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吓着了。或许…出去走走会好些?”裴夫人道:“我听太后道这阵子宫中也没什么大事儿了,要么,你下次去同你阿姊提一声,咱们去行宫里散散心如何。”
秦念自然点头。皇室的行宫,在京城左近大抵有四五处,更远的有七八处。每一处都有宫人常在,随时准备贵人们驾幸的。若宫中果然没什么事务处置,阿姊能出去走走,自然是好。
她下一回入宫,当真和阿姊提议了,阿姊同圣人说,也经住圣人同意了。可偏生就是要动身的前一日,落凤郡军报传来,道是白琅亲俘叛军大将一名,正要献俘入京。
这消息传来的时候,秦念正在阿姊身边帮着她挑拣带去行宫的衣裳——按着原本的计划,裴夫人、秦念两个都要随着去的,连翼国公亦会借此机会一同去附近秦家的别业里小住消暑。可皇帝遣来的侍人向秦念说出这一句时,秦念手上还提着阿姊的一条杏色襦,人却怔在了当下。
白琅要回来了?
“恭喜秦夫人呢。”那巴巴跑来的内侍,气都没喘匀,眼便已然笑成了弯月,道:“听闻这一回白将军要…拜明威将军了。”
秦念看看秦愿,道:“阿姊,这…”
“他若是回来了,你便不要随着我们走了。”秦愿也笑了,她这一段时日又瘦了些,只是比秦念千里迢迢赶回来时好了许多,道:“新婚的小夫妇,日子过不了两天安稳的,便要出征啦作战的,我哪儿忍心再教你…”
秦念面上登时绯红,捶了阿姊两下,道:“阿姊做皇后殿下也能说这样的话!什么新婚夫妇,我都是做了阿娘的人了。”
秦皇后笑笑,道:“我看这一件衫子倒是更配那条单丝海棠色裙,你说呢?”
秦念烫着脸,抿唇不言。
于是,一家子人出去便真的将秦念丢在了京中。而白琅这一回献俘回来得也快得很,不过半个月便到了京城。
秦念见得他时,分明怔了一怔。自家的郎君,无论如何也没有认不出来的道理的。然而此刻的白琅,与她离开时的白琅看着却仿佛是两个人。
“郎君?”她小声道。
白琅向前,拉起她手,看着她微笑。这笑容还是熟悉的,只是他面颊消瘦,肌肤也晒成铜色,实在和先前的他差得太多了。
“怎么成了这样?”秦念心下瞬间便软了,她抬起手,去抚摸他的脸,低声喃喃道。
“累。”白琅只这样道。
单只是累么?秦念想问,却没有问出来。想也知晓,白琅从前也是沙场征战的将军,却从不曾变成这样,先前,他刚刚回京时也能给她“君子如玉”的惊艳——倘若换了现下的他,秦念断断不会生此想。
所以,先前她不在他身边的日子,他是何等辛苦?那落凤郡的战事,她走时已然多半结束了,而他…
“我走了之后,你们都做了什么?”着婢子端了茶饭上来,秦念在他身边坐下,托腮问道。
“我啊…”白琅想了想,道:“不过是去做了一回叛军罢了。”
秦念一怔:“你现下这模样,便是去敌营里头伪装叛军的时候…”
白琅点头,他神色镇静平淡,不紧不慢用饭。待放了箸,方向秦念道:“惊怔着作甚?”
秦念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所以什么生俘敌军大将,是这样来的?你便不怕危险么,不怕叫人发现…立下功劳,有那般要紧么?”
