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虹被误诊的的那一场“痘疹”,随之自裁的章太医,无故暴毙的御膳房几名宫人,还有皇帝之后对上元宫的冷漠。
一切的一切,都在隐隐的说明什么。
“算他们命大!”叶若澜勾起嘴角轻笑,放下手中的碗,悠悠道:“就是不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要不是苏珺凤多事,说不定温氏父女都已经从后宫中抹去了。
温良玉一死,夏侯凌霄就该顺利的上位。
叶若澜低头看了看肚子,…如今夏侯凌霄的圣眷正浓,自己一定要争气,赶在他之前生下女儿!他眼下还没动静,再快也要明年去了。
----一定要是女儿!
叶若澜心里忍不住发狠,只是也有一点无奈,这种事可说不准,全看老天爷给不给那个运气了。
至于若梦,管他生男生女都一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去打听打听。”叶若澜微微烦躁,看了看渐渐黑下来的天色,“都这个时候了,陛下准备去哪儿用晚膳?”
意思是,晚上打算宿在哪一个宫侍那里。
心腹宫人很快去了又回,禀道:“陛下在上书房批折子,看起来,今晚应该是自己用膳了。”讨好一笑,“淑侍要不要送点东西过去?”
“不去!”叶若澜更加烦躁了。
上次自己借口过去送点心,结果刚好碰到夏侯凌霄在里面,两人的动作倒没有多亲密,只是一个坐着批折子,一个在旁边轻轻研墨。
----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叶若澜脑海里当即浮现出这两个词,一阵阵的添堵,胃里跟翻江倒海似的,差点没一口吐在旁边的点心盘子里。
当时夏侯凌霄还微微一笑,想必是以为自己佯做不适邀宠吧?
----真是可恨!
自己生了一阵子气,想了想,总不能次次都那么倒霉碰见夏侯凌霄,那一次终归是碰巧罢了。
“天凉了。”叶若澜吩咐道:“去让小厨房炖一盅益气补元的汤。”
“是。”心腹宫人应声去了。
叶若澜叫来近侍,一面给自己梳洗打扮,一面琢磨着该穿哪一身衣服,可惜自己挺着个大肚子,新赶制的衣服都不如以前的精致。
况且便是再好,到底身形终归也是臃肿不堪。
“去拿那件海棠红的织锦袍子,还有挂在胸前的滴水七彩串玛瑙坠子。”叶若澜自己拿起桃木梳,整理着已经梳好的头发。
“淑侍…”心腹宫人回来了,面色不是太好,先是挥手让其他人退下,然后方才小声道:“那个…”咳了咳,“刚得的消息,陛下去隐玉宫用晚膳了。”
叶若澜手上动作一停,正在对着镜子练习的微笑凝固在脸上,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啪”的一声,把一柄上好的桃木梳摔成两半!
“他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一介宫人出身,一开始就封为庶侍,单独居一宫,到如今更是连个蛋都没有下过,因为去凤栖宫服侍了几天,居然就升了正三品侧侍的位分!
----温氏可真卖乖!拿着陛下的恩典做人情。
心腹宫人小声劝道:“关侧侍自幼服侍陛下情分非常,难免比旁人厚待些。”努力安抚被激怒的主子,“到底受他自己身份所限,再说没有生育,如今做了侧侍,位分上也算是升到头了。”
叶若澜紧紧咬着牙关,一脸恨意难消。
那心腹宫人原想在多说几句,看了看情形,估摸再怎么劝都没有用,最终放弃了无谓的努力,识相的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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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凉了,入了秋。”嫏嬛穿了一身明紫色的暗纹华袍,配碧绿的翡翠腰带,在烛光的映照下,有几分难以描画的幽幽艳艳,“多喝一点补气的汤。”
“是。”修月应了,亲手给她盛了一碗。
嫏嬛笑道:“朕是说,让你多喝点儿。”
“臣侍也喝。”修月自己盛了,低头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不时的抬起头,像是看一眼妻主还在身边,自己就安心了。
嫏嬛打趣道:“朕的脸上长出花儿来了?”
