嫏嬛不防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脚步一顿,但却没有回头。
“还记得,小时候见过的那一面吗?”夏侯凌霄的目光有些漂浮,声音带出淡淡怅然,“那一天,是祖母的六十岁寿辰…”
即便过去了十几年,嫏嬛依旧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事,对于自己而言,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那时候,自己刚刚进宫不久。
年幼、失去了父亲,面对的都是一些带着面具的陌生人,尽管强作镇定,但此刻回忆起来,想必在别人眼里甚是可笑。
一定是那样的,很可笑。
所以那些权贵家的公子小姐们,表面上对自己保持尊重,实际在他们眼里,自己不过是个身份不明的…小野种罢了。
他们不敢对帝姬不敬,但却不自觉的疏远。
夏侯府漂亮宽阔的后花园里,那些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各自有各自的圈子,唯有自己,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人,格格不入。
他们说笑,他们玩闹着争抢吃食点心。
自己一个人静静的站在海棠花树下,旁边陪着的,是尚且记不住名字的宫人们,那情形…说不出的尴尬和难堪。
夏侯凌霄做为威毅伯府的小主人,又是自己的表哥,不论从哪个方面考虑,甚至以他一贯的大方周到、长袖善舞,都会来化解这样的局面。
“听舅舅说,你喜欢玫瑰汁腌的果片。”
----时至今日,那惊艳一瞥依旧清晰。
那一天,他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菱格袍子,身量比同龄人略高几分,剑眉凤目、黑白分明,即便只是半大孩童,亦透出将来风华绝代的影子。
天空的光芒明媚如金,他逆着光,身姿提拔的站在自己面前,手里端着一个小巧的乌木托盘,笑容比阳光更加和煦。
“要不要尝一片?”他又问,并没有因为自己出神而嘲笑。
玫瑰果片是什么味道,现今早就忘了。
即便在当时,自己也没有真的留意。
当时心里想的是,老天对夏侯家可真是眷顾,权倾朝野、势力牢固,偏偏子孙们还一个比一个出众,恍若天生的宠儿。
难以说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嫏嬛收回心思,淡淡道:“小时候的事,早忘了。”
“阿嬛。”夏侯凌霄见她表情冷淡,心下万分失望,咬牙道:“不管你对夏侯家怎么想,怎么看,但是这桩一波三折的亲事,并不是我能做主的。”他眼里尽是无奈,“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是这样…”
嫏嬛侧首,平静的看向他,“现今都已经是这样了,说有何益?”
“阿嬛,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夏侯凌霄原本准备了很多话,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壁,实在有些说不下去。
嫏嬛转回身体,下了连廊,“走罢。”
夏侯凌霄不得不跟上去,心中又苦又涩,千言万语在喉咙建盘旋,最终只化成一句,“我以为…你至少会给我一个机会。”
嫏嬛恍若未闻,一直默不作声往前走去。
夏侯凌霄闭了闭眼睛,心生绝望。
“你想要机会?”直到看见了前面热闹的人群,嫏嬛方才开口,她转身,微微仰面看着他的眼睛,“若梦能够平安生下这一胎,朕就给你机会。”勾了勾嘴角,“机会,是要用诚意和实力来换的。”
“好。”夏侯凌霄从来不是懦弱的性子,既然妻主公事公办,自己也只能硬起心肠去应对,认真回应她,“只是希望,将来陛下不要食言。”
嫏嬛眉头一挑,“在你眼里,朕就是那样的人?!”
她拂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侯凌霄看着那着恼的背影,心下反而松了口气。
她刚才在生气,如同平常人一样的在生气,而不是以君王的威仪,当场喝斥自己或者下令治罪,这两者有着本质区别。
或许…情况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如果自己不是姓夏侯,一切是不是就全然不一样了?可惜没有如果,夏侯凌霄收起无用的幻想,沉下心绪,一如往常般平静的入了席。
对面的叶若澜望了过来,笑容轻飘飘的。
夏侯凌霄猜得出他的想法,方才的情景落在旁人眼里,分明就是自己惹恼了皇帝,被甩脸子撂下了。
可自己并不怕惹恼她,就怕,…她不恼。
只要她对自己还有情绪波动,那么就有希望,而不是像个摆设一样,把自己高高的放置起来,永远都摸不到她的内心。
夏侯凌霄安了心,对任何人的反应都一律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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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样呢?”叶若澜一身汗津津的,喘息问道。
嫏嬛看着他在自己身上折腾,不由好笑,“你这是做什么?连床上的事,都要跟别人争个高低不成?”
