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大概是阿兄不曾约他吧。”她轻声道:“他又不是咱们府上的人,怎么好总来呢。”
“可是…”脉脉一副又急又不敢急的模样,道:“可是,白将军家世不坏,人品也好,功勋在手,前途无忧,这满京城官宦人家的未嫁之女,可都瞄着他啊。别的不说,吏部徐尚书家那三娘子也差不多是这样年纪。听闻,过几日白将军还要去徐尚书家做客,这消息,七娘您可知晓?”
“徐三娘是有名的淑女,配他,挺好的。”秦念慢慢地说,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笑了:“他应该有个温雅的夫人。”
“可…”脉脉道:“七娘,您不也喜欢他么?”
“谁说我喜欢他!”秦念叫出这一句,方察觉自己的失态,忙敛了眉,压住声气道:“这不打紧的。他和我,根本不该有什么。”
“什么是该,什么不该?”脉脉的眼神炽烈,道:“七娘,您从前不是这样的!奴婢也看得出,您心里头有白将军,他也是最适合您的人了,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也不要再问了。”秦念扭过头。目光扫过书案边的裁纸刀。
刀柄镶金银骨玉,形制特殊,显然不是中原的物产。他握过这把刀,她也握过,最后却因了这东西错过了…世上的缘,真是不堪一说的。
散了便散了吧,她心里有多少痛多少苦,不必叫人知道。
他再如何俊朗英武,如何沉着可信,如何君子有礼,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是个亲手杀了前夫的女人,杀人是重罪,更何况那被杀的人,原本也做过她的天!
白琅没有必要知道她在广平王府忍得有多苦,也不需要知道她只是为了求生才刺出那一刀。他对她,根本没有承担什么的义务,他救她,大概也不过因为她是友人的姊妹。
徐尚书家三娘也想与白家为亲的事,连脉脉都听说了,她哪儿是不知道呢,只是她什么也不可为。
崔窈前一天便与她说过此事了,五嫂也是一脸不解——说来,崔窈从来都没觉得她杀人是什么大不了的过错,可她却不敢告诉崔窈她杀人的事情被白琅知晓。
当崔窈问她:“你颜色才干家世,都胜徐三娘不少,为何你要这般容忍?若我是男儿,我也愿意娶你”时,她也只能如同今日对着脉脉一般,假作不在意,笑着道:“娶谁,那是白将军的意思。也许,真有人不在乎妻室的颜色才干和家世,只希望有个温婉知礼的在身边陪着呢?”
“你不也可以装么?”崔窈简直是恨不得敲打她的模样。
“他会信么?温婉知礼的女人,如何会告发夫家,还意图胁迫阿家与夫婿就范?”秦念道:“五嫂,莫撺掇我做那笑话了,秦念不和人争,怕争输了,更丢人。再者,以我身份,总不至于嫁不出去吧?嫁什么人,其实…也没有分别。”
第25章 生辰
秦念对那徐三娘是毫无恶意的,虽同为京中贵女,但她素来和徐三娘那一伙子“有才情”的玩不到一块儿去。只是遥闻此人文名显赫,身为女子,竟也颇有几首诗文在儿郎中吟诵流传的。
这样一个写得一手好诗文的女孩儿,一定家教良好,温顺恭柔吧…秦念有时想着,也颇为自己感到难过,她也可能成为一名真正的闺秀,但不知怎么的,就成了目下这个样子,便是想幡然悔悟,也已然找不到重做淑女的半点儿可能。
若她是白琅,也会喜欢那些贤淑的女孩儿,而不是如自己这样一个什么都能做得出的悍妇。
抱了这样的念头,秦念心底下倒也有些释然,即便这释然有些痛苦。
是而当白家遣来的媒人到得翼国公府时,秦念委实是吃了一惊,将偷偷前来报喜的秦愈一把扯住,道:“阿兄,你莫要这般消遣我呀!”
秦愈一脸的喜不自禁,倒好像秦念能嫁了白琅全是他的功勋一般:“谁消遣你来的?人还在前庭里,你若不信,自己去看。”
“我怎么好去看?”秦念翻他一白眼,然而面颊上也不由带了笑意:“我只是觉着…白将军这样的人,大概不会喜欢我这般悍妇罢?那徐家三娘,闻说也是个面貌姣好的女孩儿,他为什么…”
“那徐三娘和你比算得什么?”秦愈道:“我的七妹,在这满京中的女儿里,算得上一等一的容貌家世!”