修月不好意思一笑,给她夹了一筷子竹笋肉丝,“早上去给正君请安时,后来大帝姬也出来玩了会儿,瞧着精神挺好的。”
经过那几天生死未知的照顾,对虹多了一份亲近。
嫏嬛听了,却只觉得有些心酸。
他大概已经知道自己不能怀孕,才会对虹那样关心,不过是当做一种寄托,----那些没有地方安放的情感,总得有个着落。
“修月…”
修月见她欲言又止,生怕说出什么来,赶忙打断,“陛下。”笑了笑,“将来若是臣侍有了孩子,一定要像大帝姬一样乖巧可爱。”
嫏嬛看着他,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片刻后方才缓和,颔首道:“会的。”
他不愿意说破真想,或许应该继续维持这温馨的假象?
“还喝汤吗?”修月问道。
“不了。”嫏嬛摇头,自己哪里还有半点胃口?起身换了地方,从宫人手里接过一盏消食茶,漫不经心的喝着,寝阁内有着说不出的淡淡压抑。
----好像没什么不对,又好像哪里都不对。
两个人静静的隔桌坐着,喝消食茶,偶尔说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然后时辰差不多了,一起洗漱收拾了一番。
嫏嬛先被服侍躺倒了床上,看着修月换衣衫,浅蓝色的素面锻衣,柔软光滑,黑色的发丝散落在上面,看着叫人心里生出宁静。
“累吗?”修月上了床,问道:“要不要早点歇下?”
嫏嬛凝视着他,忍不住想,因为不会有孩子,就连男欢女爱都提不起兴趣?觉得都是在做无用功?至少,已是可有可无的。
“修月。”嫏嬛伸出手,那宛若兰花花瓣一般的素白柔荑,轻轻划在他的脸上,顺势往下,轻巧了解开了中衣的束带。
修月有习武练剑的习惯,线条和肌肉都比别的宫侍来得更加结实。
“你不喜欢朕吗?”嫏嬛轻声问道。
修月有一丝诧异,“陛下怎么这样问?”
“回答朕。”
修月垂下眼帘,柔声道:“当然是喜欢的。”
“那么…”嫏嬛决定亲手揭开疤痕,捅破那个含了脓的创伤,以免将来越捂腐烂得越深,“你喜欢孩子,胜过于喜欢朕吗?”
“陛下…!”
“你不会有孩子了。”
“…”修月身形一抖,尽管心底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妻主亲口说出来时,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痛,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回答朕刚才的问题。”
修月慢慢回神,眼里带出有几分茫然之意,----孩子?自己很期望是不假,但是并没有生育过,并不能真的体会到其中亲情,那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想象。
“不。”他摇头,“臣侍更喜欢陛下。”
自己这辈子没有那样的机会,去拿孩子和妻主做比较,所以…只能是更在意妻主,----因为没有比较的可能,所以肯定。
心里泛出淡淡的苦涩味道,说不出的难捱。
嫏嬛轻叹,“是朕没有照顾好你。”
“不是的。”修月抬眸,“这怎么能怪陛下您呢?”
是在自己第一次承幸之后吗?还是在自己跟随妻主之初,就被皇太君给盯上了?当时自己和妻主还是孩子,哪里能够想得那么深,那么远?
----谁也不能埋怨。
嫏嬛又道:“朕想过了。”轻轻环住那欣长的腰身,“你要是真的喜欢孩子,将来不拘从哪一个宫侍那里,抱一个给你便是。”
修月一怔,继而摇摇头,“不用。”
“朕的旨意,不会让你为难的。”
“不为这个。”修月还是摇头,“前些日子,臣侍在凤栖宫服侍大帝姬,亲眼瞧见正君焦虑的样子,简直生不如死。”他笑了笑,“没有孩子,反倒轻松一些。”
嫏嬛觉得心头堵堵的,皱眉道:“不说这些了。”
----他不哭、不吵、不闹,甚至连一丝哀怨的表情都不肯流露,反而故作洒脱,自己给自己找漂亮的借口。
那笑容,真是比哭还叫人难受。
“陛下…”
嫏嬛翻身起来,坐在了他的双腿之间,紧紧抱住他,用灵巧的舌去一点点燃烧他的身体,他的意志,将这寝阁内的温度不断升高。
不过片刻,彼此就忘了身外事互相开始回应。
----没有孩子的结果,总还有身心愉悦的过程。
如果这种销魂的滋味,能够让人暂且忘却所有的烦恼,那么就来得更激烈一些,更忘情一些吧!
