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笑着对那长官道:“你们先退下去,让我和大家说会儿话吧。反正外面都是你们的人,我也跑不了。”
长官想一想,点点头退了出去。
外人一出,琴玥就开始着急了,她紧紧地抓着宇文护的胳膊:“宇文朗言而无信!明明你有丹书铁卷的,居然还想抓你过去!你不能去,去了一定会有事的!”
“我也觉得此去凶多吉少。”昭宁一脸忧色,“看皇帝哥哥这个意思,是连我们也要一起围着,你看他现在派出来的这个阵仗,那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的意思。”
“放心,死不了的。除非他敢违背先帝的意思。”宇文护笑笑,将琴玥的手拉了下去,吩咐道,“你要乖乖的,不准给我到处拈花惹草。”
琴玥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说笑!”
云飞也道:“我也觉得三殿下现在过去不太好,毕竟你手上还有先帝的丹书铁卷,就算抗旨不遵,也没什么大不了。”
宇文护笑笑道:“不用担心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整天惴惴不安,还不如给个痛快呢!”
琴玥凝眉道:“别乱说!我不准你自暴自弃!”
宇文护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就算舍得自己这条命,也不愿意离开你。”
琴玥点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云飞皱着眉头道:“这样吧,我跟着三殿下一起去,带着丹书铁卷。有了这个,估计皇上也不敢怎么对你。”
宇文护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正要迈出去,琴玥忽然拉着他的手:“我很后悔,很后悔没有早一点和你在一起。我…”
“别说这些,又不是生离死别。”宇文护笑得很灿烂,“我说过,我要一直赖在你身边,你赶我也不走。”
琴玥这才点点头,放开了手,让宇文护出去。宇文护推开门,阳光撒进屋子里,他的身体仿佛慢慢融进了满天的光幕之中,就要消失不见。琴玥很担心他也许真的就这样消失在眼(前了,急)忙上前一步,低声唤了一句:“宇文护。”
宇文护回过头来笑了一笑,脸的轮廓融在阳光里,就像镶了金边一般。笑容还是那个笑容,是一开始琴玥在天香楼上看到的,带着一抹慵懒和倦怠,但是内里却十分清明的眼神。那眼神的意思分明是在告诉她: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琴玥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云飞也跟了上去,昭宁嘱咐他一定要上心。云飞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琴玥,道:“别担心了,三殿下自有分寸。”说完,跟着宇文护一起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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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到来,然后又是十一月,十二月。
日子一天天过去,宇文护始终没有回来的消息。琴玥早已经急得憔悴不已,昭宁也多方打听,知道这次宇文朗是真怒了。他以为宇文护这个时候回来上京,刚好又在发动战争之后的后一天准备离开,一定是心里有鬼。不是不能杀死这个弟弟么?没关系,宇文朗想出来一个招法,那就是至少把他关在牢里。放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在外,他明显不放心。
宇文护也懒得争,他心里很清楚。他这位皇兄,虽然平常看起来还很谦和,但是却对一些他认定的事情相当执着。他讨厌一个人,就会讨厌到底,绝对不会理会这个人的好处。
比如过去对琴玥,再比如现在对他。
宇文护倒是觉得无所谓,宇文朗是把他关在皇宫外的一处秘密宅院。清净,幽雅,醒来的时候能在窗外看见亭台楼阁。反正在这里有吃有喝,每天不停的更换菜色,甚至还有些不错的丫鬟来伺候生活,真是世外仙缘。
