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澄原本还怕朱翊深擅离职守,听他这么说,总算彻底放心:“那你不走了吗?”
“不走了。从此以后,我寸步不离地守着你和孩子。我真的太高兴了,澄儿,我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朱翊深握着她的双手,放在嘴边亲吻,“你给了我圆满的人生。”
若澄忍不住笑,觉得他的人生真是太容易满足了。这种话更像是到了生命尽头,对自己一生的回忆。但能为所爱之人生儿育女,的确是无与伦比的感受。她无法想象,若她不是嫁给眼前这个人,人生会变成怎样。
朱翊深不想让她说太多话,扶她躺下休息。若澄说道:“夫君,这几日宫中赐下很多东西,我明日要进宫谢恩。”
朱翊深未经皇命回京,本来也要进宫向朱正熙解释,便说道:“那正好,明日我同你一起去。”

紫禁城的咸福宫寝殿中,水晶珠帘后面,是一座巨大的床榻,锦裘软枕,香烟袅袅。方玉珠靠在朱正熙的怀里,听他念书。她听得昏昏欲睡,还强打着精神应付。其实她最不耐烦学这些经史子集,但为了迎合朱正熙的兴趣,也只能忍耐。
念完了一段,朱正熙把书放下:“今日就到这里吧。”
“皇上多念念,臣妾和小皇子都爱听。”方玉珠连忙说道。
朱正熙早就知道她没有兴趣,只是为了让她修身养性,不要成天想着与皇后争斗。他不想看见两败俱伤的局面,何况他是真的很看重她腹中的孩子,便说道:“朕明日再来,还要回去处理公务,你先睡吧。”朱正熙说完要下床,方玉珠轻声问道:“皇上不留下吗?”
朱正熙看了她一眼:“九叔他们还在开平卫苦战,朕岂能安睡?”
方玉珠怕惹恼他,不敢再说话。她知道皇帝已经多番让她,可心中还是难过,这个男人当真一点都不喜欢她。他对她有怜惜,有尊重,却独独没有男人对女人的爱。
朱正熙更衣完走出寝殿,到了咸福宫外,京城的守卫来禀报,朱翊深回京了,而且直接去了晋王府。朱正熙面容凝重,同样是为人父,他能理解九叔的心情,但前方战事吃紧,此刻怎能擅离职守,置国家的安危于不顾?然还未等他说话,传信兵又接踵而至,报开平卫大捷,晋王与众将士誓死守住了城池,等到援兵。
所有人皆欢欣鼓舞,朱正熙的脸上也阴转晴,笼罩在心头多日的阴霾总算散去。他心想,九叔定是在开平卫大捷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才比传信兵还早到达。难怪皇爷爷说他是护国的神器,如此艰难的一战,都被他打赢了。
朱正熙高兴地折返,想将这个喜讯与方玉珠分享。刚要进门的时候,却听到里面几个宫女围在一起议论。
“花园里淹死了一只猫,子兰姐姐让人去打捞了。千万别告诉娘娘。”
“死猫可不吉利啊。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的?”
“我们咸福宫如今是宫中的众矢之的,尤其是坤宁宫那位,巴不得我们娘娘出点事呢。”
朱正熙闻言不悦,欲进去呵斥,刘忠将朱正熙请到旁边:“皇上,几个小宫女的议论而已,您不可当真。”
“皇后乃是国母,岂容他们攀诬?”朱正熙责问道。
“如妃娘娘怀有龙子,宫中上下难免紧张。死猫毕竟不吉利,他们就觉得是有人故意所为。奴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让他们不要乱说。您若是进去,被如妃娘娘听到了,恐怕会乱想。”刘忠恭敬地说道。
朱翊深想了想,干脆拂袖离去。
他走了以后,方玉珠从寝殿里出来,看着门外失神。子兰过来扶着方玉珠:“娘娘,看样子皇上很维护皇后。幸好您没有直接说,否则怕是要惹龙颜大怒。”
方玉珠冷冷地说道:“父亲和舅父说皇上一方面要对付世家大族,却也要倚靠他们,果然不假。他现在能一碗水端平,不过是因为没有踩到他的痛处。他对我和皇后的感情,就像他看待朝中的大臣,只希望我们互相制衡。我早就知道,那件事直接对他说,他未必会信。”
子兰觉得如妃自从被贬过一次以后,行事周虑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鲁莽了。她当然愿意看到这样的转变,在这深宫内苑中,明枪暗箭无数,又有个势大的皇后,她们得小心翼翼的。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子兰问道。
