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朝往后一退,衣裙登时掉落,她下意识伸手一捞,勾住了裙摆。上面小褶层层打开了来,她想起那日晚上提着裙子走路时候,怎么追也追不上谢聿脚步,盯着看了两眼,一松手,裙子就掉落了地上。
来宝以为她不经意没拿住,连忙弯腰去拾,今朝却已从她身边走过。
裙子捡起来了,一回头,人已是走了出去。
来宝到了窗前往外看,不由叫了她一声:“顾今朝,你干什么去!”
今朝一身白衣,在夜色当中与月光融为一色,她脚步匆匆头也不回,来宝仔细一看,长廊那还站着个人,她不由叹气,不敢看了,躲开了去。
长廊上,凉风吹过,谢聿长身而立,一身锦衣。
顾今朝大步走了过去,站了他的面前。
她双手都负在身后,歪头看着他:“仙君从何处来呀?”
谢聿早已看过她了,无心与她玩闹:“你并未换上衣裙。”
左右无人,今朝笑道:“穿上衣裙之后呢,可就变不回顾今朝了。”
意思不言而喻,谢聿意会过来,目光沉沉:“顾大人同贵妃已在前堂等你,莫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今朝点头,上前一步:“原先不知想干什么,刚才在窗口看着你,突然想到了,你过来,让我靠一下,就一下。”
宛如风雨过后的新芽,倔强而又坚强。
只才消沉了一日,即刻活了过来,谢聿依言上前,顾今朝一低头,额头抵在了他的肩头,重重靠上。
片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好半晌,今朝站直了,她扬起脸来,定定道:“谢聿,你说的,我干什么去都行,你说你守着我的,对吧?”
他点头,正色道:“随心所欲。”
顾今朝一下笑了,她对着他眨眼,转身:“多谢仙君指点迷津,我先去前堂了。”
白影一动,她已是走上长廊,往前面去了。
谢聿站了一站,不远不近地跟了她的身后。
前堂的丫鬟都被撵了下去,顾家兄妹坐在一侧,谢晋元景岚坐在另外一侧,几个人都等着今朝换上衣裙过来,本就是个姑娘家,想起十几年来,当个儿子养的,生出许多愧疚之心来。
尤其容华,直直盯着房门,手都绞了一起了。
景岚当然知道她心中想,在旁劝道:“别担心,让她跟着大哥,改了名字即可。”
京中风云变幻,在周帝退位之前,还不一定发生什么事,其实今朝有些危险的,此事周帝还不知道,容华垂着眼帘,看着自家哥哥,点了点头。
正说着话,门前微动,顾今朝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来。
四人都看向门口,她一身白衣,脚步匆匆,走了几人面前,当即跪下。
景岚一下站了起来:“今朝,你、你怎么没换衣裙?你这是…”
顾今朝扬起脸来,目光扫过两旁的男人,不卑不亢:“阿娘,既然是让我做自己想做的,那我便还想做阿娘的儿子,我就是顾今朝,不会改名换姓,不会去别人膝下。”
景岚当然动容,她几步到了今朝面前,蹲下身来:“傻孩子,是不得已才做的儿郎,现在你何苦还瞒着世人,难道你不想做回女儿家了吗?”
说着,要将她扶起,今朝肩未动,背脊挺直:“阿娘刚才离我那么近,却走了好几步,可知道我现在行走如风已是习惯了,你们为我安排了退路我知道,可我不想混沌度日。爹爹在上,姑姑也看着了,今朝便是儿郎,也有凌云之志,若真想为我好,那便让我做自己的主,生便痛痛快快地活,死便了无遗憾地去。”
容华站了起来,才向前走了一步,突然眼前眩晕差点摔倒。
景岚忙是扶住了她:“这是怎么了?”
顾容华一手抚在腹上,脸色顿时白了。
顾瑾已同原英母子说了今朝的事,此时见她并不愿同去,目光沉沉。
谢晋元见容华身体不适,忙是劝了两句,到外面叫了人来,先扶着容华去客房歇下,景岚摸着她的脉搏,心中已是有了定论。
丫鬟们鱼贯而入,顾今朝此时已是站了起来,她扶着容华,小心翼翼地。
容华伸手轻抚她的脸,顿时红了眼。
景岚在旁直劝着她:“先顾着身子要紧,别动气。”
容华握了握今朝的手:“不是气恼,是心疼,心疼我们今朝。”
她看了看顾瑾,又看了看今朝:“你当真不愿同你爹去?”