“没有战功,我拿什么来配你?”白琅道,他轻轻掰开秦念的手指,复又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头,面上温和怜爱之情毕现:“铮郎呢,抱来叫我看看。”
秦念咬了唇,背过身去叫婢子将孩儿抱来。趁着白琅在她身后看不到她面色,她飞快地用帔角擦了擦眼。
白铮的乳母胡氏抱着孩儿飞速地便来了,恰巧小郎君醒着,白琅便也顾不得什么的要抱他。可这孩儿到得阿爷怀中,却是使劲儿把身子向后仰,仿佛在躲避什么。
“他不认得我了。”白琅笑了笑,将铮郎递给了秦念。而那小小的娃儿,一被秦念揽住,便紧巴巴贴住了阿娘,一副生怕被别人再夺走的模样儿。
秦念却尴尬且心酸,道:“不过是面生…郎君在家里头多待几日便好了。”
白琅不言。他离他们母子两个有几步的距离,便这么看着,微微笑着,仿佛他的儿郎子不认他也不会叫他有半点儿的难过一般。
仿佛能团聚,便是世上最好的事儿了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坐火车回家就没法子更新了TAT。
第99第章 □□
秦念原本很是担忧白铮不认阿爷这一桩事儿会叫白琅很不愉悦,却不料她当真是多想了。白琅在府上住了尚且不到七天,小东西见着阿爷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了,全然再没有先前的畏怕。
白琅抱着他的时候,秦念也便在一边儿看着,越看越觉得他两个面目相似的很。原本她觉着白铮的眉眼像是她了,这样一看,却是更像白琅。
她向殷殷抱怨这一出,却遭了婢子轻笑,道:“娘子闹什么小性儿——奴都听说过,这夫妇两个,颜面当真会越发相似的。奴看着,郎君与娘子的面貌…”
秦念斜乜她一眼,道:“若果如此,你可是亏得很了。我看那雪竹的面貌比你是差得远了。”
这一回子换了殷殷脸红。秦念早便答应过她的婚事,可总有些事儿拖着延着,拖到如今,再不给办了,也便实在有些不像话了。
趁着白琅还在京中,她也同他说过了此事——落凤郡的战事如今算是消弭了,但广平王一日逍遥在外,一日便不可掉以轻心。连白琅自己都说不清什么时候会再披戎装北上征伐,这难得的宁静日子,怎么能不珍惜?真有什么事儿,终究是要赶着办了的。
这样的时光,过得极快,直到秦皇后休养了一个余月赶回宫中处置宫务,秦念仍旧觉得离她去行宫也不过数天。
然而秦皇后的模样却比先前在宫中的时候好了太多。她面颊微微泛出粉润,向带着白铮入宫探看的秦念道:“你真该也随着去的——那行宫里头的泉汤,当真是好得很。泡过了只觉得周身都通畅了。”
“那么,阿姊为何不多留几日,”秦念道:“我看着您休养也很见起色呢。”
“这宫里头的事儿,我哪儿敢长久不管?”秦愿道:“阿念你也知晓的…面子上都是姊妹,言语里都抹着蜜,心底下想着什么,谁能知晓?便连那徐氏都能闹出烧了小半个和玉殿的麻烦来…”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秦念却明白过来了。秦皇后一走,宫中的事儿便交给了几个位分高的妃子。这原本不算事儿,但若是有人长久拿了皇后的权力,便难说不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阿姊也注意些身子,莫要累着了。”秦念道:“说来,倒是爷娘会享福气呢,翼国公府的别业里头,不也有汤泉?”
“那一口我小时候去过,比不上行宫中的。然而同旁的贵人家相比,也算是难得的了。”秦皇后起身,从秦念怀中抱过了白铮,道:“改日你带着铮郎回去,也叫儿郎子享享福气——我猜,白将军家里头,目下还是没有带着汤泉的别业的吧?”
秦念面上微微泛红,道:“四品的军官罢了,哪里有那份福气。”
“他这样年轻,今后前途好着呢。”秦愿抱了白铮,逗弄着小男孩儿,道:“这孩儿倒是生得好看…阿念改日再养个小娘子吧,与我做儿妇。”
秦念一怔,道:“哪儿有这样说话的——便是阿姊不用同陛下说这一桩事儿,您的儿妇亦是今后的太子妃,我可不敢肖想。那是要极高门第的女孩儿才做得的。以我郎君的身份,我家的小娘子便是做了太子妃,只怕也没好日子过。”
秦愿一怔,抬眼瞥了秦念,却是有些无奈地一笑,道:“你…罢了,你与我,同阿娘和姨母还是不同的。我对你,只是阿姊,却没什么恩德,不致如阿娘一般,为了报姨母的恩,舍得下心…”
秦念不意阿姊这般说,登时便有些愧疚,道:“阿姊,我不敢影射这个…”
“谁说你影射了?只不过感叹…今后白府的小娘子们,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阿娘。”秦愿道:“咱们两个是姊妹,你看得我苦,自然也不愿意…罢了,说这个作甚,陛下待我,倒也还是不错的。总比…总比先帝待姨母好出太多。”
秦念抿抿唇,她对先帝是半点儿好感都没有。她的姨母当年还是裴惠妃的时候,吃的苦说起来都叫人咬牙。先帝在她殿中与裴府的庶女通好,将她贬压,险些要了她性命去。对秦念的父母,亦是从不曾留情过——若不是先帝在裴夫人第一回怀孕的时候贬谪她的夫婿,如何会伤了她腹中胎儿元气,以致秦愿从来体弱?
