鸯去林府送贺礼。那些东西都不是公中出的,都是贾母自己收藏的宝贝,她如今也是看出了林语轩与他们家的疏远,为着贾家的脸面她也不能再死扒着林家不放,只希望林语轩能在将来帮衬一下便是了。
“公主,这是荣国府命人送来的贺礼。”于嬷嬷带着礼单跟一大堆礼物进来,“荣国府的人说,这是贾老太君祝贺驸马升迁之喜。”
“哦,来人呢?”淑仪搁下手中的绣了一半的香包,问道。
“已经回去了,说是要回去跟贾老太君回禀,便不久留了。”
淑仪接过于嬷嬷递来的礼单,上面写的都是些文雅之物,书画古籍、玉鼻烟壶、汉白玉佩…看着倒不像是平时贾家那种奢华之风,便问道:“这次来的是荣国府里的谁?”
“是贾老太君身边的鸳鸯姑娘。”于嬷嬷想了想,肯定地回答。
淑仪了解地点点头。整个荣国府里,也许救治这位老太君心里还有些清明,只可惜到底不能挽回些什么。她叫于嬷嬷把东西都点清收入库房,拿起针线继续自己的女红。自己夫君身上的香包已经旧了,也该时候换一个新的了。
抱琴捧着新做的衣裳从内务府往凤藻宫走去,半路上便遇见了贾探春。贾探春如今也就这般不红不黑地在宫里混日子了,没了生育能力的她就算再年轻貌美,终究还是比不过冯贵人、沈常在跟和佳常在的恩宠多。
“奴婢给靖嫔娘娘请安。”抱琴连忙跪下。眼前这个主儿可是自己有份害过的,抱琴心中还是有些胆怯。
“起来吧。”贾探春看到抱琴手中的衣物,眼光一闪,懒洋洋地道,“本宫只是出来随意走动,你且忙去吧。大姐姐的东西不能怠慢,你跟凤藻宫上下的人都要好生看顾好她腹中的皇嗣才是。”
“奴婢知道。”抱琴低着头慢慢从贾探春身边走过。
贾探春嗅了嗅在空中若有似无的香气,忍不住笑了出来。大姐姐啊大姐姐,当初你害我的时候可有想过如今自己也有这般下场!那衣物上飘着的气味不就是玫瑰、松针混着番红花的味道么,看来是有人看你不顺眼,也要你一尸两命了!
贾探春知道自己当初产后血崩是贾元春闹的鬼,皇后娘娘也已经查明真相了。只是贾元春这时候偏偏走运怀上龙胎,看在腹中孩子的份上,皇后娘娘即便要处理,也不得不等孩子落地以后。
贾探春狠狠地握了握拳,细长的指甲刺痛了手上心的嫩肉。贾元春,我倒要看你是不是一辈子都这么走运,能躲得过这次人家的算计。
月份越大,贾元春就越觉得力不从心。她的肚子已经鼓了起来,与肚子隆起的弧度相反的,是她日渐消瘦的脸蛋。脸上的黄斑已经退去了不少,肤色也逐渐白了回来,只是她的身子也开始变得笨重,脚也肿得开始穿不上鞋。
“娘娘,内务府新做的衣裳来了。”因为肚子长得快,所以皇后特意命了内务府的人给她赶制衣物鞋袜。今日的衣裳是用江南织造局送来的醉仙颜做的,上身是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下裳是散花如意云烟裙,很是雍容。
“这身衣裳配着娘娘是最好不过的了。”云旆也捧着新做好的绣鞋给贾元春穿上,“娘娘穿着这身,整个人都光彩夺目了不少。要是叫皇上见到了,肯定会高兴的。”
贾元春笑着抿了抿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而叹了一句:“这脸上的颜色不够。云旆,把那盒媚花奴拿来给本宫扑上。”皇上今晚难得来见她,她定要打扮得最好,才能留住皇上。
“是。”云旆连忙把脂粉递来,更是不经意地把抱琴挤到一边。
抱琴倒也不在意,只是收拾了贾元春换下来的衣裳命人去洗了。她的主子如今倚重云旆多些,她又何必巴巴地上前去讨个没趣呢。再说了,自从那日贾元春掌掴她又让她在雪地里罚跪以后,自己对这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主子就心灰意冷了。
抱琴叫浣衣局的人仔细把衣服洗干净,才解下腰间的香囊握在手里。清洌的香气让她想起了雪地里寒心彻骨的冷意,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往凤藻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