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潜意识里仍旧不愿承认,彭深会与江沅失踪一事有关,更不愿意相信彭深会站队裴于亮的阵营。
但接连的巧合,譬如:裴于亮与彭深有这么多年的交情她却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彭深秘密帮助裴于亮藏在敦煌,隐瞒了傅寻;彭深一反常态亲自带队且不批准袁野参与;水果店老板没能送出去的那盒鲜果果切;营地里不属于车队任何一辆车的外来车辙印……桩桩件件都把线索指向了彭深。
曲一弦头疼得不行,捏着眉心缓和了一会,才问:“有没有可能这是彭队和顾厌的策略?”彭深和顾厌主要负责营救,那协同作战也不奇怪。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曲一弦先自己掐灭了。
不实际。
首先,假设裴于亮说的有关彭深让他做的那些事是真的,彭深是不会主动跟警方暴露他和裴于亮的关系。
就算他有合理的理由解释了他和裴于亮的关系,联系上了他,并且提出见面,那就不可能单纯只让彭深匆匆一面便离开营地。
这事往严重了说,对她的整个计划有很重大的影响。这一步没走对,请君入瓮这一招面临的是彻底失败的结局,不止有违顾厌这些天的辛苦筹划,也与当初的目的背道而驰。
彭深没理由暴露自己和裴于亮的关系。
即使是救援行动中的一环,这么重大的安排,顾厌也不会对她只字不提。
那就说明——如果下午来营地的人是彭深,那彭深是擅自行动,他的目的尚不可猜测得出来,但有一点,曲一弦此刻面临的是前所未有进退两难的境地。
曲一弦把草图压在防潮垫上,抬眼,和傅寻对视。
这一对视,连话也不用明说,傅寻立刻猜出了她在想什么。
他压低声音,说:“我们要做两手准备。”
他翻出地图,摁下笔帽,用笔尖在标红的坐标点上划了个重点:“目的地还是这里不改,无论彭深在这次行动力充当了什么角色,所有人的目的地都会是这个军事要塞。”
怕她不懂,傅寻解释:“彭深来营地无非两件事,一是为警方游说,二是给裴于亮提醒,这行动瞒着你,显然是不想你知道,那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
曲一弦垂眸,示意:“你继续。”
“按第二种推测,彭深来营地一定是裴于亮默认,准许的,否则他不可能找得到裴于亮的行踪。二是他来营地的时间和你刚好错开,说明彭深今天上午要来这事,裴于亮起码在前一天就知道了,很有可能,你拔营出发的时候,彭深已经到了和裴于亮约好的地点,只等着裴于亮赶去相见。”
傅寻曲指,指关节在草图上轻轻一叩:“裴于亮性格多疑,他如今四面楚歌的迫境,想必比我们行事还要谨慎。彭深目的未知……”他一顿,眼神渐渐犀利,眼里的情绪清晰直白,不容她拒绝得透着几分紧迫和暗示:“也可能不是未知,而是你不愿深想。”
曲一弦一怔,抿唇不语。
半晌,她才表态:“有点难。”
她又一次舔唇,说:“你信任你,也是一点一点,从打破偏见到慢慢信任……”
“我和他不一样。”傅寻打断她:“我对你从来没有除男女之情以外的目的。”
曲一弦揪住重点:“从来?”
傅寻沉默了几秒,反问:“哪里有疑问?”
不等曲一弦回答,他举例:“在西安请你喝酒,是因为看上你了;这些年替你留意江沅线索,也是想趁机追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替你做这么多事做什么?”
“嗯?”
听着还怪让人感动的……
但是,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没等曲一弦深究,傅寻曲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深叹了口气:“想听你说一声喜欢,怎么就那么难呢?”
这是不是有点……犯规了?
鼻尖还有他手指触摸时的触感,温热的,不太明显的触感。
曲一弦下意识摸了摸鼻尖,有些羞,有些躁,但比起害羞,躁动的情绪好像更明显一些。
她抿唇,轻声提醒:“你别动手动脚的,我这人激动起来,不分地点场合的。”
傅寻笑了。
他今晚给人很柔和的感觉,从眼神,笑容到整个人的姿态。
灯光把他的身影投映在帐篷上,黑莽莽的,他坐在灯光里,笑容像是自带光芒般,吸引着她全部的心神。
他问:“你怎么个不分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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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帐篷里。
裴于亮半靠在睡垫上,听尚峰汇报今天去五道梁补给的经过。
“你说你们刚到五道梁的关口就被拦下来了?”
