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行人不多,多是难民。
北边最偏僻的一条街上,果然架着大锅,男人勒住缰绳,在狭窄的巷口翩然下马。
远远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眼就瞥见了林宝铮,她身穿青衣,脸边拧着她两条辫子,一点饰物都无,沈江沅就站在她的身边,二人一个拿碗,一个盛粥配合得倒是个好!
来领粥的人真是不少,隔着人流,也不好过去。
分明都嫁人了的人,梳什么辫子!
说好的不离开临水,要为她爹守孝,孝期未到,为何离开!
三个多月消息全无却和沈江沅一起,此时二人站在一起,他为她夫,又为何站在一边!
顾莲池牵马走近,他不经意冲散了难民的队伍,当即引起了一阵骚动。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万里无云,空中的日头烈得很。
北国恐怕已经进入秋季了,然而南边的城里都还是多雨的季节,难得有一日好天气大锅的前面,林宝铮拿着碗,沈江沅给盛着皱。难民排出去老远,她似有心事,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沈江沅瞥着她的脸色,接过她手里的大碗来:“怎么了,累了?”
她叹气:“不是。”
他笑:“那是着急了?我就说了,就算咱们日夜兼程赶到燕京,恐怕三月之期也过去多半,你回去干什么,现在又非得来施粥,看你三个月不能往返,怎么给你爹守孝。”
宝儿低眸,再拿一碗:“我想跟着商队回京是想去看顾莲池,京中才稳他也出不来,现在流民遍地,我如何能视而不见呢!”她的鼻尖上已经有了汗意,“ 我是觉得战乱并不能给百姓带来安居乐业,相反到处都是流民,想必赵国也是如此,那岂不是;两败俱伤?老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给他们一碗粥,又能坚持多久呢!”
沈江沅笑,看着她眉眼柔和:“你说得对,解自己的心宽而已,并不能坚持多久,也是因为如此,你看那些难民多是习惯了这种施舍,若不是不吃这口饭就得饿死,谁愿意这样过日子呢!”
说得也是,宝儿回眸。
难民里多是衣衫褴褛的人,他们的脸上多半都是麻木的。
不远处的中间队伍当中,她不经意地瞥过去,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却是定住了一般。
他身上穿着常服,虽然并不华贵,但是和那些难民比起来,自然扎眼。
街上的流民多有痞气,然而被他冲散,却谁也不敢上前,顾莲池脸色阴沉,一身戾气,他眉眼间都是冷冽之意,紧紧盯着林宝铮,一瞬也不曾离开。
她当即呆住了,喃喃道:“莫不是我太想他了,眼花吧?顾莲池?”
沈江沅还只当她说笑,抬起脸来:“他远在天边…真的是他!”
二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有惊有喜。
来人却无喜色,顾莲池见林宝铮看见他了,当即顿足。
他牵着马,站在两丈开外的地方看着他们,目光不善。
沈江沅别过脸去,在宝儿背后偷笑:“你看看你看看,他看着我那是什么脸色,这回你也不用跟着我回燕京去找他了,你还是想想怎么把他哄好吧,想必是误会了。”
林宝铮此时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先还牵强的笑容立即变大,回手放下了粥碗:“江沅哥哥,我走啦,不和你一道啦!”
说着大步朝着顾莲池小跑了过去:“顾莲池!你怎么在这里!”
她大大的笑脸,由远至近。
顾莲池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沈江沅的脸上,沈江沅也不解释,只对他抱拳,惬意地笑笑。他只等宝儿到了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转身就走。
林宝跟着他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自己的细软还在沈江沅的车上,当即拽住顾莲池:“等等,我东西还在他车上。”
说着对着远处一辆马车晃了晃他的手。
她也不挣脱,只轻轻地晃,几个月没见了,还有点小女儿家的娇羞。
顾莲池脸色稍缓,拉着她手走向马车,沈江沅的小厮迎了过来,他把缰绳交于他的手上,却是吩咐道:“让车夫送我们去驿站。”
说着带着宝儿上了车。
沈江沅在一旁点着头,他的小厮也连忙应下。
车帘一放,马车这就奔着驿站行驶了过去,车内的顾莲池一把抓过宝儿手腕,不等她坐稳,当即给人拉了面前。他右手一拦一拽,她就坐了他的腿上。
林宝铮耳根发热,稍微坐直了一些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在这里呢?”