顾今朝嗯了声,定定道:“我不愿,非但不愿,还十分不喜,从此不想有人再对外传出我女儿身事。”
这话说的似意有所指,不过顾瑾却是看向了她。
她并未躲避,迎上目光,他顿时明白过来,这孩子是在恼他,恼他昨日之举。
景岚回头,为难地看着顾容华。
容华对着她点了点头,二人多年默契已是习惯,景岚让丫鬟们扶着容华先下去休息,也将今朝带了出来,走了外面无人处了,才是站住。
景岚目光灼灼:“今朝,你告诉阿娘实话,为何不愿离京,为何不愿跟你爹去,做回女儿家?”
顾今朝也不隐瞒,坦然相告:“阿娘,说来很奇怪,我不觉得与他有父女骨血,反而有点不喜欢他。”
景岚怔住:“别胡说,让你这么一说,除了阿娘,你就没有喜欢的人了?你现在还小,将来总有一日要遇着个人,喜欢得不得了,你一直这样,嫁也嫁不了怎么办?”
今朝想起那个人,眉眼温柔:“阿娘,我有,现在就有那么一个人,高高站在云端,我若穿上衣裙,戴上珠钗,只怕追赶不及,不能与他站在一处。”
景岚错愕至极:“你现在,现在这是为情所致?”
今朝笑,也不瞒她:“阿娘,并不全是,只是我做自己,像这样的顾今朝,更痛快。”
少年少女之情,并非一生一世,景岚未顾及问那个人是谁,只看向她:“可是,眼下这个样子,你要往哪走呢?我的儿,你选的这条路,不好走呢!”
顾今朝上前两步,轻拥了她:“以后,阿娘只管做晋王妃就好,今朝自有分寸。”
说着,还在她脸上亲了口,笑着走开了。
这孩子!
景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当中,立即转身。
满月当空,顾今朝并未回到客房去,即刻出了世子府。
她让人赶车,直奔了国公府。
车到国公府前,顾今朝匆匆走进,依旧是白日里的那身麻衣披上了,快步走了灵堂去。
灵堂当中,还有轻轻的啜泣声。
秦湘玉还在一旁哭泣,凤崚劝着她,谁说也不听。
火盆还燃着,秦凤祤跪在灵前,一直在给老太太烧钱,顾今朝走了他的身边,直直跪了下来。
火苗轻轻跳了下,秦凤祤并未回眸,只是往火盆里添了纸:“怎么又回来了?”
顾今朝也同他一起,往火盆里添着纸,看着那燃起来的火苗,低声道:“我知道太傅始终推举哥哥,是想让哥哥去内阁,将来掌管六部。我想和哥哥同去,可因弃考一事,怕是赶不及今年秋考,太傅已破例让我重入山门,还缺一人举荐,京中若论文职,谁也不及秦爹爹,我知道本不该在今日说这件事,但还求哥哥在临走之前帮我说上一说,必当争个状元回来。”
火苗一跳,秦凤祤手一顿,差点烧到手了。
他蓦然回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顾今朝,你说什么?你想进内阁?”
今朝嗯了声,也看着他:“并未玩笑。”
盯着她眉眼,看了好半晌了,秦凤祤才是又拿起纸钱来,他那修长的指节从今朝眼底那么一抖,火苗又窜起老高,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站了起来。
她不明所以,怔住。
秦凤祤让秦凤崚过来守灵,往外走去,走了灵堂之外了,见今朝并未跟过去,才是回头。
满月之下,他身披麻衣,也掩不住一身淡淡风华:“还不过来?”
今朝听得真切,忙是站起来走了过去。
秦凤祤一直瞥着她,直到人到了面前,眸光微动:“内阁在六部之上,文官武将皆在下,此路虽非战场,却也是周身杀戮,想进内阁绝非易事。”
他话锋一转,转身:“不过事在人为,既是有此心,那为兄便成全你,国公府为你举荐即是。”
第119章 柳暗花明
房门紧闭,顾容华躺在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
景岚给他号过脉了,千真万确是有了身孕,容华只觉头疼,靠做了一边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瑾站在床前,半晌才道:“也好,现在你身怀龙子,千万注意身体。”
容华坐了起来,抬眼看着他:“哥哥变了,你充从前宽厚仁义,良善又最懂人心,如今可不一样了,我且问你,等你回京来,最先告诉你今朝的身份,为何你不放在心上?”