尚峰点头:“是啊,路口有交警盘查行驶证和驾驶证。”
裴于亮勾了勾唇,全身懒洋洋的:“那个交警长什么样还记得吗?”
尚峰有些为难:“我就是记得,也不知道该怎么给您形容啊,我那点水平,也就小学毕业吧。形容长相还只会用国字脸鸭蛋脸,宽宽的眉毛和红红的脸蛋……”
他有些害臊,摸了摸后脑勺,讨好地端着在桌上晾凉了的速溶咖啡递给他:“裴哥你喝,已经不烫了。”
裴于亮笑了声,盯着尚峰看了半晌,才接过纸杯:“你倒挺有意思,那个曲爷刚才在车上可是跟我告状,指桑骂槐地说我治下不严,你沉不住气,拿刀威胁她。她也不看看自己的处境……”
他吹了口热气,眼神瞥向坐在帐篷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江允,笑得意有所指:“我要是不给她这个面子,她和阶下囚有什么两样?”
尚峰跟着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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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呢?”裴于亮低头,呷了口咖啡,再抬眼时,眼里的精光半掩,像藏在暗处的狩猎者,蠢蠢欲动。
曲一弦明知这是傅寻的激将法,自然不上当。
她扬了扬草图:“正事还没说完,按你所推测的,裴于亮虽然默许彭队来营地和他私下见面,但并没有放下防备。这说明,裴于亮没有说谎,他告诉我们的事里,起码有一半是真的。”
傅寻从善如流:“哪一半?”
“有交情是真,交情匪浅也是真,裴于亮说的彭队指使他去陷害王坤也是真的,如果裴于亮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失去了彭深的庇护,他也不至于在西北待不下去要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去边界线。”且不说路上是否顺利,就是边界线,边界巡防力量就够他吃一壶的,哪有人触犯了法律,犯了罪,还想轻易脱身的?
“是。”傅寻颔首,赞许道:“裴于亮既然愿意和彭深私下见面,说明彭深手里有他感兴趣的东西,现在能让惊弓之鸟的裴于亮不惜冒着暴露的危险也要见面的,除了和他有关的消息外,没有别的。”
曲一弦僵坐着没动。
她和傅寻,都是极其理智冷静的人。否则这么凶险万分步履艰难的局面,也不至于走得如此稳当。
她知道傅寻下面要说什么。
彭深手里能让裴于亮感兴趣的消息,除了内部的行动消息以外,没有别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彭深很有可能出卖了她和顾厌,把具体的行动计划透露给了裴于亮。裴于亮为了检验真假,会心甘情愿走一趟。
否则,她就是那颗绑在他心脏上的炸-弹,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
与其一路上担惊受怕,时时防备她设下的陷阱不如一次解决。何况,彭深要想和他交易,除了消息自然也允诺了别的,裴于亮未必没有安全撤退的后路。
彭深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
他怕裴于亮被警方抓捕,会狗咬狗,咬出一堆有关他不堪的事。
彭深最重名声,他不会容许他靠着救援队攒下的慈善名声毁于一旦,也舍不得今时今日社-会-政-府给予的嘉奖和不知内里深浅的群众加诸于他的荣耀。
更或者。
他还有更害怕因此被抖漏出来的事——江沅。
想到这,曲一弦一个激灵,浑身跟坠入了冰窟似的,冰一阵冷一阵。
她压下眼帘,遮住了眼中全部的情绪,那些翻涌的,覆灭的,沉淀的,全如抽丝般,一缕缕弥漫在眼底,像沉入湖中的碎石,渐渐迷了方向。
半晌,她才哑声开口道:“如果真是我们想的这样,这个局,怎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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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峰眉心隐蹙,他做的极有张力和分寸,那一蹙既分的欲盖弥彰感几乎让裴于亮以为自己抓住了他的把柄。
他沉声,一字一句,几近诱哄:“怎么了?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
尚峰抿唇。
半晌,他似挣扎不过般,颓丧为难道:“小曲爷有威逼利诱,让我……”
他顿了顿,似难以启齿:“让我替她保密一件事。”
角落里的江允,下意识一抖,她压着脑袋埋在膝窝里,只一双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
短暂的安静里,裴于亮喝咖啡的声音直接又粗犷,带着粗糙的不讲究。
尚峰咽了咽口水,说:“她见了我们上次见过的那个车队副领队。”
“离开前,还特意去一家宾馆门口买了水果……像是借着买水果,找水果店的老板帮她找人。”
裴于亮一静,坐正了些:“说详细点。”
“啊?”尚峰迷茫:“别的没了,进五道梁以后,除了这两件事,一切正常。”
尚峰平时就蠢笨,需要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裴于亮不疑有他,只冷笑道:“那位素来有手段,既然能让你发现,她就有把握能做到让你守口如瓶。你能回来告诉我,算是忠心。”
他拂了口咖啡的热气,慢条斯理地道:“那家宾馆是不是叫悦来?”
