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玉茗在大厅之上,当着数十人的面,坚称自己前日与武瑞安散步至天明,以自己的名声为武瑞安作时间证人。
被软禁一日的武瑞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用完早膳,他一口茶刚入嘴,又全数喷了出去。
“什、什么?长孙玉茗称自己是本王的不在场证人?”武瑞安一头雾水,连连摆手说:“没有的事!本王就是一个人散步,没有旁人陪同!本王前夜没有见过她!”
武瑞安坚称自己跟长孙玉茗毫无干系,并且拒绝离开。
宋璃见武瑞安明显的拒绝的意思,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回去启奏长孙大人,问问他的意思。
宋璃走后,武瑞安心里就像煮开了的油锅里被浇了一桶冰块,四处炸裂开来。
长孙玉茗这是想干什么?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她是在担心自己背上凶手污名?可也用不着这样啊!
她这样一说,岂不是告诉大家他们之间关系不清不楚?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这满朝堂上,觊觎她太子妃之位的人太多了,就连大她十几岁的武隆都对她垂涎三尺,自己现在这个处境,可真是比凶犯还要凶险得多了……
第三十章 命案(2)
长孙玉茗很快便被长孙大人请了回去,并且下令众人不许将此事传扬出去。
宋璃的心刚刚放下,岂料午膳过后,事情却向着更加不可估量的方向发展下去——一大波的女子涌入刑部,坚称自己才是前夜里与武瑞安在一起的人。她们都是武瑞安的不在场证人。但由于人数太多,这在有宵禁的太平府里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换言之,她们统统都是在说谎。
宋璃一气之下,下令将每人痛打二十大板,此言一出,为首的女子被架上了邢凳,棍棒交叉落下,惨叫声撕心裂肺,响彻大堂。
“是民女记错了,民女前夜里没有见过王爷,大人饶命!”女子连连告饶,宋璃却充耳不闻。
“打。继续打。”宋璃眉头也不皱,冷艳横视众人。所有冒名胡诌的女子在这一刻全都化作鸟兽散去,大堂内只剩下刑凳上奄奄一息的女子,还有门口一身穿翠色罗衫的女子。那人面无惧色,气定神闲,正是闻讯而来的狄姜。
“还有一个不怕死的。”宋璃一挑眉,冷冷道:“你也是来给武王爷作证的?”
狄姜颔首:“回大人的话,正是。”她刚说完,只听“扑咚”一声闷响,刑凳上的女子被打完二十大板后,整个人已经没有了生气,皮开肉绽的倒在了地上。随后师爷嫌恶地一摆手,命人将她拖了出去,扔在了大马路上。
宋璃扬了扬下巴,说:“看到了么?那就是说谎的下场,你也想试试?”
狄姜坦然摇头:“回大人的话,民女没有说谎,民女前日夜里的确与武王爷在一起,直到子时才分开。”
“呵,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宋璃面无表情,挥了挥手:“给本官打,狠狠地打!”
侍卫们得了命令,立即走上前,一左一右将狄姜押解上刑凳。狄姜趴在刑凳上,看着凳子上因岁月而留下的斑驳痕迹,只见凹陷的坑槽里,满是结痂的血迹。
很快,刑凳上也沾上了狄姜的鲜血。一声声闷棍落下,她的背臀部传来火辣辣地疼痛,嘴角亦流出一道血线,视野被一片鲜红覆盖。
宋璃翻看着这两日手底下人送上来的文书,仔细翻阅每一个可疑人士的证供,想要从中发现一些线索。当他看完第二页时,侍卫走上前,低唤道:“大人,打完了。”
宋璃倏尔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狄姜。
这期间,狄姜一声疼都没喊过,以至于宋璃全然忘记了厅中还有人在执邢。
狄姜被打完之后,她也只是淡定地擦了擦嘴角,说:“大人,民女当真没有说谎。”她整个人就像感受不到痛苦一般,沉稳淡定到不可思议。
“你……究竟是谁?”宋璃疑惑道。
“回大人的话,民女狄姜,是见素医馆的掌柜。民女前夜与六王爷在一起,直到子时才分开。”狄姜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只不过与之前相比,她身上的鲜血无疑增加了这话中的可信度。
“宋璃,手记整理好了么?”就在这时,大门外走来一步履如风的人,他的声音很疲惫,但同时也充满了戾气。
来人正是刚刚失去嫡子的左相公孙渺。
“回禀左相,上午有事情耽搁了,下官这就去整理。”宋璃冷汗淋漓,躬身答道。
公孙渺面色不善,看了眼狄姜,随口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左相的话,她坚称自己是六王爷的时间证人,下官正在想办法让她说实话。”宋璃说完,将午后一众女子踏破刑部门槛之事挑重点的说了一番,包括今晨为同一件事情而来的长孙玉茗。
公孙渺听完,面色更加难看,他瞥了狄姜一眼,对宋璃道:“刑部有多少种刑具?”
