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一瞥,这就进了前面堂口了,早有人去通知徐有义了,他慌忙出来见客,也大懂细礼,直往前冲,被荣生吆喝住了,徐良玉也不知道让了他进来,还干什么,就站了一边看着他。
李德倒是坦然,却只喝着茶。
徐有义从来不擅长应酬,想陪着笑,一日都在糟心中度过,又笑不出来。
在一家人的明着暗着的注目下,还好李德放下了茶碗,瞥了眼荣生:“去将陈知府与宋三郎唤到此处来,本王过问过问。”
荣生连忙叫人去招呼了,说来陈知府是料定李德会离开洛州的,等人都到了城门口又被徐良玉截了回来,自然是忐忑着,才和宋凛到了一处,就得了令,匆匆忙忙赶了来。
闲杂人等都不叫在屋里了,荣生得了李德的令,又命人去请商会的会长,以及檀越。虽然陈知府是得了座,但是李德只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茶,他随身携带着的桥板小玩意也摆了桌子上面,偶尔伸指摆弄一下,一句话也不搭理他们。
宋凛连个座都没落到,为什么被叫了来也是心知肚明。
只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徐良玉竟有这般大的颜面,竟能请得动李德。
还有人来说她与李德有说不清的关系,说她去追雍王时,可是暧昧得很,离了他以后,火速嫁给檀笙,现在檀笙没了,又沾了雍王的边,他心情微妙,站在一旁,目光转动时,总落在她的身上。
徐良玉似是不以为意,坦然回望,倒叫他不自然起来。
陆陆续续又有人来,一时间徐家又是热闹了起来,徐良玉和阿姐两个本来都是站在徐有义的身侧,只她不经意地一抬头,发现阿姐精神还好,只是不时往外张望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人全都到齐了时,女眷以及闲杂人等都被赶了出来。
为了避嫌,徐良玉也随了阿姐身后。
此时早过了晌午,日头懒懒挂在天边,她突然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全感。
她一条腿拖着鞋,脚踝也不觉得疼痛了。
徐良玉扬着脸迎着风,伸手遮住眼往远处张望,阳光从指缝倾泻,虽然不暖但是晴空万里,一望无际的天总也没有个边,如此,已经忘了那个世界,这便是她的家了。
正要回西厢房,却见阿姐抿着碎发,脚步匆匆,她的身影在后门处一闪而过,竟是没有回屋里。
徐良玉转头犹豫了片刻,缓步跟了上去。
家中有贵客在,除了她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后门开着,她略提着裙角,心里还犯着合计,看阿姐这般模样,像是去见谁,这早上才和秦行了断,难不成又反悔了去见他?
她轻手轻脚地才走了后门处,就听见说话的动静了。
果然是阿姐在和谁说着什么,徐良玉侧耳细听,阿姐也是才到:“等了多久了?”
很快,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响了起来:“也才到。”
这声音绝对不是秦行的,她轻轻转身,扒着门缝往外看,徐挽玉和一个瘦高的青衫男人都侧身站在后门边上,阿姐低着头,还绞着手帕,那人垂眸,微微叹息着:“不是说,就算退婚了,也能过得好,你就是过的这样的好日子?”
阿姐不说话,只低着头。
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徐良玉抬眼看着那男人,他背在身后的手提了前面来,不知往阿姐手里塞了什么:“路过王记,顺路买了点你爱吃的果儿,拿着。”
阿姐不接,还推拒着:“前日祖母来了,听说你和徐清玉好上了?”
他似顿了下,语气也略有不耐:“那不是你妹子?遇见过差点摔了我身上,曾扶过一扶,这就是好上了的话,那就是吧。”
说着他转过身来,硬将手里的纸包塞了阿姐的手里。
徐良玉蓦然瞪大双眼,这个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陈知府家的小郎君陈锡元。
作者有话要说: 唐朝时候,真的蛮开放的,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有人不懂绢是什么,这东西就像是不动产一样,钱帛互通,唐时的绢帛常被用作贿赂、请托、赠遗、布施、谢礼、赏格、旅费、物价支给、物价表示、赁费、放债、蓄藏、纳税、上供、进献、俸料、和籴、营缮、军费、赏赐等,是当时的一种货币,说后来的杨国忠曾积绢至三千万匹,现在看着有点可笑, 其实这就是他的大部分财产。

第35章 妄念么
第三十五章

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阿姐便是回来了。
徐良玉歪在她床头,轻轻晃动上边的铃铛,让她知道屋里有人。
之前她追着李德去了城门口,并不知道,才一进阿姐的房间,发现床上被褥都换了面了,屋里所有与秦行有关的东西,都不见了,这般作风很阿姐。
徐挽玉看着不善言辞,不争不夺,其实感情上就是一刀切。
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从不拖拉。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徐良玉站了起来,姐妹两个走了顶头,阿姐的手里果然拿着一个纸包,似随手放了桌子上面。那是王记的果儿,快步走了过去,一手按住了,她弯了眉眼:“阿姐这是去王记买果儿了?”
