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面色一变。

终于想起那张面庞属于谁,不正是…,在高台上同样求娶自己的端木雍容吗?仔细一想,很快便确认了猜想没错,那张面庞正是属于他!可是端木雍容跟自己有什么交集?不不不,自己怎么会和他亲热呢,太荒唐了。

“阿沅?”宇文极对男女之事很是生疏,一面满足,一面不忘观察她的表情,见她脸色难看,赶忙停下动作,“是我弄疼你了么?”又疑惑,自己没做什么粗鲁的事啊。

慕容沅蹙了蹙眉,“你起来。”

虽然宇文极脾气很不好,但是她就是他的命门,眼下以为她真的生气了,不敢继续造次,当即爬了起来,“你别生气,我只是很想你。”

慕容沅的脑子不太清醒,但还有些理智,明白自己的迷惑不能对宇文极说,要是他知道自己想着别的男人,又该炸毛了。见他惶惶不安,反倒不好意思,“没事,就是你太重了,压着我了。”

宇文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脸红红道:“要不…,我躺在下面?”

慕容沅狠狠瞪他,没好气道:“除了这事儿,你就再不能想一点别的了?!”起身回了屋子,怕再被宇文极厚着脸皮缠上,没敢去床上卧着,而是坐在书案前写字。一面抄着诗词,一面继续琢磨,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两次和宇文极接吻,自己都会想起端木雍容呢?而且那些画面还很真实,仿佛真的曾经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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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了,甘河城外高台的一幕还是记忆犹新。

端木雍容用手拨着御案上的奏折,心思飘飘忽忽,想起那个娇小的身影,这一生唯一的一次动情,就那样的夭折了。她对自己视而不见,眼里连一丝愧疚都没有,真是狠心绝情,反倒是自己这个大男人拿不起、放不下,牵肠挂肚到如今,真是可笑!

“皇上。”聂凤翔在门口请了安进来,“那个…,大伙儿让臣来说个事儿。”他在军营里面混惯了,官腔还不标准,不过跟龙椅上的皇帝有过命交情,倒也不必太在乎,只要大的规矩不错就行。

“又是那件事?”端木雍容挑眉问道。

“是。”聂凤翔硬着头皮,把众人商量好的说词一气儿说了,“皇上今年二十八岁,眼看就要将近而立之年,却还没有皇后,更无子嗣,这件事确实说不过去。”从前是惦记这沁水公主,现今她都已经嫁了人,不相干了,“大伙儿挑选了一下,觉得程家的三小姐和冯家的大小姐都不错,皇上你挑一个喜欢的,好早点把立后的事定下来。”

挑一个喜欢的?端木雍容轻声嘲笑,自己喜欢的,已经嫁给别人了。

----三年约定终成空。

“皇上…”

“行了。”端木雍容冷然打断,起身道:“不要啰嗦,朕会考虑的。”他不带太监和宫人,自己出了大殿,往寝宫内去躲一躲清净。

大秦的皇宫是西羌旧址改修的,基本上没怎么动。因为西羌皇帝好享乐图安逸,虽然国不怎么大,兵力不怎么强,皇宫倒是修得富丽堂皇,丝毫不比燕国皇室和东羌皇室差,----偌大的后宫,却是一个主子都没有。

“砰!”端木雍容重重一拳砸在树上,震得落叶飘飞!为什么她那样绝情,自己还是这般念念不忘?为什么她回到燕国皇室呆了几年,就忽然变了一个人?不由再度回忆当初的情景,恼恨心痛之间,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对…,好像有点不对!

仔细想想,她已经恢复了燕国沁水公主的身份,就算不喜欢自己,直接拒绝,也是有底气的,根本就用不着耍什么花样。当时她一出来,便就欣喜的看向了宇文极,喊了她的名字,与其说是对自己视而不见,还不如说…,是没把自己当一回事,就好像和自己很陌生,只是泛泛见过几面而已。

而且当时自己问她,要不要跟自己一起走,她还反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要跟你走?”说得那样理所当然,根本没有一丝愧疚和歉意。

这都还罢了。

就算她对自己绝情绝义,就算她早就喜欢宇文极骗了自己,可是她…,当初是多么深恨赵煜啊,怎么会那样温顺听话?怎么会那样亲近毫无嫌隙?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亡国之恨,杀父之仇,哥哥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难道赵煜给她服食了什么药?以至于神智不清。

