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箬回过神来才收了经书,慢慢地退了出去。
屋外天光耀眼,夏日的阳光已然肆无忌惮地打在树冠上,落下班驳的影子。木屋外一个人也无,欧阳箬神思恍惚,手中捧了经书,只一个人慢慢往回走。
“清国寺”经过几个朝代的修建,虽然巍峨庄严,但是内中地形却是十分复杂,欧阳箬只经过几个大殿,便迷了路。也找不到小沙弥,想是这时候都去作午间功课去了。
她索性便放任了心思,悠悠地走着。越走似越往深处。一路上林木葱葱,多是松柏翠竹。
欧阳箬走得累了,心中又郁郁,便靠着一棵松树下的长凳坐了下来。
山中的风凉爽,带着草木微微苦的气息。欧阳箬看着顶上透明蔚蓝的天,思绪散漫飘远。寂静的寺院中安详宁静,她早起,又身怀有孕容易疲惫,便渐渐地沉沉入了睡。
不知睡了多久,似有人在拼命地摇着她。
欧阳箬慢慢睁开眼睛,忽然见一个小沙弥模样的人正望着她焦急地摇着。
欧阳箬忙起了身,整了整衣裳,起了身道:“小师傅有礼了,我方才是太累了。”那小沙弥奇怪地望着她,忽然裂开嘴无声地笑了,那一口整齐的白牙在白日下似会闪闪发光,像是某种兽一般。
他一双大眼划过若有所思的光,盯着她道:“欧阳小姐,难道你不认得我了?”
欧阳箬疑惑地抬头再仔细看他,薄薄的唇抿成一条冷酷的线条,大而明亮的眼睛,挺拔的鼻子…
“啊!”欧阳箬惊叫一声,转身便想提起裙跑。
那小沙弥动作更快,拦腰将她抱起,另一只手飞快地捂住她的嘴,往寺内无人处奔去。
欧阳箬心中又惊又怕,砰砰的心跳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似回到了那个血色的傍晚,他挟持着她,离了那车队越来越远。无助和恐慌像潮水一般一浪一浪的淹没着她。
过了一会,那小沙弥将她带到一处荒凉的佛堂。
他一放下她,欧阳箬便惊叫连连地后退几步。脚下一绊,人便往后仰。她只觉得一股冰冷的丝缠上她的心脏,似乎只要再轻轻一拉,便能绷断她的生命。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忽然天旋地转,人却已经在他的怀中。
欧阳箬此时才觉得身上的血又开始流动。
“欧阳小姐,你没吓着吧?”他急切地道,露出一丝关切。
欧阳箬挣扎地离开他的怀里,颤抖着缩回去:“张子明,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是的,那个小沙弥便是张子明,那个像豹一般灵敏野蛮的男子。
张子明忽然一笑,依然一口白得像兽的牙齿:“欧阳小姐,我该叫你淑妃娘娘,还是侯府七夫人呢?”
欧阳箬闷闷地低着头,慢慢地坐在地上。她把自己缩成一团,这才发现手中依然抓着荣德禅师赠的经书。
她把经书按在胸口,低低地笑道:“你爱怎么称我就怎么称呼,名又如何,千古万载后之只是黄土一堆。…随你怎么说罢。”
第八十四章 乞巧节(四)
欧阳箬闷闷地低着头,慢慢地坐在地上。她把自己缩成一团,这才发现手中依然抓着荣德禅师赠的经书。
她把经书按在胸口紧紧地抱着,低低地笑道:“随你怎么说罢。”
张子明本以为她会恼羞成怒,跳起来再给他一巴掌,却没想到她只缩在角落,带心灰意懒的嘲讽。
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上前拖住她的手,恨恨道:“欧阳先生的面子都给你丢尽了,那日你只要跟着我回华国,好过在那个该杀的楚霍天府中做一位见不得光的姬妾,难道你不知道他是残忍好色之人,看重的只是你的美貌年轻么?”
欧阳箬闻言抬了头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容,忽然一笑:“是,那日妾身若跟了张大侠,许是不同呢。唉…可惜妾身是亡了国的妃子呢,且不说一介女流路上不便,就单妾身的身份张大侠也是碰不得的。”
她歪了头,颦了秀气悠长的眉头似真正陷入了苦恼之中:“该如何是好呢,还是为妾身换个身份好了,一来报了故去欧阳先生的大恩,二来妾身姿容也算是年轻美貌,张大侠就勉为其难地收了妾身做小的罢…哦,许过了不久,妾身还要改口叫张大侠为万岁呢,顶不济也是千岁。哦,难怪人常言道,窃国者诸侯,古人诚不欺我也。”
欧阳箬说完,一双幽深的美目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张子明只觉得自己的脑中的鲜血刷的一声上涌又刷的一声退下,速度之快,简直可以媲美他引以为豪的轻功。
欧阳箬说话虽然慢,可字字诛心,说到最后,把他心中残余的一丁点美好的幻想亦是破了个粉碎。
窃国者诸侯!