至少在那短暂的一刻,是快乐的。
佳节
中秋夜,一轮圆月挂在泼墨似的夜空当中。
嫏嬛一身御用的百鸟朝凤缂金长袍,领口、袖口,都刺绣了繁复的花纹,在清冷的月光下,若隐若现的闪着耀目金芒。
温良玉在她的身侧,亦是一身中宫特用的明黄色华袍。
两人端坐正中,左右两边是按位分入座的宫侍们,皆是盛装打扮,不远处的临时观舞台子上,舞伎们正伴着琴音翩然起舞。
各宫主子面前摆放着月饼、瓜果,并没有人真的动口,堆出漂亮造型,象征性的摆放在长条食案上,像一种摆设而不是吃食。
自从虹被误诊之后,温良玉也成了一种摆设,----不到非得说话的时候,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的。
修月陡然升了位分,越发收敛。
若梦拼命自保,不愿意掺和任何不关自己的事情,更不想和叶若澜牵扯太多,一到人多的场合,就尽量忽略自己的存在感。
夏侯凌霄本来就不多话,如今更是夹在皇太君和皇帝中间,左右为难,还要顾及说太多刺激的温良玉,因而也敛了口。
剩下叶若澜,倒是巧笑倩兮不时讨好皇帝。
不过在场的宫侍们,只有他一个人依旧这般飞扬洒脱,他一停下来,原本应该热闹的场合,顿时给人一种冷冷清清的感觉。
嫏嬛看得乏味无比,不耐道:“什么时辰了?”
温良玉回了看了一眼,紫琴忙问了宫人,回道:“戌时三刻。”
嫏嬛听了,叶若澜和若梦道:“外头凉,你们俩不适合久坐。”看了看其他人,“每回歌舞都是这样子,不看也罢,都各自散了回去。”
“陛下…”叶若澜有些急了,----柳漪特意排练了一出舞蹈,本来安排作为压轴戏出场的,没想到皇帝不耐烦,竟然要提前离去!
那些安排岂不是白费了?
嫏嬛最近心情不好,淡声问道:“怎么了?”
叶若澜眉头微蹙,“平日里这儿也不让去,哪儿也不许去,臣侍只觉得闷,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他撒娇,“陛下就不能陪臣侍多坐一会儿?”
嫏嬛看向他,眸光似水,仿佛能够看透到人的心底里去。
叶若澜有些心虚,“陛下怎么这样看着臣侍?”心中一咬牙,实在不想惹得皇帝起疑不快,“陛下要是累了,就先回去歇着罢。”
嫏嬛目光一闪,一抹不耐和厌恶转瞬即逝。
但是没有对他发作,起身道:“朕累了。”走到跟前停步,“你想看,就让宫侍们陪着你看。”视线落在那隆起的腹部,“别太晚,觉得凉了就添件衣裳。”
叶若澜不知道自己哪里惹着皇帝了,虽然看不到她的心,但也能感觉到语气里的不耐烦,哪里还有平日的那种宠溺?心里委屈下不来台,但到底不敢真的触怒皇帝,兼之众人还瞧着,忙陪笑道:“多谢陛下关怀,臣侍稍坐一会儿就回去。”
“想看的继续看,想回的就回。”嫏嬛最后说了一句,转身离去。
她这一走,温良玉第一个跟着走了。
若梦朝众人陪笑,扶着肚子,由宫人搀扶着缓缓离开。
修月原是跟着想走的,但他没有身孕,没有借口,更担心大家都走光了,叶若澜会恼羞成怒闹事,只是默不作声坐着。
夏侯凌霄和他一样的想法,微笑道:“就剩下咱们几个了,略坐坐罢。”
比起叶若澜,修月觉得夏侯凌霄算是好相处的,不愿落了他的面子,便道:“认真说起来,还是陛下登基后第一个中秋佳节呢。”
夏侯凌霄点了点头,问道:“今年的月饼,关侧侍吃着如何?”