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琴玥。这家伙看上去很镇定冷静,实际上是个暴脾气,遇到事情,一点就燃。宇文护在这里,连昭宁都看不到,更不要说是见见琴玥了。当然,要是她真的来了,宇文护想必也不会开心的。琴玥是什么身份?要是被宇文朗知道早已经死去的废后还活着,而且即将成为自己的弟媳妇,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琴玥也是一样,一天一天的等待,一天一天的翘首以盼,希望之后又是失望,已经把她磨练的宠辱不惊了。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什么叫做离愁别绪。要是过去,她还会怀疑自己对这段感情的坚守,而现在,她终于可以肯定,她是真的爱上宇文护了。她甚至后悔,为什么之前一直讲究什么矜持操守,没有和宇文护突破最后一步。是的,如果有了孩子,只好还有个牵挂,不用像现在这样,虽然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寒霜看到琴玥一天比一天憔悴,也劝她宽心,也常常让她做些别的事情。琴玥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已经不再着急了,可是寒霜心里清楚,她根本没有看开,只是在外人面前装作无所谓而已,所有的压力都在心里堆积着。
这样秋去冬来,到了腊月,中原大地天气低至冰点。离过年还有三四天,白雪纷扬,各家各户已经开始热热闹闹的准备新年了。白天的时候琴玥和寒霜待在驸马府,和昭宁云飞一起过。到了晚上,昭宁和云飞必须回云阳馆过年了。整座驸马府走了一半以上的人,只留了几个贴身的照顾琴玥。但是琴玥不需要人照顾,晚上天一暗,就早早把人打发走了。
大雪纷扬。琴玥连寒霜都劝回屋子休息,到了二更天,琴玥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觉。于是便穿戴停当,看着庭院里没人,直接就跃过外墙,去上京街头逛逛。
天气太凉,街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行人穿梭。万家灯火,不少人结束了一年的工作,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商铺都关门了,就连凤仪楼前来往的达官贵人都明显少了一批。不过这样也好,昭宁告诉琴玥,让她等闲不要出门。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据说吐蕃和曌国方面还好,但是金帐汗国已经快打到潼关了。边疆九镇大多失守,晟国这边损失了十万精锐。宇文朗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啊。
五十四 邂逅
琴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忽然看见某处地方挑着一面大大的酒旗,已经冻僵了,但是门口却亮着光,显然是还在营业。琴玥心里一动,一摸口袋,还有些碎银子,便走了过去:“掌柜的,给我打二角酒。”
没想到刚一进门,便听见一人的诧异声:“是你?”
琴玥顺着声音一看,见是诺大的厅堂里只坐着一位黄衣公子,在角落里端着酒杯喝酒。他身边还站着三四个青衣仆人,不过一看就是筋骨结实的练家子。看那黄衣公子的样子,分明就是她在金帐汗国结识的富家公子闻朗!
宇文朗同样吃惊。他今天刚收到乱七八糟的战报,南面的攻势最早被压制,虽然还一直不断的找麻烦,可是已经构成不了太大的威胁。西面的吐蕃也是时打时停,虽然在前几场大战之中,让晟国损失了数万兵丁,可是毕竟因为国小民少,成不了什么大的气候。关键的关键就在于北面的金帐汗国。草原骑兵的勇猛善战,一直都是中原王朝的巨大威胁。不过最近因为天气骤降,大雪封路,金帐汗国那边也停止了攻势。不过想要搬回一程,确实相当有难度。
宇文朗就趁着这喘息的一点点时间,实在不愿意再待在宫里,想出宫走走。后天,也就是后天,他就要派出宇文潇和宇文彦,一个往南支援天门关的守将,一个往北充实北部边防。过年团圆,他们兄弟却不得不天各一方,宇文朗心里相当不好受。正巧碰上有家酒馆,就给了掌柜的足够多的银子,把其他客人都赶走,连掌柜的都请走,自己一个人自斟自酌。却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能碰见琴玥。
还没等宇文朗反应过来,他身后的几个侍卫就“噌噌”拔刀。几个人虎视眈眈,生怕琴玥是什么刺客之类的。宇文朗唬了一跳,连忙吩咐道:“不得无礼!”
几个人收回了刀,但是依旧神情严肃,一脸不信任的看着琴玥。琴玥也发现了眼下这几人面色不善的样子,当时她只认为宇文朗是个和皇室沾边的逍遥公子,这样看起来,他的地位真的还挺显赫的。
眼睛里忽闪了两下,琴玥始终没有主动打招呼,倒是宇文朗站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问:“凌大夫?是你?”
