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药闻言,一股莫名的惧意便涌上心头,她想起丹若花引那独特的腐烂鸭毛味道,只觉隔年饭也要吐出来,她是再不想闻到第二次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问药撇撇嘴,道。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把玉灵道长找出来了……”狄姜嘴角带笑,似成竹在胸一般,覆在问药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问药起先有些发愣,而后便猛地点头:“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问药走后,已是午时,狄姜见武瑞安还没有起床,便忍不住去房里唤他。待她敲了几声房门,却发现始终无人应门。她情急之下便掐了个法诀,趁着四下无人闪进了武瑞安的房中。
“王爷?”狄姜走近床边,才发现此时的武瑞安双颊绯红,身子滚烫,怎么唤都唤不醒。再一探他额头,便发现他发起高烧,浑身滚烫。
狄姜立刻向王掌柜求了退烧的草药,再和着自己从太平府带来的药材一起煎水给武瑞安服下,他的身子才稍稍降了温。
武瑞安昏昏沉沉的在床/上睡了一整日,狄姜便衣不解带,在一旁照顾了一整日,直到半夜,问药拎着一个大麻袋回来时,狄姜才神神秘秘的拉着问药回了自己的房中。
“掌柜的您可真是神了!我还真抓着不少!”问药献宝似的打开麻袋,便见麻袋里躺着许多毛茸茸的小动物,它们四五只被绑住双脚关在一起,一个二个都在拼命地挣扎。
“您看看,这是不是就是您所说的‘貉’?”问药随手抓起一只,将它递到狄姜面前,道:“我按照您说的,拿活鸡做引,做了一个捕捉笼,它们可贪吃了!几乎是一拥而上,我的笼子险些罩不住它们!”
“是了是了,可不就是它们了!”狄姜拍手叫好,道:“貉,群居动物,一种生活在草甸、茂密的灌丛带和芦苇地的狸,体型短而肥,喜欢吃鸡和水果,与月老祠中的人,是同一个品种。”
“什么!月老祠的人都是貉?”问药闻言一惊。
狄姜点了点头:“那老道士怕是修炼了百年的老貉,我若不仔细去看,都闻不到他身上的妖气。”
“那掌柜的抓这些小的来做什么?它们可都还没成精呐!”问药疑惑。
“一丘之貉自然是貉貉相互,我抓了那老貉的子孙,他还不得来与我拼命?”狄姜弯起眉眼,笑道:“去,找一个空地,生起明火,将它们的毛剃光了放在火上烤,让它们的骚气飘摇十里,我就不信那老东西不出来。”
“好!”问药一口答应,又去柴房里找来柴刀,对着这群小东西的毛砍了过去,不一会儿,这些貉的体毛便都被剃了下来,只剩下四肢和头上的毛发还健在。
问药将几只貉扛在肩上,又抱起地上的一大摊毛后再次走出了客栈,这一次,狄姜跟在她的身后,打算与她一齐会会那玉灵老貉。
二人带着几只小貉,寻了一处高地,然后升起一堆明火,问药按照狄姜的指示,时不时便扔一些毛发进入火里。
火堆里的木材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便是这漆黑的夜里唯一的声音,毛发烧焦的味道熏得二人眼睛疼,她们忍受了许久,仍不见草丛中有什么动静。
“掌柜的,就快要烧完了,怎么办?”问药道。
“唔……看来我们还不够狠。”狄姜说着,想了想,便笑盈盈地走到那几只貉面前,道:“快,叫,惨叫,大声的惨叫。”
几只貉瞪大了眼睛看着狄姜,很显然它们听懂了狄姜的话,却因被她吓得不轻,半晌都叫不出声来。
“叫不叫?不叫我可把你们扔进火里去烤了啊?”狄姜拎起其中一只的后腿,作势要扔进火里,此时它们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此起彼伏的哭号。
“叽叽叽——唧唧唧唧——”
一声声凄厉的惨嚎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几乎在下一刻,草丛里便窜出一个庞大的黑影,它隐在黑幕里,就像是一只全身长满了长毛的野猪。
那黑影朝着狄姜扑去,动作笨拙又生硬,狄姜几乎是毫不费力的闪身一躲,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它便自己撞在了石头上,撞得头昏眼花不省人事。
狄姜和问药围上去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头通体白毛的貉,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和月老祠里的玉灵道长一模一样。
“把它绑起来。”狄姜说完,问药立刻着手去做。
等将老貉五花大绑成粽子之后,狄姜才抬脚,踹了踹他干瘪的肚子,威胁道:“玉灵道长,你再装死,我可就把你也扔火堆里了……”
狄姜说完,玉灵哼叽一声翻了个身,虚弱的睁开了双眼,一见狄姜的手里正攥着自己的曾曾曾孙子,立即瞳孔紧缩,哭号道:“姑奶奶饶命啊!它们还是孩子!什么都不懂!冤有头债有主,您要打要杀冲我来!”