修月回道:“还没尝呢。”顺手拣了一块切开的,咬了一口,“是玫瑰冰糖的。”吃完抬头笑道:“倒也香甜,只是稍微絮烦了些。”
夏侯凌霄指了指旁边的,“有咸的,说是里面裹了火腿粒儿。”
两人没话找话,随便拣了闲篇拉拉杂杂的聊了起来。
叶若澜一个人落了单,更兼蓄谋落空,心下是说不出的烦躁,偏偏也不好去打断或是插嘴,只是咬着嘴唇暗自忍耐。
等到柳漪上来表演舞蹈时,见状不由一怔。
皇帝和中宫正君早已不见人影,两位宫侍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另一位在旁边拉长着脸,仿佛谁借了他米还了糠,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可是吃惊归吃惊,这里可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
乐曲响起,柳漪按着编排翩然起舞。
夏侯凌霄一面和修月说话,一面随意的打量着他。
刀光
若梦位分低微,出身卑贱,平时亦是不惹人注意的主儿,有关他搬宫一事,只不过在后宫激起一点小浪花,很快便消散了。
日子平静无波,就这样从秋冷到了冬,冰雪融化,转眼又进入了春。
三月初二,若梦顺利的诞下了一个男婴。
他的心里有一点小小失望,不过感慨之余,复又庆幸,----女儿虽好,只怕不是自己能够庇佑的,儿子会让彼此更安全一些。
嫏嬛一如当初答应的那样,升了他的位分,只升一级,正五品侍人。
给儿子起了名字,叫做毅。
因为是皇长子,就算比不得女儿那般隆重,到了满月那日,还是在后宫里热热闹闹了一整天,当夜顺理成章御驾临幸翠微堂。
“今日人多不方便。”嫏嬛看着摇篮里沉睡的毅,爱怜的抚了抚,“等过几日,让你父母进宫一趟,看一看外孙罢。”
这是莫大的恩典,特别是对于低位分的宫侍来说。
若梦要跪下去谢恩,“多谢陛下…”
“不用虚礼了。”嫏嬛摆摆手,见小小的毅睡得香甜,怕吵了他,便扯了若梦去了寝阁,坐下方道:“好好的抚养毅,该给你的朕自然会给你。”
若梦抬眸,“陛下…”
“你以为,顺承别人就能过得太平吗?”嫏嬛语气十分冷静,淡淡道:“不会。”她勾了勾嘴角,“你人微言轻,后宫的事不要轻易踏足进去,否则只会越陷越深,倒最后根本不能抽身出来。”
“臣侍记住了。”若梦顿时明白,皇帝是在说去年柳漪的那件事,----不是不庆幸的,皇帝心思清明、睿智,并不偏听偏信,还能这样直言提醒自己。
“那就好。”嫏嬛点了点头,又道:“你还是单独住在翠微堂更好,这儿偏僻、安静,只要朕来的次数不多,其他人便不会太过惦记着你。”扭头看向毅的房间,“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凡事多为孩子想一想。”
“臣侍明白。”
嫏嬛继续道:“毅能平平安安长大,你能安安稳稳活到终老,看着他嫁人,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妻主,生儿育女,这就是你们母子最大的福气。”握住若梦的手,“要看清自己的位置,不要去争不该争的东西。”
若梦红了眼圈儿,深深点头。
“这样的话,朕只会说一次。”嫏嬛认真的看着他,郑重道:“你要牢记,更要自己学会聪明一点,朕没有那么多时间和心思,把每一个人都照顾周到。”
“陛下。”若梦坚持跪了下去,盈泪道:“若梦如此微贱之人,能得陛下如此用心良苦之语,岂敢有负所望?陛下说的话,臣侍必当牢记在心。”
“若你不听,或者心大。”嫏嬛语气陡然一转,“那就别怪朕不怜惜你。”
若梦低垂眼帘,轻轻点头。
嫏嬛说完了该说的话,加上白天朝堂的事忙了一天,有些倦怠,脱了外袍上床,“早点睡。”又道:“要是毅醒了,有宫人们照顾着的,你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若梦有些赧然,“臣侍不放心…”
嫏嬛轻轻笑了笑,“你若是不放心那些宫人,他们又怎能尽职尽责?毅这一辈子还长着,难道你要时时刻刻跟在他的身后?你应该做的,是让自己怎么样放心宫人,而不是整天提心吊胆,处处自己跟随。”她问:“累坏了自己,谁来用心照顾毅?”