“他不看重我,自然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但有个人,他却十分看重。只要事涉那个人,不信不能把皇后牵拉出来。就算这回不能扳道皇后,让苏家受创,皇后的地位也就没那么牢固了。”方玉珠说道。
子兰想了想:“娘娘是说晋王妃?可是晋王可不好对付啊。而且上次若非晋王妃在皇上面前求情…”
“你放心,晋王妃怎么说也救过我一次,我不会害她。何况晋王还打赢了开平卫之战,我不会跟他们作对。我只是要用她…”方玉珠凑到子兰的耳边,仔细叮嘱了一番,子兰连连点头。


第145章
第二日,朱翊深和若澄进宫, 直接去见了朱正熙。
朱正熙一看见朱翊深就面露笑容, 朱翊深却跪在地上:“臣未经皇上允许便私自回京, 还请皇上责罚。”
朱正熙连忙托住他的手肘,扶他起来:“九叔为保护开平卫立下汗马功劳, 朕怎么会怪罪?而且开平卫大捷, 平国公获救, 昂达身死,这些都是九叔的功劳。朕以后依靠九叔的地方还很多。可朕昨日想破了头, 也不知道要赏九叔什么, 九叔可有想要的?”
朱翊深看了身后的若澄一眼, 抱拳道:“实不相瞒, 臣的确有一事相求。”
“九叔但说无妨。”朱正熙马上说道。
这时, 若澄自请去后宫谢恩,有意回避。朱正熙便让刘忠亲自陪同她走一趟,还特许她谢恩不用下跪。朱翊深毕竟是男子,不好随意出入内宫,有刘忠陪着自然放心许多。
等若澄出去以后, 朱翊深才接着说道:“臣请交回京卫的指挥权,离开京城。”
殿内霎时非常安静。朱正熙愕然, 紧张地抓着朱翊深的肩膀:“九叔何出此言?可是对朕或者朝中的大臣有何不满之处?若有, 尽管说出来, 朕一定会尽力解决。朕所以没有即刻封赏,是因为…”
“皇上。”朱翊深平静地说道, “臣必须要离开。”
“九叔…”朱正熙无助地望着他。他虽然对朱翊深有过猜忌,但患难与共的真情战胜了帝王的疑心。他跟朱翊深血脉相连,在国家危亡的时刻,朝中大臣在吵嚷着要他自保南迁,而只有这个亲叔叔,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和京城百姓的前面。
朝臣都有自己的考量,自己的立场,最在乎的是利益。而九叔则完全不考虑自己的立场,义无反顾地保护他跟这个国家。朱正熙心中的感激和钦佩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他昨夜辗转反侧,想的最多的是以后怎么对九叔更好,却没想到九叔今日便进宫来请辞。
“是我这个皇帝做的不够,让九叔失望了?”他小心问道。
朱翊深尽量温和地说道:“皇上,您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帝王,而臣这一战,基本消灭了北方的威胁。臣相信,无论是平国公,温都督还是朝堂上的那些后起之秀,先帝留下的老臣,都能够很好地辅佐您。您已经不需要臣了。”
朱正熙嘴唇微微颤抖,忽然一下子抱住朱翊深:“九叔,你别走!谁说我不需要你!父皇不在了,在我心中,你就是最亲近,最疼爱我的人。以前是我不对,我一直觉得你会威胁到皇位,但我以后绝不会那么想了。我改,我一定达到你的要求…”他像个孩子一样哽咽。朱翊深抬手,拍了怕他的背。
“正熙,无论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皇位,也没怪过你有那些想法。我知道做这个皇帝有多不容易,是我自私地把朱家的江山都推到了你的肩上。”
朱正熙原本还强忍着泪水,可听了朱翊深这番话,竟然哭出声来。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焦虑,胆战心惊还有种种不能为外人道的情绪,一直小心掩埋在心底,渴望有人能懂。