几桩事儿相加,秦念对先帝的厌恶简直足以扭曲她的心性——妇人杀夫乃是大罪过,可她知晓先帝的死与她姨母脱不开干系的时候,心下直叫好。
这般不把女子当人,一心只有那点儿权势,最要命的是还如此愚蠢的男人,活着做什么?死了倒是干净。
于是,许多年后,当她也遇到这么一个男人,她的选择便同当年的姨母一模一样——只是,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和决断,她只能依靠姨母与表兄。
大概,世上并不是哪个女人都能和姨母一样的。这个女人手上曾经握着整个王朝,她金彩辉煌的裙裾曼曳过的地方,每一个脚步都踏着人血与不甘的魂灵。如今,姨母已然不问世事潜心休养了,可秦念分明感觉得到,太后深居的那座宫殿,隐隐还是后宫之中最是触碰不得的秘密。
这样的姨母,秦念是怕的——她利用过她,然而却也是敬的,甚至是向往的。这世道有太多的东西挡在做女子的面前,能有心气将所有阻碍都踢开的人,无论如何都极是值得敬佩。
她大概,从一开始,便不是个好女孩儿吧。倘若第二嫁的不是白琅这样的人,而是下一个广平王,只怕她真要如了那徐采女的咒骂一般,做个克夫的人了。
而目下,她倒也并不排斥做一个好夫人。就如当下一般,与自己的姊妹闲坐了,品茶谈天,逗弄着孩儿…稍远的地方,温润香气袅袅从香炉上升起,在午后荫蔽的殿中勾画着柔润妩媚的线。
过得一阵子,小公主的乳母将公主也抱了来。公主的封号唤作“万盛”,倒是个很有气象的名儿。只是小公主生得如她阿娘一般安静柔和,明明是满了周岁的了,却比表弟白铮还要老实些,仿佛是没什么劲儿闹,只是甜甜地望着母亲与七姨笑。
秦念姊妹两个便这般闲谈着,倒是很安适。可偏生在此时,皇后的宫女楚歌匆匆入门,面色虽然青白,脚下到底没有失态地跑起来。
“怎么了?”秦皇后见此,先唤了万盛公主的乳母与胡氏一道将两个孩儿抱下去,又令无关之人退下,方问道。
楚歌抬眼看了看秦念,得了皇后一句“无妨”后方道:“回殿下,圣人方才在崔丽妃那儿,用了个冰碗儿,突然便…便昏了过去。”
秦皇后闻言霍然立起,但大抵是坐得久了,身子一晃竟险些跌倒。秦念忙去搀着她,待得阿姊站稳了,她方才发现自己的手亦在控不住地抖。
“阿姊,阿姊。”她低声道:“您别慌。”
“阿念…”秦皇后抓着她的手,道:“你再同我说一遍——方才楚歌说的,是什么?可是我听错了?”
“圣人在崔丽妃那里用了个冰碗,便忽然昏了过去。”秦念重复道,她心下也知晓此事大为不妙——秦皇后去行宫休养之时,宫务有多半是由崔丽妃打理的。目下看来,崔丽妃的荣宠虽然还暂时比不得秦皇后,却也隐隐有超过旁人许多的势头了。
这样正要得宠的妃嫔,却出了这样的事儿!
依例来说,若是皇帝没什么事儿,好了起来,追查那冰碗,万幸不是崔丽妃制的,那么崔氏不过是被太后与皇后敲打敲打,今后或许还有点日子过。可若是皇帝不好了,落下了什么病根儿或者干脆就没了,又或者那冰碗真与崔丽妃有关,崔氏便只能去死了。
可后宫出了这般事情,又有哪个人不喊自己冤枉的?说不得,阿姊这几日除了关怀圣人的病疾之外,还要关怀一下这案子的“真情”。
“我去看看。”秦皇后站了一忽儿,终于是镇定了:“阿念,你跟着我一起去。”
秦念点了点头,便随着阿姊出了殿,可还不曾到得宫院门口,便见得几名内侍匆匆奔来:“皇后殿下!”