若梦闻言大惊,他原是个聪明人,很快明白了皇帝话里的意思。
“不要本末倒置。”嫏嬛最后说了一句,扯了扯被子,翻身倦倦的睡去,然后再也没有出过声儿。
留下思绪复杂无比的若梦,辗转半宿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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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他生不出女儿!”叶若澜不是不得意的,尽管若梦生了女儿,也威胁不到他,但还是心情大好,上前挑了一身樱桃色花缎长袍,摸着自己的肚子,“一定不能让陛下失望。”
虽说不管生女儿和儿子,自己的位分都不会变,但是女儿才是一辈子的依仗。
如果有可能,甚至可以…
----还有两个月就要见分晓了。
叶若澜顿住了手上的动作,问道:“去打听打听,陛下中午在哪儿用午膳?”
上次柳漪的事,倒是没有怎么影响到自己。
只是,偶尔也忍不住有点担心,若梦不会私下说了什么吧?哼,反正自己什么都没做,再说谅他也不敢!
这不…陛下待自己还是一如往常。
没多久,宫人回来禀道:“陛下哪儿也没有去,听说苏大人在上书房,一直说事没有出来,怕是午膳要延后了。”
叶若澜闻言有点失望,但总算放心下来。
----没来自己这里,也没去别人那里。
“苏大人也真是的。”叶若澜忍不住抱怨,“再忙,也不耽误吃饭啊。”想了想,“去准备一点热汤热饭,等下本宫亲自给陛下送去。”
皇帝肯定饿不着,不过趁这个机会,找个借口见一见也是好的。
一番收拾,叶若澜乘坐车辇来到上书房。
“给叶淑侍请安。”高世元从门口迎了上来,看了看宫人手中的食盒,笑眯眯道:“淑侍是来给陛下送东西的吧?真是不巧,陛下正和苏大人在里面议事,一时半会儿的,怕是不会见人。”
“本宫知道规矩。”叶若澜微微不快,搭着宫人的手缓缓下了车辇,“不会打扰陛下商议正事的,放下东西就走。”
高世元陪笑道:“淑侍请到偏殿等等,待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叶若澜睨了他一眼,到底顾忌自己的身份和形象,更不想在皇帝面前显得任性,勉强忍耐去了偏殿,不耐道:“快去吧。”
少顷,高世元从内殿小碎步赶来,“陛下说了,让淑侍放下东西就行。”
意思是,可以走人了。
叶若澜还从未受过如此冷遇,特别是他有孕以来,皇帝更是对他迁就非常,----心下怀疑高世元根本就没报,随便编话就想打发自己走!
可是高世元是皇帝身边的人,不好和他当面争辩,遂起身,“那好,本宫这就进去放下东西。”
“淑侍。”高世元一脸为难,“陛下说,放在外面就可以了。”
“这话是你的意思吧?”一而再,再而三的扫自己的面子,叶若澜再也忍耐不住,不满的讥讽了一句。
他来过上书房多次,虽然不在里面久坐,但布置是知道的,在皇帝议事的外面有处小隔间,平时就在那里用点心什么的。
那隔间是木格镂空的错格造型,皇帝能够清楚的看清外面来人。
在他看来,只要自己进去被皇帝瞧见,即便有事不留自己,至少也会跟自己说上几句话,嘱咐好生养胎什么的。
到时候,自己再出来狠狠的扫一扫高世元的脸!
----不就是因为夏侯凌霄被允许研墨吗?凭什么他可以,自己就不可以?连带让这些奴才们都狗眼看人低!等自己生完孩子,一定要做同样的事!
叶若澜满心忿忿,朝拎食盒的宫人招招手,自己不管不顾便朝里走了进去。
“叶淑侍…!”高世元见状皱眉,又不敢去拉一个大肚子的宫侍,摇了摇头,最终在后面止住脚步。
“陛下,臣侍带了清蒸…”
嫏嬛正在和苏珺凤说着要事,心头烦躁不已,根本就没有留意进来的是谁,还当是高世元又进来了。
顺手抓起书案上的镇纸,狠狠砸了过去,“朕的话,你当耳边风是不是?!”
“啊呀!”叶若澜吓了一大跳,本能的往后一躲,结果撞翻了食盒,弄得洒了一地浓香四溢的汤汁!满地的油、满地的菜,他慌乱中一脚踩上去,顿时踩滑,身子不自控的往后倾倒!
“叶淑侍!”身边的宫人吓得魂飞魄散,赶忙上前搀扶。
“哎哟,这是怎么说?”苏珺凤率先反应过来,她身为外臣,不好伸手去扶皇帝的内眷,回头看了看,“陛下,叶淑侍好像摔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