叶若澜脸色微红,低声道:“臣侍只是…想做得更好一些。”
“挺好的。”嫏嬛笑了笑,双腿往他的腰间缠去,用力一收,使得彼此深深的结合在了一起,“累不累?都折腾半晌了。”
若论床上的这点事儿,后宫里头,还是若梦要高出众人一筹。
只不过这对于自己而言,不过是闲暇时的消遣,那几分细微的差别,还不至于让自己生出偏心来,更不会难以忘怀。
叶若澜撑住身体,看着她,嘴角带出一缕小小的委屈。
“怎么了?”嫏嬛对他的态度一是他本身年纪小,二是另有原因,所以只要不涉及正经事,一向都很纵容,“告诉朕,什么事不开心了?”
叶若澜伏下身体,紧紧抱住她,“臣侍也想要个孩子。”
嫏嬛淡笑道:“你还年轻,该有的时候自然就有了。”
“话是这么说…”叶若澜习惯了她的宠溺,初入宫时的谨慎小心,慢慢变做了小小的任性,“可是想要有孩子,那也要陛下经常来才行啊。”
“朕来你这里还少吗?”嫏嬛伸手,在他腰间轻轻掐了一把,“贪心!”
“臣侍就是贪心了。”叶若澜并不掩饰,在她脖颈间不住的摩挲亲吻,轻轻咬住耳珠,放在口中似要含化了,“就算陛下日日夜夜陪着,臣侍也觉得不够。”
嫏嬛闭着眼睛享受,身体迎合,“差不多了,朕明天还要上早朝呢。”
叶若澜性子有骄纵的一面,但终归是大家出身,不会不知轻重,自己也不愿担上色误君王的恶名,因而这一次没有任何保留。
在彼此攀上云端美妙的那一刻,悉数尽情释放。
次日醒来,嫏嬛早就已经上朝去了。
宫人上来服侍他洗漱,奉承道:“陛下对淑侍真是好,临走时,还叫不要吵醒了淑侍,让多睡一会儿呢。”
叶若澜得意一笑,问道:“几时了?”
“卯时三刻,去上元宫请安刚好。”
要去上元宫,叶若澜的好心情顿时暗淡几分,----平时都是去凤栖宫,在温良玉跟前点个卯便算,然而每隔三日,则要去皇太君那儿一趟。
皇太君不喜欢温良玉,同样也不喜欢叶若澜。
确切的说,小辈里面除了他自家侄儿夏侯凌霄,就没有一个待见的。
皇太君可没有温良玉那么好的性子,最重要的是,他的权力比温良玉大得多,就算皇帝过去,都一样要恭恭敬敬的。
叶若澜挑了一身普通的袍子,颜色一般,只得七、八成新,身上挂饰几乎清减得没有,对着镜子练了练,尽量做出一副恭顺谦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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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起来罢。”皇太君不冷不热的,懒懒道。
温良玉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不敢多说一句话的。
叶若澜早先努力过几次,不过都没有讨着好,渐渐的冷了意思,只求自己不出错就行,因而也不肯开腔。
至于若梦、修月和紫琴,就更加说不上话了。
每每这种冷场的时候,都是夏侯凌霄在周旋尴尬的气氛,今日亦不列外,眼下亲手给皇太君续了茶,“舅舅昨夜睡得可好?”
“好。”皇太君端了茶,“你坐罢。”目光看向了低着头的若梦,“沐小侍呢?有没有哪儿不适的?”
若梦赶忙站了起来,“多谢皇太君关怀,还、…还可以。”
上次同样的问话,回了一句“一切都好”,结果招来皇太君一句冷笑,…真是说好不行,说不好更不行。
若说不好,那惹出来的麻烦可就更大了。
正在出神之际,旁边有宫人给若梦端了茶水过来,“沐小侍请用茶。”哪知道没有接好,“叮当”一声,茶盖晃动滚出热热的水来。
“哎呀…”若梦吃痛轻呼,继而惊惶看了皇太君一眼,赶忙止声。
皇太君皱眉质问,“怎么回事?”
