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顿时睁开了眼睛:“谁?你说谁?”
她见他错愕表情, 只当没有这个人, 疑惑一遍, 忙是又说了一遍:“李贤, 贤明之主的贤。”
他定定看着她, 眸色漆黑, 半晌才又闭上眼睛:“这样的话日后别再问, 也千万别对别人提及, 并无此人。”
皇兄李弘入住东宫之前,各个皇子之间, 明争暗斗。
他因名贤,也遭人非议。
东宫有了主,他更是亲封雍王,改名李德。
李贤, 这个名字, 已经有多久没有人叫过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等抬眼想问她何来此问的时候, 她拽着被角,缩在他怀里却是睡着了。
安生睡一觉,明天日头出来又是新的一天,过往无从去后悔什么,他也从来不回头, 只往前看,这姑娘的脾气倒是和他有些相像的。
他也是累极,拥着她这就沉沉入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突然被咣咣敲门声惊醒,徐良玉还迷糊着,李德却是已经掀被下床了,外间的小丫鬟已经开了门,荣生顾不得别个,凄厉着动静进门就跪了门口:“殿下殿下!快起来吧,东宫来了信了,太子殿下去了!”
他心底不详的预感已经被证实,将坐起来的徐良玉按了回去,他淡淡道:“照顾好自己,别再病了。”
说着忙是抓过旁边的衣服要穿,看了一眼发现还是大婚的喜服,又一手扔了一边去,先是穿了中衣裤,这边丫鬟已经拿了素白的来,忙是穿戴整齐了,又重新梳了头发,匆忙忙地走了。
徐良玉还有点忐忑,忙是让小丫鬟叫了青萝来。
李德临走之前,她叫住他,问她怎么办,要不要也进宫去,还是明日再去,还是什么的,他却只说不必,让她顾看好云裳坊和波斯店就好,她也并未多想,一口应了下来。
自古皇室当中,争位都在所难免,李弘一去了,太子之位便成了众人的眼中高塔,争与不争,恐怕都不能安生,虽然说是不要她去,她也还是起来了。
青萝急忙赶了来,知道李德今晚不会回来了,这就陪着徐良玉合衣在一个床上歪着了。
这一次是谁也睡不着了,在一块说着悄悄话,稀里糊涂这一夜就过去了,一早上也是在雍王府等着,然而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只荣生让人带了消息回来,说是让她假装不知道,说是这段时间也是顾不上她了,让她先回洛州避一避,顾看好自己。
知道这个消息的一共也没有两个人,她不知道他们秘不发丧,这是在干什么,但是这种事情,也不是她该操心的,说是让她避一避,自然又是胡思乱想。
云裳坊和波斯店的事情,都交待了柳相宜,这就去客栈接了耶娘。
刚好去送她们,带上青萝,一行人乘车这就出了长安城。
说来也巧,昨个才成亲,今个出城又遇见了檀越,他也来接了檀溪,兄妹两个赶着回洛州过年,徐良玉也是许久没有见过这小不点了,欣喜得很。
檀越和徐有义一车,女眷一个车。这次去欧洲回来的好多小玩意,她早分了出来,本来以为这孩子在洛州就带了在车上,刚好拿了几个各种颜色的琉璃球子,放了一个琉璃瓶子里,晃动着给她看。
瓶口一片小小的镜片,仰着脸闭上一只眼睛往里一看,万花筒一样,五彩缤纷绚丽得很。徐良玉将檀溪拥在怀里,放在她的眼前,让她往瓶子里面看,小家伙高兴得手舞足蹈,啊啊直喊着。
青萝在一边,好奇地也是看着,檀溪玩得正是高兴也不让别人碰,小家伙靠在徐良玉身上,一会一个阿嫂叫得可是亲热,徐良玉也是轻抚她的发辫,十分疼惜。
一旁这几个看见了都抿着唇笑。
赵氏在旁叹着气,拿着绢帕直擦着眼睛:“一转眼就长大了,若不是这两年家里生了变故,你们姊妹两个孩子都该生出来的,谁知道这老天都是怎么命定的,说不定这些苦日子过去了,阿娘的掌上明珠就都有好姻缘了呢!”
徐良玉无语地看着她:“怎么又想起这茬了,现在不是很好么,阿姐也快成亲了,到时候让阿姐快点生小宝宝,三年生俩个,生个男宝宝再生个女娃娃,阿娘抱一个,我也抱一个,我抱大点的,阿娘抱小不点,到时候管教阿娘抱个够!”
