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吧,我跟月儿整理完这边的棋谱,也歇一歇。”夏柏青说道。
***
顾家住的康裕坊,在清河坊附近,不远就是御史台。这里离朝天门和御街都很近,住的全是临安的权贵,连行人都少了很多。
夏初岚只是听秦萝提过,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好在顾家在临安应该是街知巷闻,问个人总会知道的。她和夏衍坐在马车里,感觉到主街上的喧闹声渐渐远去,周围安静了不少。
夏衍摸着手中亲手编的长命缕,那是用五色丝绳所编的绳索,端午时候互赠,乞求消灾长寿的。他抬头问夏初岚:“姐姐,顾二爷会帮我把这个转交给先生…顾相吗?”
“会的。”夏初岚点头道。
六平将马车停在路边,对马车里的人说:“姑娘和公子在这里等等,小的去问问路。”
刚好不远处一辆马车驶过来,六平上前喊道:“劳驾!”
赶车的人没防备斜刺里忽然冒出个人来,连忙停住,喝道:“何人如此放肆!此处是康裕坊,遍地权贵,你怎么敢胡乱拦人马车?”
六平听对方气势很足,小声道:“对不住,小的只是想问路,打扰了。”
赶车的人横了他一眼,不欲再理。马车里却传出一个温柔大气的女人声音:“你要找何处?”
“小的找顾居敬顾二爷,想请问顾家在何处,不小心冒犯了夫人,还请恕罪。”
那女人柔声回道:“从这里直走,第三条巷子进去,第三户就是。”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六平弯腰道谢,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
赶车的人看了他一眼,重新驾着马车离去。夏初岚听到外面的声音,以为六平闯祸了,撩开车窗上的帘子看了看,刚好那辆马车窗上的帘子也掀开了。
那是个衣饰简单的妇人,容貌十分端庄秀美,从脸上看不出年纪。只是她不经意看到夏初岚的瞬间,眼神一变,竟然前倾身子,似努力想要将她看清。夏初岚连忙放下帘子,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慌。
明明是不认识的人,她却好像认识自己一样,这种感觉有些可怕。
大概是认错人了吧。
马车到了顾家门前,因为在天子脚下,商户之家还是依照规制,门只开在巷子里,也没有修得很华丽。夏初岚和夏衍下了马车,六平先上去敲门,确认是顾家无疑之后,才报了姓名。
很快那门便开了,秦萝从门内跑了出来,欢喜地叫道:“妹妹!”
身后跟着的嬷嬷连忙说:“夫人,您小心些!”
“秦姐姐。”夏初岚伸手抱了秦萝满怀。秦萝拍她的肩膀:“你真是的,怎么不告而别呢?”
“当时家里有些急事,是我不好。”夏初岚说谎面不改色,又笑道,“一月不见,姐姐好似又丰腴了一些。”
秦萝脸微红,没有接话,向夏衍问好:“听说六公子考上太学了,真是厉害。”
夏衍张嘴惊讶:“夫人怎么知道的?我和姐姐是特意来向您跟二爷道谢的。”
秦萝卖了个关子:“我是听二爷说的。至于二爷是听谁说的…六公子猜猜看?”
夏衍高兴道:“是先生!哦不对,是顾相!”
秦萝赞赏地点了点头,又对夏初岚道:“二爷不在。你们先进去坐坐吧?”
“既然二爷不在,我又见到了秦姐姐,就不进去打扰了。对了,我还想问…”夏初岚刚开了个口,秦萝便叹气道:“你想问五叔的事吧?他伤得很重,还不肯好好休息。听说昨日夜里还咳了血,二爷连夜就赶过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夏衍捂住嘴巴,说不出话来。夏初岚的手攥着袖子的边沿,轻声道:“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来不想分章,怕被寄刀片,又怕大佬们等…所以,先放上来。

第47章

“我也想去!”夏衍连忙说道。
秦萝就等这句话, 低头轻笑了一下。当初跑那么快,还不是一听见心上人受伤, 就又乖乖地回来了?