他的复国之路,他的复国大业…所有一切美好的心愿,统统在这五个字下变得苍白无力。
他是谁?他不过是陵郡最贫寒的寒族人家。
若真的起义成功了,他又将是什么人物?将相?还是背后操纵的权臣?他想起起义军中各个首领的心怀鬼胎,忽然明白了欧阳箬的话。
窃国者…窃国者…他在心里喃喃地念着这三个字,面上却一丝血色也无。
欧阳箬依然是那副神气,张子明看着她,忽然脚下一错,人若鬼魅一般飘到她身边,下一刻,欧阳箬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一窒,脖子处一紧,张子明已一把捏住了她。
欧阳箬淡笑着看着他,呼吸不稳,但是神色却依然未改一分。这是第二次他捏住她的脖子。
张子明的牙齿咬得咯咯地响,一双明亮的大眼中充满了阴郁:“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
欧阳箬笑了笑,有些艰难地开了口:“张大侠有爱捏女人脖子的习惯么?再这般捏下去,妾身想,在妾身断气前,张大侠的一世豪情也该葬送在此处了吧。”
张子明一听,面色一紧,佛堂外的两三丈处已有人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欧阳箬见他如此紧张,面上的笑越发明艳无比。
张子明重重一哼,放了手,身影一晃,便消失在那破落的窗户。
“我会再找到你的。”他道,眼神有些狠厉,让欧阳箬想起狼的眼睛。
欧阳箬慢慢坐下,只觉得自己的腿有点软。
一会,佛堂的门被人轰然撞开,是一众手持了长棍的和尚还有侯府的侍卫。
“七夫人!”侍卫中有人认得她,惊呼起来。
欧阳箬点点头,立起身来。
“请问这位女施主,是不是有看到一位行为古怪的沙弥?”持棍和尚有人问道。
“他往那边跑了…”欧阳箬指了指窗户。那些追踪而来的人顿时面容警觉,一个个追了出去。
欧阳箬被他们送了回去。鸣莺一见到她,几乎忍不住哭了:“夫人,你去哪了?让奴婢急死了。”
欧阳箬半躺在寺中专门僻出来做客人休息用的禅房里,笑道:“也没什么打紧的,就是走得迷了路。”
鸣莺还待再问,欧阳箬却是闭了眼,便不敢再问了。
“哦,几位夫人呢?”欧阳箬忽然问道。鸣莺道:“都去大殿里去听方丈讲经了。听说这寺里的签灵得很。”
“哦?那你也去求一枝吧。”欧阳箬随口笑言道。
“奴婢求什么么签啊。”鸣莺略略不好意思地笑道。
“求姻缘啊。看我们的鸣莺如何嫁得一个好郎君。”欧阳箬笑道。鸣莺一听,顿时满面通红。欧阳箬亦只是淡笑着。
小女儿心思,她不也是如此过来的么。只不过未曾想过,自己走的竟是这条路罢了。
欧阳箬眯了眼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再过两个时辰便要回去了罢。
鸣莺道:“夫人该用点小点了。早上吃得早,中午又没赶上午膳。”欧阳箬点点头,忽然笑道:“好,把中午的斋菜也拿过来热一热,人不吃饭怎么行呢。”
鸣莺高兴地去拿饭菜了。
欧阳箬看着这屋外蝉鸣阵阵,这天竟是越发热了。
…
欧阳箬一行到了傍晚时分才回了侯府,欧阳箬知鸣莺玩心重,等鸣莺伺候她吃过饭,便找了个由头,差她出去寺外买东西。只吩咐她晚饭时分再回来。
鸣莺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一跳一跳地出了寺。
欧阳箬回了“静云阁”觉得有些累,便躺在床上休息。
宛蕙进来,见她面露疲色,忙问道:“夫人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叫大夫过来请个脉?”欧阳箬摇了摇头,正说着话,忽然有人报道李靖才过来。
宛蕙忙去引他进来。
李靖才笑道:“七夫人万安,侯爷今日说了,要过来与夫人一同过‘乞巧节’呢?”