朱翊深任他哭着,继续说道:“开平卫大捷,对国家而言是件好事,但对你来说却未必。民心和朝臣难免有偏向,而知道当年旧事的大臣或许会再做文章。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作为皇帝,有太多的无奈和身不由己,很多事也无法控制。只有我离开,你的皇位才能巩固,国家才能安定。我希望,在你心里我永远九叔,而不是敌人。”
“九叔,对不起…”朱正熙泣不成声,头靠在朱翊深的肩膀上,脸上分不清是鼻涕还是泪水。他心里纵然不舍,竭力想将九叔留下,但他也隐约知道九叔去意已定。
朱翊深轻拍他的手臂:“不用难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此次开平卫大捷,前方战士之所以能够死守,是知道你这个帝王没有抛弃他们。这也是我下定决心离开的原因之一。正熙,你只要做个好皇帝,我此生便没有任何遗憾。”
“会的,我发誓我一定会做个好皇帝。”朱正熙放开朱翊深,用力擦干眼泪说道。
“最后,我想向你推荐一个人。”
朱正熙点头道:“九叔请说。”
“萧祐虽然得我赏识,一直在王府做事,但我并没有让他有太多的立功机会。我那时就想着,此人稳重忠心,可堪大用,而提拔他的人不应该是不是我。你可以将锦衣卫指挥使之职交给他,只要善加利用,他绝对会有大用。”
“九叔…”朱正熙睁大眼睛,他一直以为九叔那么喜欢萧祐,也会把他一并带走,没想到竟然留下来给自己。他对萧祐的印象自然很好,几次接触都印象深刻。
“我推荐萧祐,并不是全为了你。他的才华和性情,跟我隐居实在是可惜了。虽有千里马,也需伯乐赏识。这只是我的建议,决定还是在你。”
朱正熙郑重地说道:“我都记下了。九叔放心,必不会委屈了萧祐。”
朱翊深想着事情都说完了,只需等若澄回来。他跟朱正熙今生最好的结局,大概便是如此了。这也是他能为之做的最后一件事,算是弥补了上辈子杀了他的愧疚。在皇权斗争中,成王败寇,本没有对错。可他前生从来没有好好地认清过一个人,一件事,从而导致了最后的结局。
一个小太监走到殿内,在朱正熙耳边严肃地说了几句,朱正熙皱眉:“有这种事?”
太监点头,不敢多言,恭敬地站在一旁,等朱正熙决断。
朱正熙对朱翊深道:“九叔,我们去咸福宫看看吧。”

若澄离开乾清宫,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去最近的坤宁宫谢恩。没想到两宫太后,方玉珠都在坤宁宫里面,好像事先知道她要来,故意聚在一起,省得她多走动。几个人对她的态度都十分友好,尤其是方玉珠,若澄谢恩之后,方玉珠还邀若澄去咸福宫坐一坐。
若澄推辞不去,方玉珠说道:“皇上总嫌弃我学问不够精神,近来恰好从姚老板那里得了几幅字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评鉴,你来帮我看看可好?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徐太后也说道:“晋王妃不如多教教她,对她腹中的孩子也是好的。她这愚钝的性子,若有皇后半分,也不用哀家如此操心。”
方玉珠面有愧色,苏见微也微微低头。徐太后这字里行间虽在夸苏见微,但感情的亲疏却也能听得出来。
太后都亲自发话了,若澄只能跟方玉珠走一趟。何况这次进宫,总觉得方玉珠变得内敛了不少,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到了咸福宫,方玉珠不断提醒若澄注意脚下,大殿之中陈设都是选用上好的花梨木,而且有股木头的清香之气。方玉珠让若澄随意坐,若澄便挑了张普通的椅子坐下。
椅子附近有个多宝阁,上面摆放着瓷器,玉器,珊瑚和一些叫不出名字古玩珍品。多宝阁前面放置一张桌案,上头摆着琳琅的文房器具,模样都十分精细,却没什么使用的痕迹。方玉珠让子兰把卷轴放到桌子上,对若澄说道:“哎,你也知道我不擅长这些,全是为了迎合皇上的喜好。有时想跟他说些琴棋书画,又怕自己说不好。你来看看。”
若澄走到书案边,方玉珠将一卷轴打开。书桌上传来松墨的阵阵清香,若澄扭头看去,一方烟台,里头有未干的一滩墨迹,墨棒就架在边沿上。她问道:“娘娘这松墨是何处得来的?”
方玉珠道:“这是湖州的贡品,我向皇后娘娘讨来的,有何不对?”