赵氏破涕为笑,伏在徐挽玉的肩头笑:“你比你阿娘先成婚了,怎还拿你阿姐打起趣了!”
徐挽玉也是隔着青萝打了她一下:“坏丫头,就知道编排我,阿娘说的对,你先成婚了你生吧,三年生两个,生个呀男娃子,生个女娃子,阿娘抱一个,我抱一个,我和阿娘去帮你抱,多生两个,多的是人抱!”
怎么说到生孩子上去了,徐良玉自己也被逗得直笑:“想得美,想抱你自己生。”
大家都笑了,檀溪看够了万花筒,到底是舍得拿给青萝眼前看了,青萝将她从徐良玉的身前抱了过来,也拥了怀里来逗弄着。
才逗得孩子笑了,又是抬头:“还是我抱你吧,以后可不能去你阿嫂身上去胡乱蹭了,保不准你阿嫂肚子里呀,这就有小宝宝呢!”
惹得徐挽玉和阿娘都乐不可支,徐良玉笑得不行,抓着青萝的胳膊就打了两下:“你这乌鸦嘴,现在什么时候,有什么小宝宝!”
她打了两下,也笑出了眼泪,忙拿了帕子来擦。
结果帕子才拿了手里却是怔住了 ,一早起来忙乎半天,也没太在意,随手将帕子收了起来,不想竟是拿错了,枕头下面一共就放着这么两块,她摸出这块的时候,那块已经被李德拿走了。
想必是昨晚上他先拿错了,此时看着手里的这块玄色的绢帕,忽然生出了一点的思念。从前隔着千里万里的时候也没觉得心里有这样的涟漪,这也不过才分开一日,成亲了,到底是不一样了。
抿着唇笑,徐挽玉偷眼瞥着她,还扶着阿娘吃吃地笑:“看吧,拿着一块男人的帕子抿着嘴在那笑也不知笑得什么,你这姑娘啊,是当真给了人喽!”
赵氏靠在长女的肩头,看着徐良玉。
阿姐拿着她打趣,她如何听不见,徐良玉妥妥将绢帕收好了,嗔着瞪了她:“阿娘竟欺负我!”
惹得赵氏弯了眉眼,两个女儿转眼间就长大了呀,她伸手将徐良玉叫了身边来,左右一边拉了一个,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脸柔色。
徐挽玉也是唏嘘,握了妹妹的手来:“好了,那些晦气的日子都过去了,云开雾散阿弥陀佛。”
徐良玉也是点头,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竟觉路上也不那么颠簸了。马车行得不快,雍王府又刻意安排了侍卫队护送,到了小镇上就稍作停留,走走停停,短短这段路程竟是走了大半个月。长安城一直没有半点动静,这个时候,没有动静便也是更好的动静,就像是掐着时间一样,过年了,也到家了。队先到了徐良玉家门前,徐有义才是下车,不等进大门呢,自院子里便是钻出来一个少女来。
她嘻嘻笑着,俏生生问了声好。
徐良玉在车上也看见了,少女的身后,她的那个祖母在徐怀信的搀扶下也走了出来。
赵氏才要动身下车,被徐良玉一把拉住,阿姐在旁看着她,她只是掀开窗帘,趁着老太太还没走出来,对着徐有义叫了一声阿耶:“正好,我带阿娘和阿姐去老宅看看怎么回事,阿耶在家等信儿。”
说着忙对车夫说了一声,马车这就缓缓驶离开了。
后面侍卫队还跟着,赵氏挑着窗帘也往外看了眼,脸上还有难色:“到底是你祖母,这不太好吧。”
徐良玉嗤笑出声:“不能共苦,偏看你得了富贵了,便往前凑的,这样的祖母亲戚,我不喜欢,她们欺负阿娘欺负了大半辈子了,阿娘愿意受,我也不让你受。”
徐挽玉也在旁点着头:“礼数在那,不见了就不算失礼,阿娘放宽心。”
前面马车一直在行,先是一起到了檀家。
房契都在檀家,檀越先是停了车,让她们在车上等,他一个人进了檀家大门,不多一会儿便拿了一方盒出来了,隔着车窗交给了徐良玉,这便叫檀溪下车。
小檀溪睡着了,被叫醒了还有点起床气。
徐良玉好生哄着她,抱着她,慢慢走了外面这就交给了檀越,小家伙搂着阿兄的颈子,回头对着她还直摆手:“阿嫂,明个来看我呀!”