琴玥想起来今晚是穿着男装出门的,他把自己又看成是金帐汗国鹰准部的小小大夫了。
琴玥当下点点头:“是啊,闻公子,想不到你也会在这里。”
宇文朗笑道:“你忘了,我告诉过你我是上京人嘛。刚好今晚没事,就出来转转。来来来,坐这里。
这里的酒味道还不错,大冬天的,喝点酒暖暖身子。”
琴玥想拒绝,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根本没有和宇文朗叙旧谈天的心情。更何况,宇文朗身后还有四个虎视眈眈的侍卫,个个气场极强。琴玥才不想掺合进来,被这几个当成眼中钉来防着。
当下她摆摆手道:“不劳烦你了,我还要…”
话还没说完,宇文朗摇摇头道:“不麻烦不麻烦,喝酒就是要和朋友一起喝才能品出味道来。”他看看琴玥的眼神,似乎意识到了身后几人的强大气场,脸上一沉:“你们几个,先出去吧!”
侍卫们还想反驳,一看宇文朗坚决的表情,只好点头:“是。”
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宇文朗和琴玥,琴玥尴尬地笑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宇文朗很乐呵地,帮她拉开椅子,又帮她倒上了酒,笑道:“尝尝,这酒的味道真不错。”
要是被宫里的妃子们看见,皇帝亲自帮人端茶倒水搬座位,还不惊讶死。就算对最得宠的茹妃和柔妃,宇文朗也只是安心接受她们的照顾,而自己从不主动照顾她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皇帝的身份摆在那里,若是太出格了,第二天就会有御史言官上折子大呼“君君臣臣”、“尊卑有序”之类的东西。
而跟琴玥接触却不同。想当年,琴玥可是让他去扫马棚、挖沟渠,干苦力活的。两个人架也吵过,也算是共过患难,这跟平时在宫里那帮整天算计、阳奉阴违的女人来说,是完全新奇且有趣的事情。
所以他即使回了上京,也一直在想着当初的事情。虽然只有短短的半个月,却让宇文朗觉得有种从未有过的真。这是在宫里永远体会不到的,青山绿水,茫茫草原,民风淳朴。旁边还有一个看上去凶神恶煞,实际上人很细心的。
说他爱上“凌月”,倒也不是。他喜欢的,应该是(那样)的生活。整天木马放羊,回到家里,妻子把饭菜做好,一家人其乐融融。就连邻居们,也都是真诚淳朴的。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刀枪剑戟。当皇帝,太累。
琴玥喝光了一杯酒,宇文朗又帮她倒上了一杯。琴玥接过,又一口喝掉。两杯酒下肚,胃里暖融融的,原本压抑着的心情也松快了不少。不过她一抬头,居然发现宇文朗两手托腮,看自己看得目不转睛的,不免有些羞恼:“闻公子,怎么了?”
宇文朗笑着道:“没事没事,就是想起一些事了。”
琴玥低低的应了一声,自己给自己杯里倒了一杯,一看宇文朗杯子里没有酒了,也帮他满上。宇文朗接过酒杯,和琴玥碰杯,琴玥又是一饮而尽。宇文朗笑道:“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没有变?怎么会…琴玥苦笑,在这几年,她的变化算是最多的了。别的暂且不提,就说她对宇文护的态度一事,还有她参加过战争,对死亡的惧怕与惊恐一事。不怕死的都是些没有长大的孩子,整天叫嚣着青春热血。只有那些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人,才会体会到生命的珍贵。
“这两年,我亲身经历过战争,有些时候可以算是九死一生,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不一样了。而且,我又遇到他…”想起宇文护,琴玥又是忧虑的摇摇头,“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打点一切。但是现在他出事了,我除了干着急,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她)?”宇文朗有些疑惑,“你说的是寒霜么?难道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救出寒霜——嫂子么?”