“可…”秦念摇摇头,道:“阿兄,换了你,你愿意娶一个面容好看却心狠手辣,连自个儿的前夫都能一刀捅死的女人么?”
“这…”秦愈面色一僵,道:“说不定,他就欢喜你这般的呢?”
秦念微微垂了头,几不可见地笑了一声:“好吧,便当他欢喜我这样的悍妇!可,阿兄,你觉得阿爷会答应这一门亲事不会?”
“阿爷若是不答应,当初怎么会许我三天两头请明毅过来?我看他望着明毅的眼神,倒比看着我还赞许。”
秦念瞥他一眼,有些害羞,却也忍不住道:“你这样…你拿什么和人家白将军比啊,谁看你都不会如看他般赞许的!你倒也弄些功业出来…”
“我可不爱听这个。”秦愈大咧咧摆了手,道:“女生外向啊,这亲还没定呢,心就向着人家去了!做阿兄的当真是伤了心了。”
秦念叫他说得益发不好意思,脸色红起来,道:“阿兄!平白无故嚼舌根子…谁心向着人家去了!是你太过混赖!”
秦愈倒也不和她争辩,一脸全然知晓的模样,仰天大笑而去,直看得秦念在背后咬牙根子。
翼国公府果然允了这一桩婚事,隔不得几天,白家便来下了婚书,拿了回函回去了。秦念自己偷摸看了看那一纸求亲书,心中尚且跳个不住,又颇觉得有些好笑——那“令淑有闻,四德兼备”的赞语,实在是太有些过奖了。
白琅父母早亡,这下婚书的乃是他伯父白幼楹。秦念实是不知白琅看过这婚书了没,若是看过,只怕他也不能赞同这八个字。倘若连她这样的人都称得上四德兼备,那尚未见面便落下败去的徐三娘简直是要德行昭昭光耀天地了。
而莫名其妙便胜了的她,也着实想不出为何白琅要娶她。是为了翼国公府的权势?又或是因为她生得真比徐三娘好看?难不成白琅当真是想要挑个刺头的夫人,好昭显他德行宽厚足以让她这般劣迹斑斑的人物改邪归正么?
她实实想不通此事,想啊想的也便决定不要再想了。婚书下过了,剩下的顺其自然便是了。白琅自然不能无事朝着翼国公府行走,她也不便再出去见人,原以为便这样等到卜卦占出的吉日便好,却不料又横生了一番枝节出来。
那却是徐尚书家送来的邀贴,只道三娘的十六岁生辰要到了,特要请她过府赴宴。秦念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事儿,须知徐三娘从前及笄时都不曾邀她,如今这十六岁算不得什么大日子,却派了帖子过来,不用想也知晓此事必与白琅有干系。
她原本是要撂下这帖子,假作有事抽不开身,不能过去,敷衍了便是。然而细细打听,这徐家三娘与四郎却是一双孪生姊弟,四郎的生辰,却也邀请了白琅与自家兄长去。
这便叫秦念踌躇了起来。按说,白琅去过了徐尚书府上,徐家又颇有那些心思,他却和秦家求了亲,与徐尚书的关系便要尴尬了。如何还能去赴人家儿郎子的生辰宴?便是他不介意,徐尚书也该想想自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可他偏生就请了,容不得秦念不多想。
左思右想,她也只能道:“罢了,我去便是了。”
还好这一趟赴宴,不是单她一个人过去。秦愈与崔窈这一双也收了帖子,自然是要随行的。秦念与五嫂一同登车,心中便宁定了不少。须知崔窈此人看似活泼随和,心思却是深的——那世家里出来的小娘子,有谁心里头没个弯绕?她只要跟定了崔窈,两个人一道不分离,便什么都不怕了。
待得到了徐尚书府上,秦念的疑心便益发重。女眷们与郎君们宴席并不在一处院子里,她不知晓男子们处都来了什么人,但她一眼眼看过去的女郎少妇们,却皆是京中有头有脸的贵人。
她还记得,前一年徐三娘及笄,都不曾请这样多的人,至少她与五嫂都不曾过来。因了这一桩,还颇有人传说徐家勤俭堪赞的。
然而今日这排场,却是与“勤俭”二字丝毫没有干系。
满堂佳人言笑,各色香料的气息交织,夏末暖风悠悠然吹动垂下的丝绸帘幕,婢女们托着金银酒器盘盏来回穿梭布菜——这是富贵人家的常景,却似并不符合徐家一贯示人的清雅之气。
见得她与崔窈进门,颇有几个先前到了的贵女丢来几个眼神,刹住方才的话头迎上来问候。秦念也随着五嫂含了笑一一应付过去。堂内多的是她们这般三五成群说笑的年轻贵女,主人未曾到来,宴便不开,这短短的一点儿时间,便是这些素日深闺里待着的女子说尽言语的好时机。
秦念有心没意地听着。她是这一众人里最最如坐针毡的角色,那徐三娘,她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面。彼人是何等模样,如何性子,她皆不知,当下只不过是直觉般有些担忧。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分,徐三娘总算是露了面——秦念遥遥见得一个人披金戴玉地从外头进来,正诧异这是谁家的小娘子,那几个与三娘交好的人儿便迎了上去,没口地夸赞她今日好生俊俏。
然而秦念定睛看去,却颇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她轻轻碰了碰一边儿崔窈的手臂,低声道:“五嫂,您觉得,这徐三娘的打扮如何?”