若梦忙道:“没事,没事。”把手拢在了袖子里面,遮挡住红了的一小片,朝上陪笑解释,“一点点茶水而已,并不烫。”
“没有眼力见儿的蠢货!”皇太君骂了一句,眼睛却是看着若梦,嘴里吩咐道:“来人,给哀家狠狠的打!”
立即上来人,把那端茶水的宫人拖到旁边。
“啊!”一声尖叫惊起。
一棍下去,又一声,再一声,仿佛不把人鼓膜刺破不罢休似的,一声比一声刺耳,一次比一次尖锐,听得人心一抽一抽的。
“沐小侍饶命啊,饶命啊…”那宫人叫得哀哀欲绝,像是冤魂索命。
“皇太君…”若梦慌张不安站起来,----自己是什么身份,岂敢让上元宫的宫人因为自己而死?不敢看皇太君的眼睛,颤声道:“臣侍没事,且饶了他…”
血腥味儿又一次飘来,胃里翻江倒海的忍不住作呕。
在座的人都是噤若寒蝉,温良玉有心要劝一句,可是看着皇太君那冷冰冰的眼神,再想起自己的尴尬处境,又闭了嘴。
没有劝解效果还罢了,万一在火上浇油岂不更糟?
叶若澜是乐得看戏,而修月和紫琴不管怎么想,这种场合下,都是没有他们俩说话的份儿,场面一度陷入冰冻。
夏侯凌霄在心里叹了口气,“沐小侍,你怎么了?”他忽地开口,并且借着高大的身形,上前挡住了若梦,“快来人,沐小侍晕过去了。”
若梦看了他一眼,一声儿不吭,迅速的闭上了眼睛。

风不止

皇太君看着自家侄儿,轻笑道:“出息了啊。”
“舅舅息怒。”夏侯凌霄明白,自己的那点小动作瞒不过,舅舅没有揭穿,不过是当着众人给自己留面子,“陛下让侄儿负责若梦这一胎,侄儿已经应了。”
“那又如何?”皇太君冷笑,“她以为,哀家打鼠怕伤了玉瓶儿,就不敢动?便是一尸两命,她又能怎样?!”
语音冰冷宛若一把利剑,掷地有声!
夏侯凌霄心内再叹,…如果若梦真的一尸两命,表妹是不能对皇太君怎样,甚至连自己都可能不会获罪,但她的心呢?
越走越远,只有怨恨、憎恶、嫌弃,那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陛下是君,是妻主,是侄儿一辈子的依靠。”夏侯凌霄有些累了,“侄儿不想,彼此变得像仇人一样。”他苦涩道:“舅舅…别让侄儿难做。”
“没骨气的东西!”
“况且,沐小侍何足畏惧?”夏侯凌霄知道情不能打动舅舅,只能晓之以理,“且不说他这一胎男女未知,便真的是女儿,也是庶出,是次女。”
以若梦一个伶人的身份,他生的庶出帝姬,将来注定不会有所作为。
皇太君笑了笑,“没错,前头还有一个好姐姐呢。”
夏侯凌霄当然见过虹,年纪虽小,已经露出肖似温良玉的影子来,粉雕玉琢,冰雪可爱,像是雪天里最最纯洁的小精灵。
自己想要孩子,但并没有想过要对别人的孩子怎样。
跟何况,虹是表妹珍爱的嫡长女。
将来…不知道那一场最终会展开的硝烟,会不会波及到虹,但她的嫡长女地位并不牢固,注定是个命运多舛的孩子。
“你呢?”皇太君皱眉问道:“怎地一直没有动静?”一声冷哼,“反倒让一个奴才抢了先!”
“这种事,哪里说得准?”夏侯凌霄不敢抬眸,怕那双犀利的眼睛看穿自己,只做郁闷无奈道:“或许是侄儿运气还没到吧。”
“是不是陛下去得少了?”皇太君一说起这个,眼里尽是掩不住的怒气,“为了护住温氏父女,她就整天往姓叶的哪里跑,以为这样,哀家就会少看温氏几眼!便宜了姓叶的,倒叫他轻狂起来!”