欧阳箬半起了身笑道:“那妾身就恭候侯爷大驾了。”
李靖才笑着退下。
第八十五章 同心结
宛蕙眼见得李靖才走了,才半是忧虑半是欢喜地道:“夫人,这侯爷这时候怎么会来,莫不是听到什么风声?”
欧阳箬无所谓地笑了笑,重新躺下,掖了掖身上的薄衾,清丽绝美的面上浮出一缕讽色慢慢道:“姑姑莫担心了,不就是见了荣德禅师么,今日他不问,明日他也会问的。”
宛蕙点点头,叹道:“也是,可如今夫人见了荣德禅师,又身怀有孕,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了。”
欧阳箬闻言轻轻笑了一声:“姑姑,从我离了华国哪天不是风口浪尖呢。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堂堂正正站着,有招接招,小心谨慎就行。有些事不是我们想躲便能躲得开的。”
就像宿命一般,无论如何挣扎,最后都是要顺着上天预定好的不归路一步一步走下去。
她的手中拿着荣底禅师送给她的经书,那经书的书页脆薄如秋叶,稍微一翻,便有脱落的危险。可若禅师说的是真的,那她的凌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她一双大眼里水光奕奕,眼神少了往常淡淡的忧虑,她静静地看着窗外霞光万丈,红色的光给她的面容镀上薄薄一层,更显得她整个人静谧神秘。
宛蕙只觉得她似乎变了什么,但是什么却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
到了晚间,月兔初升之时,院里的小丫鬟们,摆出香案,把一些瓜果巧花一股脑地放了上去。又把平日绣的小荷包,手绢之类的,也堆上。
鸣莺最是兴奋,从外边带来不少事物,什么绢做的头花,什么锦绣双鱼儿一对对都精美异常。
宛蕙怕她们闹得太厉害,对欧阳箬道叫她们把香案挪到后院去,欧阳箬抓了一把瓜子,素白的手上一颗颗黑亮的瓜子更显得饱满黑黝,边磕边看她们来来回回忙个不停,闻言笑道:“姑姑怕什么?就让她们闹一闹才好,也让我看看。再说侯爷也没那么早过来。”
宛蕙只得由着她们去了。
香案摆好了,小丫鬟们又一个个争着去烧香。夜幕上星子遍撒,似各色宝石在黑绒布上一般。
欧阳箬坐在外堂的竹贵妃椅上,看着她们一个个面上虔诚,三磕三拜。拜完后,一人又拿了一个针线盒子,把檐下的灯火熄了,一个个对月穿针。
欧阳箬含笑看着,思绪恍然。
似乎还在昨日,小小的她,坐在月下,奶娘陪坐在身边,嘴里念叨:“我的好小姐,仔细看,快快穿,得了织女娘娘的巧,以后就能好嫁个好郎君。”
小小的她借着雪白的月光,细嫩的手穿梭如飞,不到小半刻已穿了好几根。
郎君是什么,那时候的她哪里知道,只模糊知道那是她以后的天与地,悲与喜都要他来主导。
时光穿梭,如今,她却只能坐在一边淡然地看着她们做着与她少女时一样的梦,美好而单纯。
院里的丫鬟们正闹着,争着数谁穿的针多,谁穿得少。忽然院门缓缓打开,楚霍天当先进了门,李靖才跟在他身后,手上还端着一些事物。
闹得正欢的丫鬟们顿时静了下来,骇得不会说话。
欧阳箬回过神来,见他过来,忙起身迎上,宛蕙忙扶着她,对那些呆了的丫鬟们使一个眼色。
那些丫鬟才如梦方醒一般行了个礼惶惶地退了下去。
“侯爷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欧阳箬面上含笑,上前深深福了一福。她今日知他要来,特地穿的稍艳一点。
暗紫红色绣春睡海棠长裙,外披一条同色夹纱披帛,头挽了“百花髻”两边各簪了一枝金飞蝶镶玲珑玉金步摇,额前簪了一枝葡萄挂枝金华胜。
双耳各垂了两副碧玉耳铛,薄施脂粉,行动若皎花照水,弱柳扶风。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眸水光熠熠,在灯火下更显美颜如玉,魅惑难言。
楚霍天含笑扶了她,道:“今日穿得精神,不错不错,平日也别那么素了,一些好衣裳就该拿出来穿穿。”
欧阳箬引了他进外堂边走边笑道:“再过几个月再漂亮的衣裳也穿不了了。”
楚霍天哈哈一笑,点头称是,忽然又道:“你今儿院子甚是热闹啊。小丫鬟们都在乞巧吧。”
欧阳箬接过宛蕙奉上的香茶,递到他面前笑道:“是啊,可没想到侯爷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看把她们一个个唬的。”
楚霍天又是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脸道:“难道本侯长得这般吓人么?竟把她们吓得。”