顾莲池面色不虞,扣住她腰身,声音淡淡的:“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在这?”
她坐在他的腿上,自然不比他矮。
宝儿捧住他的脸,仔细盯着他的眉眼:“怎么了?你看见我了,不高兴了?”
他如何能高兴得起来,顾莲池才要开口,她软软的唇便已贴在了他的唇上。
蜻蜓点水,林宝铮高高兴兴亲了他一口,然后后仰又是一个大笑脸:“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能离京吗?”
眼底全是欢喜,是见到他的欢喜。
这些欢喜像是一抹亮色,将他心头阴暗擦亮。
顾莲池的注意力被她眼睛吸引了过去,伸指轻抚她的眼角,声音已经柔了下来:“眼睛好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宝儿眨眼,眉眼弯弯:“早好了,不告诉你还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
这可不是惊喜,这是惊吓,他紧紧将人拥住,直在她耳边摩挲着:“得亏是我来了,你这要和他干什么去?不是说不离开临水么,九月孝期可是到了吗?”
林宝铮耳边直痒痒,嘻嘻地笑:“劳烦您老人家挂心啦,孝期昨日才到九月。”
他板起脸来,露出脸来让她看见自己脸色:“之前也是到了九个月,才出的临水城?”
宝儿语迟迟:“呃…”
顾莲池见她目光闪躲,疑心更重:“还和沈江沅一起,出了晋阳城又来汝阳城,他引你出来的?嗯?”
她小声辩解:“诶呀不是…”
他冷嗤一声,别过脸去。
林宝铮抬眼看见,双手又来捧他的脸:“你就别问了不行吗?和江沅哥哥没有关系的,是我先和我娘离开临水城,才遇着他的,街头到处都是流民,娘于心不忍到处行医,我…”
顾莲池脸一动,就挣开了她的手:“说沈江沅,你和他在一块干什么?”
他脸上还有余怒,显然是气得不轻。
她这个小心眼夫君小心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糊弄也不好糊弄,宝儿从他怀里挣出,坐了窗口去,掀开窗帘能看见街上还有流民,多少都是衣衫褴褛,沿街乞讨。
林宝铮背对着他直哼哼着:“你还问,还不是因为你?”她直望天,“我在临水城守孝,每日给我爹写信,心里又挂念你,我也不知道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一会儿说心里有我爹就行了遵守这些没有用的俗礼没什么意义,一会儿又说守孝也挺好的,拖着你几年也好能看清你心意,我觉得我既然守孝了,就得尊礼,结果流民往南,还没等我想好我娘就去了晋阳城,我尊礼就是,想这九个月不见你就是了,等到了日子就去燕京看你,遇见江沅哥哥是意外,那些人都太可怜了,我能出一份力不是很好的么,他说他能带着我回燕京找你,我才跟着他的,人家想去找你你还生气…”
她在窗口画着圈圈,一脸的不情愿。
很显然,坦露这些心事是极其不愿意的,然而顾莲池却是十分受用。
他不等她话音落下,人已经转身将她整个人从窗口处捞了回来,他眉峰微挑,把她抓过来面对着自己,唇角:“真的?嗯?”
林宝铮瞪他:“什么真的假的?”
他气息逼近:“心里头念着我,还想去燕京找我?”
她才一点头,不等开口,气息全被他如数吞进腹中。
晕晕乎乎之间,他已经难以自持,抱着她手都不老实起来,宝儿一时间推也推不开,她还记着自己在车上,正是要发狠给人踹开,马车猛地一颠簸,突然停住了。
顾莲池才是清醒过来,他身子一动背对车帘遮住了宝儿。
她脸色红晕,眉眼间都是娇羞。
衣领处被他扯开的的地方伸手抚平,他微微平息着悸动,才从上到下都理顺一遍,车帘一掀开,沈江沅的小厮探头笑道:“小将军,到了驿站了,下车吧!”