宫中原本是禁止任何人喧哗狂奔的,如此方有徐氏当时羞辱秦念而秦念无法与之争吵的事儿。可如今那些个内侍却跑得个个脸红,仿佛是奔命一般。
秦皇后不由蹙起了眉头,斥道:“可是都没了规矩了?我才出去了几日,便由得你们在宫内奔跑!”
那几名内侍哪儿敢与皇后争辩,见此忙跪□去,话语却抖抖索索:“皇后殿下!明庆门守军哗变了!咱们几个正要去和圣人禀报…万望皇后殿下恕罪!”
秦念一怔,顿感整个人如置身冰窟一般寒冷。她扭过头去看阿姊,多盼着阿姊面上有素来的平静,可偏生…
秦皇后面上,俱是无措。
“阿姊!”她忙唤了一声。
“守军哗变?”秦皇后仿佛终于醒过了神儿来,轻声道:“这样巧啊,怎么…都赶到一起了?”
“是谁有心的吧?”她只能猜测道。
“…”秦皇后沉默片刻,突然对楚歌道:“取我的符信给七娘!”
“这是…”
“你快些出宫!”秦皇后道:“阿爷不在,咱们的兄弟也不在,我不信旁人——叫白琅入宫来,或许,或许他有法子!我现下去圣人那里,或许圣人已然醒了。”
秦念忙不迭点头,见楚歌快步向殿内奔去,忽然想到一遭:“阿姊!明庆门距宫城还有一段路途,宫城亦有守卫与宫墙——现下,不若下令叫人守住宫城为先!”
“可我不会这个!”秦皇后失声道:“你可有法子…阿念,你不是守过城么?”
“阿姊遣个身手好的,拿着您的符信出宫,去寻白琅入宫便是。”秦念道:“我留下。阿姊,莫急…圣人是天子,祖宗天地护佑着呢,不会…不会有事。”
她这般说着,心下却明知——什么祖宗天地护佑,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无稽的话么?皇帝一倒紧接着守军哗变,这事儿,说是没人安排她都不信!
第100章 对峙
秦念上得宫城城墙的时刻,心思竟有一瞬的恍惚。
这里,是王朝至核心的地方,最高贵的家族在这里绵延,言语不足以描述的富贵下头,隐匿的却是数不过的龌蹉盘算。
仇恨,杀害,栽赃…皇族注定是要与这些东西牵扯不清的,连着他们各自的姻亲,彼此厮杀纠缠不休。
于是,在城墙上遥遥望见的皇城城墙的火光,远远听到的呼喝之声…究竟是圣人的祖先留下的庇佑,还是缠绕在血液之中的诅咒?
很多年前,还有更多年前,这里也曾经有过三四次兵变。有些成功了,有些失败了,成功的是天下的至尊,失败的不知所终。没有谁知晓那些时候,是不是也像现下一般混乱——那些守内城的军卫们已然慌了,纷乱嘈杂的样子,倒仿佛敌人已然攻了进来一般。
这些个禁卫皆是高门大户的子弟,若说是勇敢风流,谁都不肯承认与旁人比逊色那么一筹半分的。可当下看来,他们之中,却连个真真有胆气的儿郎都没有。
连校尉向秦念回话之时,唇都是颤抖的。
秦念微微蹙眉,道:“听着我说的——给我查勘一遍,宫中所有的门必须闭合,任何人不准喧嚣散乱,更不准趁机混入内宫劫掠。违者必斩!”
“这些军士们都是知晓的,可是——当下怎么办?您看,除了明庆门之外,西边儿和北边儿的城墙也乱起来了,想来叛军势头不小…”
哪里用他提醒?秦念自己看的分明,外头的混乱地带已然快要将宫城整个儿围起来了。方才阿姊的身边人出去向白琅报信,尚且有一道大门能打开,可他们若是来得更晚些,只怕白琅也进不了宫城了。
他手上,究竟是没有兵员啊。
她也急,可半点儿不敢露声色,见得那校尉慌乱,只得轻笑一声:“你急什么?不过是乱军罢了。你且告诉我,明庆门守军有多少?”
“统统算上,也不过三四百人。”
“这般说,外城的守军,现下能来的也不过三千余。其中还有许多人未必愿意跟着作乱——咱们的人可也有一千多,还可以凭借城墙固守,你们怕什么?”