“去,我吃饱了撑的犯杀孽?”狄姜冷哼道:“当然,我也不是怕犯杀孽,为了钟旭,我可不惜犯杀戒呀……”
“说!你把钟旭弄哪去了?你是不是把他害死了!”问药一巴掌拍在老道士脸上。
玉灵道长被问药的怒喝声吓得肝胆俱裂,立即趴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的哭喊道:“冤枉啊!我没有杀钟旭!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呀!”
问药和狄姜面面相觑,她们现在算是明白了,这玉灵老貉只是一只活了上百年的老貉,法力低微至极,可说是微不足道。
狄姜清了清嗓子,道:“钟旭现在人在哪?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他?”
“因为……因为我怕你们是来讨债的,所以不敢承认呀!”
“讨债?”狄姜蹙眉,疑惑道:“讨什么债?”
“半年之前,白云观出了一个顽劣的道童,喜欢去镇上赌博,欠下一大笔钱然后跑了,可那赌场的人就认准咱们白云观了,镇日来骚扰不说,还时不时将道观里的人拉出去一通好打,长此以往,不出半年时间,白云观便人走楼空了!”
“那钟旭呢?”
“我……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狄姜眯起眼。
“真不知道!”玉灵道长咬紧牙关,似乎铁了心不愿意说实话。
“哎……”狄姜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
狄姜说完,拎着小貉便往火堆走去。
“且慢!”玉灵老貉眼看自己的曾曾曾孙子就要被扔进火里,终于还是开了口:“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那就快说!”问药怒目相向。
“钟旭道长……在化灵池。”
“化灵池?”狄姜内心一紧,感觉光听名字就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果然,下一刻便听他又道:“那是白云观千年来的剑冢所在地,钟道长在里头似乎……”
“似乎什么?你别吞吞吐吐的,不想它被掐死就赶紧说!”狄姜手上一用力,被她扼住喉管的小貉便“唧”地惨叫了一声。
“不要不要,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玉灵心疼不已,立即连气都不敢喘的急道:“钟道长不希望长生侍剑于是自己去化灵台与剑神沟通我已经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他只怕是性命垂危或者已经命丧黄泉了!”
狄姜脑子里绷紧的弦轰然断裂,她听不清他之前说了什么,唯一听到的几个字便是:钟旭已经命丧黄泉了……
第08章 青溪龙砚
钟旭已经死了。
这一句话始终在狄姜的脑海里盘桓不去。凄冷的冬夜里,耳畔听不到一丝风声和虫鸣,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滞不前。
“你……没事吧?”玉灵老貉贼眉鼠眼,眼睛里充满了不解,他不能理解这个凶神恶煞的女人现在怎么跟吃了定身丹似的一动不动。
“你说……钟旭死了?”狄姜双目写满了不可置信,一再求证追问,多希望玉灵老貉告诉自己他是在开玩笑。
可是并没有。玉灵老貉始终点头,再三确定道:“钟旭确实是死透透了!”
“这怎么可能!我分明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泽!”狄姜身形踉跄,久久说不出话来。
“掌柜的别着急,或许是他胡说八道呢?我们把它扒皮拆骨,看他说不说实话!”问药撸起袖子,作势上前。
玉灵老貉连连告饶:“姑奶奶明察!钟旭真的死了呀!您二位法力无边,自可去查一查他在哪,你们定是查不到他的所在,才会来白云观找他不是?你们发现不了他的踪迹,便是他已经死去的铁证啊!”