他的小厮和他一样令人生厌,顾莲池拉过宝儿,缓步下车。
微风徐徐,她肩头的两个辫子随着她从车上下来晃了一晃,他回眸瞥见,又觉不快:“再怎么说,你也是成亲了的人,梳头的时候挽起来,天天两条辫子算什么。”
宝儿抬眸便笑:“梳辫子显得我小嘛,盘起头发来老气横秋的,一上街还总有人看。”
顾莲池牵着她的手,走进驿站:“侍卫队干什么去了,不能独自上街。”
她不好意思地呵呵着:“知道啦,这不是紫玉不在身边我不会梳么,我心里知道嫁人了就好啦!”
前面来迎接的亭长大人带人匆匆走出:“将军突然来到汝阳城…”
话未说完,人已经侧身而立,让他们看清了身边的林宝铮。
她眉眼弯弯,眼角处确有凤凰展翅的凤尾一样,略圆润的脸上因为笑意太大而显得她有些智齿,看模样也都不到十六七岁,两条辫子垂落肩头,身上也无半点饰品。
正是猜测,顾莲池目光浅浅:“内人。”
竟然!
他竟然真的成亲了!
之前就有燕京那边的流言蜚语被线报带过来,有人猜测顾莲池在晋阳城一带可能是真的好过谁,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姑娘突然被他带了面前,还说是内人,成亲了!
亭长等人连忙堆起笑意。
然而顾莲池却不耐烦,拉着林宝铮的手已然走过身边:“我与夫人有要事相商,不得过来打扰。”
说着直奔之前给他安排好的房间走了过去。
很快,得了休息的喜童缓过病来,一得了主子的消息,赶紧叫人带路,过来相见。
只不过,才到了院子里的石阶下面,就能听见屋里有惊呼声。
他一把抓住传令兵的胳膊,不敢上前。
人却偏了耳朵过去,屋里的确动静不小。
“诶呀你轻点,疼!”
“别动。”
呃…还是别见了。
喜童转身就走,等他走远了,屋里才又有动静。
“不行你根本就不会,还是叫个人来吧!”
“说了你别动,我见过娘的头发就是这么绾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日上三竿了,喜童直在院子里打转转,没有召唤谁也不敢上前。
他来回踱着步,水土不服让他可是头昏脑涨又涨腹,歇了一天,美美地睡了一觉,早起才觉得好了些,可时间不早了,想上前过去敲门叫两位主子起来吧,又觉不妥。
自家主子是多么的饥啊渴的,他是都看在眼里,此时敲门恐怕人会翻脸。
如此来回走了四五圈,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喜童大喜过望,连忙上前,顾莲池负手走在前面,宝儿黑着脸走在他后面,她一手在扶在头上…等等,这是什么发型!
林宝铮长发全都盘在头顶,用不同的发带缠了好几圈栽侧歪歪的好像风一吹就会掉下来一样。
喜童两眼圆瞪,才刚要问,宝儿一拧身又回了房里,咣当关上了房门。
喜童顿时失笑:“姑娘这是还不会梳头啊,啧啧啧…”
顾莲池顿时回头,目光在喜童脸上一扫而过:“很好笑?”
喜童顿时闭嘴:“不,一点也不好笑。”
很快,房门又在他们面打了开来,林宝铮的长发胡乱顶在头顶,一只手还扶着,她在屋里恼得直咬牙:“顾莲池!你给我梳得这什么头发,都打结了,快给我打开!”
