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朝仍然摇着头:“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说话间,二人头顶的那片天突然暗了下来,两个都抬起了头来,谢聿才弯腰,目光沉沉:“这是怎么了?伤到脚了?”
见他过来了,今朝更是小心瞥着穆二:“穆二哥,你先走吧。”
刚好穆行舟久未见儿子身影,找过来了,直叫他。穆庭宇站了起来,连连点头,呐呐地说我走了,转身去了。
谢聿回头看着他背影,见他一直未回头,才转身蹲了今朝面前来:“怎么回事?你崴脚了?”
顾今朝点头,叹着气:“谢小聿,怎么办?我伤了脚了,不能走了。”
她一手捂着脚踝处,谢聿要看,也遮着不叫看,在外面真不方便看,他站起来看了看,高台上人都走了,只猎场还有些许禁卫军,也正随之往行宫那边去了。
低头:“怎么,刚还和穆二公子有说有笑的,他正顺路,怎不叫他给你带回去?”
顾今朝扬起脸来,扁嘴:“你确定你还要跟我怄气的吗?”
谢聿眼帘微动:“我看你是对他余情未了,上了高台一直跟了他身后,刚才还…”
话未说完,今朝已是打断了他:“是你说了,谁输了就任谁处置的吧?这话还作数的吧?”
谢聿:“作数如何,不作数又如何 ?”
她就知道他心里还有余怒未消,忙伸手指了他:“就问你作数不作数?”
他自然点头,见他点头了,顾今朝瞪了他一眼:“那今个你就得都听我的,不许生气了,再生气我也生气了!”
她语气略微重了些,从来这样,但凡她硬气一点,谢聿都心软,见她渐恼了,脸色也缓和不少。
时日长了,将他脾气都琢磨透了,他一让步,今朝立即对着他举起了双臂,哼哼着:“我脚扭了,肯定肿了,这会儿没人了,你背我。”
她使劲眨巴着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谢聿当然看不得,一回身就背过了手来:“上来吧。”
今朝偷笑,一下扑了他背后来,他拖住了人,起身就走。
幸好猎场已经没什么人了,顾今朝伏身在他背后,一手还勾住了他颈子。
他向来轻狂,才不管别人目光,边走边是叹气:“真是拿你没办法,这就是你想出来对我的处置?”
今朝四下看看,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伸手捏住了他两只耳朵,还轻扯了扯,贴了他耳边轻声道:“当然不是了,你给我送回家去,我要对你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
谢聿顿时失笑,眼看着走了猎场门口去,背后的人突然拍着他后背让他站下来。
他一顿足,顾今朝一下从他背上跳了下来。
他错愕地看着她,她坦然从他身边走过,对他一吐舌:“傻子,为了等你才说扭脚的!”
她绊了一脚,随即灵机一动蹲下身了,不过为了等他一等,给旁人都打发了去好跟他一起走。这个…这个坏姑娘!
谢聿反应过来,大步上前追上了她。
禁卫军守着两旁,顾今朝一本正经地抬首走过,才一离开猎场,谢聿快走两步,张臂就拦住了她。
四目相对,他眉峰微动:“为所欲为?”
今朝大笑,推了他一把,一下跑开:“哈,我逗你的!”
说着,快步朝世子府的马车跑去。
谢聿追上,自他们背后,少年一身红衣,打马而过。
上了车了,自然又是一顿浑闹,谢聿按着她,可给人拥住了,非追着问她要怎么对他为所欲为,惹得今朝笑个不停,到底在他脸边亲了他一口。
这也不依,一路笑闹,回了京中,才进了城门,就有人拦住了马车。
何老五隔着窗帘,说,景夫人和王爷回来了…


第103章 酸甜苦辣
马车缓缓停下,车中的两个人,都看着彼此,谁都没有动。
顾今朝惦记阿娘,见谢聿沉默,肩一动就要下车,不过才一起身,谢聿立即拉住了她,他紧紧握了她手腕,莫名地烦躁。
在城前听到五叔说景夫人和他爹一起回来的,他心中便有了种说不出的不好预感,这种预感不光是他察觉到了,就连顾今朝也沉默下来。
到了巷口,二人即将分别,谁都没有戳破。
可谢聿自来骄傲轻狂,怎能容得今朝犹豫,见她要走了还未提及,钳住她手腕,蓦地抬眸。
今朝回头:“怎么了?”