问药想了想,发现他说的有道理,便扶着狄姜,道:“掌柜的,您是不是好久都感觉不到钟道长了。”
“……”狄姜面色微怔,良久才点了点头。
问药长舒一口气,知道掌柜的心里难受,但她比狄姜心急,很快便又拎起玉灵老貉的脖子,逼问道:“化灵池在哪里?快带我们去看看!钟旭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玉灵老貉缩着脖子,双眸直溜溜地转悠,似乎心里头有千百个想法闪过。
“去不去!别想出阴招!”问药恶狠狠地瞪大了眸子,吓得他又是一激灵。可任问药如何逼迫,玉灵老貉这会子却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带你们去!”
“信不信我一拳打爆你的头?!”问药高抬右手,可这会玉灵老貉却没有瑟缩脖子,露出害怕了。
玉灵老貉就像突然充满了勇气一般,横心道:“你们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女魔头!既然不是城里赌坊派来讨债的,就一定是想毁我龙脉的妖女!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死不足惜,但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等我死后,我一定会化作厉鬼回来,为我的徒子徒孙报仇!你们杀了我罢!”
玉灵老貉闭上眼,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而狄姜和问药却是一愣,龙脉?
什么龙脉?
这会子玉灵老貉突然似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一般,无论怎么逼问都不再开口,狄姜无奈,觉得自己拳头已经给的够多了,便决定换个软路子来。
狄姜放了几只小貉,然后偷偷从袖子里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洋葱,掰开塞了一半给问药,然后捏在袖子里一抹眼睛,嚎啕大哭道:“我们二人原是山中苦修的……蛇精,三年前自受了钟旭的恩惠后,便与他一见钟情,情投意合,然后相爱相知……他分明与我说好了,待他辞了白云观的掌教之位就回去娶我,可谁曾想,他这一去三年都没有消息,我在大江南北寻了他整整两年才寻到此处,您却跟我说他已经命丧黄泉!可让我怎么独活于世?我不活了!”
问药明白了狄姜的意思,立刻也偷偷抹了洋葱,泪眼婆娑道:“夫人我陪您一起去!到了地府见到姑爷,我还伺候你们!”
二人说着,相互扶持推搡,作势要去撞石头,但两厢互动之下,二人愣是谁也没有往前迈动一步。
这一来一去,倒是将玉灵老貉感动得一塌糊涂,他双目通红,全然忘了此前受过的侮辱,面露怜悯道:“二位果真是钟道长的红颜知己?”
“千真万确!不然我怎么会不怕您?因为都是钟旭告诉我的呀!”狄姜连连点头,说得跟真的似的。
玉灵老貉面露迟疑,似乎有些纠结。
“就连长生也是知道我们的关系的!不信你去寻了长生来问!”问药接道。
一提起长生,玉灵老貉面色就变了变,长生就像是一个佐证,侧面证明了狄姜和问药的话是真的。
“好吧!我带你们去找他。”玉灵老貉终于点了点头:“此番能有人为钟旭送终,也是我乐意看到的事。”
“当真?”狄姜喜上眉梢,立即招呼问药:“竟不想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快,给道长松绑!”
玉灵老貉被放开之后,便“砰”地一声恢复了原形,他捋着花白的胡子,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你们是钟旭的女人,以后也要规规矩矩叫我一声太师叔,以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以后要记得,以礼待人!”
“是是是,太师叔教训得是。”狄姜连连颔首,并带着问药一起作揖。
玉灵老貉此前受的屈辱得到了一个说法,况他也不是记仇的人,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带着二人向青云山走去。一路上,他都在与狄姜主仆二人解释,道:“知道为何本道法力低微么?”
“道长好本事,哪里低微了?”狄姜笑对。
玉灵老貉很满意,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我本是白云观的开山祖师爷座下的一名入室弟子,他怜我有善心,便将我收在身边,我便将一身法力都献给了白云观,为了保护这百年基业不毁于我辈之手,真可算是煞费苦心呐!”