尚峰回忆了片刻,顿时背脊冷汗直流,脑门发热。
他抬头,结巴道:“是、是是悦来宾馆。”
“那是彭深的地盘。”裴于亮笑,回视尚峰时,他眼底倒映出尚峰劫后余生的表情,笑得更畅快了:“看来这位小曲爷终于相信彭深不是只好鸟了,好事,是好事!”
“等着吧。”他指甲轻刮着纸杯,一字一句阴沉道:“明天有大戏。”
第 91 章
第九十一章
曲一弦以为自己今晚会睡不好, 毕竟是大战前夜, 敌方底牌又未明, 我方势力又有敌军的卧底, 之前胜券在握的底气和信心一夜之间全散尽了。
可结果是……她睡得还挺好。
不止睡得好,连梦都没做一个。
以前事关江沅, 无论好的坏的,只要睡前提起,江沅就会入梦。
这次,就像她也知道曲一弦需要充足的休息, 没来打扰。
但这种神清气爽, 在听见尚峰的大嗓门咋呼声时, 秒归现实。
她坐在帐篷里, 只用手指压下一条缝。
临近草原,荒山都披银带雪,像融进画卷里的雪山, 灰岩,远远的,藏着股看不透的神秘感。
她角度受限,没看见什么稀奇的玩意,只得开口问:“大清早的, 见到北极熊了?”
尚峰只当没听见她话里的嘲讽和奚落, 好脾气道:“看到野驴了。”
曲一弦没忍住, 嗤了声。
若是往常,尚峰一定不敢回嘴, 陪个笑就忙自己的事去了。今天却有些不同,他转头时,眼角微耷,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像是不想搭理,又出于礼貌,回敬了一句:“小曲爷常年带线,肯定见惯不惯了。我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野生动物。”
曲一弦觉得尚峰一大早的,语气有些怪。凝神细看时,他又是那副言笑晏晏,有几分讨好的神色,也没多想。
她松手,正想回去再躺一会,帐篷的拉链刚沿着布帘拉到头,她看着渐渐消失在眼前的尚峰的背影,突然打了个寒噤。
尚峰刚才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像换了个人一样,再不见平时唯唯诺诺深怕行差踏错被“上级”教育批评的模样,瞧着底气十足,把自己真正当个人看了。
她越想越不对。
尚峰是出卖她了?