谢聿稍一用力,她又坐回了他身边来。
四目相对,顾今朝低下了头来:“阿娘回来了,我急着去见她…”
话未说完,他已是打断了她:“顾今朝,你说过的话,都作数吗?”
虽然不是真少年,但是性情不差半分,今朝自然扬眉:“当然!并未有半分的玩笑。”
谢聿生来多疑,怎肯轻易相信,沉吟片刻,转过身来目光灼灼:“既然真心,那今日回去之后,便与景夫人说明,我不管你几年能恢复女儿身,也不管到底能不能恢复,只要景夫人认下我即刻。”
说着,他设身处地想了下,又补充道:“当然了,我今日也同父王说起,他本就知道你身份,应当不是什么问题。”
顾今朝略有迟疑,心下不安:“不急于一时说这个吧?”
一抬头见他目光,心中又软了下来。
谢聿垂下眼帘,终究是叹了口气:“去吧。”
他心思特别敏感,又总爱多疑,顾今朝没有太多的意思,当初她同穆二在一块时,就想告诉阿娘来着,坦荡荡的无需隐瞒,到了他这时候,其实也不是故意瞒着。
谢聿眼帘一颤,她心就跟着颤。
心疼,伸手将他颈子环住,这就笑了:“行,就照你说的办,我进去看见阿娘了,就对她说你的事。”
说话间还晃着他,直逗弄着他。
谢聿闻言抬眸:“真的?”
今朝点头:“这还能有假?我一会儿就跟我阿娘说,说我给她找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她以前还夸过你说挺喜欢你的呢!”
谢聿皱眉:“媳妇儿?”
顾今朝可不等他动作,先下手为强,扑身过去照他侧脸就香了一口,随即不接受反驳快步下车:“好了,这回我可有媳妇儿喽!”
他再掀开车帘,人已经走过巷口没影了。
柔软的唇瓣还似在脸边,谢聿回眸便笑,即刻让人赶车回世子府。
顾今朝还是第一次主动亲他,这姑娘本来行事就有些风流做派,从前他还奇怪,在他跟前总那样小心翼翼的,怕是一直敷衍他而已,没想到近日来,她行事大胆许多,自然心生暗喜。
他父亲临走时说是要回封地,没想到却同景夫人一起回来了,着实令人不安,从前说他娘还在人世,经过多次排查,却毫无线索。
自徐家得知,景夫人样貌同他娘长得有些相像,这与他记忆相符。
曾听过二人吵架,景夫人最恨的,就是他爹将她当做替身,并永不愿踏足晋王府。
约莫一炷香之后,马车停下,谢聿下车。
何老五已等候在了门前,见了他赶紧上前:“王爷才回京中,可人不在府上,不知是去了哪里。”
谢聿皱眉:“才回来就走了?可说了什么?”
何老五根本没看见人,哪里知道谢晋元说了什么,当然摇头。
别说世子府没见着谢晋元,顾今朝进了自家大门,一路喊着阿娘阿娘的,也没见到人。来宝闻声赶来,说是夫人的确是回来了,但是没见着容华,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她们瞒不住就说了,说人进宫去了。
不说还好点,一听容华进宫了,景岚摔了茶碗,急急出了门去,到现在还未回来。
顾今朝心下不安,姑姑进了宫了,此事却为不妥。
此时没见到阿娘,更多的还是不安。
然而此时景岚与谢晋元,已经身在皇宫之中了,本来两个人回京之后是分开走的,可她才到家中发现容华已进入宫中,怒不可遏。
赶紧去见了谢晋元,让他带着自己进宫。
恰是皇帝带了云贵妃去狩猎,又奔了郊外行宫去,一路上心绪难宁,可谓焦灼得不行了。到了猎场行宫,谢晋元亲见皇帝,求云贵妃一见。
景岚在外面等了又等,等了又等,
眼看着日头偏了西了心了,里面才走出一个小太监。
他老远对着景夫人揖了一揖:“请夫人随我进去,贵妃正等着夫人。”
景岚登时上前,随了他身后。
走进行宫,悄无声息的,宫中一排宫女低着眉眼,长长的宫殿围栏,走过去了才转进宫中。
里面分明是一个寝宫,再往前走,进了寝宫,一片珠帘拦住了去路。
刘世春上前躬身:“贵妃,人我带来了。”
顾容华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嗯,你下去吧。”
刘世春低头退下,景岚连忙上前,她撩起珠帘,立即有两个宫女拦住了她,不叫她上前。
“夫人止步。”
她站住了,依稀能看见里面一个女人云髻高绾,一身锦衣背对着自己。
容华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嫂子,相见总让人感伤,所以不想见了,我在宫里一切都好,一切都好,你和今朝放心就是。”
寝宫当中还有七八个宫女在,景岚看着她背影,慢慢退了珠帘之外。
容华又道:“我来宫中这几个月,没什么的,就是偶尔会想我那个淘气的侄儿,嫂子将他教的好,今个我见过了,还给他拿了桃花糕,别的也没什么好惦念的了。”
景岚低眸,二人有许多默契。
从容华的话中,可听的出来,她让景岚护住今朝身世。
二人隔着珠帘,不能相见,说明有人不愿她们相见。
她想起此去目的,也十分唏嘘:“家里也没什么事,就是之前你丢的首饰让我去找的,怎么也没找到,你进了宫了,不知那些东西还用得着不?”