“是是是,道长真不容易,白云观可真亏了有你在呢。”狄姜一脸诚意,对他一通猛夸,夸到最后,素来面子厚的玉灵老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三人一路往山上走,这时天边泛起白光,初晨的朝霞很快便飞上了云霄,将这云梦泽染成了红橙橙的一片,走在山间向下看,便是千百个岛屿落在橙红色的水中,千娇百媚,无限瑰丽。
“漂亮吧?”玉灵老貉问道。
“漂亮。”问药和狄姜附和。
“可这百里山川,千里水乡之下,镇压的是这世上最凶猛的恶鬼。”玉灵老貉一脸凝重。
“什么?”狄姜和问药都是一凛。
“这也是钟旭身亡的原因,等到了地方,我便将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们。”玉灵老貉叹了口气,继续向山上走去。
狄姜和问药跟在他身后,皆是一脸迷惑,尤其是狄姜,她的手心飞速的在盘算着,感知也荡开了去,却并没有发现这云梦泽中有任何的不妥。它就如外表所呈现的那般的美丽多姿,引人入胜。
三人从白云观的三殿穿过,入了后山,后山有一山洞,洞有小口,口上垂着许多枯萎的爬山虎,若不仔细去寻,难以辨认。
“这里是白云观的后山,麒麟崖。”
玉灵道长将枯枝拂开后,洞里隐约便有流水的声音从里面透出来,他又捡起洞口的一支火把,在石壁上划过,火把便开始燃烧起来。狄姜与问药对视一眼,便跟着他从小口进入。
麒麟崖里,巷路幽深,四周的石壁在火光的映射下,显得绚丽多姿,十分神秘。山洞两侧的石壁一开始很狭窄,头顶也不过四尺有余,三人需要躬身才能前行。待复行数百步后,山洞豁然开朗,就如同客栈里头的光景一般,这座青云山的山顶,也呈现圆弧形,洞顶可以看见白云款款,洞底是一汪碧绿幽静的泉水。
泉水被石壁环抱,在天幕的映衬下,色泽晶莹澄碧,这一刻,泉水叮咛,周围氤氲缭绕,宛若人间仙境。便是在这样一汪泉水的中心,有一座白玉所铸的平台,直径不过丈余,却显得那般转眼肃穆,神圣不可侵犯。
“那就是化灵台,也叫青溪龙砚,”玉灵道长手指那一方白玉台,道:“钟旭就在那里。”
“在哪?为什么我没看见?”问药连忙跑过去,围着泉水看了一圈,都没发现砚台上有人。
狄姜知道水面上没有人,那么水底定有乾坤,她几乎没有多想,便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一闭,“噗咚”一声转身跳下了泉池。
“掌柜的!”问药的惊呼淹没在泉水之外,狄姜入水之后,发现泉水没有想象中的冰凉刺骨,反而略带着些许温暖。心下便知晓,原来这是一汪温泉水,这也便是泉池之上氤氲环绕的原因。
短暂的眩晕过后,狄姜在龙砚的正下方看见了两座石像,石像半个身子泡在泉水中,半个身子没在池底的泥沙之中,活像是池底有一扇门,将它们半个身子浸在水中,半个身子关在门里。
狄姜游过去,仔细一看,便发现这二人的眉目与钟旭和长生有些许相似,不,简直是一模一样。
狄姜扒开池底的淤泥,便发现事实与她想的一般,他们的下半身被困在一道刻有符文的门里。
此时,她的憋气已经到了极限,便足尖一点,翻身上岸。
岸上,问药正掐着玉灵道长的脖子,恶狠狠道:“你快下去救人!”
“我……可不会……水。”玉灵道长面色通红,显得十分痛苦。
“问药!”狄姜高喝一声:“不得无礼!”
“掌柜的!您没事吧?”问药喜不自胜,连忙跑过来,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盖在狄姜身上,道:“掌柜的……我生来怕水……我怕这老道士坑你,这不……实在是太着急了!”
问药语无伦次,还想继续说,狄姜却摆了摆手,显然并不在意她的说辞。她转过身,着急地对玉灵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石头?”