景岚在旁脸色也沉下来“我们想让今朝离开京中是为了她,好想让她去过自在的日子,昨天晚上,我是疏忽了没顾上她,但你那般急着带走她,她不知真相自然惶恐,虽说并非是你亲生,但舅舅可是亲舅舅啊!”
顾瑾垂眸:“她既然不愿做回女儿身份,那便任由她去,她身带皇命,若是争个皇子…”
话未说完,景岚上前一步,手起掌落,啪地打在他脸上!
怒目以对,她上前揪住他衣领,狠狠扯了他低下头来:“你说的什么话,虽不是我亲生,但我养了十几年,性子都挺同我一样一样的,跟亲生的有什么分别?我都一心为着她,你怎么能轻易说出这样的话?争什么皇子?你是想推她进那杀戮之城吗?嗯?”
她气的连推带打好几下子,放开他了后退一步,没有站住。
顾瑾连忙伸手,可才一碰触到的腰身,突然被她推开了去。
他低着眼帘,眸光暗沉。
景岚目光灼灼,回身站在床前:“我可是没想到,你竟是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这些年在外面,我们姐妹再难也过来了,盼着你回来,你是回来给我们心窝子上插刀来了?”
容华坐了起来,也是怒不可遏:“让他走,我不想看见他,眼巴眼望地盼着给人盼回来了,谁想到变成这个样了,今朝他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就当他没回来,我们也养的好好的,指望他干什么,横竖她还有她亲爹!”
顾瑾脸色微沉:“千秋家业怎么做不得?”
话未说完,容华随手拿了枕头扔了过来,软软打在他的身上:“你给我走,听见了没有?”
他见他动怒,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门口,才见懊恼之色。
他一拳捶在门框之上,回头瞧着景岚走过来了,低低道:“若不是因为他李行云,我们顾家能家破人亡吗?我想要重振家门怎么了?既然今朝不愿意做个姑娘家,推波助澜何错之有?”
景岚上前打开了房门,顾瑾大步走了出去。
她站在门口,远远看着她的背影,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慢慢赚身,顾容华已是坐在了床边,景岚赶紧走了过去帮着她穿上了鞋:“这么急着干什么去?我让宫女过来扶着你点。”
容华站了起来,一手搭在景岚的肩头,已是红了眼:“今朝这是被逼急了,可她若是不入仕途还能随她去,若有心,可不能这么放着不管,不行,这件事瞒不下去了,我这就回去告诉皇上…我这就得回去。”
她心里急,一起身头晕眼花,又是软软坐了下来。
她这两日就一直孕吐,心知肚明怎么回事,没有跟人说起,什么都吃不下,没什么力气,此时又气又恼,真是浑身无力。
夜渐深了,顾容华身子不好,一直没有回宫,宫里来人接了,她少吃了点东西,依旧还是吐,
折腾了好半晌,快半夜了,才走。
皇宫的北门处,一个老太监提着灯来回走了又走,等了顾容华回来,赶紧让人抬了软轿过来,夜风有点凉,她坐上软轿,还有点昏昏沉沉。
一直抬到了寝宫去,周帝已是等候多时了。
容华被两个小宫女搀扶着,脚步还虚得很,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的样子,周帝迎上前来,赶紧接着拥住了她,直给人扶了龙榻上躺倒。
顾容华半阖着眼,一脸病色。
周帝顿时回眸:“让你们好生看顾着贵妃,你们就这么看顾的?”
背后宫女连忙跪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容华摆手,不叫他发怒。
周帝神色紧张,握了她的手在掌心里面:“这两日你脸色就不好,让传太医来吧,许是天气热的,烦闷出来的病气,今个出宫了,可好些了?”
容华接着摇头,抓了他的手放了自己小腹上面,轻轻一按,目光沉沉:“不是病。”
周帝蓦然抬眸,一脸欣喜:“真的?”