崔窈抬眼看看她,微微一笑,道:“咱们该早些把给徐三娘的生辰礼送来,那有好几匹上好蜀锦,若是早几日到,她今日还要美几分呢。”
秦念自然听得出崔窈的言外之音——崔窈怎么会喜欢徐三娘呢?清河崔氏名门大族,哪位小娘子没有一手好文采,只是家风严谨,姊妹们里看了也便罢了,不会向外传散。以秦念的眼光来看,五嫂崔窈的文笔,丝毫不弱于徐三娘,不过是没那个机会扬名罢了。
所谓文人相轻,何止限于男子!
再者,徐三娘的打扮,也着实给了崔窈好一把子刻薄的因头:她那一身装扮,泥银绣金的,自然不省银钱,只是锦缎料子乍一看还算的光色好,细一看却远远不若翼国公府的女眷们惯用的宫中赐品。
“今日是人家生辰呢,五嫂休刻薄。”
“你不就盼着我刻薄?”崔窈眼朝秦念一瞥,旋即转回明眸,盈盈笑了,正对上迎上来的徐三娘,行下一礼:“奴与小姑久闻三娘才名,今日一见,颜色竟也光艳照人!”
徐三娘的笑意亦是无懈:“崔夫人与七娘身份之贵,今日竟当真来了,奴简直要惶恐了!这边儿膳食不若翼国公府的精致可口,招待粗疏,也望二位多多包涵!”
“这般款待,如何称得上粗疏?三娘真真过谦了!”崔窈笑得柔甜,眼风儿一瞥,看着一边秦念,道:“你也多学学人家徐三娘,这般温雅有礼!这才是贵女气派。”
秦念遂也垂了眉眼,勾起唇角,如母亲细心教过的一般行个礼,轻声道:“多谢三娘相邀!”
徐三娘看秦念的眼神便与看崔窈有些不同了。秦念见不着,崔窈却分明看在眼中,心中自有了些计较。
主人到了,自是宾客落座,笑言欢宴。乾和葡萄水精杯,琵琶羯鼓胡旋舞,这一场宴席,竟办得颇为豪奢。秦念于落座之时得了五嫂一个眼风,此时虽是饮酒欢笑之时,却也不敢有半分怠慢——怕因饮了酒而昏了头落下笑柄,她每饮一杯酒皆要用旁边随时续上的冰饮镇一口,这般虽不至于如旁的小娘子数杯便醺醺然,却也叫她颇有些内急起来。
第26章 心思
秦念先告了个假,方才退出正在欢宴的厅堂。做这般事情,总不好拖着崔窈一起去,然而便在她起身之后,仍然对崔窈眨了眨眼,示意她注意自己。
她觉着,只离开这样短促的一会儿,应当也不会如何的。这里到底是徐尚书的府邸呢,她的安全,大概并无任何堪虞之处。
门口早有个婢子候着,她一出门,便听得其人柔柔糯糯唤道:“您可是翼国公府的七娘子么?”