“回左相的话,大约有一千七百余种。”
“刑部重地,岂由她在此儿戏?一样一样试过去,看她能嘴硬到几时。”
“……是。”公孙渺淡漠说完,宋璃便挥了挥手,命人将狄姜带了下去。
侍卫一左一右驾着狄姜,将她拖至天牢,扔进了刑房。
刑房里,遍地都是血迹,分不清是谁的。四周的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全都是狄姜没有见过的东西。
狄姜趴在地上,分明是血肉模糊的身子,可是眼里却毫无痛苦,一双眼睛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就像是一个没有魂魄的残破玩偶,任人折磨……
……
此时,刑部大牢外,问药提着篮子焦急地在等待。她几经询问,才知道狄姜被带来了天牢。正在她纠结要不要进去救人的时候,却见狄姜完好无损的走了出来。
嗯,在无人的角落里穿墙而出。
“掌柜的,您没事吧?”问药迎上去,本想挽起狄姜的手,岂料自己的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她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的只不过是她的意识体,俗称魂魄。
“掌柜的,您……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们欺负你了?”
“没事,”狄姜无所谓地耸肩笑笑:“凡人有凡人的规则,非人有非人的办法,互不相触就好。”
“真的没事?”问药狐疑。
狄姜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颔首:“真的。”
问药松了一口气,很快,却又是一急,道:“那王爷呢?王爷还好吗?”
狄姜摇了摇头:“我还没有见到王爷,但他身为皇子,想来不会有大碍。”
狄姜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大片的院墙,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武瑞安经历生死劫之后,自己曾断言他的生死劫一个连着一个。但同时她也知道,以武瑞安的魅力,就算一个梅姐倒下了,自然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梅姐站起来,何愁没有挡劫之人?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也会成为这万千女子中的一个。
她,已经越界太多了。
可是那又如何?
只此一生,只此一世,那便陪他一世。
守他此生安乐无虞,百岁无忧。
……
……
第三十一章 命案(3)
狄姜让问药先回去,自己则飘啊飘,飘到了软禁武瑞安的房中。
此时的武瑞安双手枕着头,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只笔,正在塌上闭目小憩。他的身边是散落的宣纸,每一张宣纸上面都写着同一个人的名字:狄姜。
狄姜飘到他的身旁,低头打量着这些纸稿,发现这些全都是情书。书信的内容便是一些酸到牙根发软的诗句,无外乎“日日思君不见君”、“唯愿君心似我心”等耳熟能详的前朝诗词。还是从旁边那本被翻烂了的《风月宝鉴》上抄的。
狄姜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笑意,看着不学无术的武瑞安竟然在学作诗,这真是世上最难得最好笑的事情之一了。趁着武瑞安闭目养神之际,她再细细一看,发现他的字迹潦草,落笔凌乱,看得出来心里还是有些着急。
也是难为他了……被软禁在这种地方,除了做这些打发时间,似乎也做不了旁的事情……
就在这时,榻上的武瑞安突然猛地一拍大腿,跳坐起来,将手边的稿子揉成了一团扔掉,又将《风月宝鉴》关上,拿来了另一张纸,在桌上仔细铺整齐,重新在纸的开头写上了“狄姜亲启”四个字。
这一次,他每一笔每一画都写得十分认真,表情分外凝重,仿佛将手头这件事情当作了天大的事来做,哪怕是辰皇批阅奏折,怕也不过如此了。
正在狄姜好奇他准备写什么的时候,只听“嘭”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撞开来。
武瑞安抬头望去,笔停在半空,只一瞬间的功夫,墨汁滴下,又毁了他一张精心书写的信纸。
来人还是宋璃。
宋璃一路小跑而来,穿过屏风,在武瑞安身前站定,面上的表情有些惊魂未定。
他躬身作揖,急道:“六、六殿下,您的嫌疑已经洗清,您可以回去了。”
“出什么事了?”武瑞安蹙眉,十分疑惑。
“回禀殿下,兵部尚书赵佑身亡,死亡时间在昨夜,死因与公孙祺一致。”
“什么!快,带本王去看看!”武瑞安面色一变,立即放下了笔,随宋璃走了出去。
赵佑统管兵部,军政战略、兵籍、器仗皆归其管辖,他遇害的意义与身为世家纨绔的公孙祺截然不同,他除了出任兵部侍郎之外,还可以调动京城守军,这已经算得上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了。但是根据作案手法来判定,公孙祺和赵佑,他们的死系出自同一人之手……
武瑞安从刑部离开之后,狄姜也回到了天牢。她看着刑房中的自己,吓了一大跳。
她还算是个人吗?