“这有什么不能的?我现在不方便过去,让二爷的随从带你去吧。”她说着便让嬷嬷去叫了个人出来。这人便是当初去夏家送信的崇义, 因是顾居敬的亲信, 所以对夏初岚和顾行简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
马车出了康裕坊,一路过朝天门,进入内城。内城虽也很热闹,但没有外城那么拥挤,而且规格更高多了。路两边都是壮阔宏伟的门面,不知是哪个省司的官衙或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府门, 有禁军往来巡逻, 显眼的位置还有望火楼。
崇义说道:“相爷原本住在外城的官邸, 复官以后就住在皇上赏赐的这座府邸。在裕民坊, 过去一些就是大佛寺了。这一带住的都是皇亲国戚,高官显贵, 寻常人也买不起这里的房子。”
夏初岚应了一声, 掀开车窗上的帘子,看到道路笔直宽阔, 每座府门前都有护院站着。外墙不高,都能看到里面的树木, 只是看不到绵延起伏的墙的尽头在哪里。
六平不敢说话,只觉得那些威严的府门好像离他们这样的人很远。
等到了相府,崇义先下去, 跟守门的人交涉。他是顾居敬的人,进去不难,但夏初岚他们脸生,守门的自然不会随便放人进去。
那人说道:“你们在门外等等,我去问一下南伯。”
夏初岚下了马车,牵着夏衍站在相府门前,忽然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她居然认识当朝的宰相,这个人原本高不可攀。她认识的是那个叫顾五的教书先生,温柔和煦,博学儒雅。她是不小心栽在了顾五的身上。
很快,南伯亲自从府门内迎了出来。他几步下了台阶,可以看出身体非常硬朗。
夏初岚在之前住的院子里见过他一次,没想到是相府的管事。南伯难掩喜色:“夏姑娘,夏小公子,你们来了。快跟我进来。”
夏衍倒是很高兴地走上前了,手里还提着长命缕。这是他编了好些日子的东西,没想到能亲手交给先生。他回头看到夏初岚不动,喊了声:“姐姐?”
夏初岚想,既然都来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就算这里是龙潭虎穴,总归要亲眼看看,才能够安心。

竹居内,顾行简坐在案后,把手伸在案面上,让大夫诊治。这大夫原来是太医局的医丞,医术颇为精湛。离开太医局之后,就在城中开了家医馆,每日上门求诊的人不计其数,人称赵太丞。
顾居敬性子急一些,问道:“赵太丞,怎么样?他昨夜咳血了。”
顾行简无奈道:“阿兄,我说过了,是南伯他们太紧张了。”他吃力地抬起左边手,有根手指头上缠着纱布,“裁纸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手,那些血不是咳出来的。”
“你都伤成这样了,半夜裁纸干什么?再说了,你不会喊人吗?”顾居敬吹胡子瞪眼睛,声音更大了。
顾行简只觉得耳朵疼,不欲与他争辩,索性沉默。
赵太丞收回手,对顾居敬说道:“二爷,老夫所诊跟翰林医官无异。相爷这伤势是重了些,但好好休养就会没事了,性命无虞。”
顾居敬这才放心,亲自送赵太丞出去,顺便问问养伤要注意什么。顾行简小时候体弱,长大了之后不生病还好,一生病就比常人好得慢,他不得不多注意些。
顾行简难得清静了,起身到榻上坐下,靠在矮屏上闭目养神。昨夜他被闹得没有睡好,现下有些困意。忽然,他听到有个很轻的脚步声靠近。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一下坐了起来,喝道:“谁!”