秦念一怔,看着这婢子,衣着打扮均没什么特异之处,便道:“正是了,你…”
“三娘特意嘱咐奴婢们在这里候着,若是有贵人想要行个方便,好引着过去。”那婢子的声音十分好听:“尚书府中女宾所用的净所偏僻的很,若是没人带着,怕走错了,迷失了方向可便不好了呢。”
秦念点点头,道:“这样说,三娘真是个想得极周到的人儿!便劳烦小阿姊相引了。”
那婢子连道不敢言劳烦,引着她便走。这去净所的路,果然是好生曲折,穿堂过巷地走了也不知多久,秦念初时尚且不觉,可走了一阵子,便觉得心里头有些疑惑起来。
她虽然自觉不是个太聪颖的人物,可天生能辨得出方向。这尚书府,她是第一回来没错,可按着这婢子引的路,却分明是向着到得府上时她阿兄过去的方向。
如果她不曾猜错,与三娘同一天生辰的四郎那边,郎君们也正在宴饮。
谁家会把为女宾准备的净所安置在自家儿郎子们宴请男客的处所附近?这净所又不是一座府邸上仅需一间的东西,独此一处别无可去…
“这位小阿姊,敢问,今日用来宴请的厅堂,素日里是做什么的?我看着装饰很是素净雅致。”秦念试探着问道。
“娘子们所在的那一处院落,便是三娘与几位姊妹的住所,郎君们欢宴的地方,乃是当下四郎自己的院子。”婢子道。
秦念点点头,道:“这么说,我倒很是欣羡三娘了,有个年纪仿佛的阿弟多么好。我只有兄长,好凶的。这一双姊弟,住的也近,想来亲善得很。”
“近?”婢子一怔,咯咯笑了起来:“想来翼国公府大得很,所以七娘子只当这两处近。您看,咱们方才走过这一段儿,其实已然穿过了大半个尚书府了。”
那一刻,秦念分明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假惺惺得像个狐狸。
她又走几步,突然顿下,道:“我带的婢子呢?”
那引路婢一惊,停了脚步,看看秦念,方笑道:“七娘子身边的阿姊,怕是没有跟出来?”
“这欠敲打的。”秦念将愠怒做了个十足:“我叫她莫要离开我半步,怎的…也是你太过殷勤,我竟没注意这小贱骨头不在!”
“七娘子寻您身边的阿姊有甚事?”那婢子道:“若是无事,便不甚要紧,这尚书府也不大,路虽然曲折,可找个人还是无妨的。”
“有要紧的事儿!”秦念秀眉微蹙,脸颊飞红,道:“…我,我今日身上不大方便,那要紧东西却收在那贱婢手上!怎的…你还是带我回去,寻到这厮!”
“这…”那婢子面上微微犯难,道:“要不,奴婢去取三娘子那里新做出的…免得您来回颠簸?”
秦念见她这态度,心头揣测益发笃定几分。哪儿有将这种东西拿给旁人使用的道理,便是不曾动用的新货,也不是这一个婢子一句话便能给她取来的!
倘若这婢子在主人面前如此有颜面,如何会被分派一个站在堂门口等着带人去那不洁净地方的破差事!
这婢子越是想叫她去那一处净所,她便越是不能去。谁知晓那里会发生什么,她一个女子,做这样隐蔽的事情之时,还是离可能有男儿出没的地方越远越好的。
“不。”她摇头,坚决至极:“这东西如何能用旁人的?你还是带我回去吧!”
那婢子面上很有些犯难,但终究也只得答应。秦念随着她往回走,走到了方才宴会的堂外不远处才见得一脸焦急的殷殷。
这一刻,她几乎庆幸自己明智地带了殷殷而不是脉脉那个痴货过来。
“你这挨千刀的东西!”秦念脸一沉,斥道:“走到哪里去了?连跟着我都不会?!”
殷殷虽然莫名其妙,到底心思灵巧,忙垂了头,道:“全是奴婢的错,七娘莫气恼!”
“我都走到那远极了的地方了,就因为你没跟着,还要回来取东西…”秦念道:“走吧,跟着我,再走丢,仔细你的皮!”
殷殷忙诺诺应了,秦念却觑了方才引路的婢子一眼,道:“说来方才那一处净所好远呐。你们在三娘身边伺候着,难道每次也走那么远的路?你们所用的净所在何处,我先用用可行?”
那婢子的神色一僵,笑得尴尬,道:“奴婢们用的东西,怎么可以给贵人使?肮脏得很!”
秦念摇摇头,道:“那有什么,我实在是不愿走那般远的路!再说了,奴婢们用的,与贵人们用的有何不同?我猜不过是没有熏香,打扫也不甚仔细吧?情急之下,有什么用不得!”
那婢子犹豫踌躇许久,方道:“烦劳七娘等一等,奴婢马上去回禀三娘一声。此事尊卑有别,实在了得,奴婢不敢自专!”