----舅舅如此的明晓世事,洞悉一切。
夏侯凌霄脊梁发寒,更担心自己的那点秘密被发现了。
或许舅舅从来就没有想过,表妹会那般的大胆、不顾及,他怎么会想到,时至今日表妹都没有跟自己同房。
没有,一次都没有。
她也来锦云宫,只不过每次都是和衣而睡罢了。
其实…新婚那夜并不是这样的。
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让她突然冷了心肠,连碰都不肯碰,每每上了床,甚至不肯多看自己一眼,就背对睡过去。
这件事,自己不能说。
一则不愿意让舅舅和表妹的嫌隙更深,让表妹和自己彻底决裂;二则如此羞辱和难堪,怎么能拿到明面上来说?且不说会不会传出去,便是让舅舅去质问,…质问小辈的床帏之事,那种羞辱还不如死了算了。
“怎么不说话?”
夏侯凌霄收回心神,尽力平静,“是侄儿让舅舅失望了。”
皇太君不满道:“说到底,还是皇帝去你那儿少了。”
“舅舅…”夏侯凌霄尴尬不已,生怕他找来表妹谈个心什么的,嘱咐多去自己宫里,那该多难堪啊?因而忙道:“表妹近日有些忙,等闲了,在后宫的时候就多了。”
“你呀,只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脸面。”皇太君冷声一笑,往椅子里深深的倚靠进去,“等哀家走了,你想要人帮你撑腰都没有!还不赶紧生下孩子,往后你拿什么做依仗!不懂事!”
夏侯凌霄不想越说越错,于是微微垂首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样。
“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多打听一下皇帝的喜好,脸上多带点儿笑,谁会喜欢看一张木头似的脸?”皇太君消了消气,挥手道:“走罢,尽惹哀家心烦。”
“侄儿告退。”
崔璞现今回到了皇太君身边,等夏侯凌霄出了大殿,方才低声道:“只怕…贵侍不能理解皇太君的良苦用心。”
“只要他好,夏侯家的人好就行了。”
“其实…”
“其实可以告诉他,对不对?”皇太君摇了摇头,“凌霄到底年轻,如果他知道哀家是在做戏,那些对阿嬛的着急,就做不到百分之百的情真意切。”顿了顿,“所以不如这样,恶人哀家来做罢。”
崔璞弯起嘴角,低低道:“沐小侍若不吃点苦处,又怎么能显出贵侍尽职尽责,是一片全心全意?”
“他就自己吓自己吧,吓出毛病最好!”皇太君嘲讽一笑,不屑道:“不过一个下九流的小玩意儿,哀家就是多看一看,还嫌污了眼呢!若非为了凌霄筹谋,早就叫人一顿乱棍打死了。”
崔璞笑道:“这一胎,陛下可要承一份大大的人情了。”
******
若梦的事,嫏嬛很快就听到了消息。
高世元请示道:“陛下现在过去瞧一瞧吗?”
“太医去过就行了。”嫏嬛没有动身的打算,即便没有大碍,自己又何必跑一趟惹人眼?况且,现在若梦和夏侯凌霄住在同一宫殿,看了若梦,怎么着也要去有功的夏侯凌霄那儿说说话。
自己与他,并无什么好话可说。
嫏嬛埋首在折子堆里,批完以后,呆在书房里不肯出来,中午自己用了午膳,哪儿都没有去,也不想去。
下午去了上书房,拉着臣子们细细的说起最近几件政事,一直说得口干舌燥,说到几位老臣都有些支撑不住,方才放了人走。
高世元咳了咳,抹汗道:“陛下也别太辛苦了。”
嫏嬛不想去锦云宫,一想到夏侯凌霄和若梦,就想到皇太君,一阵头疼,叶若澜又不太懂事,有时候缠人缠得腻歪的很。
思量片刻,方道:“晚膳跟虹儿一起用罢。”
温良玉穿了一身烟黄色的袍子,淡淡的,和他柔和隐忍的性格甚是般配,迎了嫏嬛进内殿,歉意道:“沐小侍他…”
“不用说了。”嫏嬛摆摆手,“父君的脾气朕知道,那种情形,凌霄说得做得,别的人却不行。”回头看他,“你照顾好自己行了,别的不用管。”
“好。”温良玉有些黯淡,妻主是一番好意没错,但是自己身为六宫之主,不能治理后宫琐事却是失职,是无能无用。
“莫要自怨自艾。”嫏嬛似能看穿人心一样,挑开道:“你不是凌霄,做不了的事情就不要勉强,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和虹儿,就是让朕最欣慰的事。”
温良玉惭愧道:“是,臣侍懂了。”
“笑一笑。”嫏嬛逗他,拉着他的手,“别总是愁眉苦脸的,那样老得快,朕会嫌弃你的。”
温良玉“哧”一笑,“瞧陛下说的。”
不过心下却是一惊,回想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太过愁苦,整天一副苦瓜脸,惹得妻主心里不痛快了。
暗自告诫自己,往后不能再这般不知收敛情绪。
否则长此以往下去,耗尽了妻主和自己在江陵的那点感情,----上有皇太君不能容忍自己,周围一群宫侍们虎视眈眈,到时候,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嫏嬛低头去抱刚进来的虹,笑问:“想母皇没有?”