若澄揉了揉额头:“湖州的墨香应该淡而易散,这墨棒里头可是掺杂了别的香料?香味过于浓郁,臣妇闻不习惯。”
方玉珠连忙叫子兰将砚台移走,又扶她坐下:“听他们说你对气味敏感,果然是真的。我每日使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刘忠叫个太医来看看,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
若澄还来不及阻止,方玉珠已经走到门边,吩咐宫女。若澄的目光又回到桌案上,微微皱眉。那香气其实也就是宫中常用的香料,她不喜欢用,因此闻不惯,宫中的人可能也觉得没什么。何况在墨中加金粉和香料也是时下文人常用的做法。
可她听方玉珠说是从皇后那里拿的,还是起了疑心。如果这香料里面加了对身体有害的东西呢?
刘忠听说要去请太医,顿时吓得不轻,自己亲自跑去太医院,还派了人去乾清宫禀报。太医来给若澄诊治,朱正熙和朱翊深很快也赶来了咸福宫。
朱翊深径自走到若澄面前,蹲下身子,问道:“澄儿,怎么回事?”
“突然有些不舒服,没事的。”若澄握着他的手说道。
朱翊深锐利的目光看向立在一旁的方玉珠,方玉珠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躲在朱正熙的身后:“我什么都没做!”
朱正熙也询问了子兰,知道是若澄闻不惯宫中的香料,就命人把窗户都打开通风,还把屋里的香炉给搬走了。
若澄觉得因自己一点点小事,如此兴师动众,实在是不好意思。
太医诊断完,对皇帝说道:“晋王妃只是身子虚弱,并无大碍。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接触那些令她不适的东西为上。”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朱正熙看了一眼身旁的方玉珠,方玉珠立刻摇了摇头,以示自己什么都没做。她也有身孕,不会拿这个孩子涉险。何况那么多宫女太监在场,她真要做什么,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朱翊深带着若澄告辞。方玉珠没动手脚最好,若是敢动手脚,他离开之前也不会让她方家好过。朱正熙对朱翊深说道:“朕还是希望九叔再考虑考虑。”
朱翊深象征性地点了下头,就拥着若澄走了。
回去的马车上,朱翊深对若澄问长问短,心中还是不放心。若澄笑道:“如妃娘娘真的没做什么,她本来要我帮忙看字画,是那墨里的香气让我觉得不适。你都跟皇上说了吗?”
“嗯,说过了,皇上一直挽留。还是等到皇叔和萧祐他们回来,我们再离开。”
若澄点了点头:“都等了这么久,也不急在这一会儿。不过,你能不能弄到湖州的贡墨?”她还在介怀刚才的事,希望这一切只是她多想。
“怎么突然问这个?”朱翊深抬起她的下巴问道。
“刚才我在咸福宫,觉得如妃用的松墨香味比较特别,说是从皇后娘娘那里拿的。她如今有身孕,我担心那墨里加了什么东西…”
朱翊深微微笑道:“这你倒不用担心。宫里大凡所用的物件,都会有专人来检查,没那么容易混进去。方玉珠如今怀着龙子,这方面自然更加严格。你会有不适,只是闻不惯那种香味。”
若澄的手抓着朱翊深的衣领:“可不知为何,我总想起以前那位太子妃。她嫁进东宫之前,身体也是无恙啊。可怀了孩子之后,却每况愈下。这里头当真没有问题吗?我担心如妃步了那位太子妃的后尘,对皇上的打击会很大。”
朱翊深渐渐收起笑容。当时那位太子妃出事,不是无人起疑,端和帝还命锦衣卫调查。可太医只能诊断出她身体虚弱,却没有诊断出诸如中毒的痕迹,宫中的器物也没发现异常,整件事只能不了了之。但若澄说得对,此事的确不能轻易放过。
过了几日,顺安王和萧祐带着大军从开平卫返回。永明帝亲自出城相迎,朝中的文武百官也都伴驾而行。虽然有京卫沿途清道,但百姓还是倾城而出,迎接这些保家卫国的英雄。那场面人山人海,蔚为壮观。
晚上,朱翊深入宫赴宴。宫中一扫连日来的阴霾和紧张气氛,大肆操办这顿庆功宴,美酒佳肴,乐舞齐备,人人喝得红光满面。朱正熙也暂放君臣之礼,和大臣们喝成一片,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朱翊深坐到朱载厚的身边,轻声对他说道:“你帮我查个事情。”他拿了湖州的贡墨回去给若澄,若澄却发现与如妃宫中的墨香不尽相同。但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听说如妃宫中的那种香墨在内务司还有存货,朱翊深也要了去问府中的大夫,都说是寻常香料。
原本这件事便算完了,可朱翊深在调查的过程中,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当年为太子妃诊治的太医和原本太子妃身边伺候的人,竟然一个都找不到了。不是已经回乡,就是得了疾病。因为时间久远,故而没人在意。
“什么事?你都是要走的人了,还掺和什么?”