端木雍容想到此处,心情说不好是担心难过,还是欣喜,但却坚定了一个念头,小公主多半有点问题,这件事一定要调查清楚!不查清楚,自己这一辈子都难以放下。

“皇上。”有宫人一溜小跑过来,低声禀道:“外头有消息回报。”见皇帝面色不虞,赶忙补了一句,“是有关沁水公主的事。”

端木雍容挑眉,“传。”

一个穿着低级军官服色的人,在宫人的引领下过来,行礼道:“给皇上请安。”

端木雍容皱眉摆手,“说事。”

低阶军官忙道:“是这样的,末将和邵万忠将军在同一军营,昨儿刚巧去营帐送点东西,在外面听见他和邵棠姑娘争吵,说了什么‘当初要不是我们费尽心力帮你撵走沁水公主,后面能有你的好日子?现在想翻脸不认人,一点残羹剩饭就想打发人。’,后面来人撵开末将,就没听真切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端木雍容脸色难看极了。

那军官虽然紧张,但是情知皇帝重视此事,少不得又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还添油加醋补了几句,“邵将军的嗓门儿很大,这话绝对是他说的,末将可不敢瞎编。虽然后面的话末将没有听清楚,但是远远的站着,没多会儿,就见邵棠姑娘怒气冲冲出门,屋子里还砸了一个茶盅,摔得粉碎。”

端木雍容让人打发了十两金子,“下去吧,把自己的嘴缝上!”

“末将明白。”低阶军官俸禄不多,别看只是几根金条,按俸禄算,足够自己干上七、八年的,欢天喜地的捧着金子告退而去。

端木雍容仔细回想了一下,前几天邵棠向自己讨情,想要加封邵万忠一个侯爵,可是他虽是邵棠父亲的旧部,但却没有什么功勋,自己便给否决了。看来是她没有给邵万忠讨得好处,两人起了争执,----但“费尽心力帮你撵走沁水公主”又是什么?说起来当初沁水公主走失是个谜,难道…,谜底就在这儿?她不是自己走的,而是被邵棠设计撵走的,所以…,甚至对自己有了什么误会?!

出云七虎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儿的,这事儿,还得另外交给别人去查。

这一刻,端木雍容的眼光比乌云还黑,像是雷雨即将来临的夏夜一般,电闪雷鸣、青光激飞,激起海面上波涛汹涌的浪潮,即将吞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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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的通吗?”宇文极把书信递给姬暮年,不放心道。

“有七、八成把握。”姬暮年正色回道:“赵煜有个沾口水翻书的毛病,看信也应该一样。”又问:“公主写了好几张吧?”

“是。”说到这个,宇文极不由目光阴沉,“阿沅不记得赵煜做的恶事,还埋怨我没有早点提醒她回信。什么都写,一点点小事都不漏过,足足写了八张纸,要不是为了你的那个计策,真是一张都不想给赵煜看!”

姬暮年淡淡道:“目前不宜动兵,这个法子最是润物细无声,虽说阴毒,但是对付赵煜那种丧心病狂的人,也不用计较这些。”

“论阴毒,谁比得过他?”宇文极一声冷笑,继而还是不太放心,“虽然你说的有七、八分把握,但万一…,赵煜不像你想的那样做呢?”

“这种事主要还是看天意。”姬暮年回道:“如果真的失策了,甚至被发觉了,也不妨碍咱们什么,东羌不好动兵,赵煜也是一样。皇上这几年只管励精图治,让东羌好好的休养生息,将来的事才能另议。”后面几句其实是敷衍,自己一心算计赵煜,但却不希望东羌对燕国用兵,毕竟自己是燕国人。

怕宇文极不放心,而中断了这条最省时省力的计策,又道:“皇上不用担心,就算赵煜他改了习惯,或者谨慎,不用手指沾口水翻信,只要他肯翻阅,也一样会有效果的,只是效用慢一些。但是长年累月,只要公主的信不停送去,终会起效用的。”

“毕竟赵煜虽然心思阴毒狠辣,为人极端,但还是很舍不得公主的,不会对她的信置之不理,不然也不会将她留在身边那么些年,所以这信他一定会看。”