徐良玉才要应下,檀越却是捏了她的鼻子:“不是告诉你了么,以后不许叫阿嫂了,她不是你阿嫂了。”
小檀溪似乎被他吓住了,回头委屈地看着她:“阿嫂…”
兄妹两个站在车边,都看着他。
口中才说着不是阿嫂了,可他目光当中,却隐隐还有熟悉的波动,徐良玉却是不以为意,探身揉了揉檀溪的脸,推了檀越去:“别跟孩子胡说八道,阿嫂就是阿嫂。”
他眸色顿低,也没再分辨,嗯了一声,抱了孩子大步去了。
眼看着这两个进了府院去了,她才是回到车厢当中,打开方盒,里面果然放着徐家老宅的房契地契,其中还有转让抵押几经主人的痕迹,徐良玉轻轻摩挲两下,连盒送了阿娘的面前去。
赵氏还是怔着:“这是什么?”
徐挽玉已经掩口惊呼了一声:“天啊,良玉你竟拿回来了!”
徐良玉一股脑塞了阿娘的手里去,笑靥如花:“嗯,我拿回来了,我自己挣下来的家业,我自己弄丢的,我就自己拿回来了,咱们这就去看看。”
她重重道:“回家。”

第99章 一百章
第九十九章

前个下了一场清雪,大门紧闭, 雪地上留着几个小小印记, 像是猫儿狗儿来回走过。
门口还残留着一盏红灯, 匾额上面还有宋府字样, 徐良玉扶着赵氏下车, 女人抬眼看着那个匾额, 眼泪一下掉落下来, 姐俩一边一个搀扶着她, 看着这朱红大门, 都觉得恍如隔世。
大门已经封上了,再回不去从前, 回想从前那段时间,也仿佛就在眼前。
徐良玉也抬头看着匾额,嗤笑出声。
她对着身后一摆手,立即上来两个人, 将封着的封条掀了开来, 姊妹二人搀扶着赵氏, 这就自大门走了进去,院子里面也都是雪。
薄雪掩盖住了一切从前, 徐良玉脚步轻快,打量着自家的老宅。
背后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她知道,有人在拆匾额。其实买下这个老宅的时候,那是她挣到的第一笔天价, 没想到一时不查,竟是栽倒了宋凛的手里,哦不,其实是栽倒了檀笙的手里。
檀郎已死,是非对错她已不愿回想。
曾经门庭,如今在眼前,也是另一番模样,赵氏难免动容,她喊着热泪,抓着徐挽玉的手直奔着后院就走了过去。天空当中灰蒙蒙的,似乎又有清雪飘扬下来,徐良玉身披火红的斗篷,雪白的肌肤也被衬得越发的娇嫩,都道二八佳人面似芙蓉,二九却也是一样的娇艳。
她迟了一步,脚步缓缓。
正也要往里走,大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哭啼声,还有男人的叫骂声,什么污秽不堪的话语一下子钻进了耳朵里面来,她回头,背后跟着她的侍卫忙是看向她。
这个时候,只要她一皱眉,外面的所有事情,都会有人去帮她做。
听得出外面是哪个在闹,她顿时转身。
薄雪上留下一串脚印,不等走到门口,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谁让你们进去的,这宅院是我们宋家的,我家三郎出了门了,等他回来,这院子还得住的,你们干什么拦着我!”
她从来最爱撒泼,宋清明的发妻。
徐良玉一手扶着朱门上,一脚迈了出来。
女人身边的男人抬眼看见她了,更是抖着手,他身上的酒味远远的都闻得见:“徐娘子!你怎么在这里!我家三郎呢!你们私闯民宅干什么,干什么拆我家匾额,住手!”
他家三郎呢,倒来问她了。
徐良玉就站在门口,刚好两个侍卫拆了匾额下来,立了她的面前,问她怎么处置。
她淡淡目光在那个宋字上面一扫而过,又是扬起了脸来:“宋清明,你睁大眼睛看看你这个宋字,可是挂上去几年了,这老宅院你们是怎么住进来的,就得怎么搬出去,休得在我家门前胡闹。”
此时她不再是曾经那个少女,她妆容精致,身上穿着的衣裙全都是上等织品。
那火红的斗篷也是个稀罕物,洛州城里从未见过的,宋清明远远站在一边,拽过了自己的发妻去:“侄女说这话可是见外了,从前你和三郎订婚时候,我们原也是愿意这门亲事的,现在虽然没有成为一家人,但是情分总还在的,三郎现在不知哪里去了,我看侄女这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能不能帮着找找?”