的确是,不太好看。
顾莲池摸了摸鼻尖,坦然走进。
喜童无语地赶紧跑了,他得赶紧叫人去找个会梳头的丫鬟过来,这一早上可是折腾了快一个时辰,到底是在外面找了个丫鬟过来帮着宝儿绾发。
顾莲池一脸无辜,还执意不许宝儿再梳辫子。
快到晌午了,才将他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梳顺了,好好绾了一个发髻。
因为这头发丝实在是缠得太乱了,在这个发髻梳好之前,都没给顾莲池一个笑脸,他也不以为意,让喜童摆了饭菜在屋里,吃得欢快。晌午时候,饭罢,喜童开始收拾桌子。
一个不留神,自家的主子又黏了宝儿的身上。
他回眸偷看,不由得暗自摇头。
这房间本来是没有梳妆台的,顾莲池让人弄来了一面大铜镜子就摆在了里间的矮桌子上面,林宝铮收拾了东西本来就要回临水了,被他磨着又坐了这么一会儿。
昨天进了屋里,他就开始给她梳头。
然而指望一个从来都没给自己梳过头发的人给你梳头,后果可想而知,他将她的长发打开了,又胡乱缠上,缠上了又打开,如此三四次,后来注意力也不在她的头发上了,分别已久,他不能自已,到底是将她整个人都按住,吃干又抹净了。
晚饭直接让人送来的,早上又不叫她起。
挨过了晌午,又来缠她,林宝铮心情郁闷,直推着他:“别闹了,咱们还是快点去娘那,你知道的,不能有孕。”
顾莲池嗯了声,放她从怀里出来。
她穿的还是昨日那件青布衫子,平时看着也不觉怎样,他目光一扫,伸手在她胸前扯了扯:“大了点,很好。”
林宝铮等他扯过衣领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话,脸顿时红了,在他背后捶了他一下,他若无其事地走开,喜童偶尔飘过来的目光被他遮住,忙不迭地收拾了碗筷去了。
出了晋阳城,喜童上车就开始晕乎。
顾莲池和宝儿并肩坐在一起,互相依偎。
握着她的手,还能看见她指尖的薄茧,之前那么多年的茧子已经逐渐消退,他轻轻摩挲,回眸:“后悔吗?你从前总是想建功立业,现在还想着?”
林宝铮笑,靠在他的肩头:“从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还能想着什么?”
她眼帘轻轻地颤,他看不见她的眸色,只单臂拥紧了她。
李朝宁回到了临水城,现在的她在边疆开了一家医馆,多数时间都在义诊,李连衣一直在给她打下手,整个人也和从前都不一样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身上更多的是安宁。
马车行得很快,顾莲池薄唇印在宝儿的额头上:“既然忘了从前,为何要嫁我?”
他手劲不小,钳得她胳膊发疼。
林宝铮笑,只握紧他的手:“即使忘了,也喜欢,很喜欢。”
她总是这样,轻易地就能令人欢喜起来。
他笑,难得笑出声来。
临水城当中,医馆就设在正街上面,马车一停下来,就看见外面排着队的百姓,多是衣衫褴褛。
顾莲池举步才药才要下车,被林宝铮一把拉住。
掀开窗帘,她一脸正色:“你一路走来,想必也看见了,因为打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不光是齐国还有赵国,疆土的纷争也好,国力的征战也罢,最终苦的都是百姓,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所以我们求的,不过是一个太平盛世。”
他怔住,目光灼灼:“宝儿…”
她指着外面那些等待就医的人,来握他的手:“我伤重的时候,凤起对浑浑噩噩的我说过,他能给我一个太平盛世,但是他没有成事,食言了。沈江沅是齐国有名的小善人,但是他跟我说,行善如他,也没办法改变什么,我问我娘,为什么不回燕京去,为什么要留在临水城里,她说乱世求生,得生了以后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好比说行医者可行医不为功名,为的是医者心,能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常常想,我能做什么,以前总是想你也想不明白,现在和你在一起,心安定了,忽然知道我能干什么了。”
顾莲池微微扬眉:“你想做什么?”
她眉眼里都是笑意,是那种来自内心的地笃定:“我娘要离开临水了,天下之大,我不知道她到底会去哪里,行善也好,积德也罢,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也是人,我想跟着她,能干什么就干什么,能干什么不是我张口说的,做了才知道。”
他眸色如墨,看着她的脸,到底是嗯了一声。
这才是他的宝儿,是林十三用一生教出来的好宝儿,是李朝宁用言行一点点揉出来的宝儿,虽然不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虽然她出生于乱世,长大在乱世,如今又要入乱世。
他懂她。
他疼惜她。
他更加的喜爱她。
他目光沉沉,就落在她的眸光里,那里面映着他自己的脸。
林宝铮,她心里有仁义正气坦坦荡荡,而他只有她。
许是看着她的目光,有了太多的不舍,宝儿倾身上前来,抵住了他的额头:“你别想太多,我也是想陪着我娘,我爹死了以后,她迟迟不肯回燕京去,我就知道,她心里难过,只不说而已。”
说着拉起了他的手,让他下车。
顾莲池随着她的脚步,一言不发,医馆当中,李连衣和另外一个年轻的男子分别负责分开病患,李朝宁坐诊在前,紫玉和小叶子在后方抓药,将近一年的时间,将两个人也都练就成了不一样的人,对药方已经能很好的掌握了。
林宝铮嗓音清亮:“娘,我回来啦!”