容华顿了一顿,叹了口气:“找不着就算了吧,宫里首饰多的是,不差那个,皇上对我好得很,戴不戴都行。”
景岚嗯了声:“那就好。”
二人沉默片刻,谁都没有说话,景岚看着眼前的珠帘,心中渐有恼意:“贵妃金安,却不知在宫中可遇着我从前的故人了?”
容华嗯了声,似有笑意:“嗯,遇着了,她现在不大好,来日方长吧,以后时日还长着呢。”
景岚低眸,直是咬牙:“贵妃入宫来,莫不是就因为她?”
顾容华转过身来,隔着珠帘与她相见:“嫂子,你为了我,这些年操了不少心,以后就让容华护着你们吧,你只管和今朝出去走走就是。”
还让她和今朝离开京中,景岚顿时扬声道:“才回京中,有些累了,我和今朝暂时不会走的,以后想见我们了,就召我们。”
容华叹气,又叫一声嫂子,半晌才道:“嫂子,还有一件事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算了还是以后再说吧,你放心就是,我在宫中很好,以后咱们见面的日子多的是。”
她日日能见皇帝,软磨硬泡之下,问出兄长下落。
然而周帝却告诉她,她哥哥顾瑾已经改名为顾良辰,为了平定边疆,如今招安在即,已经和多彝族一公主成了亲,婚事才定,千里迢迢得了消息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此事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就藏了心底,等哥哥回京相见了,到时再说。
景岚心中狐疑,可来不及细想,刘世春又寻了来,说是时候不早了,皇帝要带着贵妃起驾回宫了,寝宫当中宫女们顿时忙了起来,景岚有心再说会话,也上不了前了,只得告退。
出了行宫,谢晋元已是等在外面,二人各有心事,都未多说。
上车离了猎场了,景岚才是握拳:“谢晋元,你这辈子欠我实在太多,你可知道容华为何进宫?”
他当然不知,问了她,她咬牙不说了。
她前脚走,后脚容华就进了宫了,分明是想为她除去徐淑宁,因为容华知道,等她回京了,一定要不计一切代价杠上徐淑宁的。
一旦说了,那就是在谢晋元面前承认自己是徐宜宁了。
一路上只管怒目以对,也不说缘由,直到世子府要下车了,才捶了谢晋元两下子,他向来能容忍她的坏脾气,随她发泄。
马车停下来了,谢晋元邀她入府,她心中惦记今朝,正是犹豫着要不要下车去看看谢聿。世子府中已快步走出一人来,是从前宫里的人。
此人一副娘娘腔,见了谢晋元登时上前跪下来了:“王爷可回来了,您不在京中时候,宫里来了个妖妃,皇上被她迷惑住了,我们贵妃吃了不少苦头,妃位都变成普通妃子了。如今盼星星盼月亮给您盼回来了,王爷可赶紧进宫看看去吧,再不去,可就真要熬死人了!”