他呵呵笑着,背后的疯女人又哭又叫,还打了他两下。
她批头散发地,已经疯了,此时追着他直打,他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往一边躲了躲,那双浑浊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徐良玉看。
侍卫队拦住了他,徐良玉冷笑一声,却是一手在那匾额上点了点:“别放着杵着,院子里收拾收拾,这东西刚好拿来劈柴,阿娘最是怕冷,烧火了吧!”
说着,又是抬眼,看像宋清明:“祸端便从你开始,你既娶了发妻,便当将心防了家里,妻儿老小莫不是埋怨你,可见你这个人一无是处,宋凛恨你却也像你,没学到半分的好,现在他不知所终,你还就知道喝大酒,找他干什么,不必找了,等你百年之后自会相见,只不过百年之前,你就先自个活着吧,再没有人养着你们了。”
她掷地有声,还伸手指了指他。
男人错愕地看着她,背后的女人才一抓到他胳膊,被他一把甩了开去。
心中悲愤一下全倒了出来,那些背负着的东西全都消散个干干净净了,见他还瞪着俩眼直盯着自己,徐良玉眸色也是狠厉了起来:“看什么,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她扬着脸,倒真有几分厉色。
吓得男人忙是避开了眼睛,女人还待推着他往前来,找三郎找三郎的,他推搡着,也是啪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提着女人的领口直晃着:“别找了!没了,三郎没了!”
侍卫队抽刀,也是一下将两个人摔了出去。
徐良玉再不回头,转身。
进了大门,她沿着之前阿娘和阿姐的脚印往后院走去,清雪上面,这一双双的脚印显得十分的可爱,她像个顽劣的孩童,踩着雪坑,一步一步地走,不由自主地,就笑出了声来。
时间不早了,后院也没烧火,到处都是冰冷的。
赵氏想着回老宅来过年,急着就出了来,徐良玉与她们走了个对面,其实这院子没变也变了,说变了也没变了,经过这时间的变迁,很多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阿娘身体不好,也的确不该久留。
徐良玉忙叫阿姐带着她先乘车回去,少不得又叮嘱了一遍,让她们回去了以后,若是老太太还在,别看老太太的脸色,若是她们再闹腾,直接撵出去了就是。
徐挽玉忙是应了,搀扶着阿娘这就往出走。
侍卫队全都被徐良玉叫了进来,院子里其实不过是就只是雪没扫,她让他们扫院子的扫院子,烧屋子的烧屋子,收拾家什的收拾家什。
她也挽上袖子,开始收拾东西。
宋凛失踪以后,债主门纷纷上门,宋清明躲避不及,自然是日日被追债。檀越见时机成熟,这便直接去寻了陈知府来,拿了抵押的欠条,经过了官府判定,立即将宋家查封了。
宋家人起初也是不搬,但是陈知府叫了人,直接将他们的东西直接扔了出去,大门一封也算是给了檀越一个交代,他们其实也没走远,这不,一见家门口来人了,忙是过来查看。
或许是曾经有过别人住过的痕迹,徐良玉来回走过,总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她进了后院,最先走了自己的闺房门口,伸手一推,门便是开了。
里面已经落了灰了。
人是活的,物件都是死的,但是物件总需要活着人来保养,不然便成旧物。
房门上都有蜘蛛网了,她想拿帕子掸一掸,一伸手想起是李德的又不舍得了,快步走了进去,里面的家具竟是没有动过,还是她走时候的模样。
宋凛已然不在,她无从去考究他是什么样的心思,走到屏风处站一站,屋里十分清冷,不知哪里吹过来的凉风吹得后背发凉。
记忆当中的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她一回头,所有脆弱瞬间消失。
哪有什么雨夜,不过是她刚才进门的时候忘记关门了。
抱着双臂,她走过屏风,往里来了,被褥还是那套被褥,枕头还是自己的那套枕头,幔帐上的薄纱不知刮到哪里刮坏了一块,垂落一边倒显得破旧了。
徐良玉站了一站,喃喃地笑:“时间过得真快。”
说着回头,转身往出走,侍卫队们已经扫了院子,这一层薄雪也好收拾,露出下面的青砖地面,还是熟悉的纹理,她低着头,裹紧了斗篷,站在了屋檐下。
看着有两个人往这边来了,她忙是摆手,都招呼过来了:“这屋子里的所有家具物件,都抬了出去,暂时先放在院子里,以后我看看,都送人。”
侍卫们立即应下,又招呼了别个,一下子十来个人都开始进屋里搬东西。
徐良玉低眸看着他们搬了柜子,又开始搬桌椅,就跟着他们后面进进出出,才忙了一会儿,脚下冰凉,也是时间不早了,真是走了太多路了,凉到了。
才在西厢房出来,叫上侍卫队回去了,走到大门口却是愣住了。
少年也不是当年的年少无知了,虚长两岁都不是白长的,人情世故都懂了。檀越一身白衣,倚在朱门旁边,还踢着脚下的门槛,瘦高的身姿略显寂寥,远远看着,竟是让她生出了些许错觉来。
仔细一看,才是上前:“你怎么到这来了?”