“寒霜?”琴玥有些疑惑,陡然想起自己那时可是寒霜的“夫婿”,也只好含糊其辞的点头道,“嗯,算是吧。她现在很好…”
宇文朗端着酒杯笑道:“朕——真的到了现在,我还常常想起寒霜做的一桌好菜。那个时候,白天我出去放羊,晚上回来就有一桌热饭热菜,生活的美好也不过如此。”
“怎么?你还想去扫马棚?还是想要去别人家修马车?”琴玥记起了那时候使唤宇文朗的事情,现在听他说出来,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是和你——是和大家在一起的话,就算是扫马棚,也很有趣。”宇文朗冲口而出,差点就把心里的话赤果果的暴露了出来,还好他及时补救了一下。
其实补救不补救都一样,琴玥有些醉,脑海里微微有些晕眩,根本没有听出宇文朗话里的意思。她只是有些好笑的一巴掌打在宇文朗的肩头,很男子气的笑道:“你干活是个好把式,多磨练磨练就好了。”
宇文朗笑笑,没和她计较她的“不敬之罪”,只是小手搭在他的肩头,温温软软的,挠的他心里也痒痒的。不过琴玥带着一些抱歉的表情道:“那个时候我为了救寒霜骂了你,你走了以后,我真的急了好久。你那个时候不说一句话就走了,我救回寒霜以后,在斡难城内找了你好几天,都没有看见你出现。我还以为是你不想原谅我了。”
宇文朗连忙摇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琴玥抱歉地道:“后来我也想起那些日子,我好像真的对你不太好,真得很对不起,你一定不要放在心上。”
宇文朗道:“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会生你的气?说实话,要不是那时候你救了我,又收留了我,我恐怕早就已经死在茫茫大漠了。你那时候虽然对我很严厉,但是也是为了我好,我都知道…”
琴玥摇摇头:“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对了,你最后走了,还派你的家臣来送什么礼物?”
宇文朗笑道:“一点心意而已。”
“那还是一点心意?”琴玥有些惊讶,“别的不说,就说那合浦珍珠,就不是凡品。只怕进贡给皇帝的,只怕还达不到这个品格吧。”
五十五、难道她是…
宇文朗点点头,他心里也有些微惊诧,没想到琴玥居然这般识货。她说的没错,那两颗合浦珍珠,的确是皇宫里的独一份,就连当初身为皇后的琴玥,也没有见过。他只好笑着,编出一个自认为还能说得通的理由道:“在下的家是皇家的买办,这些东西都要经手的,几代以后,就积攒了一些珍玩宝物。”
琴玥似乎没有听见宇文朗的解释,自顾自的又道:“退又退不掉,我就只得收了。其中的大部分,我都交给了当时的万骥盟,让他们重建去了。现在金帐汗国和晟国开战,也不知道我当时做的是对是错…”
“别想这么多了,这种事情谁也没有想到的。”宇文朗安慰她,忽然又问,“你是怎么回来的?”
琴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边喝边道:“我参加过布日古德西征攻打苏赫巴鲁的战争,战争和死亡让我觉得一片灰暗,我讨厌烽烟四起。于是等那边开始和晟国开战,我就和寒霜辗转逃回了晟国。一路又弯弯绕绕,好不容易才到了上京。总之一言难尽。”
宇文朗点头称是,忽然又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后?”琴玥醉眼微殇,转着酒杯道,“我不知道。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我想他回来…”
宇文朗老气衡秋的叹了口气道:“现在时局这么乱,晟国又三面受敌,别说是普通百姓了,就连这晟国的皇帝,也是食不知味啊!”
提起皇帝,琴玥很不以为然。她一生的许多苦难,都是因为宇文朗而起的。过去的她被冷落,被逼自杀,被他赶出去,因为他变成天下人的笑柄,这也就罢了。
到了如今,宇文朗居然还试图夺走宇文护,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可以说,宇文朗是现在她最讨厌的人。
只可惜坐在她身边的宇文朗并不自知,还傻傻的给她倒酒,十分有兴致的看着她一口喝掉,再倒,再喝…
琴玥就像一个酒徒,不知深浅地喝酒,酒精渐渐麻痹了她的思维。一些快乐或悲伤,都缓缓模糊,融成混混沌沌的一团。宇文朗除了给她倒酒,自己也慢慢地喝酒,后来看到琴玥干脆扔掉酒杯,直接抱起酒坛子,宇文朗才知道她真的快要喝醉了,好说歹说,终于把琴玥劝住。
菜已经凉了,又不喝酒,两个人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宇文朗觉得这样很好,在宫里,就算对着自己最亲信的人,或是睡在你枕边的人,也没有办法做到交心。但是和琴玥就不一样了,就是因为两个人隐瞒了一些真实身份,再加上喝了点酒,反而容易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宇文朗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说起到各地的见闻,也算是绘声绘色。那群官员为了讨好宇文朗,自然是去粗存精,将本地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而琴玥则更多是说起民生疾苦,人世沉浮。有很多情况,是宇文朗闻所未闻的,自然引起了他的兴趣。
尤其是关于金帐汗国和布日古德的事情,那些深谋远虑,而且琴玥还说出了他和宇文护的猜测,那就是鹰准部的事件是他一手策划出来的、四王大会是他幕后推动的,就连最后穆言的让位,也是一场局。这番话听得宇文朗心惊肉跳,连忙追问:“怎么可能?鹰准部毕竟是他自己的部盟啊!”