谢晋元从前有皇帝手谕,可随时出入后宫。
徐淑宁不过是一个幌子,为了安抚她,给了她些许权利。
如今谢晋元虽然看在她为皇帝身边人,不能将她怎么样,但也心中生厌,自然不应。
见他拒绝,小太监顿时哭了。
景岚在车中听个真切,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掀开窗帘来,低眸瞥着地上跪着的小太监,冷笑出声:“王爷真是冷血,人家等你多少天盼星星盼月亮给你盼回来的呢,既然这么恳求了,那就去一趟吧。”
谢晋元不明所以,抬头看着她。
她只是冷笑:“把我也带过去,我也很想见见贵妃…哦不,不是贵妃了,是淑妃了。”


第104章 做个了断
天气一暖起来,宫殿之中的潮湿之气少了不少,可饶是如此,徐淑宁也觉阴冷阴冷的。她病了有些日子了,这一次是真的病了,看不出什么,平时有心出去走走没有力气,此时头上戴着额带,喝了去病的汤药并不见气色。
她生性多疑,自从顾容华进宫以来,明着暗着吃了不少亏,可现在周帝并不见她了。这个吃人的皇宫当中,如果没有权势向往,那没有半分值得留恋的地方。
是以,第一时间听闻谢晋元回京中来了,可是靠了床边哭了好半晌。
赶紧让人去求他,求他进宫见她一面,好做离开皇宫的准备。
徐家于他有恩,祖父还在世上,这点面子还能给的,从前说宜宁离世前留了话了,让他照顾她。这些年真是袒护了她,小太监去了能有一个时辰了,徐淑宁浑身虚软,等了又等,始终不见有人来。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了大地,嬷嬷点上了灯火,女人坐不住了,躺倒下去。
她那苍白的脸色在烛火之下,更显憔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嬷嬷回身到了床边来,看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叹气:“贵妃,一会儿王爷来了,就放下身段好好求一求他吧,毕竟从前你们两个一块长大的,怎么能一点情意没有呢,这宫里不是人待的地方,咱还是出去吧,若是能进晋王府,那才是最好的,这么多年晋王爷始终一个人呢,上哪找他这样的人去。”
徐淑宁眼帘微颤,还有些许不甘心:“还什么贵妃,现在哪还有那么个贵字?皇上中了那狐媚子的毒了,都不来看我一眼,但凡他对我有些情意,我如何能惦记出宫去。从前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天之骄子,那样的人,能在他身边看着他就行,谢晋元与他有什么可比的,我占尽天时,进宫了,牵着他不过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已。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只剩这么一条路了。”
嬷嬷拿了帕子给她擦汗:“委屈姑娘了,这宫里不能留了,咱就走,现在不比从前了,就多说两句软话吧,啊。”
徐淑宁睁眼看着帐顶,只恨恨的:“是,我会说的,我就是恨他说变就变,他怎么能和我妹妹好上?嗯?嬷嬷你说,我进东宫备选时,还没见过太子,徐家不能明着退婚,我妹妹不愿进宫,正好留了她来。她们两个才多久就好上了,非但好了,那丫头连名分都没有就跟着他了,还生了孩子了…你说我怎能不恨?”
当年事都是一事接着一件事的,至今还能记得徐宜宁在她面前说的那番话,她竟然和谢晋元好上了,是她徐淑宁不要他了,可谁都行,就是宜宁不行!
那丫头从出生以来,就受尽宠爱。
她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就是熟知药性,从小淘气,巧言善辩的,可祖父和爹娘都喜欢她。
开始的时候,她与谢晋元的婚事,让她有了一种终于赢了宜宁的感觉,可后来等她入东宫备选,谢晋元同宜宁一起时日长了竟生了情意!