“试试吧。”宇文极并不对此报太大的希望,转而道:“不论此事成与不成,朕都会替阿沅报囚禁折磨之仇,毁了誓言,得报应,朕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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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静,天气越来越冷,慕容沅终于迎来在东羌皇室的第一个新年,来东羌将近两个月,年夜宴上再推脱水土不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况且她已经嫁给宇文极,是他的嫔妃,算是宇文家的媳妇儿,没有一家子团聚单独推诿的道理。

不论如何,今夜都是要出席露个面儿的。

可乐在选衣服上为难,问道:“是穿东羌的服饰,还是燕国的?”

“就穿东羌的。”慕容沅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虽然不记前情,但是神智倒是清楚了一些,----自己远嫁他乡,何苦标新立异做众人的靶子?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燕国的人吗?入乡随俗好了。

亲手挑了一支绢制的多瓣牡丹,簪于鬓畔,殷红恍若鲜血一般的颜色,明艳艳的,衬得面盘白皙如玉,平添几分明媚颜色。身上东羌皇室惯用的鲜艳搭配,明黄色的上衣,掐宝蓝色的边儿,腰间束深红缎带,下裙层层叠叠,褶皱之中却是大有文章。

每走一步,藏在百褶裙里的金丝便盈盈闪动。

宇文极赶过来接人,见了,不由满眼的惊艳之色,赞道:“当初这套衣裙送上来的时候,朕还嫌花哨,不想你压得住,穿起来倒是更华丽好看了。”

“是吗?”慕容沅整理着腰间几个大小不一的荷包,绣功精致美丽,还在荷包下面坠了金铃铛,小小的,不是很响,动一动便发出悦耳的“簌簌”声。觉得好玩儿,便抬起手转了两个圈儿,群摆展开仿若孔雀开屏一般。

众人都夸好看,她却笑道:“这么华丽,简直就像一个活体的麻豆。”

“麻豆是什么?”宇文极问道。

慕容沅眼前又闪过一副画面,众人为着自己,夸自己穿得好看,自己抱怨衣服太过华丽繁复,金光闪闪的像暴发户一样。然后…,又是那张冷峻沉毅的面容,安慰自己说衣服不错,阻止了自己,----为什么又是端木雍容?自己怎么总是想起他?真是好没有道理。

“怎么了?”宇文极担心的看向她,上前来,“阿沅。”

“没事。”慕容沅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不说记忆荒诞,便是他不被吓着,也要责备自己胡思乱想,而且还是想着别的男人。

自己不是已经嫁给他了吗?不应该再想别人了。

“走吧。”慕容沅将心事压了下去,对他笑道:“时辰快到了,咱们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等下去晚了,太后娘娘肯定更加不高兴。”

 

 

☆、115把生米煮成熟饭?

“别担心。”宇文极目光温柔说着,语气坚定,“一切有我。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这高个儿替你顶着呢。”

“你的意思,说我是矮子咯?”

宇文极哭笑不得,叹气道:“阿沅,你怎么尽是拧着说话?”

“不是最好。”慕容沅嘴里凶巴巴的,心思却是飘忽,看着他,怎么地回了东羌几年就不一样了?动不动就这么柔情绵绵,还知道为自己挡风遮雨,脾气也变好了,以前那个坏脾气的家伙,去哪儿了?戳了戳他,低语道:“你最近变了许多呢。”

“是吗?”宇文极和她一起坐在御辇里面,起了兴致,“那你喜欢从前的我呢?还是现在的我?或者…”他咳了咳,“都喜欢。”

慕容沅扑哧一笑,“你还要脸不要?”斜斜睨了他一眼,“一个都不喜欢。”

宇文极被她噎住,抓了她的手,腆着脸道:“早晚会喜欢的。”他低声道:“反正你都嫁给我了。”这是事实没错,但却有点心虚,“阿沅,要是我做了瞒着你的事,你会不会生气?再也不理我了。”

“什么事?”慕容沅哼哼道:“这么心虚,是不是调戏人家大姑娘了?”