地上的女子头发散乱,身上满布鞭痕。十指齐根断裂,各自呈现出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指甲盖上血淋淋的,显然是被人硬生生的拔掉了。
而肉身始终如一的没有表情的面在酷刑地对比下显得尤为可怖,就连牢役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女人竟然从头到尾没有喊过一声疼。
狄姜懒得受刑,便在外游荡了两个时辰,却不想回来的时候肉身已经残破成这样。她站在肉身边上,思索了片刻,打了个凡人听不见的响指,肉身便像失去动力一样,闭上了眼睛。
“她晕过去了,怎么办?”牢役说着,看向另一人。
“总算晕过去了,她再不晕,我都要晕了。”另一人松了一口气,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些许解脱的意味,说:“先把她扔进牢房里,我去请示上头。”
“好。”
二人一个拖手,一个抬脚,合力将狄姜的肉身扔进了靠里边的牢房,肉身落地时所发出的闷响,让狄姜忍不住的扶额,不止一次的质疑:她会不会就这么散架了?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散了就散了吧,大不了再做一副便是。
狄姜长舒一口气,摇着头飘出了天牢。
……
……
武瑞安离开刑部之后,便去了赵佑的府邸。
赵佑曾是上一任兵部尚书侯文理的亲信,侯文理在任之时,曾视其为左膀右臂。但在两年前,侯文理因贪污受贿被检举弹劾,赵佑便在公孙渺的举荐下,出任了兵部尚书这一要职。换言之,他才刚出头没两年,便惨死于此,实在是令人唏嘘。
此时的尚书府内外都有重兵把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密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尚书府中庭大院里已经设起了灵堂,家人们大多集中在此,哭喊声震天。其中最令人恸容的,便是赵佑的一妻一妾。
武瑞安走上前,说:“请夫人节哀。”
赵夫人颔首回礼,带着哭腔道:“多谢六殿下。”
武瑞安在灵位前上了一炷香,对其遗孀进行了短暂的安抚。谈话间,她们始终低着头,从武瑞安的角度,只能看见她们的一双美眸都肿得像核桃,立在一旁的两个奶娘怀里各自还抱着一个婴孩,瞧上去才刚落地没几日,似是感受到了沉重的气氛,怎么哄都还是哭。而她们的身后,还跪着几个孩子,都是偏房所生,最大的看上去也不超过十岁。
武瑞安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紧接着便与宋璃去了案发现场。
赵佑的尸体是在今日午时被人发现的,他昨日参加早朝之后,在返回府邸的途中,突然在马车里发现了一封信,随后便脸色一变,一人离开。
他没有告诉轿夫自己去了哪里,也不让轿夫跟着自己去,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轿夫说:“老爷拿到信后,面色很惊讶,但是又很激动,表情看上去像是要去见一位多年好友,而这位好友又似乎见不得光,所以才不让奴才跟着。”
赵夫人听了轿夫的话后,只当他是出去应酬,没有多想。却不料等到第二天午时,她去整理赵佑的书房之时,却在书房的床塌上见到了赵佑的尸体——与公孙祺一样,全身上下被猛兽咬得血肉模糊,只有脸部能辨别出他的身份。
这期间,没有人在府中见过陌生人。
凶手就像一个幽灵,能扛着赵佑壮硕的血淋淋的尸体,来无影,去无踪。
……
……
第三十二章 命案(4)
武瑞安摆脱嫌疑之后,狄姜自然也被放了出来。
当她回到自己的肉身时,五识在一瞬间归来,身上像是被数万只蚂蚁啃噬,撕心裂肺地疼。尤其是自己折断的十指,怎么看怎么瘆人——这在凡人看来,肯定是废了。