徐挽玉回身坐了桌边,抬眼看着她:“哪是我买的,是陈锡元送过来的。”
徐良玉见她坦然相告,也是松了口气:“阿姐,他对你还有情意?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那段时间她正是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她和陈锡元怎么回事。
阿姐双手都在桌上,来来回回绞着手帕:“退婚是陈知府托人上门退的,后来也是我说了气话,他也说既如此了,便各自好去,你是知道我的,从来不喜欢拖拖拉拉,只不过没想到一头撞见南墙了,现在腹中还有了秦行的孩子,可叫我如何是好。”
徐良玉两世为人,也没经历过这般复杂的□□,她也是觉得,合则来,不合则离,简简单单多好。问她如何是好,她觉得以前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现在顶着一张萝莉脸,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握住阿姐的手,她上前一步:“是因为他,你才想退婚的?”
徐挽玉连忙摇头:“不,我怎能干出这种左右逢源的事,我和陈锡元也不过是昨个见了一面,今个听说我退婚了,闹得满城皆知的,他才来,以后也说不准怎么个事。”
她腹中骨肉月数才两个月,幸好还不成个人形。
双唇哆嗦了片刻,反握住徐良玉的手,抬起脸来:“这样窝囊的男人,我万万不能嫁的,他的孩子也不能生,生了下来我只有被人嘲笑的份,便也一生不能忘怀。”
说的也是,虽然疼惜,但是长痛不如短痛。
徐良玉是叹了口气:“阿姐,我能帮你做什么?”
那握着她指尖的手指纤细而苍白,徐挽玉顿了顿,又放开了她,两手捂着小腹,眼泪就留下来了:“你悄悄帮阿姐找一个靠得住的婆子,给这孩子落了去吧,别怪我心狠。”
原本姐俩个还一起憧憬过,这孩子是男孩还女孩,还给孩子起过名字,都说怀胎十月,当阿娘的,一日比一日欢喜,此时说到落了去,阿姐指不定还怎么难过。
拥着阿姐入怀,徐良玉也是心疼得不行:“不然,阿姐再忍几个月,生下来我来养?只当是我生的,横竖我现在也是寡妇,说是檀笙遗腹子,也有人信得的。”
徐挽玉在她怀里摇头:“不,要断就断个干净。”
阿姐总是这样,她小些时候也是,平时都极其爱哭,但是不管什么事,哪怕哭得再凶,但是她从来不轻易改变主意,二人的区别也在这里,她很少落泪哭泣,但是心里是越来越柔软。
是了,落了也好。
孩子生下来必然是个牵绊,而且风言风语也不能少,落了也好。
她一口答应下来,先好生安抚了她一会儿,急忙去寻赵氏,她一个姑娘家,两辈子也没做过一次的事,心里没有底,娘俩都是一个意思,此事必须悄悄地做,尽快做。
徐良玉趁机婉转地对她说了要去长安的事情,不过她只说去走商,赵氏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赵氏托了人去找婆子,徐良玉在自己屋里收拾东西,青萝听她说要去长安城还很是兴奋,挑着她的衣裙给她包上几件:“等到了长安住上一段时日,天就暖了,不能带太多厚的。”
其实她没有必要带太多,心思也不在这里。
还好收拾了一通,前头荣生来寻,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前面已经有人陆续走了,李德与陈知府坐在一处,看见徐良玉的身影了,对她勾唇笑了笑,然后招呼她过去坐,他身侧哪里还有空位置了,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一扫脸上阴霾,和颜悦色的。
陈知府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正是如坐针毡才要起来,李德已经站了起来。