宇文极拿她真是没法子,明知道她在胡扯,还是解释道:“当然没有!我到哪里去调戏大姑娘?胡说八道。”见她眉眼笑盈盈的,想了想,“唔…,也算有吧。”

从前在燕国的时候,自己想着要回东羌,再也得不到她,总是着急,现如今人在身边总算安定多了,也有心思开玩笑了。

“还真有?”慕容沅的眼睛晶晶亮,伸手拧他,“胆儿肥了。”

宇文极低声笑道:“是肥了,你咬一口。”趁机搂住她,“你就是那大姑娘。”御辇外面就是宫人仪仗队伍,加上快到年夜宴的大殿,不敢放肆,只搂住软香温玉细语,“我只调戏慕容家的大姑娘,你说好不好?”

慕容沅伸手推他,啐道:“我看你脾气是变好了,人却变下流了。”

宇文极辨道:“这不叫下流,这叫…,叫恩爱。”

慕容沅抿了嘴儿笑,带了几分得意,“平时瞧你一本正经挺老成,在我面前,就变得跟小孩子似的…”因为喜欢,所以情绪被牵引不得安放,是这样的吗?其实从小到大,他对自己的独占心理都很强,别人但凡靠近自己一点,他就着急,他就炸毛,一颗赤子之心毫无遮掩。

自己从前一直都不肯接受,何尝不是怕伤害他?而他因为要回到东羌,也是一面霸道的围着自己转,一面又委委屈屈的让自己找个好男人嫁了。

那么现在呢?彼此既然已经走到一起,是不是互相珍惜才对?应该是吧。

可是自己的心里,总是时不时的浮现端木雍容的样子,不明白为什么,像是有一团迷雾挡在前面,掩盖了叫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

“阿沅?”宇文极感受到怀里的身体渐渐僵硬,一直保持同个姿势,不由问道:“你怎么了?”仔细检查了一下,并没什么不妥的地方,想了想,在她耳边小声问道:“是不是怕见到母后?我不说了,有我呢。”

“我知道。”慕容沅扭回头看向他,看着那情意绵绵的眼神,感受他环在自己腰间沉稳有力的双臂,甚至因为紧贴,还能感受那一下下的心跳。他待自己,从来都是一片赤诚之心,况且已经嫁给了他,不应该有隐瞒才对吧?她皱起眉头,不知从何说起,“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似的。”

宇文极心头微跳,但不确定她是不是想起什么,试探问道:“哦,怎么会突然这样说呢?你觉得…,忘了什么?”

“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段。”慕容沅在他怀里轻轻摇头,嘀咕道:“大概是我病的脑子都有点糊,所以才生出一些没道理的念头。”

宇文极正要细细盘问几句,御辇停了下来。抬眼一看,前面大殿已经是一片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只得将心思暂时压下,携了慕容沅的手下辇,“走,先参加宴席,别的事我们回去再说。”

慕容沅在他的牵引之下,探头走出御辇,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沁水公主嫁到东羌好几个月了,一直被深藏朝云宫,就算太后娘娘几次三番都请不出来,还得亲自过去探望。眼下同皇帝一起下了御辇,一身绚丽奢华的衣裙,头上珠翠环绕,腰间环佩珊珊,容姿殊丽、清美绝伦,真是想不叫人瞩目都难。

那样嫣红恍若滴血一般的牡丹绢花,簪于鬓畔,换做别人早就只见花不见人,偏她身量小小,却能压得住任何华丽装饰。即便站在皇帝身边,也没有任何高攀不上,她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气韵,像是星子般熠熠生辉。

皇帝俊美,公主绝色,一路并肩携手走来,有如一对新婚燕尔的帝后夫妇。

端木太后看在眼里,心里微沉,这个沁水公主实在是太过出挑,身份也尊贵,以至于和皇帝站在一起,是那样的相得益彰。完美的,好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个皇后的位置非她莫属,别的女子都难以压下她的光辉。

宇文极和慕容沅渐渐走近过来,十分有默契的,互相微笑对视了一眼。

人群里一片小声议论,“沁水公主果然名不虚传,神仙一般的人物。”“是啊,难怪皇上看得紧,端木家的…”“嘘,当心自己的舌头,少说少错。”“不过沁水公主容色无双,身份尊贵,往后别的嫔妃可就有的发愁了。”

宇文极现在还有没有别的嫔妃,所谓后宫,除了端木太后以外,住着都是太妃们和未出嫁的公主,都是看戏不怕太高的主儿。反正争宠也跟她们无关,后宫闲着无事,乐得看看皇帝后宫的乐子,打发漫漫人生。

慕容沅听得一片议论,也不管,只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阿沅。”宇文极将她拉了起来,先给端木太后行了礼,然后道:“走,坐到朕身边去。”皇帝让宠妃坐在身边,原本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他没有让慕容沅在旁边设个小凳子,而是和自己并肩坐下,那…,可是皇后的位置!