欧阳箬歪了头,左右看看,故做正经地道:“鼻正口方,天平饱满,恩,人中龙凤,座中英豪,不是长得吓人,是气势吓人。”说着自己先笑了。
楚霍天见她面色如春,笑靥如花,心情不由跟着大快,叫李靖才端上那盘事物,神秘笑道:“你猜猜本侯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他说这话之时,带着一丝期盼,俊颜如玉,昏黄的灯下更显得年轻几岁。
欧阳箬见那漆盘上盖得严实,摇头笑道:“妾身不知。不是吃的便是穿的罢。”
楚霍天见她猜不着,呵呵一笑,把那漆盘上的绸布一掀,欧阳箬定睛一看,漆盘上静静躺着一对同心结,结里还缠了一对白玉,玉质光润可鉴,就像两颗心一般。
白的玉,红的线,缠缠绕绕,不知哪个是头,哪个是尾。
欧阳箬有些怔怔,楚霍天把那对同心结拿来,两个一模一样,静静躺在他的大掌中。楚霍天面色微红,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对欧阳箬道:“今个在街边看到了,觉得这个还有些意思。想到你身上的佩饰甚少,这个挂着挺喜气的,就买了来,你我一人一个…”
他还未说完,端着盘子的李靖才不由地“扑哧”一声,憋不住笑了。
楚霍天眼神若刀,一记眼风飞过,李靖才的笑不得不生生的咽了下去。
什么街边看到,分明是五日前就打发他去京里的“玉绣坊”找了个七十岁的老绣娘做的,又挂在了月老庙里一日,今日才派他去取了来。
哎…做下人的,实在也不容易,这般也得替主公掩饰。李靖才的肠子都快打结了,想笑也不敢笑。
耳边听得楚霍天说什么“这结也好称衣裳,挂上去,甚好看。”不由得眼白上翻:这…这红色哪里好配衣裳,欧阳夫人身上穿的衣裳都是素雅之极的,再配上个红彤彤,又俗得不能再俗的同心结岂不是…
楚霍天说了半天,欧阳箬回过神来,接过一个,对着他嫣然一笑:“谢谢侯爷的心意,妾身一定日日带在身边,贴身藏着。”
她的笑轻浅若水,却美得不可方物。楚霍天一愣,亦是深深一笑。
他的心意,她明白便好。
第八十六章 月下语
两人说了一阵的话,欧阳箬的面上现出倦色。正欲要请楚霍天进内屋歇息。
李靖才忽然神色匆匆地进来,对楚霍天耳语几句。
楚霍天越听越是眉头深锁,俊颜上神思深重,点了点头,便与他出了外堂。欧阳箬见院外有人躬身候着,似乎有急事对楚霍天禀报。
过了一会,楚霍天迈进门来。欧阳箬上前柔声道:“侯爷若有急事便去吧。今夜点了香,妾身定会为侯爷多多祈福的。”
楚霍天却笑道:“你这般着急赶本侯走?也没什么大事,不碍的。”看了看她的神色,又道:“你也累了,不过今日还有一件事未做,你且先打起精神才是。”说着便携了她的手往后院走去。
欧阳箬疑惑地由着他拉着往后园而去。
不一会,后园的石桌上便摆上了瓜果与各色点心。因怕石凉,石凳上亦是铺上了绣墩,欧阳箬不知他要做什么,心中疑惑越来越大。
他不问她今日去见荣德禅师到底说了什么,也不问她今日是不是碰到了那个张子明,而是这般待她。欧阳箬心中越发有些没底。想着,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楚霍天见布置停当,手一挥,下人便退得干干净净。
欧阳箬心中猛地抽紧,他要开始问她了罢。
正思附间,腰间一紧,人却已被他抱坐在膝上,就如往日他与她亲昵一般动作。
欧阳箬只觉得他的怀抱一如从前温热舒服,不由地放松了娇躯靠在他身上。
“石凳上凉,你有身子的人,坐久了怕经不起。”他看着她道。幽深的双目中透出柔和。欧阳箬一呆。
楚霍天搂了她,抬头看了看夜色,微微笑道:“不知怎么的,今日就想来你这边过‘乞巧节’与你说说话,喝点酒。看看星汉上是不是真的有牛郎织女。”
他的话温柔如水,平淡似水,却慢慢地倾泻在她的四周。
欧阳箬随着他望天,只见星汉一片璀璨,黑绒布似的星幕中颗颗星子错落有致,望得久了,竟疑自己身在其中,只要伸手一抓,便能抓到。
四周一片寂静,草虫叽啾,夜风微微柔柔地吹着,送来了夜来香的味道,似浓还淡,捉摸不到。
欧阳箬看着看着,便痴了,心中忽然想起荣德禅师的一番话来,“…群星宿凌乱,大变将到之兆,可其中有一颗星子虽然微弱,但却在暗帝星附近,可以左右暗帝星的轨迹,若两星并行,便能国之太平,若两星反向,便是生灵涂炭之时,…”
想着,面上便露出一丝苦笑,若别人说这话,她就当笑话一般听了,可偏偏是闻名四国的“荣德禅师”说来,她便只好做另一番看待。
可是,即使是真的,她难道真的能左右他的命轨么?