众人纷纷侧目,顾莲池连忙上前:“娘。”
李朝宁点了点头,正是忙得不可开交,招呼她们两个人过去帮忙,医馆里每天都有一些人过来,这一忙起来可没了说闲话的时候,一整天到了晚上才算喘口气。
顾莲池可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流民,他们有的人身上甚至已经起了脓疮。
老百姓在不宁当中有的人失去了亲人,有的人失去了家,有的人甚至是死在了逃难的路上。他看着他们在疼痛当中麻木的脸,心如刀绞,更能懂得宝儿说的那些话了。
医馆在戌时才关上了门,浑浑噩噩吃了晚饭,四下一找,却发现宝儿不见了。
李朝宁和李连衣在一起分着药方,喜童也和小叶子一起在后院熬着药,唯独紫玉和宝儿不在,问谁谁都不知道,外面街上红灯三三两两,路人也行色匆匆,他靠在屋檐下面,只觉记忆当中燕京的繁华景象,犹如一根倒刺,扎在心头。
片刻,紫玉从远处跑回来,直招呼着他:“大公子,我们小姐在河边等着你呢!”
她说宝儿让他去河边,给了他一盏灯笼。
夜色渐浓,空中一轮明月好似圆盘,顾莲池一步一步朝着河边走过去,红灯笼通红通红的,映着地上坑坑洼洼的小路,两边的草丛里,不知道什么虫儿正是叫得欢快。
分明就在这荒芜的地方,却比郡王府府邸让人心生愉悦。
河水潺潺,这条河水就是他背着她逃命的那条河水的下流分支,远远地走到河路口就看见一抹暖光在河边停留,顾莲池加快了脚步,勾起唇角。
明月当空,繁星点点。
林宝铮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面,双手捧着一个小小的许愿灯。
他提灯走近,红光映着她们交错的影子上。
她扬起脸来,笑:“我七岁入京,彼时我不姓林,也不姓顾,我就是宝儿,我娘叫我宝儿,我表姐我表哥也叫我宝儿,我爹那时候还能将我高高举起,进了郡王府才认识的你。”
顾莲池眸光一紧,定定地看着她:“嗯。”
林宝铮歪过头来:“后来我跟着我娘离开了燕京去了南方,再遇时你抢了我要送给陆离的灯,我说想让你当我好哥哥,你又不应,再后来你真的变成了我哥哥。”
他再向前一步,有什么东西早在心底炸开了一样。
她双手合十,回身将小小的许愿灯放入了河水当中:“愿天下盛世永宁,愿我和莲池哥哥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静默了片刻,宝儿又起身,回头走了他的面前,她拉起他的左手,笑靥如花:“想必我写给我爹的书信,你真的是没有看过,其实我和你的过往,我都记得。”
他怔怔看着她,目光沉沉。
她仰着脸,又伸手来抚他的眉眼:“我都记得,记得你说我是你的命,记得你说,若敢遗弃你,你就死,所以怎能不记得你?喜欢你惜爱你恨不能为你生为你死,你看,我都记得。”
月光洋洋洒洒落在她的肩头,河面上一片银光。
单单只宝儿才放走的许愿灯缓缓随着水流飘走,还有一抹亮色。
顾莲池低头,抵住她的额头。
他欢喜得想是大笑起来,唇角翘起时却是眸色一热,几乎落下泪来。
灯笼早已掉落了一边,他左手拿下她的手,右手握紧她的左手,十指交缠:“我宝儿。”
两个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
“宝儿。”
“嗯?”
“想做什么,就去做。”
“嗯。”
“我在燕京等你。”
“好。”
“宝儿?”
“嗯?”
“我也试试。”
“什么?”
“我来给你,太平盛世。”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到此本文正文完结,因为不走时间线的关系,部分内容都在番外里,番外会陆续放出来,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喜欢妖妖的亲进专栏戳收藏此作者,群号码也在专栏里面,想继续关注妖妖新坑的小伙伴可以提前收藏新坑,新文会在宝妻真正完结以后开,我们到时候不见不散。明天上番外(一)宝妻嫁到,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