他按了徐良玉坐了自己的位置,一手按在了她的肩头上,目光扫着列座各位:“究竟那无故消失了的帖子到底哪去了,各位心知肚明,若说追究的话,昨个收缴上来的善资也没有必要重置,只不过这样对徐家未免太不公平,我这个人呢,一向不愿失言的,不如在此做个见证,乐坊主不换,仍旧是宋郎君掌主,只是,让他舍了三成银钱出来给徐家,各位再竟逐粮司,待回了太子皇兄另行定夺。”
不换主了,但是徐良玉白得了三成收银。
宋凛为此指不定舍了多少银钱,李厚定然没少搜刮,否则不会定下他。
现在硬生生在狼口当中,大言不惭地再要出来三成收利,恐怕也就李德能说得这般轻巧了,可之前他将陈知府和一干人等叫了来,脸色那般难看,宋凛以为乐坊主势必会换人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此时再往出拿三成,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吃亏,还犹自侥幸,自然是一口应下来。
陈知府也是频频擦汗,拿眼角直瞥着宋凛。
且不说他收了宋凛多少好处,若是事不成,不仅仅是在宋家捞到的好处,洛州各户商贾,只怕事情也瞒不住。
会长当即做了文书,他与李德作证,徐有义这便与宋凛签了。
这一番部署之后,天便快黑了,徐良玉站在徐有义身边,恭恭敬敬地送李德往出走,陈知府和宋凛都跟着在旁,谁也不敢抬头,出了大门,李德也不上车,侧身而立。
荣生给他掀开了车帘,他却不上车。
徐良玉刚才出来的时候,就瞧见丫鬟领着一个婆子从后门处进来了,她心里惦念着阿姐,本来也是盼着快点将李德送走,可他目光沉沉,偏就又落了她的身上。
她连忙提灯上前,才要躬身,扇头抵在了她的下颌上,不叫她见礼。
李德站在她的面前,声音不高也不低地:“你跟本王过来,本王有话对你说。”
说着转身上车。
徐良玉:“…”
她提着一个灯笼,回头看了眼,陈知府已经上了车了,宋凛站在阿耶身边看着她目光复杂。
荣生说了声请,她也连忙上车。
车上有一小小暗灯已经点着了,李德靠坐一边,姿态慵懒,神色疲惫。
徐良玉挂起灯笼,灯火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更是红彤彤的:“殿下唤我何事?”
李德一拍身边的位置,对她勾指。
她也不犹豫,大大方方挨着他坐下了。
外面似乎还有宋凛告辞的动静,李德回眸瞥着她:“过来些。”
徐良玉微微倾身,凑近了些,他才压低了声音道:“你这般恭恭敬敬的模样,去了长安,怕是不成。”
她眨眼,也不敢高声:“什么意思?”
脸边垂落一丝丝碎发,她回来之后简单重新拢了长发,也换了衣裙,上了烫伤药,或许是注意力不在伤上面,都不觉得疼了,李德突然伸手,拈住了她脸边的碎发,轻轻一吹。
她偏脸避过,只觉有一点尴尬。
他嗤笑一声:“你在我车上,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吗?然而这个时候我与你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到了长安也一样,你且记得只要我不开口,不许离开半步,得做出样子来。”
他要的就是暧昧,徐良玉垂眸:“殿下放心,做戏还是会的。”
李德轻轻颔首:“本王自然放心,至少于你本王是知根知底,当然也不会耽误你,估计用不了多久就放你回来。”
他才要让她回去吧,她却是抿唇一笑:“别,我可是想多靠一靠,殿下尽管放心大胆地拿我挡箭,我绝无怨言。”
他向来都是得失心重,听她这么一说立即警觉:“挡箭不必要,多半是遮掩下婚事,雍王府里不多你一个人,也不少你一个人,别到时生了什么妄念就好。”
他说的妄念是什么?
看上他的人,还是看上他的势?
徐良玉抬眸,定定看着他,好久没有这样单单地看着一个人了。
李德尚还年轻的脸上,眉眼雅致,实在是个俊秀英美的人。
倘若是宋凛那时,想必她会喜欢这样的脸,看着也赏心悦目,谁能不爱看呢!