他回头将宫女们都撵了下去,才又上前,两手都抚了容华腹中,实在克制不住喜意:“容华,是真的吗?你腹中有了骨肉了?我们有孩子了?嗯?”
顾容华轻点着头,慢慢坐了起来,握住他的双手:“是,有了你的骨肉,所以,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实话了,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子是你的孩子?那皇后和另外两位皇子呢?你本是先太子,为何冒用他名?”
周帝笑容渐渐消散,挨着她坐下了,与她轻轻耳语:“容华,你不该问的,这些事烂在宫里就是了,若是你知道了,怕是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容华将他手撇开,已有恼意:“你有事瞒着我,我不知底细,所以不能全信你,也有一事瞒着你,现在这件事我想告诉你了,只怕你也不在意了!”
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周帝倾身,与她四目相对:“你的事,我都在意。”
他在她的面前,向来自称我。
顾容华柔情顿起,伸手来捧他的脸,她指尖也柔,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双熟悉的眼:“若是我说,在这个孩子之前,在你离开我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有了一个你的骨肉呢?”
周帝怔住,随即急了:“你说什么?”
容华不再隐瞒,咬牙道:“不想再瞒着你了,顾今朝根本不是月华和我哥哥的孩子,她就是我生下来的。我生产之前,许府尹那个奸人来我家里,月华正病着,他欲行不轨被我抓个正着,我趁他不备用匕首刺伤了他,之后我与月华合力杀了他!不想碰倒烛台引起了大火,赶上我动了胎气早产了,月华前面抱着孩子,后面背着我将我们救下来的,可怜的他,在我浑浑噩噩这么多年时,一直照顾着我,将那孩子…”
周帝还不敢置信:“你是说,顾今朝是我的儿子?是我们的儿子?”
惊雷也不过如此,顾容华又是摇头:“不,她是你的女儿。”
国公府当中,秦凤祤同顾今朝双双跪在秦淮远的面前,男人此时看着她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眉心紧皱,目光灼灼。
“你说什么?”他手中的白书卷放了一边,“今朝,你想进内阁?”
“是,还望秦爹爹能帮我举荐参加秋试。”
秦淮远淡淡目光在儿子身上一扫而过,又看向今朝:“可是,你分明是女儿身份,如何能进内阁?这并非儿戏,这京中,知道你身份的人有多少?若是寻常百姓,只当个奇事来论,可走上仕途,伴君如伴虎,时时刻刻都有掉脑袋的危险,此事万万行不得。”
今朝怔住,随即抬眸:“按着爹爹这么说,你也早知道了?”
秦淮远没有否认,只是叹了口气:“这才是你娘嫁入国公府的原因,你身为女儿家,却不能以女儿身入书院读书,通不过验检,是我将你破格送进去的。”
原来是这样,阿娘当真煞费苦心,就连她身份败露之后的退路都想到了。
顾今朝来时还雄心万丈,此时又是失落。
生来就是女儿家,她有什么法子,就像阿娘说的那样,要是怪,就怪这个世道,世道如此,所以委屈。
她伏下身来,恭恭敬敬给秦淮远磕了头,才是起身:“秦爹爹说的对,是今朝顾虑不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秦淮远轻点着头,让秦凤祤送她离府。
出了书房了,月亮已是入了云层了,秦凤祤送她走下石阶,沉默不言。
今朝知他心底难过,只是耸肩:“没事,来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此事怕是不通,秦爹爹说的对,我不能贸然行事…”
话未说完,秦凤祤已是叹了口气:“其实,也没那么难的,若是为兄入了内阁,成了首辅,你自然进得,为兄护着你便是。”
顾今朝不禁动容,自然是心怀感激。
出了国公府了,他又亲自送她,问她要去哪里,今朝仍旧要回巷口自己的府上,秦凤祤也就将她送了回去。
府院当中,安安静静的,顾今朝一路回到了自己屋里,来宝赶紧给她打了水来,她虽有心事,但洗漱一番,一倒在自己床褥上面,还是很快睡着了。
内阁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次日一早,她还在梦中烦恼此事,来宝急急将她推醒了,迷迷糊糊坐了起来,就听着说什么来人接了,来人接的。
开始以为是谢聿来了,顾今朝忙是起来梳头洗脸,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宫里来了人,说是要接她面圣。
问了缘由,来传口谕的太监说是老太傅举荐她参加了秋试,先行殿试一番。
她一下就彻底清醒过来了…
第120章 天上人间
日头还没有出来,顾今朝还想去世子府知会一声,奈何老太监不许她声张,直催促着她,让她快些再快些,别让皇帝久等。
虽有些疑惑,但是帝王面前,自然不能失礼,怎敢让人等她。
今朝随他乘车,开始以为要去殿前面圣,可马车一路竟然是朝着后宫庭院北门走去的,直到下了车还不明所以。老太监在前带路,走了宫门处,她站住了。
刘世春见人没跟过来,忙是回头:“怎么了?走呀!”