“咱们可都是没打过仗的…”那校尉吞了口唾沫,润了润想来已然干渴非常的喉咙,道:“真若是厮杀起来,只怕弟兄们腿软…”
秦念正要再开口,便听得身后有人道:“腿软?不想回家见爷娘妻子的,便尽管腿软!”
白琅!秦念听得他声音,心下一宽,竟是险些跌倒,回头却只能唤出一声:“郎君!”
白琅额上尚有细密的汗珠,想来是一路飞马前来,而神色却是镇定之极,瞥着她不过微微一笑:“别怕。”
“将军来了,便是再好不过。”那校尉全然看不出白琅的话是说给谁的,竟自接了话道:“您来了,咱们便有底气了。”
秦念听着这话,分明觉得哪儿不大对——难道倘若白琅不在,她站在这里便一点儿用也没有吗?也罢,她一个女子,原本也不该要求谁信她的。
“传令吧。”白琅便也转向那校尉道:“紧守诸门,严禁出入——阿念,你现下去皇后殿下那里,请她下令,免得宫中扰攘,乱了人心。”
秦念点点头,下了城墙自去寻阿姊去了。待她到得崔丽妃的云岚殿之外时,已然能遥遥望到宫城上燃起的火光了。
她心中着急,步态便更快了一点儿。
崔丽妃这一处云岚殿,原本是个好处所,尤其是在这般夏日时候,更是凉爽宜人。只是也不知是因了她心思沉沉还是怎么的,秦念这一回踏入云岚殿,只觉得心里头罩着一层冰霰。
大抵不止她一人有这样的感觉——这殿中每一个人面上都不敢有神情,仿佛是小心翼翼地避让着什么决计不能触碰的东西。
秦念走了几步,方看到皇后身边的楚歌静默地立在殿外。正巧楚歌也看到了她,便向前迎了上来:“七娘,殿下在里头呢,要为您通禀么?”
秦念点了头,须臾便随着楚歌进了殿。然而殿内却不若她先前臆想的忙乱,反倒静得叫人心慌,外殿里只有几个侍人站着,却没人说话,仿佛连呼吸声都格外的轻。
而内殿之中的人虽多,却也极其安静。秦念见崔丽妃坐在一边儿,手上绞着一条帕子,正在拭泪,而阿姊背向她,坐在榻边。
那张宽大的平脱榻边垂着帘幕,秦念站在内殿门口,看不到内里的情形,只是莫名觉得心沉了下去。
“阿姊!”她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却莫名觉得自己的声音发虚。
秦皇后回过头来,看看她,勉强挑了挑唇角:“白将军来了?”
秦念点了头,道:“圣人的身子…如何?”
她说着话,便要向榻边走,却不料秦皇后突然站起了身,迎向她,显然是不想叫她看到皇帝的:“他…你且出来,咱们两个说。”
秦念尾随她到了偏殿里,着宫女关了门,秦愿方道:“目下是没什么法子了…如今只有两个侍御医在,奉御们却是召不进来了。侍御医们说,圣人用的那个冰碗没什么蹊跷之处,大抵是突然用了冰的东西,身子禁不住方…我怎的偏生就信不得这话呢?”
秦念抿唇,道:“若只是用了冰冷食物方才突然昏倒,可好治疗吗?”
“用过针,也不见好。”秦皇后道:“谁知晓呢?不曾用针的时候,一个个皆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必能叫圣人好起来一般,用过针不见效,方同我说这情形比他们诊疗得要重些——这样的废话,听着可真叫人心烦。外有那丽妃哭哭啼啼的,真想将她撵走!说来,外头城上,如何了?”
“白将军到了,或许…”秦念道:“守宫城的约莫有千余卫士,外头的皇城守卫却有三千,说不得,拖延罢了。只盼着十二卫的将军们无有异心。倘能借了十二卫的军力,那些个叛贼不过是皮毛之患。可若是…”
秦愿默然许久,道:“只盼祖宗保佑…走吧,咱们回那边儿去,我实在不敢留着那崔丽妃与圣人独处太久。到底只是几个侍御医的言语,未必便十分可信。倘若那冰碗里实是有蹊跷的,再给她留下破绽,我万死也难辞其咎的。”
她话音未落,殿外头却传来了楚歌急促的叩门声:“皇后殿下!太后来了!”
楚歌奴随了主的性子,平时也是个安稳的,此时的音色却有些急。秦皇后登时便站起了身,疾步而出。秦念想了想,待她走远些方才举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