听见她张口问他了,檀越才是抬头。
他站直了身子,在门口等着她走到跟前才是开口:“阿嫂回到这里的心情,大抵就和我回到檀家一样的吧。”
她笑,站了他的面前:“你回檀家什么心情?”
檀越也是轻笑出声:“物是人非。”
的确是,物是人非。
徐良玉哂笑一声,往出走了:“你多大年纪,还物是人非,等你日后成家立室再说这个话不迟。”
上了车了,檀越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本账册,站在车边透过车窗给了她,车外都是侍卫队,他说不出别个,只挑着窗帘,无声地叫着阿嫂。她忙是接了在手里,让他先走了。放下了窗帘,徐良玉忙是将账册翻开了来,薄薄一册,里面夹着一纸书信,字迹潦草得很。
她看了两眼,脑袋嗡的一声。

第100章 一零一
第一百零一章

赵氏舟车劳顿,回到徐家就歇下了。
过了这么半天, 徐家老太太还在, 即使是频频冷场, 但是她也带着小孙女和徐怀信一直在徐家前堂坐着, 徐有义问了老娘什么事, 毕竟是自己的阿娘, 只说有事是要帮忙的。
老太太拄着拐杖, 只是拄了拄, 光只是问徐良玉哪里去了。
她现在知道, 整个徐家了,倘若徐良玉不开口, 是没有人能帮到徐怀信的,是以一直在堂口等着她,茶喝了一盏又一盏,冷了便是换了热的, 来来回回换了四五回, 终于有消息了, 说徐良玉回来了。
如今已经是今非昔比,徐良玉出入之间, 都有侍卫队跟着。
徐有义迎了出去,忙给这些人都安顿了,先拦住了自己的小女儿。
一看他那犹犹豫豫的模样,徐良玉抬一眼便知道他为难什么:“怎么,祖母还没走呢?”
徐有义直叹了口气:“毕竟是我兄弟, 毕竟是你祖母,千错万错,你就看在阿耶的份上,能帮她一把就帮帮她,听说怀信的那俩铺子现在也抵了出去,家里快过不下去了。”
能好得了吗?
徐怀信的那两个铺子之前全都依仗着阿娘和她,后来非要撇清干系,他自己不是行商的那块料,整日在温柔乡当中泡着,不知人间冷暖温饱,之前那些富余挥霍得很快,日子哪里能禁得住这样过。
徐良玉早就听檀越说了,现下她才下马车,撕毁了那封书信腿还软着,哪有心情去管她们:“人各有命,我去管他们,又有谁来管我们呢!”
徐有义就站在她的面前,不让她走:“你这说的什么话,难道要看着他们活不了?”
他从来都是个孝子,拉扯着自己兄弟这么多年都习惯了,若是平常要么痛快帮了他们,要么说一番气话堵得阿耶哑口无言,此时看着自己的父亲,忽然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她脑袋里面才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现在还没缓过来,抬眼看着徐有义,也只是恹恹地嗯了声,避开他往前堂来了。他见她终于松口,又是担心地跟了她的身后:“怎么脸色这么差,阿耶让人给你做点汤面?”
她仿若未闻,只对他摆了摆手。
进了前堂,徐良玉站在堂口往里看,老祖母依旧是从前那般模样,端端坐在桌前,拿着茶水借此避开她的目光。徐怀信站了她的身后,可是一脸欣喜:“阿娘,良玉回来了!”
徐有义轻咳一声,徐良玉才像是回魂了,她款款走了老太太的面前,轻轻一欠身,没有少半点礼数:“祖母安好。”
老太太嗯了声,也是眉开眼笑:“我在洛州可都听说了,我们家徐娘子可是出尽了风头,现在是当真进了王府里去,出息了!”
从前她可不待见这个孙女,哪有这般笑脸。
徐良玉嗤笑一声,回身径自坐下:“传言不可信,祖母休听别个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