“还不快走?”天牢守卫怒喝一声,一剑戳在地上,将狄姜往外赶。
狄姜恢复神识,叹了口气,拖着浑身是血的残破的身子往前行。
大街上人来人往,都在看她,她没办法施展自愈,唯一能做的,只是关闭了痛感,慢慢的往家走。
傍晚,彩霞遮天,大地被映上了一层淡金色,绚丽又朦胧。
武瑞安从赵佑的府邸出来之后,便去了见素医馆。可谁知,他到了医馆之后,不仅没有见到狄姜,问药还告诉他说:“掌柜的为了救你,被关进了天牢,生死未卜。”
“什么?本王这就去救她!”武瑞安面色一变,没来得及细问便立即往刑部赶。他风急火燎的走出门,便见到街头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狄姜。
狄姜的身上满是鞭痕,鲜血四溢,头发乱糟糟的,手指时不时去拨弄头发。
他这才发现她的十指亦呈现出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着,指甲盖上一片模糊。
武瑞安差点晕过去。
他强作镇定,疾步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他只能抱住她的手臂,不敢碰她身上其他的部位,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疼了她。
狄姜没有看清来人是谁,面色怔忪,显得有些惊讶和心不在焉。但当她闻到来人身上的墨香和武瑞安独有的香气时,整个人很快便放下心来。
她长舒了一口气,将自己全部的重量都伏在了他的身上。
此时的狄姜在武瑞安看来,就像是凋零的花瓣,一碰就碎,而后随时会消失一般。
“我绝不会再让你为我犯险,我要娶你过门,带你远走天涯。”武瑞安的声音有些哽咽,听得出他的心中有多自责和心疼。
对他来说,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破碎,也不及此时心痛之万一。
狄姜没有痛感,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脖颈有冰凉的液体流下,她猛然推开武瑞安,抬起头,便见他满脸泪痕。
“王爷不要哭,我没有事啊……”狄姜想要安慰他,她说着抬起自己的手,想要擦掉他的眼泪。
但是当武瑞安看见她弯曲的手指,更是悲从中来,痛彻心扉。
纤纤玉手,鲜血淋漓。
“我马上去请大夫,为你疗伤!”
“王爷……我就是大夫呀……”狄姜微笑。
武瑞安不顾狄姜的调笑,阴沉着一张脸将她打横抱起,快速又平稳地将她送回了医馆。
“掌柜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他们一进门,书香和问药都是一脸惊讶,痛惜之情溢于言表。
竹柴连忙送来热水,书香和问药则拿来药匣子,合力为狄姜清洗上药。
因男女之别,武瑞安站在屏风外来回踱步,显得忧心忡忡。
而狄姜则一脸风轻云淡地托着腮帮子坐在床上,在想一件很纠结的事情——武瑞安若通宵陪伴自己,那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施展治愈术?
她要一直维持这样的惨状,直到他离开?
不不不,按照他的脾性,或许明天,后天,大后天他都不会离开……
狄姜看着自己丑陋又扭曲的双手,索性两眼一番,睡了过去。
……
……
当晚,武瑞安派吕晨飞去调查了一番,才知道狄姜这一日究竟遭遇了些什么。
“王爷,狄姑娘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想不到她平日里看上去不温不火,关键时刻,倒是个热血的性子。”
武瑞安听完吕晨飞的汇报,“啪”一掌拍在医馆大门上,眼睛立刻就红了:“什么叫不温不火?她对本王热情的时候你没见过罢了!”