秦念点点头,道:“那么,多劳小阿姊了。”
见她跑走,她才瞥了殷殷一眼,极低声道:“记得我今日身子不方便!”
“您的信期不是…”殷殷大抵初时不明白她意思,问了半句,方将后半句咽回去,点了点头。
须臾那婢子回来,道:“三娘说,七娘子身份贵重,断断不能使奴婢们用的净所,若是实在迫切,便去小娘子们自己的地方也可。”
秦念再次换上了盈盈笑意,道:“劳烦相引。”
这一回却没出什么意外,若说有什么意外,便是她出得净所,一抬头,便见得主人徐三娘立在面前。
这由不得秦念不吃惊,她眉眼一挑,方笑道:“三娘如何来了?堂上的宴席,莫非已然结束了么?”
“正是了。”徐三娘笑着向前一步,道:“今日招待不周,还望七娘子莫要恼怒呀。”
秦念微笑道:“我哪里是那样容易恼恨旁人的人呢?再者,三娘子思绪机敏缜密,秦念佩服得很呢。方才这一处…也该多谢三娘子的好心!”
徐三娘笑得有些尴尬,道:“如今宴席已然结束,娘子们都到了后园,行走游玩。我怕七娘子不知,特意来相邀的。”
“哦?”秦念一怔,笑道:“那么,我五嫂她们都已然去了?还劳烦三娘子特意相邀,秦念甚是惶恐呢。”
徐三娘微微颔首:“七娘子请吧。”
秦念瞥了殷殷一眼,自己便提足跟着徐三娘行去了。
这徐尚书府,比及她翼国公府显然是差得远的,若单论园林亭台,这处府邸里的东西还尽数皆上不了秦念的眼。
然而,这府中最最吸引人的,却不是那些花木楼阁,反倒是如今陪在秦念身边的这个徐三娘。秦念虽不晓她性情,却分明知晓她是京中公认有才名的第一个女子。如裴家崔家那样的高门世族,自然不稀罕女孩儿们传出什么诗名才名,可再低的人家,又供不出那个叫女孩儿扬名立万的台级。
而再低贱一些的平康娘子们,便是有才气有名头,也未免被艳声拖累了。
独有这位徐三娘,既是做官人家的女儿,又久有才名,风头之高,简直冠绝京中。求亲的少年郎君自然也不少,可不知为什么,徐家偏就看上了白琅,还颇碰了一鼻子灰。
秦念想想自己与徐三娘这一层,便觉得心底下别扭着个什么东西,只是徐三娘笑得温煦,全然不在意的模样:“我家的园子比不得翼国公府,七娘子将就看看便是。今日姊妹们还想着题诗文作一哂,不知七娘子有心思来耍一晌没有?”
秦念听得“诗文”二字便觉头大。她倒也不是不能写,只是这题诗作文的事儿,但凡写不出彩,便是拿去给人当陪衬的,没得自找无趣,她又偏生没有把握胜过徐三娘,便笑道:“我不擅长这个。三娘子若一意相邀,也不敢不从命,只怕写出的物事不堪入今日诸位才女之眼目罢了。”
“都是胡写的,女儿家,哪有那么多讲究?”徐三娘笑道:“图个乐子罢了——七娘子若是不乐意参加,倒也无妨。不过,若是不找些乐子,未免太也无趣。我家的晚荷倒是生得好,不知七娘子有兴趣去看一眼不?”
秦念心中一动,面上笑道:“三娘子相邀,自然是要去看看的。秦念庸俗,不太晓得如何欣赏莲荷这般清净花朵,果然还是要有三娘子这样的雅致人物提点,才能到得妙处呢。”
三娘子道她谦逊,便引着她又走一程,转过一条廊子,眼前便忽然现出一片晚荷来,看得秦念不由眉间一挑,拍手赞道:“这却是稀罕了!如今荷花已然过了盛开时日,这一片池子,却真真是留了一截子夏日辰光下来呢!”
“这尚书府,也就只有这一片荷塘,人人见得人人赞。”徐三娘道。
“这是如何说?”秦念微微侧了脸,道:“尚书府上,真真人人见得人人赞的,难道不是三娘子么?您才名京中谁人不知!如何是这般无情草木堪比的。”
“这却未必。”徐三娘敛眉,道:“譬如,七娘子您的未婚夫,便丝毫也不在意这些个浮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