“因为放心不下。”朱翊深言简意赅地说道,看了一眼被大臣围在中间的朱正熙。
朱载厚不屑地说:“你干嘛对他这么好?他占了你的东西,他父亲夺了你的江山,你却还在为他鞍前马后,甚至连他的子嗣都要管。”
“你查便是了,话这么多。”朱翊深皱眉道。
“叫人做事态度就不会诚恳点吗?现在好像我欠你似的,老是要帮你做事情。”朱载厚用鼻孔出气,“你是让我查出以前在太子妃身边伺候的人的下落?如果一个都不在了呢?”
“我相信肯定能查到线索。”
朱翊深已经大致能断定,当初那位太子妃是为人所害。只不过那些人做得不露痕迹,以致端和帝抓不到把柄。如今墨的事,或许是知情人提供的一个突破口,要引导他们重查旧事,否则方玉珠的这个孩子,挡住了她们的利益,恐怕也不会有好结果。


第146章
大军回朝之后,朱正熙对各将士都有封赏, 更是破格提拔萧祐当了锦衣卫的指挥同知, 唯独对朱翊深没有封赏。
朝堂上下议论纷纷, 有为朱翊深叫屈的,还有揣摩皇帝心意的, 怕是晋王功高盖主, 被皇帝所忌惮。
永明帝和晋王一直默契地不发声, 便有传言说他们君臣不和。
前朝闹得沸沸扬扬,后宫里头多少也听到了点风声。苏见微近来为避风头, 一直在坤宁宫里修身养性, 连苏太后那里都少去了。徐太后如今心里眼中只有方玉珠, 关系与她疏离了许多。
这日天气晴好, 苏见微本来要去花园里走一走, 青茴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道:“娘娘,忽然有很多锦衣卫去长春宫,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苏见微心猛地往下一沉,扶着青茴道:“走, 快去看看。”
她们一路赶到长春宫,果然见锦衣卫将宫苑团团围住。苏见微要进去, 锦衣卫也没有阻拦。大殿之中, 苏皇后端然坐于座位上, 闭着双目,朱正熙铁青着脸站着, 身前还跪着一个粗布衫裙的妇人。苏见微依稀认出那是原来太子妃身边的陈嬷嬷,大吃一惊。她,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陈嬷嬷说道:“太后娘娘一定觉得很意外吧?老身有幸躲过了一劫,并知道了你当初怎么陷害太子妃和她腹中之子!老身一直在寻找机会,如何躲过你的耳目向皇上陈情。幸而老天开眼,善恶有报。”
朱正熙侧目看到她进来,语气不善:“皇后来得正好,你不来,朕也是要派人去请你的。太后所为之事,你可知晓?”
苏见微怔然,望向神色平静的苏太后,不知该说什么。
朱正熙不客气地说道:“看来皇后是知道了?太后,朕一直敬重你,奉你为母,没想到你竟然害朕的妻儿,该当何罪!”
苏太后闭目说道:“皇上仅凭一个贱婢的几句话,就要定本宫的罪吗?”
“你还不承认?朕已经将如妃宫中的松墨,拿去请用香的高手辨认过了。其中有一味罕见难辨的香料茨木草,产于西域,无色无味,本是提神的良药。可它一旦与后妃常用的厚木香结合在一起,对患有宫寒之症的人便是致命的。因它不是毒,只是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所以当初太医遍查不到太子妃的死因。如今你故技重施,又想害如妃和朕的皇儿!”
苏太后猛地睁开眼睛,看向苏见微。苏见微下意识地握紧双手,怎么会这样?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皇上为何会突然调查起当年太子妃的事?
朱正熙的目光盯着苏见微,眼里涌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皇后,难道是你…”
座上的苏太后忽然说道:“没错,两件事都是我做的,与皇后无关,她并不知情。皇上要怎么处置,悉听尊便。”
“姑母…”苏见微咬着嘴唇,身体不可遏制地颤抖。她在宫中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她不想她出事。可皇上叫人包围长春宫,必定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今日总要有人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