顾今朝仰脸看着宫墙,眉峰微动:“不是说太傅举荐,圣前殿试的么?怎么来了后宫之处了?”
刘世春不知内情,只管催促着她:“这可不知,顾公子还是快些走吧,来的时候皇上可说了,让快点给你带过来,耽搁不得。”
后宫之地,说不定是姑姑想她了。
顾今朝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圣上口谕,刘世春不敢怠慢,带着她直奔德轩殿,殿中宫女和小太监都被撵了出去,才进了殿中,周帝便是迎了出来。
今朝一见圣颜,撩袍就跪。
不过还不等她开口,就被周帝扶了起来,他不叫跪,两手紧紧钳着她手臂,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他似察觉才放开了她。
顾今朝不敢打量龙颜,只是低头:“今朝拜见皇上。”
周帝自知失态,也后退了一步:“你姑姑念叨你一早了,她身子不好,特地让你过来看看她。”
说话间,顾容华已从里面走了出来:“今朝,你来了?快过来。”
今朝连忙上前,一看姑姑脸色确有病色,忙搀扶了她:“怎么了?我看姑姑脸色不好,受凉了?”
左右也没有个宫女伺候着,顾容华牵着她手往内殿走,回眸瞥了周帝一眼,周帝站在后面已是红了眼,别开脸去,才勉强忍住。
进了内殿了,容华拉着今朝坐了榻边:“姑姑没事,这两日身子不爽利,就特别想你,你阿娘才成亲,可能有点顾不上你,还有你…你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这边说着话,周帝又走了过来。
今朝局促,才要站起来,他忙是随便坐了桌边,可是离得远了一些:“没事,你坐你的,你好好陪陪你姑姑,同她说说话。”
他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目光灼灼。
顾容华余光当中瞥见,拉过了今朝的手:“皇上想问问你学问,你跟他说说你都读了什么书?”
话锋一转,周帝立即接了过去:“是,老太傅很是夸你,你去书院多久了,都读了什么书?说是还能破奇门遁甲,能破多少局?可去了营地练过兵将?”
从前可未在皇帝面前坐过,不知他竟是这般多话,今朝一一回了,一脸正色。
她此时一身白衣,掩不住是少年风流,虽然面相上看是多半像容华,但言语之间,一举一动时,都觉得有他少年模样,周帝一手掩在龙袍之下,早已紧紧握成了拳。
他定定看着今朝,一眼都不想错过。
容华在旁使着眼色,然而他如何能移得开目光,目光在今朝脸上停留,不能再看,赫然站了起来。
背过身去,他扬声叫了刘世春进来,让他带着今朝先去偏殿休息,稍后再见。
这才坐了一坐,顾今朝有点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不过容华连连对她轻笑,还安抚地拍了她手背,推了她,让她先去等着,也未觉出什么不对来。
她不敢违抗皇命,跟着刘世春去了。
自她走过,顾容华才是上前,周帝转过身来,眸色通红:“是朕无能,是我无能,现在也不必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了,这就认回女儿,身为天子,若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何以守护天下?”
容华靠了他怀中,也是泪目:“我也想,也想立即认回来,但是月华养了她那么多年,是亲生一样,总得顾及她们母女亲情。此为一,二来我才有身孕,这个当口,和她说了,她伤心之余,怕是更觉被人遗弃,你身为天子,认回她,怎么能认得坦坦荡荡?前尘往事得拖出多少,还有她现在男儿身份,如何能不受人诟病?若是儿郎,只怕太子有所顾及,若是回女子身份,她自己愿不愿意,这么多事,事事难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