即便东宫主对她赞誉有加,那时她一面安慰自己将来荣耀一生,一面又患得患失。
没想到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兜兜转转,还是谢晋元。
徐淑宁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怔怔看着帐顶。
嬷嬷再待要劝,外面突然有了动静了,她心中一喜,赶紧低头:“贵妃,看来是王爷过来了,老奴出去迎他一迎。”
两个嬷嬷,都是家奴,从前两个人都是她的心腹,其中一个因谢聿下落不明,她不敢查也不敢问,此时只剩她一个贴己人了,自然信任。
徐淑宁听见动静,眼中有了些许神气,侧身躺过来,又挤出两滴眼泪。
这徐嬷嬷提灯出了内殿,到了外殿果然看见谢晋元站在门口,赶紧迎上前去:“王爷可是回京来了,再晚点都看不着我们大姑娘了,赶紧进去看看她吧,这都病了多少日了不见好…”
话未说完,谢晋元已是侧身而立,他目光淡淡的,神色淡漠:“不是本王要见,是有人想见她。”
他这么一动,立即露出了背后之人。
景岚一身蓝衣,披着薄薄的单衣斗篷,此时摘下帽兜了,露出了她的脸来。
徐嬷嬷抬眼一看,笑意顿失,她手里的灯笼一下失手摔了地上:“啊!你…”
景岚欣然上前,冷冷目光扫过她的脸:“前面带路,今日我便与你家大姑娘做了了结。”
谢晋元转过身去,说在门口等着她。
殿中还有两个小宫女,谁都不敢说话,徐嬷嬷看着景岚两手发抖心惊肉跳,待仔细看了她了,勉强镇定下来,捡起了灯笼走到前面去引路。
景岚跟着她的身后,这就走了进去。
里面一股汤药味直斥鼻尖,徐嬷嬷快步进了内殿了,先是颤着音叫了声贵妃,才是上前。
徐淑宁此时脸上还挂着两颗泪珠,景岚看见人了,快走两步追上嬷嬷,拉住她的手腕,让她下去。
徐嬷嬷都不敢抬眼看她,不敢不从,赶紧退下去了。
景岚拿过她手里的灯火,亲自提着,这就走了床边来。
女人一脸惨淡,额头上还带着额带,真是病容。
殿中再无别人,景岚提高了些灯火,映着她的脸,目光灼灼:“我不知道是该唤你一声姐姐呢,还是尊一声淑妃呢?”
她声音一出,徐淑宁顿时睁开了双眼。
灯笼也同样映着景岚的脸,惊得她啊的一声,手一拐这就坐了起来。
连退两步,才反应过来坐住了,徐淑宁惊恐道:“你说什么?你!你怎么进来的?来人!嬷嬷?快来人啊!”
景岚随手将灯笼挂了一边,回身坐了床边,眼帘微颤:“怎么?姐姐这么怕我,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徐淑宁紧紧抱了一个软枕,才是冷静下来:“你…你是景夫人?”
景岚笑,嗤笑一声:“你猜呢?你猜我是谁?我是景岚,还是徐宜宁?嗯?”
徐淑宁惊呼一声,手里的枕头朝着她就扔了过来:“你走开!谁让你进来的,快走开!啊…”
景岚只一伸手,就接住了软枕,她按着这软枕上面的纹理,伸手轻轻摩挲着,目光冷冽:“徐淑宁,我们做个了断,你欠我的,得一并还了。”
她身上披着的单衣斗篷是男式的,徐淑宁一眼瞥见,渐渐平息了恐惧,她双膝跪坐,目光柔和许多:“是了,你是景夫人,夫人说什么我不懂,我不过一个可怜人,若说欠你,那定是因为晋王爷。因为我他半生未娶,可能因为这个委屈了你了,是我们错…”
景岚闻言便笑,她实在是太久没有这样开怀过了:“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从前我若知道你擅于此道,便不会给你半点机会。徐淑宁,你越是这样说,越是想膈应我而已,殊不知你怕的也正是这个,所以不想放手,无非是宫里宫外都想牵扯住。现在我来告诉你,我回京来送你的第一份大礼,那就是我已经要嫁谢晋元了,所以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你最后的救命稻草,已在我手里了。”
她站了起来,看见徐淑宁果然脸色更白,更是冷笑。
徐淑宁两手紧紧抓了被褥:“你已是一嫁再嫁,他不会娶你的…”
景岚扬眉:“成亲时候,会托人给你送信来的,你千万保重好身体。”
说着她抓起那床边的软枕来,轻轻一扬手,就不知扔了哪去了,她胸中恶气出了,再不回头,往外走了去,徐嬷嬷老实守在外殿可不敢进,见她出来了,赶紧低头。
景岚走过她的身边,又是顿足。
徐嬷嬷看见她的裙摆,连忙见礼:“恭送夫人。”
景岚回眸:“差点忘了,我一进来就闻着汤药味不大对劲,一会儿告诉你主子,就说我说的,御医们给她喝的什么药呀,可是当心了,小心命薄。”
徐嬷嬷毕恭毕敬地,忙是应下。
景岚抬步,心中冷笑,是真是假,疑心一旦种下,便永无宁日。
走了外殿门口,谢晋元不知哪里拿的伞正等着她,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暗夜当中,更添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