琴玥又拿起一瓶酒,自己慢慢倒酒:“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鹰准部的事情,他布日古德并没有什么损失。”
宇文朗感叹道:“真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能算计到这个程度!”
“他的算计不仅如此,”琴玥微眯着眼睛,喝了口酒道,“四年前宫里一场针对逍遥王宇文潇的刺杀案,估计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听到这句话,宇文朗惊讶的要跳起来了。他原来一直以为,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宇文护做的:“这话是怎么说的?”
琴玥放下酒杯道:“很简单。四年前宫里的那场刺杀,用的是银针,这跟阿尔思楞的死法是一样的。”
宇文朗大吃一惊:“阿尔思楞不是死于乱军之中,被苏赫巴鲁的亲兵杀了么?怎么会是什么银针?”
琴玥很肯定的道:“的确是银针。先用银针涂毒,来大范围射杀侍卫亲随,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不过,阿尔思楞的死,是一支夺命镖。这和袭击逍遥王的方式也一样。”
“夺命镖?”宇文朗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个词听起来这么熟悉?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咦,不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妥的…
是啊!凌月怎么会知道宫里的事?她怎么会知道,当初四弟是被银针袭击的?她又怎么会知道,四弟的伤不是因为银针,而是因为别的东西?
她究竟是谁?
宇文朗的酒意一下子就醒了,他用一种狐疑的眼光盯着琴玥上看下看,想从她的神态、她的动作、她的话语里查出蛛丝马迹来。他甚至怀疑,琴玥原本就在宫里,而且职位还不低!
可是,自己却对她这样(的人)毫无印象,而且按她的年龄,也不大可能是能到出(宫的年纪,)晟国有规定,三十五岁以上的宫女,如果没有被皇帝临幸,而自己又自愿出宫的,只要主子答应,就可以放归。但是琴玥全然不像是已经过了三十五岁的半老徐娘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朗很想直接问清楚琴玥的身份,但是又怕打草惊蛇,到时候琴玥死不认账,难道真要对她严刑逼供?
强忍住立即问清她身份的冲动,宇文朗还是决定探清楚底细再下手。听萨如拉说,琴玥到金帐汗国是两年前的事,而在这之前,她已经在晟国辗转了一段日子了。看琴玥知道宇文潇袭击事件的内幕来说,至少在四年前,她应该还是在晟国的。那个时候,有人出宫么?
啊!是有的,难道她是?…
宇文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再仔细的看看琴玥,努力让她的形象和四年前那个剑一般锋利的身影重合,却怎么样也重合不来。
应该不是那个人吧!那个人可是死在了上京,就连三弟、四弟、云飞三人去解救,都没有成功。自己应该早已经确定,那个人死了才是。
——可是,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她应该是宫里的人,不然不应该知道这些大事。因为就连当初金殿大审的时候,众位大臣虽然知道宇文潇的受伤是因为银针,却并不知道,宇文潇的那处致命伤是一枚箭矢。
思前想后,宇文朗决定探探她的口风,看看她是否知道四年前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道:“听说那时候三殿下还没有离世,他好像是为了讨好一个女人,翻遍后宫的找那个女人落下的东西。”
琴玥眉毛一挑,什么找那个女人落下的东西?他要找的东西不就是自己么?反正都被他找到了。现在她喝醉酒了,什么防御都懈怠了,居然脱口而出道:“什么那个女人落下的东西?他不就是找一个女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