虹仰着雪白如玉的小脸,奶声奶气,“想了。”
“哦,哪里想的?”
虹拍拍自己的胸口,“这儿。”
嫏嬛的心顿时化成一滩水,搂着她亲了亲,“母皇也想虹儿了。”抓起那莲藕般的小胳膊,将小小手掌放在自己胸口,“也是这儿。”
温良玉在旁边含笑看着,眼睛微微潮湿。
用完晚饭,嫏嬛并没有留下来过夜。
除了初一、十五,嫏嬛从来不在凤栖宫里留宿,尽管是刻意做出来的,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用,让皇太君和温良玉的紧张关系平缓不少。
出了凤栖宫,高世元问道:“陛下今夜宿在哪一宫?”
嫏嬛迎着清凉的夜风出神,想了想,“好些日子不见修月了。”
******
“陛下!”修月的声音里带出惊喜,眼睛亮亮的。
嫏嬛笑道:“怎么这副表情?看来最近朕的确是来看你少了。”
“没有。”修月有几分不自然,转身去给她沏茶,又去端了两小盘点心过来,略略不安道:“并不知道陛下要来,没有准备东西。”
“朕不饿。”嫏嬛招手,示意他在对面小几边坐下,“虹儿调皮的紧,吃一顿饭磨磨蹭蹭的,朕陪着她,不知不觉吃了好些东西。”
修月笑容微淡,“是吗?臣侍瞧着,大帝姬很是活泼可人。”
嫏嬛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个不该说的话题。
“修月。”她起身,站到修月面前,心中是说不出的怜悯和心疼,可是那些安慰一句都不能说,半晌憋出一句,“想朕没有?”
安慰不能说,虚伪的谎言更不忍心说。
说什么你还年轻以后就会有的,说什么我们多努力努力,很快就会怀上孩子,那些根本不能实现的谎言,自己真的说不出口。
“想了。”修月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头贴在她的胸口,“很想,一直都想。”
嫏嬛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低语道:“走,到里面躺着说话。”
躺倒床上,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可深谈的。
嫏嬛心中的千言万语,全都化作了细细的、柔柔的爱抚,一遍又一遍抚摸,一次又一次的亲吻,让彼此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更真实的感受到对方存在,更加安心。
修月在享受中,有了一丝莫名其貌的不安。
不知道从何时起,妻主对自己总是有一种异样的温柔,超出范围的耐心,甚至…甚至会在身体上取悦自己。
自己何德何能,当得起妻主如此相对?
凡事有因才有果,妻主的转变到底是因为什么?是自己的错觉吗?为什么,总觉得妻主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浅浅的愧疚和怜惜?
那些情绪是为了什么缘故?
一千个、一万个问题,盘旋在修月的心头,堆积在他的喉间,可是却不敢问。
像是有一层薄薄的绸缎,包裹出漂亮的样子,自己害怕一旦揭开了、戳破了,怕那里面真实的东西,是不能承受的。
修月闭上眼睛,不愿意让思绪再蔓延下去。
“别出来。”嫏嬛换了姿势,跪坐在修月的身上,做着不能有孩子的无用功,甚至因为这层无奈,连愉悦的感觉都被冲淡不少。
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动作,累,却丝毫不觉得享受。
“喜欢吗?”她问。
修月睁开了眼睛,撑臂坐起来,和她一起用力、相撞,用实际行动代替了回答,彼此熟悉对方的身体,配合十分默契。
既然秘密叫人痛苦,那就让这愉悦来得更加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