愤怒与心痛交织在一起,产生了无边烈焰,让他整个人怒火中烧。
“殿、殿下,您现在打算怎么做?”吕晨飞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武瑞安,立刻就慌了,接连道:“要不要属下带人,去帮狄姑娘出口气?”
吕晨飞不是冲动的人,也不是不懂律法,他只是不想武瑞安亲自前去……看武瑞安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只怕宋璃见了武瑞安,就是有命睡觉而无头起床了。
“这种事情,本王要亲自前去!”武瑞安恶狠狠地说完,便带着吕晨飞和一众自己曾经的部下,浩浩荡荡地杀去了刑部。
这几日刑部通宵达旦在审问犯人,宋璃一直都歇在刑部,未有归家。
一路上,武瑞安都沉着脸,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万种虐杀宋璃的方法,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再见到宋璃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宋璃躺在刑部尚书的位子上,双目圆瞪,胸口还插着三把匕首。
刀刀直命心窝。
……
……
这次的犯案手法与公孙祺和赵佑的死亡方式不同,本来没有与前两起事件联想到一起。但是他的身边,在桌子的桌角上,却写着一个“叁”字,经过勘查,公孙祺和赵佑的房间里,亦是在桌角的位置,分别写着“壹”和“贰”,这些细节都是今晚才出现,目的似乎是为了将宋璃的死,和前两名受害者联系起来而故意为之。
翌日,辰曌听闻宋璃在刑部遇刺身亡之事后勃然大怒。在朝堂之上将布防官和御林军都督骂了个狗血淋头,扣了二人整年俸禄。下朝之后,又立即在御书房宣召了国师钟旭。
辰曌开门见山,直道:“国师可曾听闻三年前,悟真国师因杀人鸟而死一事?”
钟旭在明镜塔中待了大半月,将古籍记载看了大半,杀人鸟一事自然也是知道的。
钟旭颔首,答道:“回陛下的话,悟真国师被杀人鸟反噬,究其根本,是他心术不正,咎由自取。”
“此话不假,但近日朝中要员接连遇刺之事玄之又玄,与多年前杀人鸟作祟一事十分相似,不知此次可也与方术有关?”辰曌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这事是人干的还是鬼怪干的,与你有没有干系?”
钟旭显然没有想到那么深层次的东西,直道:“回陛下的话,容臣今夜观星卜卦,一问便知。”
辰曌有些惊讶,但见他一副“我很认真”的模样,便点了点头,说:“好。”
当晚,夜幕降临,星月齐布。
钟旭站在观星台上,见弦月高垂,星如珍珠落盘,皆熠熠生辉,看似一片大和谐之象,未有蹊跷;他细思一会,再一敛神,便祭起一纸符咒向天空一掷,符咒便离手而出,在空中燃起,然后又迅速的飞散,只留赤色灰烬,一闪而逝。
此时再看星象,便见弦月暗淡无光,月周更隐隐约约透着红光。
血月,乃不吉之兆。
钟旭连夜觐见辰皇,直言道:“微臣没有见到妖邪作祟之景,想来该是人为造成的祸端。但凭星象显示,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什么?还将继续有人遇刺身亡?”辰曌放下奏折,直盯着钟旭。
钟旭躬身作揖,点了点头。
辰曌蹙眉,接道:“国师可有破解之法?”
钟旭摇了摇头:“我不懂歪门邪道,不擅蛊惑人心。我只能驱邪,不能防人。”
“朕明白了。”辰曌闻言,面色有些难看,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摆了摆手就让钟旭下去了。
安素云看着钟旭离去的背影,轻言道:“陛下,要不要奴婢去查一查他?”
辰曌一眯眼:“从前你也查过,可查出什么了?”
安素云摇了摇头:“回陛下的话,未曾。”
“那不就行了?钟旭国师两袖清风,不沾党派之争,光凭这一点就已经难能可贵。而他与悟真和显深都有本质的区别,倒是京中近年来难得的干净人,至于俗人之间的争斗,便留给俗人作罢。”辰曌说完,拿起御笔,稍稍细思,便亲自写下诏令——令全京一级戒备;令左相公孙渺统筹三司,刑部侍郎徐恒跃暂代刑部尚书一职;令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联合办案,京兆府从旁协助,务必不能让事态继续恶化,并于十日内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