否则怎么一副立了功,功勋显赫,升官发财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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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一弦重新躺了会,等天彻底亮了,叫醒傅寻,起床吃早饭。
昨天补给物资时,她没少补给食材。
等洗漱完,她在巡洋舰车前搭了个锅炉,慢慢地熬粥喝。
汤米香是最能勾起人食欲的香,尚峰闻着味,捧着方便面从大帐篷里出来巡视。一眼瞅见曲一弦坐在大马扎上,拿勺子搅着锅里的米粥,那香味和热气全是从那传出来的。
他眼巴巴地望了片刻,捧着方便面面碗,转身又回去了。
曲一弦没钓到馋虫,甚至在拔营前也没找到机会见江允。
大帐篷里藏着秘密,互相紧密抱团,围得跟铁桶一样,别说风吹不进去,曲一弦瞧着,连光都漏不进去,全是心肝藏着黑的,照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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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线照例由裴于亮制定。
路过荒原后,曲一弦抄近道,从废弃的省道穿越至可可西里。
说是可可西里,从地图上看,还只是可可西里的边缘地带,隔着山,隔着砂石路,隔着盐壳地,正从一条鲜有人问津的废弃省道往北深入。
几年前,为保护可可西里的生态环境和野生动物,可可西里已停止对外开放。曲一弦还是因为地质队的缘故,保留了自由出入的权限。
她每年都要来几趟可可西里,从西线,北线,南线再到东线,几乎横跨了整个可可西里的地域范围,做了深度的穿越探险。
她知道巡山队的营区在哪,知道如何避开深山里的猛兽,也知道此刻正有人在瞭望塔内,盯着这里。
她不紧不慢,从搓板路过渡到盐壳地。
盐壳地的路比搓板路更难开,损车胎事小,最怕的是不知道盐壳地是不是结实,一脚踏错,沉进盐洞里,神仙难救。
饶是曲一弦这样的老司机,也难免需要傅寻辅助,几乎是瞎子过河般,摸索着能让车人安全度过的路线。
板寸在红崖群都快产生心理阴影了,一跟车穿越危险路线就忍不住紧张。
盐壳被碾碎的声音就像冰川碎裂,眼前车轮底下雪白的盐壳地就像是薄薄的河面结冰,他提着一口气,一步不敢踏错,紧跟住前车。
饶是这么小心,压在队末的尾车仍是陷进了盐洞里,整个车轮卡死在了车身本身重量压住的凹槽洞里,动弹不得。
尚峰发出求助信号时,曲一弦连救援的打算也没有,干脆道:“弃车吧。”
手台里,尚峰的语气茫然又不满:“小曲爷,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曲一弦停车熄火,语气凉凉:“让你弃车,又没让你继续等死,哪来的见死不救?”
她心情不佳,懒得与他周旋,干脆直接道:“反正两辆车能坐下,你去板寸车里挤挤,节省下来的物资还能多走一段路。”
裴于亮瞧出曲一弦是不想帮忙,打断尚峰后,说:“大家也累了,原地休整下,补充□□力。”
他则客客气气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请曲一弦下车去看看尚峰那辆越野:“要是拖不了车只能搁在这了我再心疼也没话可说,可要是还有拖出来的可能性还得劳烦小曲爷一趟,这一路,车是经不起损毁了。”
话说到这,她要还是坚持己见,未免太不给裴于亮面子。
她抿唇,双手环胸地看了他半晌,才微微颔首,抬步去看陷车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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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峰这辆越野,左侧车轮一半陷入了碎裂的盐壳地里,盐洞外漾着一圈清水,正随着风的吹拂,水面徐徐波动。
看事故样子,就是倒霉压碎了盐壳的脆弱地,车轮陷进去了。
也不是不能救。
曲一弦招招手,示意板寸过来:“你车里有拖车绳吧?”
板寸点头:“有的。”
“喏。”她微抬下巴,指了指尚峰:“你帮他把车拖出来吧。”
板寸有点愣:“我吗?”
“你车屁股有挂钩,现在不用什么时候用?挂好绳子以后,你往前开一段,感受到绳子被绷紧后,你两一处使劲。车轮从盐洞里出来后,方向右打,避开这一片的盐壳地去前面的安全区。”
后面那句话,是曲一弦对尚峰说的。
说来简单,但到实行起来,难上加难。
板寸有尚峰陷车的阴影在前,不敢太使劲,油门踩不下去,绳子就带不起来。眼看着车轮碾出盐洞大半即将脱离盐洞,前车油门一松,车轮卡在盐壳上一滚,动力没给足,又重新陷了回去。
曲一弦袖手旁观了片刻,指点道:“再这么来几次,整块盐壳地都能被你家尚峰压碎了。”
盐壳地的底下就是一片盐湖,要是盐壳被碾碎了,车可就真的泡盐池了。
但说再多,她也不愿意亲手帮忙。
裴于亮拐着弯的问她理由,曲一弦倒也直接:“我跟尚峰结仇了,他的事我为什么要管?我没趁他陷车把他扔在这无人区已经是善心大发了。”
这时候真性情起来,裴于亮挺头疼的:“小曲爷你就善心泛滥点,帮下这小王八羔子,等会我让他给你赔罪来。再有仇有怨的,不比直接教训能出气啊?”