“啧啧,了不得了。”

“有的热闹。”

周围的女眷们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皇帝让沁水公主坐了皇后的位置,等于当众扇了端木太后和端木家一耳光,----公主还罢了,后妃们都是受过太后的辖制的,个个心里畅快,巴不得这出皇帝和太后的对仗,打得更热闹才好看呢。

端木太后的指甲掐进掌心,心下冷笑,热闹的还在后头呢。

要说后妃里面,最最和端木太后不对付的人,非南宫太嫔莫属,也就是宇文极小时候跟慕容沅说过的“八八王妃”。她是先帝被贬赐死的夏贵妃臂膀,因为貌美,也是多年盛宠,先后生下三个皇子和两个公主,全都没有养大,这里头和太后的恩怨真是深了去了,可以说比海还要深。

如今先皇驾崩,夏贵妃和余姚公主均被赐死,楚王被贬安郡王,还被分封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她眼下没有丈夫,更无子女,连个依傍的人都没有,往后一辈子混吃等死,有什么乐趣可言?又还有什么可怕?

因而见端木太后脸色不好看,反倒故意赞道:“早就听说沁水公主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妾身还不信,今儿一见啊,不但信了,简直有过之而无及,天下无双啊。”脸上笑吟吟的,“啧啧,往后可真是后宫三千无颜色咯。”

端木太后皮笑肉不笑,悠悠问道:“小辈们美不美的,与你何干?先帝都不在了,咱们这些做长辈的都一样,有好吃好喝的就行了。”

南宫太嫔听她话里威胁,偏要故意刺她,撇嘴道:“妾身这是见皇上得了心爱的人,替皇上高兴,金童玉女一般的人物,谁不羡慕啊。”

说来说去,就是说慕容沅和宇文极更为般配,端木家的姑娘比不上,处处针对皇后那个宝座。这叫端木太后忍了又忍,当着众人,今儿又是年夜宴席,只能暗恨道:“少说几句,别吵吵嚷嚷的,打扰大伙儿等下看歌舞的兴致。”

南宫太嫔听了笑笑不答,一脸快意。

慕容沅并不记得之前的事,只觉这群后妃直来直去,可没燕国皇室含蓄,忍不住看了宇文极一眼,只见他气定神闲,显然是早就习惯这种场面,开口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罢。”

刘瑾升在旁边高唱一声,“宴席开!”

数十个着装绚丽的舞姬围了上来,管弦响起,调子略有一些异域风情,舞姿也是和汉人不太一样,别有一番风味儿。

慕容沅只好假作淡定,坐在宇文极身边,开始欣赏东羌年夜宴上的皇室歌舞。

可是她淡定,别人不淡定,两个金枝玉叶的小姑娘盯着她看,在下面议论,一个年岁略小一些,惊讶道:“咦,沁水公主的眼睛怎么和云郡主一样?”

另一个长得高些的像是姐姐,拉了拉她,“行了,十三,别说了。”

十三公主跺脚道:“为什么不让说?”她声音清脆,又大,连歌舞声都盖不住,“我就是觉得她们眼睛都很漂亮,好看啊,沁水公主是这样,云郡主也是,两个人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呢。”

慕容沅听得十分好奇,低声问道:“云郡主是谁?”

宇文极脸色微变,又不好大声喝斥妹妹们,只得朝刘瑾升递了个颜色,“叫十二和十三安静一些,别嘀嘀咕咕的。”

刘瑾升赶忙下去。

十二公主看了一眼,飞快斥道:“你胡说!”她状若喝斥妹妹,拔高声调,“云郡主是和出云王在一起的,哦不…,是和现在大秦皇帝在一起的,是他的师妹,怎么会和沁水公主一模一样?顶多就是有点像罢了。”

宇文极一声断喝,“你们俩说够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