夏衍停在那儿,看到先生眼中顷刻散发出的冷意,十分陌生骇人,吓得抖了一下,不敢上前。
顾行简看清是夏衍后,脸色缓和下来:“是你。”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屋中,只有夏衍一个人。门口的地面上倒是有个影子,那人却不进来。
终究还是来了。
“先生…对不起,我老是习惯喊您先生。顾相,您伤得严重吗?”夏衍靠过去,看到顾行简手臂上的纱布,伸手小心地碰了碰。
“没关系。只是小伤。”顾行简淡淡笑道,“你可以继续叫先生,我听着也比较顺耳。”
夏衍刚才一路走来,只觉得相府如天上的仙宫一样,好像不是他这些人呆的地方。甫一见到变了身份的顾行简,也还有些拘谨。听到顾行简这么说,他松了口气,连忙把长命缕用双手捧过去:“这是我送给您的长命缕,愿您消除百病,福寿安康。”
顾行简知道民间有端午送人长命缕消灾的风俗。每年端午,皇上也都会赐他百索,以示恩宠。从旁人那里收到,这还是第一次。他抬起左手接过,由衷地说道:“谢谢你。”
“对了,我是跟姐姐一起来的。”夏衍这才想起夏初岚,回头看到身后没人,又跑出去将夏初岚强行拉进来,冲顾行简笑了一下,“先生跟姐姐一定有话要说,我先出去了。”
屋子里瞬时就剩下两个人,互相看着。
夏初岚本来站在门外犹豫,冷不防被夏衍拉进了屋子,站在顾行简的面前。她看到他整条手臂挂在脖子上,左手的手腕也缠着纱布,两只手都受了伤,脸色也不太好。
她下意识地走过去,蹲在他面前,眼眶有些发热:“您的伤…这么严重吗?”
“没事,只是看起来有些严重。”顾行简轻松地说道。不过一个月没见,却似隔了许久。他交代小黄门说那番话的时候,也不确定她会不会来。这几日他也反复在想,她来了如何,不来又如何。
他活到这个岁数,还没有如此患得患失过。但阿兄说得对,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荒废了。成与不成,总该做个了断。
“我听闻凤子鸣要与你议亲,但他与清源县主有些渊源,这只是他利用来刺激县主的手段,并不是真的想跟夏家结亲。”
夏初岚没想到他消息如此灵通,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顾行简:“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屋中安静了一下,只有铜壶滴漏的声音。
顾行简侧头咳嗽了两声,起初还压抑着,后来咳得越发厉害了。夏初岚连忙抬手,慌乱地给他拍背:“您没事吧?我去叫人。”她刚要转身,手却被他拉住了。
他的掌心微热,因为受伤,扣住她手腕时也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但她整个人都定住了。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叹气般的声音:“当年我用吴志远,是因为市舶司乃是国之命脉,直接关系到国库的盈亏。而他在市舶司上的政绩非常好,我需要这个人。但你三叔弹劾他的奏状,被进奏院压住了,我确实没有看到。”
夏初岚低着头,没想到他会跟自己主动说起吴志远的事。三叔也说过,爹的事不能全都怪在重用吴志远的宰相身上。毕竟官场上的事,国家的事,有太多的牵扯,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
她并不仅仅因为吴志远而逃开他。
“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顾五,也不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我可能不像你想的那么好。”顾行简缓缓说道,声音如流水般,“这么说也许有些自私,可我喜欢上了你,所以不想你嫁给旁人。”
夏初岚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整张脸都露出惊愕的表情。顾行简笑了下,这个时候倒像个孩子了。他把呆怔的女孩拉到面前,然后起身站了起来。他很瘦却也很高,夏初岚的头顶还不到他的肩膀。
顾行简见夏初岚整个人好像神游天外,轻声说道:“我从未喜欢过人,也不懂得怎么讨一个女子的欢心。虽身居宰相之位,但立敌颇多,可能与我在一起,免不得要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我比你年长许多,年幼时体弱多病,不知寿数几何。如此,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夏初岚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她觉得不真实,这个人说要跟她在一起?他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好,可明明是她配不上他。所以知道他是宰相之后,几乎本能地逃开了。
她来相府之前,只是想看他一眼,看完了就走,完全没想到他会跟她说这些话。她现在心里就像有个小火炉,炉上烧着热水,水都沸腾了,整颗心烧得滚烫。他说喜欢她,还问她愿不愿意跟她在一起,她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顾行简见她没有反应,拉了拉她的手指,叹道:“你在听吗?可能有些唐突,但我不年轻了,没有时间放在等待和试探上。若你不愿意,就当我今日什么都没说过。”
夏初岚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坚定地看着他:“我愿意。”
无论他是顾行简还是顾五,也不管他们之间存在着多少的阻隔。这一刻,她不想管那么多。她只知道她喜欢这个人,想要跟他在一起。
顾行简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下:“你可想好了?”