“别了吧。”曲一弦笑得懒洋洋的:“消受不起。”
她懒得和裴于亮这种万年老狐狸周旋,抬腕看了眼时间,说:“再半小时,车拖不出来我就走了。”
“可可西里不比昨晚露宿的荒原,入夜后,可不太平。”她笑了笑,起身,去找傅寻。
傅寻半蹲在车旁,正在检查巡洋舰的车胎。
盐壳地损车,等出了这片盐壳地,很快就过渡到了草甸,一旦草地湿漉有水,盐壳地对车辆的腐蚀性几乎能上升好几倍。
曲一弦蹲在他身边,陪他检查。
以前这种检查车辆的事都是她自己做的,光是每日对车的检查和养护都需要她耗上半个小时,有多无少。
可自从傅寻来了以后,这个例行检查的工作被他代劳,她突然生出几分闲情,调侃道:“这算什么,提前预支?”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傅寻反应了几秒才听明白。他检测完胎压,转过脸来看她:“你嘴里就吐不出什么好话来了?”
“你想听什么,告诉我,我说给你听。”
傅寻瞥她:“好话就得要你自己心里想的,才叫好话。”
他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转头看了眼不远处还在拖车的尚峰和板寸,问:“情况怎么样了?”
“技术太差。”曲一弦倚着车门而立,目光透过后排车窗望向里面的江允:“要是我和你配合,一次就搞定了,用得着耽搁这么久?”
裴于亮没带她下车,是以,江允这会仍待在车里。
傅寻:“照这个时间下去,晚上到不了军事要塞。”
曲一弦回头,她无意识的用指尖在唇上点了点,说:“不打紧,就算如我所愿把人带进军事要塞了,也未必真的就能一网打尽。”
有彭深做内应,她就是孤立无援的孤舟,贸贸然行事反而对她们不利。
她目光放远,见裴于亮没留意这边,绕去车屁股打开了后备箱。
江允转头,心蓦然一噔,跳得有些慌。
她透过车窗看了眼正朝这望来的裴于亮,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道:“你不用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曲一弦低头,装作挑拣工具,一声不吭。
江允的幅度不敢过大,眼神紧盯着裴于亮,以防他忽然折回:“昨天下午来了个陌生男人,叫彭深。他一来,板寸就请他进大帐篷里说话了。除了老总头,我和板寸都被赶出来了,裴于亮让板寸盯着我,所以我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倒是昨晚。”眼看着裴于亮是要返身折回了,江允着急,语速更快:“尚峰在裴于亮面前,说你和袁野见面了。离开前,还到悦来宾馆,托什么人找彭深什么的……”
曲一弦抬眼,似不太确信:“除了这些,尚峰还说了什么?”
“没了。”江允摇头:“尚峰不可信,他就是个两头倒的墙头草,谁有本事他就依附谁。”
曲一弦本来也没指望尚峰会替她守口如瓶,只是没料到,他的嘴这么松,裴于亮都不需要用力撬,他自己就开了。
不过奇的是,他竟没把貂妹供出来。
许是觉得就一只大白老鼠,没什么好招供的?
她掂了掂扳手,又问:“那你知道裴于亮和彭深聊了多久吗?”
“早上你和傅先生,尚峰离开后,裴于亮继续往前,到了临时营地。没过多久,彭深就来了,他们在大帐篷里聊了起码两小时。期间裴于亮出来过一次,让板寸准备点吃的送进去。”江允想了想,又补充:“彭深离开前,特意来见了见我。”
曲一弦问:“没说什么?”
“没说。”就认真看了好几眼,那眼神直到此刻她回想起来都觉得凉嗖嗖的,毛骨悚然。
“那昨晚,裴于亮听完尚峰的汇报后,有没有给彭深打电话?”
“没有。”江允说:“尚峰说完后,就熄灯休息了。”
她没再继续往下说下去,像是突然哑声的收音机,喉咙里一声轻响后,她偏头,目光隐含了几分警示,静静地望了她一眼。
曲一弦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裴于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停在傅寻身侧。那双眼,阴沉沉的,背着光,像是没了眼珠子,黑莽莽地隔着车窗往里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