可如今她万般情丝,都被檀笙与宋凛联手欺骗了个干干净净,真是对男人无感。
伸手拢了拢长发,整理了下衣裙,她掩饰着自己的忍俊不禁,低下了头:“殿下放心,我心中有人,不会生什么妄念。”姑且就让他先以为她还是对檀笙不能忘情吧,少女扬着眉,轻轻说:“我只是想,给殿下掩护着的时候,也干一件事。”
说着恭恭敬敬往后退,对着他施礼。
她的脸又一本正经起来,他淡淡瞥着她,终于放下心来:“什么事。”
徐良玉眸底闪过一丝丝的笑意来:“吃了宋凛身家,让他把欠我的加倍吐出来。”
压在心底的恨意,叫嚣着真是一刻都不想忍。
那些欠她,欠着她徐家的,都得加倍还回来。

第36章 三十六
第三十六章

下了马车,回头张望。
窗帘微微挑着,男人的半张脸隐没在暗色当中,看不真切。
徐良玉伸出两指在马车绝尘的时候,对着后面做了一个势在必得的手势,抿了耳边碎发,长长呼了一口去出来。冷风吹着她的脸,她却从未觉得如此痛快,好久了,自从那个雨夜,一直浑浑噩噩到现在,她要感谢他,终于成就了这样的徐良玉。
转身返回,院子里静悄悄的,唯有李德留下的四个侍卫依言守在门口。
厢房亮着的烛火,将两三个人影映在窗上,她连忙走过去,青萝在门口守着,见是她放了她进去。
屋子里是一股子汤药味道,腥苦非常,一个婆子站在窗边正擦着手,母亲赵氏坐在一旁,神色淡淡的,丫鬟青杏端着水碗放了桌子上面,小心翼翼地:“婆婆,汤药大娘子已经喝了,不会有事的是吧?”
大家都看着她,婆子笑着直拍胸脯:“放心老婆子这手下,就没失过手,今天喝了汤药,过不了明天晚上,到时候我再来保管干干净净的,日后好好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赵氏连忙拿银钱给她,徐良玉走了床边去,阿姐脸色略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她坐了床边,想要安慰安慰阿姐,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赵氏叫青杏送婆子先走,也回了床边:“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吗?”
徐挽玉睁开双眼,轻轻摇头:“没有,和平时一样。”
赵氏给她掖了掖被角,推着徐良玉让她先出去。
这个时候,想必做母亲的能劝慰两句,徐良玉转身出了屋子,她和徐有义碰了头,将于乐坊的事情告诉了他,并且将云裳坊嘱托给他,让他明日一早出去再请几个护院,给阿姐和阿娘再寻两个丫鬟顾看些。
奔波一日,脚踝已经没有多少知觉了,回到房子上了些药,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才是饭罢,徐有义也没走多久就办妥了,徐良玉一共也就这么两日时间,她让赖三带着几个护院收拾住处,让青萝带着两个丫鬟去赵氏跟前,跟着阿耶乘车又出了街。
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酒楼,她拿出写好的帖子让出车夫去请陈知府。
徐有义从来都是直脾气,自昨日以来还不能从震惊中走出来,赵氏不叫他问,可他心里有事藏不住,此时不在家中,正好进了楼上一雅间,再忍不住打听起来。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雍王殿下怎么回事,你阿娘还说你要随他去长安,他那样的贵人,怎会帮着咱们?”
“阿耶就别管这些了,我走之前会安排好,你就全听我的,日后守着阿娘再不许回祖母那去就好,还有,”
徐良玉瞪着他:“要是让我知道你那混账白眼狼弟弟再来掏我家底,我立即送他们一家进大狱蹲着去!”
徐有义自觉女儿面前理亏,从前都是他护着护着的,护出了一家白眼狼,讪讪地笑了,静坐片刻,徐良玉又交待他:“还有祖母,下次她再来哭哭啼啼无理取闹给我阿娘添堵,你狠不下心,我就让护院看守,让她以后不得门而入。”
徐有义尴尬地干咳两声:“别别,到底是我阿娘,你的祖母,来坐坐总不能赶人走。”
徐良玉叹着气:“阿耶怎不明白,你不说话,别人只会为难阿娘阿姐,赶了出去也会笑话她们,这也是我不愿将此事做绝的原因之一,你若出头,哪怕强硬一回,祖母也早不敢欺到我阿娘头上拉屎拉尿了!”