外面偷听的顾居敬却忍不住了,直接走进去道:“阿弟,你这婆婆妈妈的,简直要急死我。人家姑娘都答应了,你还问想没想好,没想好你是能放了人家吗?这个时候就要赶紧抱住她啊。”
夏初岚本来有些紧张局促,整个人都紧绷着,被顾居敬冲进来嚷嚷了一阵,“噗嗤”一声笑出来,一下子放松了。身子不由地靠近顾行简,几乎是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姿态。
他身上的檀香味,厚重悠远。她喜欢这个气味。
顾行简没想到顾居敬在外面偷听,冷冷地看着他。
“我,我送了赵太丞回来,又不是故意听的。”顾居敬理直气壮地说道,“何况又不是我一个人。”
他说完,南伯,崇明还有夏衍挨个儿走了进来,各个面有喜色。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女的前面没有出场过。
继续发五十个红包,红包是随机发的,不分先后哈。

第48章

夏初岚没想到这么多人都听见了, 偷偷打量顾行简的表情。人生中第一次表白, 被这么多人旁听,不知道相爷会不会觉得很窘迫。
顾行简有些恼怒。一旦他面无表情, 就是发火的征兆。顾居敬连忙借口有事,大步走出屋子, 南伯他们灰溜溜地跟在后面,几乎都逃走了。等人走干净以后, 顾行简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握住了自己的手。小小的手只能包着他的半边手掌,却那么有力。
他勾起嘴角,就任由她握着,哪怕什么都不做, 就这样也很好。
他知道在他们这段关系里,一直是她比较勇敢。在他没有表明身份以前, 她努力想要靠近他, 没有因为他是布衣平民而轻视他。她应该是第一个,没有冲着顾行简这个身份,而喜欢他的女子。
然而等他表明身份以后,她非但没有高兴, 反而逃走了。他思来想去,应该是吴志远的原因,今日便把话说明白。不期冀她能全部谅解,至少不要变成两个人之间的隔阂。
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没有半点扭捏。他现在的确很想把她拥入怀中,可是右手吊着,完全没办法动。
夏初岚仰头看他,从眉毛,鼻梁到两片嘴唇,都那么好看。她还是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居然就属于她了。权倾朝野的宰相,才冠当世的顾行简,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跟这个人有关系。他喜欢她什么呢?她其实也没有多好。
“您会不会之后就反悔了?”她小声问道。
顾行简忍不住笑:“傻丫头,我不会。”
很久以来,他就像个坐在枯井里的人,周围都是晦暗的,不见天日。而她像阳光一样,灿烂明媚,光芒无意间照到了枯井的底端,照在了他的身上。他渴望光明,便迫不及待汲取这丝丝缕缕的光亮,如同中了毒一样。
其实那日他去找她说清楚的时候,心里便有一股冲动。但那时候他还十分犹豫,觉得自己这个岁数,让姑娘跟他在一起,太自私了。怕她家里人不会同意把女孩嫁给他。
现在何尝不是还有这些顾虑?只是她离开临安,他再也见不到,总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再听到凤子鸣要跟夏家议亲,他更坐不住了。凤子鸣的事他知道,舍不得她受骗,更舍不得她嫁给别人。
所以他先让小黄门放话出去,看看她是如何反应的。只要她来了,那么他就有八成把握,一击即中,把她牢牢地抓在手心里了。
后面再有什么困难,便一一克服吧。总不会比朝堂上那些事更难了。
南伯端着茶水进来,撞见两个人靠得很近,马上想转身走出去。夏初岚已经看见他了,连忙退后了一些。顾行简淡淡道:“南伯,把茶水放下吧。”
南伯又回来,放下茶水,认真地说道:“我怕您跟姑娘说话口渴…这回真的没有偷听。”
夏初岚忍不住笑,顺势坐在桌子旁边,问道:“南伯,二爷和衍儿呢?”
“二爷说一夜未归,先回府去了。小公子缠着崇明玩呢。”南伯笑着回道,“您别跟我客气,一定要多坐一会儿。要不中午留下来用饭吧?二爷找的那个厨娘手艺很不错的。”
顾行简在旁边轻咳一声,南伯连忙噤声,然后退出去了。
顾行简不想把人逼太紧了,坐回书桌后面,随口问道:“你三叔也到都城了?”