欧阳箬回头看他,昏黄明灭的笼光之下,他的轮廓坚毅又幽深,若刀刻,似斧裁,每一道,都明白地告诉着她,面前的男子是多么意志坚决的男人。
他是权倾楚国的楚定侯,他是挥师十万的楚霍天。
她庇荫在他的羽翼下,安然而富贵。如何敢去逆他而行?!
…
“你在想什么,竟看得如此入神。”楚霍天含笑问道。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包住她一双柔夷绰绰有余。
“没什么,妾身是在想,今日竟能与侯爷一起过节。”欧阳箬回过神来,忙笑道。回了头,掩去面上神色。
楚霍天端了杯酒缓缓饮尽了,才道:“是啊,这种节本侯一般是不过的。若放在五年前,或者三年前,连想也不会去想的。”
欧阳箬细思了一会,才道:“那…王妃不与侯爷一起过么?我们那边常道,夫妻若一起过‘乞巧节’,便能恩爱到老。”
楚霍天苦笑了下,似忆起往事:“惠婉是赵家长女,闺训甚重,所以她平日恪守妇德,从不与我提及此类情事。那时年少,一心在军中想要立一番成就,难免冷落了她,后来回到京中,她不但不怨我,还劝我多多纳妾,开枝散叶。这些年侯府都是她在打理,井井有条,不愧为本侯的贤内助。”
欧阳箬沉默一阵,才道:“王妃的确令人敬重。妾身自愧不如。”
楚霍天微微苦笑:“我宁可她多多吃醋,大发脾气,也不愿意见她事事隐忍,为我着想,最后苦的是自己。所以,你也别学她了,侯府中有她这般便够了。”
欧阳箬点点头,楚霍天伸伸腰,笑道:“今日怎么竟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人都道,在这一日,夜深人静之时,能听见牛郎织女的悄悄情话,不知是真是假。”
欧阳箬一听哑然失笑道:“侯爷竟信这个?”一双大眼
楚霍天哈哈一笑道:“怎么的,难得本侯有此雅兴想听听天上的神仙眷铝是如何说情话的,你竟如此嘲笑本侯,该罚该罚!”
说着做势要拧她的脸。欧阳箬边躲边笑:“哎,好,妾身该罚…可到底罚什么先说说…”
楚霍天停了手上动作,歪了头笑道:“好,让本侯想想,就让你陪本侯在夜下听牛郎织女到底说了些什么。你听到的要一定跟本侯细说,说不出就是不认罚,还要加罚。”
欧阳箬闻言顿时垮了脸,哪里有什么悄悄情话?最后还不是一番乱编。
正想着忽见月下的楚霍天一脸得色,不由恍然道:“侯爷耍着妾身呢。”楚霍天哈哈大笑,笑声清朗醇厚,若名酒闻之熏然欲醉。
二人正说笑,忽然李靖才擦着汗前来。
楚霍天神色微变,却是先沉下几分。
第八十七章 朝堂变(一)
“什么事这般慌慌张张?”楚霍天未等李靖才开口,沉着脸道。李靖才闻言,擦汗的动作更加频繁了,只好缩在亭子一边,小心地道:“禀侯爷,是孙大人来了。”
楚霍天面色一沉:“什么事定要今日见本侯么?连个安生的时候都不让人过了。去回他,本侯歇息了。有什么事明日赶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