男人被她一说,只觉脸上都烧得慌。
伙计送了茶水来,徐良玉也是知道他这个人的,自觉口气太冲了点,可她就要离开洛州了,此时不说恐怕他在家里又不知轻重,阿娘和阿姐欺负了去。
话说过了,她就又柔声又往回拉。
过了一会儿,伙计便将身穿常服的陈知府送了进来。
父女二人连忙见礼,徐良玉一想他如今也不会不给她面子,这个老狐狸匆忙忙来了,见了她们很是客气,伙计连忙上菜上酒,徐有义就一起劝着酒。
徐良玉在旁,客套一番就说出了来意。
她规规矩矩将之前签的文书拿了出来,推了陈知府面前来:“殿下一再对我说,要将家里事安顿好了再随他走,故此才请了使君来,我也与使君不见外了,称您一声伯父可好?”
陈知府笑眯眯地:“从前不就叫伯父么,你这孩子在伯父面前不用见外。”
她笑:“好,那我就不跟伯父见外了,今个我就直说了,昨个争来的三成收利,我留一成就好,其实说起来我对乐坊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宋三郎与我有过节您是知道的,如今他舍了三出来,我打算将其中两成孝敬了您,请您千万收下。”
陈知府万万没有想到,她说出这一番话来,自然先是推脱:“徐娘子说的这什么话,哪有我收的道理…”
徐良玉笑,示意她爹倒酒:“不必客气,我自然也是有事求着伯父的,我这一走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还希望伯父帮衬着照顾着些耶娘,还有乐坊那里,总得有人盯着才好。”
陈知府还要再推脱,做出那番百姓的父母官模样,却被徐有义一碗酒拦住了。
徐良玉趁机也拿了一碗酒水来,对着他笑道:“伯父就不要推辞了,侄女还给伯父准备了一些薄礼,一会儿给您送过去,日后殿下问及,我们不是亲伯侄,也胜似一家人的。”
男人哈哈大笑,一团和气。
父女二人一番劝酒,三人是各怀心事。
走的时候陈知府让她们稍作片刻,先是走了。
徐良玉让阿耶去于乐坊,取了三千绢帛,这就送了陈知府后院去。
她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街头,路过卖鱼的老头时候,忍不住多瞥了两眼。
这老头也是将她认了出来,招呼着她。
斗笠里还有两条鱼没卖出的,徐良玉让他串了,提在了手里。
走了家门口,没等走近就听见嘈杂之声,赶紧加快了脚步,到了近前,宋清明站在一边,以袖遮脸,身后一个妇人才往大门口冲了几步,被里面的赖三赶了出来吃了一记闭门羹,再想闹被宋清明一把扯了回来。
这女人向来厉害,捶着打着他,竟然破口大骂起来:“你要还有那个心,我这就给你找个媒人去,不,我这就去问问,她这一把年纪了,还能进宋家做小不!你个老不正经,一家子破烂货!”
宋清明气得浑身发抖,不管不顾竟是啪地打了她一个巴掌!
她身边的丫鬟都吓得瑟瑟发抖,谁也不敢上到前面来了,都苦苦在旁求着自家郎君。
可他丢不起这个人,算着赶紧缩脖子要走,徐良玉提着两条鱼,往前一步一下拦住了他的去路:“伯父这是干什么,我们徐家现在是没落了,是和你们家退了婚了,但是也不能任由你们这般侮辱!”
她偷偷掐了自己的腿,强红了眼睛。
还有路过的百姓都围观了过来,久闭的大门也打了开来,一看见她回来了,原本就恨极了的女人也是扑身过来推攘起来:“一个两个都没有好东西,你给你阿娘叫出来!”
宋清明连忙拦着,一时间撕扯起来,护院也赶了徐良玉的身前来,管他是哪个两个都摔了出去!
赖三早叫了他婆娘出来,撒泼这个事她向来干得是得心应手,扑了地上就开始嚎啕大哭,一会说宋家是如何不仁不义骗婚,坑害徐家的,一会又说宋家欺人大甚,倒打一耙,哭得这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徐有义送了绢帛回来,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多是对着宋清明指指点点的,徐有义看见他更是火冒三丈,提着他的领口挥着拳头就将他抡翻在地,这回宋家这娘们也不哭了,急得爬起来上前来拉,徐良玉眼看着打在一起了,等着人挨了几下子才叫护院上前把阿耶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