夏初岚点头道:“跟我同时到的。三叔还想来谢谢您,怕自己身份太低见不到,就作罢了。”
顾行简想了想:“改日我去拜访三叔,顺便说说我们的事。”
夏初岚的脸一下涨红,又忽然想到,他就这么出现在三叔面前,一定会把三叔吓坏的吧?她原先觉得跟他在一起没什么希望,因此没有跟家里人提过只言片语。对于夏家人来说,顾行简实在是太遥不可及了。
“三叔他不知道我们的事,等我找个机会先跟他说一些,免得吓到了。我的事,您家里人知道吗?”夏初岚只见过顾二爷和秦萝,都是很好的人。不知道顾行简家里还有什么人,好不好相处。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但以后不能不想了。
顾行简的目光冷了几分:“我会跟他们说的。”说完他又觉得自己的口气可能太强硬了,缓和了些,“我跟顾家不在一起,你不必担心。”
他其实有点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儿相处。这么多年独自一人习惯了,也不知道怎么对女孩儿好。以前张咏家的小女儿洗三,也邀他去了。他看到小小嫩嫩的娃娃被张咏小心地抱着,真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他现在也有这种感觉。任他聪明绝顶,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唯独感情这件事,觉得毫无头绪。
夏初岚看到他好像不太愿意提顾家的事,便换了个话题:“您是因为我,才提拔三叔的吗?还有衍儿考入太学,也是您帮忙的吗?”
顾行简摆了下手:“我翻过三叔的官藉,还有他写的奏状,确实是个有才华的人。至于衍儿,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补试我是无权干预的。”时策那道题,他只是跟夏衍提过,并没有说得很清楚,更不会料到那日考试的时候,会正好考到这题。听夏衍回答得头头是道,想必是下过工夫了。
国子监祭酒可是多年没给人的时策打上品了。据说上午答的笔试也很有意思,糊名之后给几个官员看,看他写字和答题的思路,以为是哪个科举落榜到国子监重修的试子。有的觉得应该上品,有的觉得是中品。拆了名字之后,知道是夏衍,都觉得十二岁的孩子答成这样已经了不得,国子监一致通过录他为正式的太学生。
这件事在国子监所属的几个国学都已经传开了。夏衍以十二岁稚龄被录为太学生,是史无前例的。他如今在国子监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这时,崇明在外面说道:“相爷,大理寺丞求见。”
大理寺丞!夏初岚只觉得这些人原本自己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立刻站起来道:“您先忙,我到旁边去。”说着就走向便门。
顾行简才反应过来这便门通到隔壁的敞轩,吴均还在那里整理文书。他心里闪过一丝不适,本想叫她回来,但大理寺丞已经进来了。
寺丞拜道:“相爷,本不该在您养伤的期间打扰您,可金国和枢府的那两个奸细打死不肯招出同党。请您示下,该如何处理这两个人?”
顾行简淡淡道:“既然打死都不肯说,便成全他们为国捐躯吧。”
大理寺丞浑身打了个激灵,这便是要让他们死了?他偷偷看了眼顾行简冷峻的面容,宰相明明是主和派之首,表面上对金国十分友好。私下里对金国的奸细却一点都不手软。只有见过他这么狠戾的一面,才会对这位当朝宰相生出一种来自骨子里的敬畏。
寺丞是宰相在大理寺的眼线,可他知道眼线绝不止自己这一个,还有别的人藏匿其中,可能只是个不起眼的书吏,他们之间相互制衡。所以任何一方有什么动作,宰相马上就会知道,然后毫不留情地除去。各省部司皆是如此,之前吴志远便是这样完蛋的。所以整个中枢被宰相牢牢地控制在手中,任谁都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这个人便是如此可怕,如此铁血手腕。跟外表的儒雅一点都不相符。
“你们跟皇城司再把城中所有的金国人还有他们的家眷排查一遍,现在前线战况不明,别再出现有人趁乱盗取机密的事。告诉四方馆的主事一声,约束好馆内的人,否则他就别当官了。”
大理寺丞额上出了汗,应道:“是,下官明白。”

夏初岚走到隔壁的敞轩,才发现这里有个人。一个穿着布衫很年轻的男子,正在整理案上的文书。她本来要退出去,吴均已经看见她,叫道:“小兄弟,你是新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