“钟旭变成石头了?!”问药又是一惊,诈唬道。
“哎……此事说来话长……”玉灵道长长叹一口气,道:“严格上来说,我算是钟旭的太太太师叔,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一边说一边抚摸着胡须,端出了一副长辈的架子来。
“少吹牛吧你!”问药龇牙咧嘴,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你……爱信不信。”玉灵见状,又是吓得一哆嗦,清了清嗓子,转而看向了别处。
“道长莫生气,我这丫头不会说话,您有话只管对我说,我信。”狄姜道。
“还是你懂事,”玉灵道长点了点头,道:“这里曾是太霄帝君的管辖范围……”
“太霄帝君?”狄姜连道:“可是掌管十方鬼军的鬼族元帅,钟馗?”
玉灵道长点头:“钟馗只是他在凡间的一个名号,在鬼族和仙界,人人都要恭称他一句’太霄帝君’。”
狄姜点点头,表示明白。
玉灵道长便继续道:“当年太霄帝君在此羽化,他的宝剑便化作了青云山,镇住了这十万山川湖泊中的戾气,可是近些年,这些厉鬼有些妄想破阵而出,白云观的先祖为了守护这一方太霄剑阵,便想出了一个侍剑的法子,每十年,在人海中挑选出一名童子,在他满十岁时,将它沉入化灵池中,以他的灵魂和身体来安抚这十方戾气,修补连年破损的太霄剑阵。”
问药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可狄姜却是听明白了,她急道:“所以,长生就是那个要被祭剑的童子?”
“不错。”玉灵道长点头。
“真是荒唐!”狄姜双手握拳,右手一拳砸在石壁上,怒道:“十方戾气岂是一个童子的牺牲就能弥补的?”
“虽然我不知道祖宗留下的规矩是为何,但是事实便是如此,”玉灵道长摊手,道:“一到了十年的光景,这泉水便开始冒泡,大地也跟着颤抖,但只要有人祭了剑灵,这些现象就会跟着消失,钟旭曾经已经祭过一个孩童了,那个童子叫叶归,与他同吃同住一起长大,但叶归已经在十年前入了剑门,生死不论。而长生,亦是他根据天命亲自挑选出来的童子,可不知三年前是出了什么缘故,他这次却不愿意再让他祭剑了……”
“所以他去救长生,导致两个人一起化作石像,被关在了剑门里。”狄姜接道。
玉灵道长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眉目中尽是可惜。
空气里的气氛在这一刻凝结,玉灵和狄姜皆忧心忡忡,只有问药,似乎还不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没有救他的法子么?”问药疑惑道。
“当然有啊!”玉灵淡道:“这太霄剑冢每十年需一个侍童,只要有人愿意代替长生入剑门侍剑,可不就能救他们了?”
“当真?”狄姜道。
“比什么都真。”玉灵颔首。
“那你怎么不去?”问药狐疑。
“我……是貉啊,而且,你见过这么老的童子么?”玉灵道长缩着脖子,垂下满头白发对问药道,说话间,他满脸的无奈与叹息,别提有多黯然心伤了。
第09章 四大皆空
从化灵池出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正午的阳光高挂在头顶,但在融雪的日子里,却仍是不觉得温暖。
白云观中万籁俱寂,唯闻钟磬音。
狄姜站在青云山之巅的钟楼下,向山下望去,她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观赏过这里千岛林立的雪雾奇景。
云梦泽古老而永恒,神秘又充满了风情,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绚丽的色彩,却让人的身心都跟着平静。北风带着山林里独有的青松翠柏的香气扑面而来,带着丝丝哀伤和肃穆,侵蚀着身心。
狄姜闭上眼睛,张开双手,感受着风的声音。
她喜欢这里。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太霄帝君会选择在这里羽化。
云梦泽是冥界与凡间的交界处,镇压着无数想要往来两界的孤魂野鬼,是方圆千里戾气最重之地,太霄帝君便是用自己的骨血化作了这十里山川,千万湖泊。
他的身下埋葬的,便是这世上最凶戾的魂魄,一旦太霄剑不得安宁,那么这十里山川的孤魂野鬼必将为祸世间。
太霄……到死也守护着自己的职责。